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帝冷哼一聲,眸光像刀片一樣剮到宋斌身上,“好意?揹着朕行事,暗中幫助皇后爭奪統領之位,慫恿皇后上戰場,這是好意?”
宋斌語塞,不管怎麼說,把人家的媳婦鼓搗到戰場上去,還不經過人家丈夫同意,這事兒做的確實不地道。
但是,他跟北堂過命的交情,自然不能眼睜睜看着北堂挨罰,只能硬着頭皮道,“不是還有沙盤演練麼?皇后娘娘未必過的了這一關。”
昭帝的目光更冷,“你的意思,是說朕的皇后沒有那些世家子弟聰慧?”
“呃……屬下不敢。屬下只是想着,沙場點兵佈陣必然要提前有人指點過才行。皇后娘娘雖然聰慧,但李首輔卻是文臣,對沙場之事並不瞭解,無法在這方面細心教導皇后娘娘。”宋斌心裡內流滿面,皇上你到底要鬧哪兒樣?他一句寬慰之語,竟然都能被曲解了,幸好他反應迅速,把話給圓了回來,否則,他估計要跟着北堂一起受罰了。
昭帝現在正氣不順,雖然心裡也很希望小九兒在沙盤演練這局給刷下來,但這種想法他有可以,卻不允許旁人這麼想,這樣一種糾結又古怪的心思不足爲外人道,心裡更加煩悶,揮揮手,“你的意思朕明白了,退到一旁!”
又看着北堂凝悅道,“看在宋斌爲你求情的份上,朕就暫且不罰你,這三十鞭子先記着,起來吧。”
“屬下謝皇上寬宥。”北堂凝悅行個禮站起來。
“你這句感謝說的太早了,朕暫時不罰你是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北堂凝悅畢竟是最開始就跟着他的一批下屬,爲人又忠心,爲了這件事,昭帝私心裡並不真的想罰她,但該敲打的還得要敲打,免得養成她任意妄爲的習慣。
“這次皇后能參加比賽,完全是因爲你幫忙所致。既然如此,那你就想個辦法,讓皇后不能參加後日的比賽!”
北堂凝悅愣住,“可是皇后娘娘已經破格直接進入最後一場比試,屬下如何阻攔?”
昭帝冷着臉,“那是你的事情,你自己想辦法。要是你攔不住皇后……”
後面的話沒說,北堂凝悅也能猜出來。
要是她攔不住皇后,那三十鞭子就直接抽到她身上了。
被昭帝從養心殿攆出來,宋斌愁眉苦臉的跟在北堂凝悅後面,嘴裡抱怨,“你說說你,想幫着皇后就幫着皇后唄,幹嘛瞞着皇上?現在皇上讓你去攔着皇后,不讓皇后上場比試。皇上都攔不住的人,你能攔住?”最主要的是,對方可是皇后,想用點陰損的招數對付都不行,否則讓皇上知道了,能扒了他們的皮。
“行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攔不住皇后……其實我也沒想攔着。”北堂凝悅瞥他一眼,道。
宋斌猛地吸一口氣,“你……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想挨罰?”
“我又沒病,怎麼會想着挨罰?但是比起皇上御駕親征來,我寧願挨罰!”北堂凝悅目光慢慢變得堅定。
“你就是爲了這個,才暗中幫着皇后的?”宋斌不可思議道,“可即便皇后最終贏了統帥的位置,她的身份也不能真的掛帥出征啊。”
“怎麼不能?你忘了在西北的時候,皇后也是去了的。甄裕跟他帶領的三萬大軍還是皇后單槍匹馬救出來的,那個昌國將軍也是敗在了皇后的手裡。憑這兩點,足以看出皇后的智謀和武功不遜於任何人。”
“可皇后畢竟是女子……”
“女子怎麼了?本主還是女子呢,不也照樣坐穩了這統領的位置?再者一說,朝中這些武將們但凡有個能拿得出手的,皇上也不必被逼的想出比武選將的主意。要是真有個才能出衆的兒郎,自然能在比賽中贏了皇后;反之,也就別怨皇后得了西陵州主帥的位置。”
宋斌一介昂藏七尺的男兒,被北堂凝悅一席話說的面上無光,卻也不能否認北堂凝悅的,陰盛陽衰,爲之奈何?
