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兩個人從林子裡轉悠了出來,南宮熾翻身下馬,“馬留在這裡我們吧!我們徒步上山……”
纔出林子不久,雪紛紛揚揚的,又開始飄搖起來。慢慢掩蓋了天地間所有的痕跡。
“來,這裡是虛的……”
安蜜兒一腳踏下去,連忙收了回來,伸手牽住南宮熾遞過來的手,輕輕一跳,縱到了他的身邊。
果然,剛纔輕踏過的地方坍陷下去,露出漆黑的一個大洞來。
兩個人尋了一道石階,慢慢拾階而上。
山道上,樹林都染上了白雪的霜雪,涼風嗖嗖而過,夾雜着無數殘音,像某些野獸在哭泣。
南宮熾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來,仰頭望着天空。
眼眸裡帶着深深的回憶。
“你知道,面對着這樣的雪花,我有一種奇怪的回憶……”
南宮熾呢喃道,安蜜兒側過臉,認真地聽着,“是什麼樣的回憶?”
南宮熾卻沒說下來,只是淡然地搖了搖頭,“也說不上來,只覺得很美好,很溫馨,很珍貴……那場面又有些模糊不清……”
是嗎?是關於她出生的時候那段回憶嗎?
安蜜兒想到這裡,突然爲自己的想法嚇了一大跳。
回過神來,南宮熾已經走出去老遠了。
連忙提着袍擺匆匆地跟上。
“……你這個老東西,看來是不識時務了,扔下去!!”
安蜜兒微怔間,有一團模糊的東西迎着她滾了下來,帶着白花的雪沫,快速地撞了過來……
上來的時候,南宮熾刻意走了山仙的坡道,他們正好走到半山腰,越往上樹木越少,都是是低矮的灌木叢。被白雪壓得低低的,此時,一陣嘲雜的聲音之後,那雪球似的東西越來越快地向她襲來。
“閃開……”
是南宮熾的聲音,他一把上前拖開安蜜兒,身後的長劍飛了出去。
卡嚓一聲,那長劍深深地插入了泥中,將那大雪球似的東西給攔截住了。
安蜜兒急急地喘息着,與南宮熾面面相覷,好緊張,如果被那玩意撞到,肯定會滾下山去。
南宮熾頓了頓,大步縱了下去,然後停在了那雪球的旁邊。
安蜜兒踩着枯枝積雪,慢慢靠了過去。
“唔,痛死小僧了,痛死小僧了……”
一陣呼痛連接不斷地從那雪球發出來,那雪球動了動,居然……
居然是個穿着灰色僧衣的年輕僧人,他剛抱成一團,然後從山上滾下來,滿身裹着積雪,咋一看還以爲是雪球。
這小僧眉目清秀,膚色細膩,一顆光溜溜的腦袋上面還沒有戒痕。
坐在地上,全身搜索了半天,居然從地上站了起來,滿血條原地復活?
安蜜兒睜大了眼睛,“喂,你沒事吧?”
小僧這才發現身後還站着兩個生人,嚇得一跳,豎掌合食,“兩位施主,小僧已經說過了,家師圓寂了,你們非不信,非不信,莫爲難小僧了……”
南宮熾沉眉道:“剛纔那夥人有爲難你?”
小僧摸着眉毛上的白雪,純潔的眼神
裡帶着一絲疑惑,“兩位施主跟剛纔那幾位,不是一路的?”
“噗!”安蜜兒笑了,這小和尚真是可笑,“當然不是,我們是來找竹山居士的!”
小僧臉色刷地變了,十分僵硬地轉身,“小僧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小僧的師傅真的圓寂了,還說不是一夥的,都是是來找師傅的,還說不是一夥的……”
南宮熾拔起地上的長劍,縱身擋在了小僧的面前,冷冷地拔劍,橫在了小僧的去路上。
“你的師傅可是靈隱寺的竹山居士?”
小僧嚇得臉色煞白,直管點頭。
“你師傅真的圓寂了?”
說完,安蜜兒補充了一句,“若是你說謊的話,那我們現在就送你去見佛祖……”
小僧急急道:“出家人不打誑語,你們怎麼都不相信。方纔小僧也是這麼說的,那,那什麼人,說是皇后娘娘親自下詔的,皇后娘娘親自下詔也不能將師傅招回來啊!小僧這樣一說,竟然被他們扔下山來……”
安蜜兒頓時明白了幾分,從山腰處望下去,山腳下,一隊黑騎正慢慢地遠去。
劉婉容派來的麼?
看來劉婉容也是束手無策,要不然怎麼尋覓到這裡來。
安蜜兒心底隱隱覺得有些舒坦了。
既然劉婉容也是求賢若渴,那麼她一定是薄弱的了。
“走吧!我們先下山吧!”
