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心可以真切的感受到他的愛,也可以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裡對他的愛。可是這樣的愛能持續多久呢?她真的好茫然。
早餐之後,夜元閻去了三樓的健身房,他這幾天需要在家中靜養,可是顯然他是靜不下來的,這個男人事情越多挑戰越多就越精神,真要閒下來,他反倒不習慣。
聽了聞人大夫說夜元閻沒事,吉心便也放心的任他去了。從來沒有今天這樣的慶幸這座房子足夠的大,這樣雖同在一個屋檐下,也不會因爲擡頭不見低頭見而彆扭尷尬。她和他之間經歷的風浪實在太多,有時候甚至感覺,和他說一句簡單的話出來都累。
這樣的上午,吉心閒着無事,和以前的很多個無聊的日子裡一樣,去了書房找書來看。走進書房之後,才發現書房裡面已經站着一個人了——聞人大夫正站在書架旁,翻看着幾本書。
既然遇上了,總是要打聲招呼的,吉心開口道:“聞人大夫果然夠勤奮,聞着書香味就來了這裡,難怪如此的學識淵博。”
聞人默聞言回過身來,看到是吉心,笑着迴應:“吉心小姐不也是來看書的麼?我是看到了幾本有趣的書就隨手翻了一下,你就快別取笑我了。”
吉心不由嘆了口氣:“聞人大夫看書是汲取學問,我啊,純粹就是打發時間。被軟禁在這裡,哪裡都不能去,若是再不找點事情打攪一下,那是會把人給憋瘋的。”
“閻少這麼關心吉心小姐,怎麼會軟禁你?那是閻少關心你,怕你出去吃苦。現如今的女人活着一點都不必男人輕鬆,巴不得能住在這樣的豪宅中,吃喝不愁,悠閒度日,吉心小姐身在福中要惜福啊。”聞人默出言安慰。
吉心卻是越說越難過:“別人之蜂蜜,卻是我之毒藥。聞人大夫,既然夜元閻單獨把你留下來,說明你也不是外人,我實話和你說了吧,夜元閻他是我的殺父仇人!假如換做你,每天和你的殺父仇人一起生活,又沒辦法對他下手報仇,這該是一種怎樣的煎熬?”
聞人默沉默了,這一次他沒辦法輕易的開口說一些勸慰人的話了,思慮了良久,纔開口說:“我明白了,你一定是恨閻少殺了你父親,可是你們之間的關係,你們之間的感情,又讓你對他下不去手。”
吉心點頭,找到一個可以傾吐的聊天的對象,感覺真好,許多的事情憋在心裡是真的難受,說出來之後,感覺輕鬆了許多。
她繼續對聞人默說:“你不知道,有時候難過和矛盾起來,我想死的心都有,可是我爸爸就那麼無辜的枉死了,我不能讓他就這樣白白地死了,我是真的好恨,可是昨天,我明明有機會讓夜元閻去死,好爲我爸爸報仇,可是他中毒的那一刻,我發現我不忍心啊!”
聞人默不由皺了下眉頭,這事情聽起來着實是難辦。
愛一個人,好辦,爲他付出讓他幸福就好,恨一個人,也好辦,有怨抱怨有仇報仇,了卻了仇恨就好。可是當強烈的愛和強烈的恨疊加在一起,那就難辦了。用他做醫生的視角來看,就好比是一個病人兩個臟器都有很嚴重的病,專門針對其中的一個臟器治療,又會加劇另一個臟器的病,怎麼治都不好治,只能慢慢的緩和,拖下去,等待新的醫療技術,否則就只能等死。
想了一下後,聞人默開口對吉心說:“其實吧,很多的事情都不能兩全,自古不是都說是忠孝難兩全嘛,到底是愛他,還是恨他,你只能選一樣。就像我,我從小就喜歡醫學,不是一般的喜歡。可是如果要追逐那些醫學界的名和利了,我就要接受學界的需要規則,潛規則,和各種條條框框的約束放不開手。”
“外面的世界,可以給我榮譽和名聲,可是沒辦法讓我做各種的醫學實驗,因爲我是個怪人,有時候要做的實驗可能反人類,其實每個人都多少有些怪癖,這和你心中難以解開難以言說的愛恨糾纏,一樣的道理。我想要成全自己的怪癖,也想要獲得學界的榮譽,可是兩者是矛盾的,不可能兩全。”
“然後我就問自己的內心,我的內心到底最想要的是什麼?經過各種的思想鬥爭,終於我還是決定了去成全我的怪癖,因爲做着各種的醫學實驗的時候,我感覺很快樂,非常極致的快樂彷彿全世界都不存在了一樣,就這樣,我認識了閻少,他給我做各種醫學實驗的經費,還給我提供絕對安全無憂的實驗室。他是我的恩人,就像是上帝派來拯救我的人一樣……”