但該提醒的他也得提醒,“皇后娘娘的身份畢竟不同,到了軍營裡面,和一幫大老爺們同吃同睡的,你就沒想過皇上的感受?若是走漏了消息,讓旁人知道了統帥是皇后,你可想過後果?”
規矩禮法在那兒,在這些高門大戶眼中,女子就該困守內宅,相夫教子。舞刀弄槍已然出格,帶兵上戰場,那簡直是不能想象,也不能容忍的事情。說不準到時候還會被扣上一個“**軍營、不守婦道”的罪名,輕者被關入廟裡,重則浸了豬籠。
北堂凝悅煩躁的皺皺眉,叱罵一句,“這羣站着說話不腰疼的老酸腐們!一個個光會嘴裡指摘別人,好像貶低別人自己就顯得多麼高尚似得。有本事也去領兵上陣殺敵去!逼本事沒有,屁事還那麼多!”
宋斌囧囧,“反正該說的我也說了,你自己考量吧。”
“……我再跟皇后商量商量。”她之前看好皇后,又知道朝堂現在的情況,皇上不宜領兵御駕親征,所以才站在皇后這邊,暗中幫着皇后僞造新身份。但現在,這件事情泄露之後的後果她卻不能不顧慮,要是沒那麼多限制女人的規矩就好了!
阿玖壓根不知道因爲她的關係,北堂凝悅被昭帝敲打了一番。
在百福樓吃完飯之後,又返回衛所完虐了一遍和他切磋武功的錦衣衛,收穫了一堆崇拜的眼神,看錦衣衛裡沒有事情做,這才施施然返回皇宮。
“娘娘,您可回來了,皇上在裡面等着您呢,已經等了半天了。”見到阿玖,抱琴抱棋鬆口氣,忙着迎上來道。
阿玖步子一頓,“皇上沒有出宮去看比賽?”
抱琴抱棋搖頭。
抱琴低聲道,“皇上似乎在生氣。”以往皇上來朝陽宮都是滿臉和煦的樣子,就是皇后娘娘把他趕出去的時候也不見他生氣。今兒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又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能把皇上氣成那樣,從來了朝陽宮就冷着臉,不笑也不說話,一身冷氣的坐在那裡,看着就瘮人。
阿玖心虛的呵呵兩聲,琢磨着現在天色還早,她要不要再回錦衣衛所裡面呆一會,畢竟她現在也算有正式工作的人了,提前翹工不好。
“那個,本宮想起來,本宮還有事兒,你們把本宮收藏的那些好茶拿出來煮給皇上喝,本宮先走了。”
話剛落,一個冷冰冰,陰測測的聲音從寢殿裡傳出來,“皇后打算去哪兒啊?”一身玄色錦服的男人從屋子裡轉出來,刀削斧鑿的面容上添了三分寒意,整個人如同萬年玄冰做成的一般,靠近一步都能凍傷。
見躲不過,阿玖眼珠轉轉,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歡快的朝昭帝撲過去,“一天沒見,我都想死你啦,剛纔還想着去養心殿找你呢,沒想到你竟然來了我這裡,咱們真是心有靈犀!”