安蜜兒轉身,南宮熾的目光在小僧的身上打量了一翻,伸手拉住了小僧的手臂,“這位大師,看來你也必須跟我們走一趟了。”
小僧顯得十分慌亂,十分抗拒的樣子。
“兩位,小僧剛纔已經說得清楚分明,師傅已經過世了……”
南宮熾冷笑道:“沒說找你師傅……”
安蜜兒也有些迷惑,南宮熾這是瘋了還是魔了,怎麼會?難道隨便找個人墊背啊?
對上南宮熾十分自信而篤定的眼神,安蜜兒沒有阻攔。
“小師傅,我們不會殺你的。其實這也是爲了保護你,如果你繼續留在靈隱寺……這些人說不定會再掉頭過來騷擾你……”
小曾微微一呆,其實是面對長劍的壓力,只好乖乖就範,如此這般走了幾步路,突然又停住了。
“兩位施主,我這還沒有向主持方丈請假,這樣下山似乎有些不妥當……”
安蜜兒冷冷道:“沒有什麼不妥當的,就當你剛纔滾下山摔的失去記憶了!”
南宮熾挑眉淡淡瞟了安蜜兒一眼。
小僧又雙手合食,喊了一聲佛號,緩緩道:“不如,小僧再去收拾收拾衣服,方便小住幾日?”
這小僧的表情倒是十分歡脫,連剛纔的驚懼之色,似乎也是裝出來的,安蜜兒慢慢也看出些門道來。
乾脆一腳踹了過去,“再囉嗦就讓你這樣滾着下山……”
小僧可憐巴巴地低頭走路,正兒八經地念起了經,“種善因得善果,種惡因得惡果,因果自然輪迴……”
果然是有趣得緊,安蜜兒偷樂,這小和尚……
洛軍軍營中,洛臨風扶着案,一雙大眼睛愣是快貼到小和尚的臉上去了,
半晌,才瞠口結舌道;“這就你們說的攻城利器……竹山居士?”
小僧乾脆裝傻,嘴皮子不停地張合着:“南無阿米豆腐,南無阿米豆腐……”
安蜜兒將方纔的情形講了一遍,“他說他師傅圓寂了,路上,我們遇到了劉婉容派來的人……”
“南無阿米豆腐,南無阿米豆腐……”小僧繼續旁若無的念着。
洛臨風雙手環胸,良久,問向南宮熾,“皇上,這小子靠譜不?”
皇上?小僧擡了擡眼皮,滴遛遛地轉了幾圈之後,又繼續南無阿米豆腐。
南宮熾只是深深一笑,也不回答洛臨風的話。
帳外,揹着南宮熾,洛臨風挑着眉梢,對安蜜兒竊竊私語,“你那皇上怎麼這不靠譜啊,這小和尚二十都沒有吧!!吃素不吃葷的人,怎麼懂行軍打仗?”
安蜜兒挺着胸,十分自信地望着洛臨風,“放心,我相信他!”
“難不成你真相信這真的是什麼竹山居士?”
安蜜兒一如南宮熾的表情,深深而笑,這個,洛臨風快抓狂了。
這兩日來,小僧坐在中軍帳中,白天,南宮熾與幾名大將商量着敵軍的情況,夜晚,又討論着流離失所的百姓。這小和尚光念經不吭聲,不參和也不睡覺。有送齋飯來,就吃幾口……
如此這般,時間在一點點流逝,這邊洛臨風快急死了,再等下去,何時是個盡頭啊!!
私底下,又找安蜜兒嘰呱幾句,安蜜兒終於忍不住怒了,再胡扯你自己想辦法去。
終於,有天早晨。
安蜜兒醒來之後,發現小和尚不見了,桌面上有一個小紙條,上面寫兩個大字:誅心!
誅心?這是什麼意思,急急地追出來。
“有沒有看到那小和尚……”
守帳的一名士兵報道:“朱軍師,半個時辰之前,皇上帶着小和尚一起出去了……”
“啊,啊,啊,南宮熾你這個傻叉,又扔下我了!”
安蜜兒大呼,急忙折回帳中,換衣服,這便急急出了營帳
清晨,哈氣成霧,路面上還有清醒的馬蹄痕跡……一路向北,安蜜兒策馬狂奔。
遠遠地,河面上居然有一艘船,船上清一色的,都是灰色的僧袍,這一船和尚做什麼去?
此時,大船已經駛離江岸,安蜜兒再追也追不上了。
只能站在岸邊跺腳,不對啊!怎麼有一個熟悉的身形!!!
安蜜兒仔細看過去,那船卻越來越遠了。
南宮熾,你這個混蛋,難道你這次又是要一個人冒險去誅心麼?
江邊的小鎮上,安蜜兒攔了一路人,“大叔,爲什麼靈隱寺的和尚全部去了揚州城?”
“哦,那楊州城的城主王之義是個孝子,他母親去世之後,每年逢母親忌辰就要請僧人過去超渡一次……”
“那附近有沒有船支可以進揚州城的?”
“這位年輕的後生,難道你不知道現在正在打仗麼?這揚州城早就禁止渡江了,聽說對岸有守軍,見到船隻都要射殺的。若不是今天是城主母親的忌日,連和尚們也去不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