吉心聽着聞人默的話,感覺有些道理,不能兩全的事情多了去了,可是她要如何抉擇呢?放棄哪一樣,都覺得無比的痛苦。可是這些內心的痛苦掙扎要怎麼對外人說呢?只能苦笑一下,將這許多的無奈嚥下去,其實能有一個人說話聊天已經很好了,總比一個人自己把自己折騰的快要瘋掉的強。
吉心不想再持續剛纔的話題,可是一時之間又找不到什麼新話題。只能垂頭看着地面上地板的紋路,沉默。
聞人默說了好些話,他倒是說的暢快了,可是吉心還是不高興,於是他開了一個玩笑說:“要是我能研究出來一種藥,讓人吃了就能沒有煩惱就好了。”
吉心被他逗笑了:“這是個好辦法,聞人大夫要趕快,真要有了這種藥我第一次試藥。”
聞人默笑着搖頭,他確實研究過許多離奇的藥物出來,給夜元閻多多少少創造了不少好處,可是真的要他研究這種吃了之後就沒有煩惱的,還真有些難度。不過一句玩笑而已,他也沒有太過當真。
玩笑歸玩笑,該提的建議還是要提的,於是聞人默開口對吉心說:“我們醫生遇到棘手的病症時,通常會採取緩和的態度,治不
好病,但是可以想辦法穩住病情,不讓它繼續惡化。”
“你現在的情況也是一樣,看你的臉色,就知道你的心裡一定很不好受,這樣子下去,是會出現極端想法的,而且弄不好會產生難以磨滅的心理陰影,這對以後的生活很不利,你可以找一些事情,來緩和一下心情啊,雖然很多事情糾結得厲害無法解決,但是你可以通過自己緩和自己的情緒,讓這些矛盾的事情不繼續惡化,說不定這樣拖下去,就有了解決辦法了呢?”
吉心聞言,再一次苦笑:“聞人大夫,你的辦法都是極好的辦法,可惜啊,很多事情說着簡單,做起來太難了。我不是沒有想過找一些事情來緩和一下自己,我今天早上都決定好了,離開這裡,離開他,去一個可以讓我不用每天都面對仇恨和矛盾的地方,自我逃避一下,可是我走不掉,我什麼都做不了!”
“爲什麼會走不掉?我這個整天埋在實驗室的學究男都看看出來閻少他很在乎你,你和他好好說,他不會不答應的。”聞人默覺得做實驗都沒有這麼的複雜過。
吉心嘆了口氣:“我和他說過了,可是他說我昨天晚上在他身上下了手,勢必會招來暗龍城中的人們的仇恨,他們會報復我的,你看看昨天晚上強子的態度,就知道了。我現在只能呆在閻少的身邊,不然真要離開這裡,會有生命危險的。”
聞人默皺了下眉頭,開口說:“不對啊,強子昨天雖然情緒反應激烈,可是閻少已經勸住他了。而且昨天晚上的事情,在場的說有人全部都封了口,這樣子影響暗龍城中人們的士氣的事情,閻少不可能讓人公開的,而且你也知道,那是閻少他自己陰溝裡翻了船,他也要顧全一下自己的面子不是,所以說知道事情的人並不多,也不會有人找你報復。你是不是想多了?”
吉心恍然大悟,是啊,自己怎麼就聽信了夜元閻的話呢,那人一向狡猾善於演戲,真的是夠狡詐的,若不是剛剛聞人大夫把這件事說開了,自己八成還要繼續戰戰兢兢的躲在這座房子裡不敢外出,然後就剛好合了他的意,連監控啊保鏢啊什麼的都不用,自己就嚇得不敢外出了。
想到這裡,吉心的心中就稍微輕鬆了些,開口對聞人默說:“多謝聞人大夫的這一席話,和你聊天感覺很開心,我會記住你說的話的,有時間了我會離開這裡,一個人出去走走,散散心。”
聞人默笑了下:“不過是幾句廢話,吉心小姐覺得有用就好,要不這樣,幫人幫到底,你出門散心的事,我去和閻少說說。保證他同意你出門。”
“那就真的是太好了。昨天晚上,我就還在想,我是不是就要熬不過那個黑夜了,沒想到今天就遇到聞人大夫你這個救星,可見老天還是眷顧我的。”吉心笑着說,心裡想着,也許每一次看似沒有前路的絕境,稍微堅持一下,就都能看到轉機。
聞人默搖頭:“過獎了,過獎了,天助自助者,只要你不放棄自己,終將會迎來轉機的。”
聊天聊到這裡,也聊得差不多了。吉心隨便選了幾本書,和聞人默打了招呼後,就出了書房。找了個安靜柔和的房間,坐下來看書。
房子那麼大,樓層那麼多,她躲在這麼一個角落,總是會躲開他一些時間的吧?
