“粥粥姐，這個好吃。”
齊婷原本還在插科打諢活躍氣氛，餘光瞥見許青焰接電話，便安靜了下來。
包廂裡，落針可聞。
電話那頭聲音溫潤，咬字格外清晰。
“我是今天節目裡侯老師的助演嘉賓，林川。”
聞言，正喝着溫水的裴暮蟬頓住了，不由自主的擡眸瞥了一眼許青焰。林晚粥眼睛撲閃，眼裡帶着一絲好奇。
齊婷先看了一眼許青焰，對這通突如其來的電話，並未感到過於驚訝。
藝人電話拜訪時有發生，畢竟詞曲一體的狠人在圈內也是少見。你今天高高在上愛答不理，明天就高攀不起了。
林川拜在候學恆這樣的老前輩門下，也算是半個學生了。
開口先提侯學恆，證明侯學恆是知道這件事的。這等於林川主動給他送了一個小小的人情，算是搭上了線。
“你好，我是許青焰，還在飯桌上，請問有什麼事嗎？”
他壓根沒在意林川的話，侯學恆這面子一點意思都沒有。除非兩人真的搭上線，不然這人情壓根不作數。
人家到時候雙手一攤，不知道這回事，白高興一場。
電話那頭的林川頓了一會，幾乎是在瞬息之間，林川簡單捋清楚了邏輯關係。
既然許青焰能在飯桌上直接接電話，證明不是正式場合。但電話裡沒有雜音，說明他纔是飯局的主心骨，多半私人飯局。
他那一句“還在飯桌上”，言外之意是他不吃那一套。這點小人情不管用，有事說事，長話短說。
“抱歉抱歉，是我唐突了。”林川的反應足夠快，真誠道，“《晴天》發行的時候我就聽了，今天節目再聽《晚婚》，甚是欽佩。
“是這樣，我有個不情之請。我雖然是歌手出身但也寫詞曲，也特仰慕您，所以想請許老師吃個飯多學習請教一番。”
林川第一反應是道歉，也有一語雙關的意思。明面上爲打擾他吃飯道歉，也有爲拿候學恆人情糊弄道歉的意思。
語氣真誠，態度良好。
許青焰語氣也緩了緩，“久仰久仰，我也愛聽你的歌，前兩天還在聽《踏月》。很少見流行美聲唱法，令人耳目一新。”
“不過實在遺憾，今天我得回星海了，可能”
他正打算拒絕，忽的聽見裴暮蟬一聲輕咳。桌下的小腿被輕輕碰了碰，快到嘴邊的話頓時又被嚥了回去。
感受到許青焰目光投來，裴暮蟬沒說話。只是的盯了他一眼繼而點了點頭，而後低頭撥弄着碗裡的青菜。
出於對裴暮蟬的信任，許青焰立馬改口，語氣也親切了不少。
“咳咳，可我們都是同輩，你也別叫我許老師了，我真有些受不住。叫我老許、小許、許老弟都行。”
“那個我下週還會來建鄴錄節目。你有時間，咱們就約個時間碰面吃個飯，到時候怎麼方便怎麼來”
電話那頭，林川聞言不由鬆了一口氣，笑道。
“不用等下星期了，我正好後天要飛星海，有個活動。許哥後天如果不忙的話，我們到時候再約時間聚一聚？”
“好。”
匆匆掛了電話，許青焰剛想問點什麼，忽然發覺氣氛有些不太對。
一轉頭，林晚粥目光幽幽的盯着桌面發呆，神情顯然有些不高興。裴暮蟬還在撥弄碗裡的青菜，眸子微垂。
齊婷臉上掛着尷尬的笑容，低頭吃菜。
這場面看得他一臉懵逼，接個電話的功夫，發生什麼了？就中間被裴暮蟬提醒了一會，改了口風。
“那個”許青焰拎起了筷子，“我剛入行不久，對一些歌手都不太熟悉，你們對林川熟嗎？”
“許老師，是林川找伱嗎？”齊婷故作驚訝，即使她早就把通話內容聽完了，卻仍舊道，“是剛剛錄節目那個林川嗎？”
“嗯？”他愣了一瞬，心道剛剛就數你聽得最認真，“是他，不過我對這人的印象不多，只聽過一首《踏月》。”
話音落下，不僅僅齊婷愣住了，連裴暮蟬和林晚粥都擡頭看他。
“不會吧，許老師你連林川都沒聽過？”齊婷下巴都快掉下來了，“他很火的，天使親吻過的嗓子。”
“真不知道，呃”許青焰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林川前兩年參加了一檔選秀節目，被候學恆發掘了出來，悉心培養。”裴暮蟬道，“你不是問我主流圈子是什麼嗎？”
“文藝圈和娛樂圈不是兩個地方，進入了基本就是國家隊預備役，候學恆帶林川一隻腳踏進了那個圈子。”
許青焰聽得一愣一愣的，摸出手機看了兩遍，擡頭問道。
“進入這個圈子很難嗎？”
裴暮蟬：“難說，看命。”
“這個看很多方面，歌手的出身還有事業相關發展方向都有關係。”林晚粥解釋道，“能進去當然很厲害，但進不去也沒什麼。”
“所以林川有官方背書嗎？”許青焰好奇問道，“不過我好像沒在春晚上看到他，是我的錯覺嗎？”
“春晚哪有這麼簡單，林川現在確實很火，但沒到那種程度。”齊婷補充道，“他翻唱蠻厲害的，出圈的歌基本是翻唱。”
“他的嗓音基本沒人能模仿，唱不出那種味道，在圈內也算是獨一份。再加上是名校畢業，所以路走得很正。”
“正？”他一臉疑惑。