昭帝滿身的冷氣被阿玖這麼大型犬似得一撲,頓時消弭於無形,兩手忙不迭的托住阿玖的小屁股,生怕她掉下去。
氣勢一消,再想聚起來就不容易了。
偏阿玖還跟個樹懶似得,雙手雙腳攀在他身上,大大的貓瞳彎成月牙,擡頭在昭帝嘴巴上啄一下,然後歪着頭傻樂。
昭帝一肚子的訓斥和講道理,最後變成一句話,“你是一國之後,這個樣子成何體統?”語氣三分寵溺七分無奈,抱着阿玖的手卻沒有鬆一分。
阿玖笑眯眯道,“我跟自家相公親熱,天經地義的事情,管他什麼體統不體統的呢。”
昭帝臉上冒火,心裡跟被灌了一桶蜜似得,咳一聲,“少用甜言蜜語糊弄我,你的賬我還給你記着呢。”
一邊說,一邊就着這姿勢把她抱到內殿裡面。
德寶非常有眼力勁的把門關上,心裡長鬆口氣,他就知道,皇上再大的怒火,見了皇后也得化成繞指柔。
阿玖雙腿盤在昭帝腰上,“我最近可是乖乖的,你要跟我算什麼賬?”
“乖乖的?嗯?”昭帝意味不明的哼笑一聲,“那朕今天上午在演武場上見到了那個叫鳳涅的人是誰?”
阿玖眼珠轉轉,“你說他啊?他當然是你最最厲害的媳婦啦。怎麼樣,有沒有覺得我今天在擂臺上特威風,特別有氣勢?”
“朕看你是特別欠揍!竟然讓北堂幫你捏造身份!”昭帝擡手往阿玖屁股上輕輕拍一下。
“啊,疼!”阿玖誇張的大叫一聲,憋着嘴瞪着溼漉漉的貓瞳瞅着昭帝,控訴,“你打我!你竟然打我!”
昭帝,“……我根本沒有用力氣。”
“你還想用力氣打我?!”
“……我錯了,我給你揉揉?”真的不是英雄氣短,而是媳婦是需要哄的。
阿玖享受着天底下最有權勢的男人的服務,滿意的哼唧一聲,“你剛纔還想和我算賬?”
“我不是和你算賬,我就是把這事情弄清楚。你是朕的皇后,怎麼能跑去和他們爭奪統帥的位置呢?傳出去了成何體統?北堂竟然還暗中幫着你!”提起這件事,昭帝語氣中又帶上不悅。
阿玖敏銳的抓住昭帝話語中透露的信息,貓瞳微微眯起,聲音微低,“你罰北堂了?”她剛回來時,昭帝見了她都是一副風雨欲來的表情,可以想象他見了北堂凝悅會是什麼模樣。
“沒有,我是那樣喜歡罰人的人麼?”媳婦的表情有點危險,趨吉避凶,昭帝想也不想的立刻否認。
“真沒有?”
“絕對沒有!”現在沒罰,只是把懲罰記下了。
“幸好沒有,不然我該和她領一樣的懲罰了。”
“爲何?”
“北堂替我僞造身份,也是受了我的指使和脅迫,她這個從犯都受罰,我這個主犯當然也要跟着受罰,而且還要罰雙倍。”阿玖笑眯眯道,看似漫不經心的話卻能聽出其中的認真。
不說北堂是她認定的朋友,她這個人向來護短,絕對不會看着朋友遭殃;就說北堂這次的事情完全是受她連累,她就不能坐視不理。
但是說別的,皇上不一定能聽進去,想來想去,還是用她來威脅皇上比較管用。要是皇上真能狠下心,她就真的去陪着北堂一起受罰。
昭帝,“……”幸好他今天沒有罰北堂,要不然媳婦跟着挨六十鞭子,媳婦這一身細皮嫩肉的怎麼受得住。
罰人不能罰,講道理說不通,昭帝徹底拿着阿玖沒了辦法,嘆口氣道,“你就是我的剋星!”
阿玖笑眯眯的晃着兩條腿,“怎麼叫剋星呢,明明是你的紅鸞星。”
昭帝,“……那你就做一下紅鸞星該做的事情!”
磨磨牙,狠狠地低頭壓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