可是一本書沒翻到一半,就看到夜元閻出現在了房間裡面,吉心是真的很想知道這座別墅那麼大,房間那麼多,他怎麼就知道她躲在這個房間裡?
而實際上夜元閻一開口,吉心就知道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他竟然連她今天上午做了些什麼都知道。
“和聞人默聊得很開心麼?”夜元閻說着話,在吉心身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身上散發着,清淡迷人的男士沐浴露的味道,顯然他是剛從健身房出來,洗過澡的。身上隨意地穿着一件睡袍,睡袍很慵懶,人卻很是精神,一點都不像是昨天晚上躺在牀上的萎靡樣子。
吉心抱着書本看着,沒有過多搭理他的意思,只簡單地開口說:“和誰聊天,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夜元閻卡住她的下巴,迫使她轉過頭來,看着他的眼睛:“我讓聞人默下午就離開這裡。”
吉心瞪了他一眼,使勁扭回自己的腦袋,不去看他,這是他的房子,他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好了。
夜元閻不耐地將吉心的手中的書抽走,然後胳膊一勾就將她勾進了懷裡,胳膊一用力就將她定在了他的腿上,吉心本來是想要掙扎的,她本來好端端的坐在這裡,他偏要來搗亂,可是不掙扎還好,一掙扎就拉扯開了他的睡袍,眼角的餘光還好死不死地瞄到他的腿根處什麼都沒穿……
“你有病啊!你就不能衣服穿整齊了再出來?”吉心很是惱火地用胳膊肘在他的胸前杵了一下。
“反正呆一會兒聞人默就要離開了,就只剩我們兩個,就是不穿衣服又怎樣,你昨天晚上還不是什麼都不穿給我處理傷口麼?”夜元閻將吉心摟在懷裡,態度不是一般的親暱。
吉心這邊卻是臨近崩潰的邊緣了,她本來就心裡不暢快,腦袋裡面都是昏的,昨天晚上的事情弄得她整整丟了半條命一樣,現在好不容易清淨點了,他又來纏她,於是忍不住吼了出來:“夜元閻,你想逼死我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我的心裡很難過?你就不能讓我安靜一下?”
夜元閻的動作因着她這一句滿是憤怒的話,僵了一下,然後,他開口對她說:“吉心,我們就不能好好的?是的,我是逼死了你爸爸,可是昨天晚上,你也差點要了我的命,這一筆賬,是不是該購銷了?還是你想等着我死在你面前了,你的心裡纔會開心?”
這下輪
到吉心僵住了,照他這麼說的,這一筆賬確實是清算得差不多了,可是爲什麼她的心裡還是這麼的難受和煎熬?怎麼會這樣?她痛苦地擡手抱住自己的腦袋,亂了,好亂,腦袋裡面好難過。
夜元閻將她痛苦地揪着自己的頭髮的手拿開,然後將她的腦袋按在他的胸前,開口對她說:“吉心,讓過去的事都過去吧。我們重新開始。你痛苦的時候,我的心裡也不好過,我們可不可以不要這樣互相折磨,我們重新開始,過屬於我們自己的日子不好嗎?”
吉心的臉,緊緊地貼在他的胸前,耳朵裡可以清晰的聽到他強有力的心跳聲,心裡一遍遍地想着,就這麼讓所有的事情都過去?可以嗎?真的可以嗎?楚阿姨的死,爸爸的死,還有袁粉做下的惡事,就可以這樣不追究了麼?這怎麼可以?這天底下的事情,哪有這麼容易說過去就過去的?
而且就算她想翻過去,袁粉,還有嫣紅,她們兩個也是不會放過她的!
