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走開走開~”之後只見月光之下,一棵枝葉丫杈的大樹上掉下一坨物什,接着“啊”的一聲。
明夷一手摸着屁股,“哎喲哎喲”的連聲叫着,一手扶着他剛剛從什麼摔下來的樹幹。擡起頭,也不知痛還是怒氣,或者二者兼有,擰着眉頭,看向他剛剛摔下來的地方。
月光透過濃密的樹葉,灑下斑駁的白點。又是那個夢:一條額頭帶着銀白似閃電狀的黃色大蛇,把頭伸到明夷面前,蛇信子嘶嘶的都要吐到他臉上了,一雙銅鈴般綠眼睛直愣愣盯着明夷。
明夷夢中一驚嚇,不由自主那手去要推開那條黃色大蛇,卻忘了自己此刻不是睡在家裡的大牀上,而是高高懸空在一棵大樹上。驚醒的那一刻已經反應很快,第一時間拿手想要攀住身下的樹枝,雖說,沒能避免摔下的命運,好歹沒讓臉着地,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明夷對着大樹就是一腳,換來的只有大樹的一陣抖動,順便搖下幾片葉子。
經這一折騰,明夷也已經清醒,毫無睡意了,乾脆走到空地看看這異地的月下夜景:此時月正圓,月光很盛,照在四周的山山樹樹,溝溝嶺嶺上,亮的地方很亮,暗的地方顯得跟暗,使得四周顯得更加詭異。
風吹過,樹影搖曳,明明暗暗交疊互移。風拂過明夷的身體,明夷不禁打了個寒顫。
明夷面對着月光做了下來。
近來常常夢到那條黃蛇,而且每次都一樣,夢裡的蛇長得也一樣,最明顯的就是它額頭上的那道銀色“之”字形閃電狀疤痕。奇怪的是,明夷從記事起,從來就沒有見過這麼一條蛇,而且更奇怪的是,明夷每次夢見它,又隱隱約約似乎有點熟悉的感覺。這些都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一開始的時候,明夷還感覺怕,夢到的次數多了,他便習以爲常了,如果長時間沒夢到,他反而不習慣。這事如果被別人知道,肯定要覺得匪夷所思了,甚至會把明夷當做怪人。明夷搖了搖頭,似乎是要把蛇夢的事情從腦海裡甩出去。
月亮真圓啊,走的前一天晚上,好像月亮也是這麼圓,這麼亮。算起來,離家剛好一個月。那歷經萬水千山,那跨過千里萬里的遙遠的故鄉陰坪小鎮,在此時月景之下,彷彿一個浮在雲端縹緲的夢了。
陰坪鎮夾在陰坪山北面和陰坪河南面之間,鎮子不大,普普通通。鎮子正中有一棵不知道經歷多少代的大棗樹,樹幹粗數圍,樹枝橫生蔓長,佔據了鎮子中間的偌大一片。此樹不屬於鎮上任何一家,卻又爲全鎮人所共有。每年在九月半收穫的棗實都由鎮長路八方平分給鎮上各家,因此陰坪鎮也多了一個其他地方所沒有的節日:重陽過後九月半,家家分棗人人甜。“甜棗節”成了陰坪鎮獨有全鎮一同參與的節日。每年每家都能分到很多棗。然而重要的不是每家分得多少棗,而是全鎮人在豔陽高照,豐收的秋天聚到一起,這一天,沒有所謂貧富尊卑,不管平日你是工匠、農人、商人、做官,大家分的一樣的。
這一天也是孩子們一年中最開心的日子,比春節都有過之無不及。
大棗樹也無形中成了全鎮的中心:孩子喜歡在樹下玩耍,大人喜歡在樹下乘涼,聊天,下棋;許多愛情的誓言,也是大棗樹見證。鎮上的人甚至還給大棗樹取了個尊稱“棗老爺”。
那一天是中秋節。
明夷一早收拾了家裡的獸皮和草藥等物,來到十里外更大的鎮子,把這些攢了近半年的好山貨全賣了。
之後便來到該鎮有名的珠寶首飾鋪子。
鋪子的老闆是個風韻猶存三四十歲的大娘,一身綾羅綢緞,珠光寶氣。這日正斜靠在櫃檯上,抱怨遇上中秋節,人人過節去了,毫無生意。見門口閃過一個人影,習慣性的堆上笑臉。然而打眼一瞧,來的是個粗布麻衣的矛頭小子,知道沒多少油水。又把直起來的身子,斜靠回去。立刻換了一副冷臉,也不問候一句,冷言冷語道:“小子,買點什麼。”
明夷不理會老闆娘,只拿眼往陳列櫃檯上瞅,那緊張的神情,彷彿生怕什麼要命的東西丟了似的。當眼睛看到右上角的那個地方的時候,彷彿吃了顆定心丸,神情也放鬆了下來。
“老闆娘,我要那個。”明夷一心只盯着櫃檯搜索,感情沒聽見老闆娘的冷言冷語,更沒看到老闆娘的表情。明夷手指着櫃檯右上角的一隻玉簪子,上有鳳凰形狀的雕飾,整個簪子看起來流光溢彩。
明夷邊說邊掏出剛入懷裡,還未焐熱的一堆碎銀子和平時攢下的零碎銅板。整整一小堆。
老闆娘一看有錢賺,頓時臉上破冰爲笑。
“這是二十兩,您點點,夠嗎?”
不愧是多年生意老手,打眼一打量,就能估摸出那堆零零碎碎的銀兩銅板足值二十兩。看不出來這小子,寒酸到是寒酸,卻出手這麼大方。暗忖,這小子定然是看上了那家姑娘。老闆娘有了生意,又是這麼一大筆,心情頓時大好。喜逐顏開,也不嫌這粗布麻衣的窮小子扎眼了,那吉利話,跟着就出來了:“這是哪家姑娘,這麼有福氣。那定然是個十足美人了,與小相公郎才女貌……”
明夷微微苦笑,也懶得解釋,淡淡說道:“老闆娘,還請給我簪子包起來……”
老闆娘連連說道:“是是是,瞧我,害小相公等的急了。”
明夷接過簪子,小心翼翼塞進胸前,輕輕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