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一切都很模糊,彷彿是輝煌的宮殿,又彷彿是別院,繡着蘭花的白色衣袂飄在眼前,她伸手去摸,卻始終摸不到,踉踉蹌蹌地跟隨着那株蘭花前行,轉角過後,一片白蘭的花海,濃郁的香氣,一個披着白紗的女子,輕輕握着那繡着白蘭的衣袂。
她伸出手,卻怎麼也摸不到,身着白衣的男子緩緩回過頭來,衝着她微笑,那明亮的鳳眸,彷彿一瞬間刺穿了她的心,讓她的心生疼生疼。
淚在一瞬間落下,打溼了枕頭。
冰冷的手指拭去她臉頰上的淚水,她緩緩睜開眼睛,“阿離……”。
可是眼前的這個人哪裡是她的阿離,那雙相似的鳳眸和傷疤,將她的驚喊聲統統押回到了肚子裡。
“寂——”不知爲何,她並不懼怕這個與南宮離塵有些相像的年輕男子。
“你還記得我。”那雙鳳眸亮了起來。
“當然嘍。你怎麼找到這裡的?”阮羽遙掖緊了被子,她不是怕他會輕薄她,他應該不是那種人,而是怕他會看到她身上紅紅紫紫的痕跡。她突然想到,阿離呢?自己怕是太累了,竟然連他走了都不知道。
寂似乎看到了她的小動作,鳳眸一轉,邪笑着躺到了榻上,剛剛南宮離塵躺的位置,阮羽遙急忙向後退去,“你這是幹什麼,要是被人發現了還得了,快下去,快下去啊。”
“你是怕被南宮離塵發現?”寂轉過頭來,雙眼裡竟然有絲怨恨。“我說過,我喜歡你,你就不能喜歡別人。就算你喜歡別人,你也不能喜歡他,他不配。”
他的舉動和霸道也讓阮羽遙有些惱火,“他爲什麼不配,我就是喜歡他,我覺得他很好。”
“很好?哈哈,怎麼,難道你喜歡和別人分享一個丈夫麼?別忘了,他可是左右擁抱的太子爺。”
“你……”阮羽遙的雙眼暗淡下來,這是她一直都不願意去想的事情,從小她就看到了母親的悲痛,她知道與別人分享同一個丈夫是很痛苦的事情,所以她曾經跟自己說,一定要找一個專一愛她的人,可是……可是她還是愛上了他,不可救藥的愛上了他,而他註定是無法只愛她一人的。
“他待我很好,這就夠了……”她喃喃地說着,像是在安慰着自己。
“他待你好
?哼。”寂轉身下榻將從雕花的楠木衣櫃中隨便拽了一件衣服扔到了牀上。
“穿上衣服跟我走,我帶你去看看你的阿離都做什麼好事。”
花海,一大片白蘭的花海,比她窗前的還多還美。如同夢裡一般,男子將一身琉璃白的女子抱在懷裡,女子長得很美,肌膚剔透如玉,眉目不描如畫,水盈盈的眼睛顧盼生輝,只是臉色略顯蒼白,但是看起來卻是更加楚楚動人。
左邊和玉、言福,右邊冷痕、紅琴,九王爺在中間,嗯,是她的阿離沒錯。阮羽遙強忍住眼中的淚水,回頭看向寂,可是身後哪還有剛纔引他前來的人呢?
是啊,這幅畫面,這麼多人還不嫌多麼?她還來湊什麼熱鬧?轉身逃離,眼淚卻不爭氣地流了下來,將前方的路蒙上了一層煙雨,然後就是很倒黴地踩上了自己的袍子,摔倒在地。
身後有了響動,她急忙起身提起衣襬,慌不擇路地向前跑去,她只想離開這裡,快點離開這裡。可是身後衣袂窸窣,他一個飛身,已經攔住了她前方的路。
“你怎麼出來了?”他的口氣有些不悅,是啊,他該生氣吧。她應該好好地呆在那間小屋裡,永遠不要踏出那個小庭院一步的。
可是南宮離塵卻蹙眉看着她身上有些單薄的衣衫。她怎麼又換上了男子的裝扮,她的女裝打扮不是很好看麼?
她臉上有淺淺的淚痕,衣衫因爲摔倒也有些髒了,神色裡有些驚慌。難道是做惡夢了?他剛剛與她纏綿的時候,遣開了暗中的影衛,而後便匆匆趕到這邊,忘記了讓影衛回去守着她,該不是有人闖了進來?
他剛想問,身後和玉等人護着那人走了過來。
“表哥,他是誰啊?”女子的聲音淡淡淺淺的,卻聽着說不出的舒服。
表哥?阮羽遙正思索着她到底是哪位親王家的公主,卻猛然想到,有一日閒談,碧萱曾惋惜地說起,已故周王后有一個遠房外甥女無故中毒最後不治身亡的事情,說是太子殿下與這個表妹自幼玩在一起,感情很好,誰知道南宮離塵被封爲太子之後沒多久就中毒死了,到現在都沒有找到兇手。
“你是慕晚晴?”她試探地問道,卻見衆人都微微變了臉色,南宮離塵伸手一把卡住了她的脖子,“你是怎麼知道的?”
脖頸間的力道很大,呼吸越來越困難,阮羽遙竟然還笑了出來,沒想到,她一猜就猜中了。
她沒有掙扎,只是靜靜地看着他,眼圈泛紅,一張臉憋得通紅,說出的話來也斷斷續續:“我猜的……聽宮裡人……說過一些……事情,沒想到……竟讓我……猜對了。”
“真的?”南宮離塵的眼眸此刻似蒙上了一層霧靄,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麼。
“殿下,她知道了晚晴姑娘的身份,不能留啊。”和玉第一個跪了下來,接着便是紅琴、冷痕,最後連言福都跪了下來。
他身邊所有的親信,都在勸他殺了她,他應該聽他們的話纔對,可是爲什麼捏着她脖子的手卻有些抖呢。他的手陡然鬆開了,阮羽遙跌落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七哥,人不能留……你動手吧。”南宮落寒將劍遞到了南宮離塵面前,青霜劍在月光下泛着青凜的光,霜雪般寒冷,亦如她在月下飛舞時的清輝。
“表哥。”慕晚晴似乎有些害怕,南宮離塵伸手將她摟在懷裡,淡淡地看了地上的阮羽遙一眼,“她還不能殺。”
“殿下——”和玉的聲音有些急切。
“父皇壽宴將至,各國難免會派使臣前來祝賀,影衛裝扮的再像,也恐怕難以騙過。再說,留下她還有用。”
說完,他霧氣掩罩着的雙眸看向了阮羽遙,“關於別院裡的事情,你若是敢泄露了一絲一毫,你、霜兒,還有你遠在西池的孃親都定會死的很慘。”
前一刻,還在耳邊輕輕叫着她名字的人,還跟她說着溫軟的話的人,此刻竟狠狠地威脅着她。他知道她的軟肋,卻不知道她的心,他從來沒有相信過她。
“是,阮某明白。”阮羽遙恭敬地施禮,一如剛到東舒時的樣子。
他,不再是,或者應該說從來都不是她的阿離,而她卻還是質子。既然回不去了,那麼就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將一切抹去吧,一切重新開始,如果可以的話……
孤零零的身影,一腳深一腳淺地摸回到自己的小屋,不,這裡也不是自己的。天大地大,竟然沒有一處屬於她阮羽遙的位置,多麼可笑,多麼可悲,多麼可憐。
清冷的月光下,她死死地咬住錦被,纔沒讓自己的淚水掉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