想到這裡,吉心嘆了口氣,沒有說答應也沒有說不答應,只開口對夜元閻說:“我累了,昨天夜裡一夜沒睡,我現在想去睡覺了。”說着從他的懷裡起身,走出房間,回到她昨天晚上住過的的那個臥室,去睡覺。
她不會再回去那個主臥了,不想再去回想他中毒的那一瞬間的情景。
夜元閻穿着睡袍,好整以暇的坐在原處,胳膊搭在沙發靠背上,蒼鷹一樣銳利的眸子看着吉心一步步走遠的背影,腦子裡面是剛剛聞人默說過的話:“你這樣對她,太讓她壓抑了,我今天看她,已經有抑鬱症的症狀,她需要放鬆和散心,不然再這樣下去的或,輕則抑鬱症加重,重則可能會出現精神類疾病,我相信這不是你想要的結果,閻少,她只是個女人,承受不來那麼多的痛苦……”
夜元閻想着聞人默的話,心裡一陣煩躁,他想要找根菸來抽,可是又想起來聞人默交代的,這幾天不能抽菸。於是他站起身,在房間裡面踱了幾個來回。昨天晚上差點沒命的是他,爲什麼她卻成了受害的人?罷了,他一個爺們兒犯不着和一個女人計較,可是他心裡的感覺,她能體會嗎?
夜元閻在房間的空地上踱了幾個來回後,又重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兩手臂的手肘支在膝蓋上,雙手交錯,一臉的冷凝,眼睛死死地盯在房間的某處,渾身散發出來的氣場中,帶着股淡淡的憂傷,可是註定了,這樣的憂傷,外人全都看不到。
外人的眼中,閻少永遠是無堅不摧,俊逸非凡,出奇制勝,天上有,地上沒有。
吉心回到自己的房間後,在牀上躺了一會兒,就睡着了。昨天晚上她真的是太煎熬,一分鐘的安穩覺都沒有睡,現在這樣的白天,身體開始喊困了,所以沒躺多久,就睡着了。
這一睡,就睡了大半天,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睡過一覺後,人感覺精神了許多,起碼腦袋不會那麼昏沉沉的了。她下了牀,洗臉刷牙之後去了一樓的大廳。
小夏正在廚房裡面做晚飯,而夜元閻正坐在大廳的沙發上看報紙。沒有看到聞人大夫的身影,看來他已經離開了。整個房間,或者說是整棟別墅大樓裡面,靜悄悄的,靜得似乎都要產生幻聽了。
吉心在餐廳裡面坐了,坐在餐椅上,趴在餐桌上,發着呆。這日子,是越發的沒有味道了。最可怕的是,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小夏做好了晚餐,一樣樣的菜從廚房端到餐廳裡面。吉心依舊是坐在餐桌旁發着呆。
晚餐準備就緒以後,夜元閻也來到了餐廳,在吉心的對面坐了下來,淡淡地開口說:“我明天就不在家裡了,你想出去的話,就出去吧。”
吉心聽他這麼一說,剛開始還有些不大明白,沉吟了半晌,終於明白過來:“你是說,以後我想出門就可以出門了?”
夜元閻拿着筷子,慢條理斯,優雅無邊的吃着晚餐,嘴上回答說:“其實我也沒有要可以的軟禁你,當時在暗龍城,怕你亂跑,撞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會害怕,所以就禁着你。來到這個別墅以後,是想着這裡比較偏僻,怕你一個人出去不方便,就看着不讓你出去。”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夜元閻沒有說出來,那就是,他之所以這麼軟禁她,是因爲他害怕,她她哪天這麼一走就不回來了。當然,這個原因他是不會說出來的。其實只要他想,她不管是走到哪裡,都逃不過他的掌心,可是他的心裡就是擔心和害怕。也許是因爲太在乎了吧。
吉心聽夜元閻這麼一說,心裡變得開心起來,他的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就是說,自己以後就可以隨便出門了?
於是笑了起來:“沒事,沒事,不用擔心,我一個人出去確實不方便,可是不是還有小夏麼,她可以跟我一起啊,而且她跟着我,你也可以放心了不是。再說了,我還能跑丟了不成,左右不過是出去見見朋友,聊聊天,逛逛街。”
夜元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開口說:“吃飯吧,你都一天沒怎麼吃東西了。”
吉心聽話地拿起筷子,開始吃晚餐。一邊吃,一邊計劃着,明天出去之後,先去找誰?李亦澤?alice?或者是鬱錦?
看到她開心一些了,夜元閻臉上剛毅的線條,纔多出了一分柔和來。同時又感覺到,許多的事情,似乎已經超出了他掌控的範圍,或者說,許多的事情並不是處於他的理性,爲了她能少一些愁容,開心一點,他竟然可以一再地去縱容她。
她暗中去見斯莫,聽從斯莫的教唆來暗害他,他不僅沒有把她怎麼樣,還驕縱着她自由出入他的地方。可是……他並不後悔這麼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