“有人護着，當成新生代來培養的，走的是藝術的路子。”裴暮蟬接了一句，“不過他不缺歌，可能真的只想單純和你交個朋友。”
“也是。”許青焰點點頭。
他聽到這基本算是懂了，林川現在一隻腳在娛樂圈，一隻腳踩在了文藝圈。總之就是一個字，紅！
四人默默吃飯，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多半時候是齊婷和許青焰在聊天，裴暮蟬和林晚粥偶爾搭兩句。
氣氛倒也不算尷尬，一回生二回熟，慢慢也就放開了。
唯一奇怪的是，許青焰吃飯時老收到林晚粥發來的生悶氣表情包。粉色的小熊在地上打滾，擡頭看她又一副無事發生模樣。
嗯？？
晚上十點半。
飛機從跑道起飛，緩緩遠離城市，升上午夜高空。機艙內部燈光昏暗，漆黑的窗外隱約透着雲層、夜霧。
萬米高空向下望，城市的繁華一覽無餘，像是一條條鋪在大地上的燈帶。
兩人的座位緊挨着，裴暮蟬靠在內側座椅上休息。臉上戴着眼罩，呼吸平穩，在昏暗的環境下臉部線條顯得更加柔和。
或許是上天也更鐘情於美人，沒給她留下任何瑕疵。
“你盯着我看？”她毫無徵兆的出聲。
昏暗的環境裡，任何細碎的聲音都會被無限放大。像是把音響扔進了水桶裡，她的聲音在機艙裡發悶。
“你戴着這玩意都能看見？”許青焰詫異，壓低了聲音問道。
“當然。”她轉頭，卻沒落下眼罩，對一旁的許青焰問道，“你一直盯着我看，到底有什麼好看的？”
身體轉動挨近的香氣，像是在冬天清晨盛開的花。
“也不是盯着，我就是好奇。”許青焰看了她一眼，“我聽說燈光是最好的醫美，能把人臉上的瑕疵全都遮掉。”
聞言，裴暮蟬忍不住把眼罩拉下來了，皺眉道。
“我哪有瑕疵？”
果然，女人都接受不了自己的臉出現任何一絲異變。
許青焰手撐在小板桌上，就這樣看着她，烏髮雪膚無懈可擊。眼裡生出笑意，搖頭道。
“沒有。”
裴暮蟬嘴角揚起一個微小弧度又迅速抹平，被他這麼一攪合，睡覺肯定是睡不成了。索性摘了眼罩，和他說了一會話。
“你說我這次晉級了，節目組會不會改合同？”
“應該會吧，只是不知道以什麼形式。”許青焰眸子微垂，意識到了某件事，自己好像還沒祝賀她晉級成功。
“那個裴暮蟬。”
“嗯？”
她還在因爲許青焰上句話眉頭緊皺，想着下次該不該去建鄴。萬一去了又是刁難，這錢估計也拿不到手。
忽的聽聞他叫自己，不由下意識回頭。目光撞見的是一雙明亮的眸子，漆黑的瞳孔像是一整塊墨。
“怎麼了？”她心臟頓時像是被針刺了一下。
“沒什麼，恭喜你晉級，爭了一口氣。”許青焰眼裡倒映着明晃晃的笑意，“祝你以後，事事都如願以償。”
裴暮蟬聞言怔住了，她再次被“如願以償”燙了一下。這是她聽過最真摯的祝福，世界盛大，唯祝如願以償。
她腦海裡回想着最近兩個月的經歷，心中最柔軟的地方不由顫了顫。他對自己說過不下十次，自己前途遠大。
事實也是如此，從下戀綜開始，自己的事業像是按下了反轉鍵。不僅靠《晴天》挽回了口碑，工作室也順利存活了下去。
生病有人陪，吃飯有人帶，就連上班也有個人能偶爾說話。
生活好像越來越溫柔了，不再張牙舞爪。失眠症狀減緩了很多，內心也不再焦躁難安，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展。
他說的沒錯，生命確實是有光的。藉着他的光，自己走出來了。
如願以償
“嗯。”裴暮蟬應聲，重新看向了他。
機艙座位上燈光昏暗，像是隻有一根隨時可能熄滅鎢絲一般。他揹着光，過道的光淺淺的勾勒出了他身體的輪廓。
大半張臉藏在陰影裡，忽明忽暗，唯有一雙眼睛明亮。
“倒也沒有全都如願以償。”她忽然開口，尾音有些沙啞，像是炭火熄滅前最後一聲輕微的滋啦聲。
黃色的光暈罩在她的頭頂，臉上皮膚軟嫩，看不出一點點歲月的痕跡。哪怕她二十六歲，卻仍舊與少女無異。
“哪沒如願？”許青焰聲音疑惑，偏頭，“都第二了，差幾票你就要把人家五十歲的老將組合給打下來了。”
“那時候我問你，我能拿幾票，你說七百四十票。”裴暮蟬目光微微偏移，沙啞的聲音竟是聽着有點撒嬌的意味。
很淡，像是一尾游魚，在日光下石頭外晃了晃，又倏的收了回去。
嗯？
她是在撒嬌？好像又沒有，自己聽錯了嗎？
說實話，許青焰有些懵。
“呃那是我隨口說的，七百四十票哪有那麼容易。”
“哦。”裴暮蟬聲音有些失落，眼裡的情緒幾乎濃得快要溢出來。
光線太暗，許青焰看不清楚。他只能隱隱約約感覺到裴暮蟬似乎有話沒說，而且似乎還有那麼一點
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