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浩然心虛地吃了飯，一個人去操場走了一圈。他隱約覺得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果真，陳芳蓮來找他。他看着老師因走路有走的太急而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就想到了小時候，自己躲在一處玩耍，外婆心急火燎地到處找他的樣子。他覺得因爲自己的原因而讓他人受罪，實在不該。
他們在足球場的觀衆席並排坐着。
"劉浩然，你爲什麼剛來就欺負同學？"
"欺負誰了啊？我沒有啊。"
"你再想想。我不喜歡說謊的孩子。"
"你是說劉響響嗎？她幫了我一兩次，我想感謝她，我以爲他是男生，就拉扯了她一下。也沒什麼，她頭髮剪那麼短，我又看不出來她是男是女。"劉浩然理直氣壯地說。
"是這樣子的？"陳芳蓮懷疑地看着這個孩子。她覺得這個孩子油是油了點，但不是壞孩子。
"你不信，可以把劉響響叫來對質。我哪裡有欺負她？"
"你確定沒罵她不男不女的？"
"沒有啊！千真萬確！劉響響是這樣告我狀的嗎？"
"劉響響她自己倒什麼也沒說。只是其他同學替她打抱不平。你也別問是誰告訴我的。我只是想提醒你，一門心思好好學習，不要再闖禍了！"
"是王君妍告狀的嗎？"劉浩然不假思索，脫口而出，說，"她一副女幫老大的樣子，她就愛多管閒事！"
"劉浩然，你看你，說話的態度就有問題！還有，劉響響是個老實巴交的孩子，她學習也不錯，我還讓她在學習上多幫幫你。你倒好，當衆羞辱他，你就是這麼回報她的？"
"老師，我真的沒有當衆羞辱她！我就是當時太驚訝了，說話的聲音有點大而已。我不是故意的。又不是我讓其他人笑的。"
"你當衆讓她難堪，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已經傷害了她。"
"我可以向她道歉。"
"道歉是另一碼事。關鍵是，這件事在其他同學中產生的影響。你剛轉學，就開了這麼個好頭。你讓其他同學怎麼想你？來告狀的不止一個同學，她們都替劉響響打抱不平。"
劉浩然低着頭不說話，他不停地抖動着交叉在一起的雙腳，思緒卻飄到了王君妍那裡。他決定去找她算賬，一定是她帶頭告的狀。
"能不能不要再抖你的腳？"陳芳蓮皺了皺眉頭，說。
劉浩然立即止住了，他忽然覺得自己的雙腳生硬地卡在兩條腿下面，彷彿一擡腿，那雙腳就要掉下來。
"你知道你爸爸那天找到我，跟我說了什麼？"
"別提我爸爸，我不想聽。"劉浩然沒等老師說完，就脫口而出。
"哎，你這孩子，你敢這麼說話！"陳芳蓮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樣貌乖巧的孩子，不敢相信。
"他肯定把我罵個狗屁不是，然後求你接受我，彷彿這是老天爺欠他的一樣。你非答應他的請求不可，不然他會讓你覺得良心不安，因爲全世界他最可憐。他就是這樣，對我殘暴得不行，對別人，就是一副裝出來的慘樣。彷彿我毀了他的生活。"
"哎，我說劉浩然，我就沒有見過你這樣的孩子。你怎麼這麼說話！"
"他不是這樣的嗎？"劉浩然低着頭輕聲說着，不敢看老師。
"不是。他說你是個富有同情心的孩子，對人慷慨大方。你家的鄰居們，都說你是懂事的好孩子。"
"那是因爲他實在找不出我的任何其他優點了吧！"劉浩然說着，雙腳又不自覺地又抖起來。
"別抖腳，坐正了！"陳芳蓮的語氣變得嚴厲。她覺得這個孩子有點吊兒郎當的。
劉浩然又止住了抖腳，他索性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腳，心想，抖個腳，關她屁事？
"你爸爸沒有求我。初二年級那麼多班，是我決定把你安插在我帶的班上。"
劉浩然驚訝地看着老師，他這樣的差生，竟然有老師主動要求插在自己的班裡。他聽說了，聽說這個陳芳蓮老師是個"滅絕師太"，被她"看上"，多半是禍非福。
他迴避了老師的目光，又低下頭看自己的腳。他覺得雙腳不自在的很，如果再不抖一抖，那雙腳就要掉下來了。他忍着，彷彿是用盡了力氣，讓那雙腳安安靜靜地放在那裡。
"你去吧。我不希望有人再告你的狀！你的人生沒有幾次能重頭再來的機會。好好珍惜你在這裡上學的每一天。"老師說。
聽到老師放他走，劉浩然彷彿全身通着的電流消失了，一陣舒坦。他站起身，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回教室的路上，他遇見了吳凌輝。
"班主任找你談話了？"吳凌輝問，他的語氣裡滿是關心。
劉浩然點點頭，覺得很欣慰，這個胖子，這麼容易就成了他的好朋友。
"是王君妍去告的狀，不是劉響響去告的狀。"
"我知道。"
"不管怎麼說，這兩個人你都不要惹了。你沒事惹她們幹什麼呢？"
"我真不是故意的。你說那個劉響響，把頭髮剪得那麼短，誰看得出來她是個女的啊！你說，她幹嘛把頭髮剪那麼短？比我的頭髮還短。"
吳凌輝欲言又止，說了一句："反正你現在知道了，她是個女的。記住了啊，咱們班男生和女生不說話，你別再惹那幫女生了。"
"誰要惹她們了啊，莫名其妙。"
"那個王君妍呢，覺得自己長得漂亮，覺得所有男生都對她有意思，所以對男生尤其排斥。作爲漂亮的女生，她有權利這麼做。我爸告訴我的。"
"她長得漂亮嗎？"劉浩然不屑地說，腦子裡居然想不起王君妍具體長的什麼樣子。
"不漂亮嗎？我們所有男生一致認爲，王君妍是最漂亮的女生。我爸還說，漂亮的女人不能靠近，得離得遠點。"
"倒沒覺得她漂亮。真的。"
"那你真是例外。好幾個男生都喜歡她，他們看她的眼神都賊溜溜的，我都明白！"
"那你呢？你喜歡她嗎？"
"有點兒吧！"吳凌輝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否認。
"就沒有其他女生了嗎？非得喜歡她這麼個渾身帶刺的人？"
"其他的，也沒什麼漂亮的了。她最惹人注意了。“吳凌輝不好意思地笑笑，繼續說："其實，要是再挖掘一下，劉響響也挺漂亮的，眼睛大大的，可是她太奇怪了，不算數。她很少說話，在班裡就像不存在一樣。我都不記得她的聲音是什麼樣的。她像是被割了舌頭一樣。她不是聾啞人，會說話，可是如果讓她開口說話，就像是哪天中了彩票一樣。她也從不跟任何人來往。總是獨來獨往，安安靜靜的。關鍵是，她每兩個星期理髮，把頭髮剪得短短的，也不怪你，她那個樣子，確實不像個女生。"
"你們很討厭她？"劉浩然想着，這個劉響響，他倒是不討厭。
"談不上討厭吧。我們經常把她忽略不計了，儘管她成績不錯。說來也怪了，聽說她上小學的時候，成績差的一塌糊塗，轉了好幾個學校都沒人收她。"
"她這樣的，小學的時候沒學校收她？"劉浩然驚訝地問，覺得難以相信，這個安靜的女生寫的字，就像是印刷體那樣工整，這麼乖的學生，怎麼會成績差的一塌糊塗呢？
"我也是聽說的。王君妍和她在幼兒園和小學一起上過幾年學。"
劉浩然意味深長地看着吳凌輝。
吳凌輝竟一下子臉紅了，說："不是王君妍告訴我的。我就是。。。平常比較注意她說的話。她跟其他女生說話的時候，被我聽見的。"
劉浩然撇了撇嘴吧，誇張地點了點頭。他覺得要找個機會親自問問劉響響，她爲什麼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