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決定給劉響響寫信,劉浩然已經沒有了寫第一封信時的那股什麼話都想說的衝動。
他想了想,把自己買的幾份英文簡報放在信封裡,只寥寥寫了幾句:
"劉響響,我是劉浩然。畢業後,我們都很久不聯繫了。你一切都還好嗎?打聽到你在一班,所以給你寫信。這幾份英文簡報不錯,分享給你。盼回信!---劉浩然。"
沒過多久,劉浩然收到了來信。他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字體,激動得心砰砰亂跳,他把信放進貼身衣服的口袋裡,等着不忙的時候,慢慢看。
信的內容很簡潔:
"你好,劉浩然,謝謝你的關心。請別再來信了,學校管的很嚴。我的學習有點跟不上,老師讓我不要分心。保重!---劉響響"
劉浩然看着紙上冷冰冰的字,心裡失落極了,有種想哭的衝動。自己的一腔熱血,那麼多次的堅持和期盼,等來的卻是她不想被打擾的信號。她沒有提之前的幾封信是否收到。她寫道"不要再來信了",這個"再"字,讓他玩味了半天,他不停地左右猜測着,前幾封信她是否收到,還是都被老師扣下去了?九中的校規這麼嚴格嗎,連學生通信都要被制止?還是說,劉響響惱了他?整個暑假,他完全可以去看她,可是,他一次也沒有找過她,連電話都不曾打過。她是否等過他?她是否怪他,牽了手,送了禮物,卻一轉眼沒了人影?過了這麼久,他忽然給她寫信,是否多此一舉?
如果她真的惱了他,他倒是很高興,最起碼,她懂得他的心思。可是又不免覺得冤枉,因爲這個畢業後的暑假,是他最難熬的暑假,面對家庭成員之間的充滿赤裸裸的仇恨的爭鬥,劉浩然每天都得面對心亂如麻的煩躁和無能爲力的自責,這些幾乎就要讓劉浩然窒息。
她的學習有點跟不上嗎?劉浩然心想着,不免又替她擔心起來,然後胡思亂想着她是不是會被人欺負。他甚至假象着她的班級裡的那些男生會把她當作怪物,譏笑她,惡作劇捉弄她,他就火冒三丈似的,又一股衝去她的學校,爲她出氣的衝動。
吳凌輝看到了好友收到信之後的悶悶不樂。
"你和她進行到哪一步了?"吳凌輝問。
"初三畢業前,我們就牽了手,她在我懷裡哭過。還有,她替我擦過眼淚。"
"哇。。。怪不得!"吳凌輝吃驚的將嘴巴張開,成一個O字形。
"不是你想的那樣,都是我一廂情願。"劉浩然苦笑。
"都替你擦眼淚了,還一廂情願!"
"我很想見她一面。"
"這個我無能爲力!"吳凌輝搖搖頭說着,然後安慰他,"等高考之後,你直接去她家找她。要等上幾年。現在也不是談戀愛的時候啊。影響學習的!"
"我倒不覺得影響學習!一碼歸一碼!"
"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吳凌輝誇張的嘆了口氣,打趣着說了一句。
"笑漸不聞聲漸消,多情反被無情惱!"劉浩然回了一句。
"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吳凌輝說了一句,忽然笑了出來。
劉浩然沒好氣地踢了好友一腳,想起,自己那要哭的霎那,她爲他擦眼淚的情形,清晰在目。
過了不久,吳凌輝興沖沖地跑過來,說:”市裡幾所學校要打幾場籃球友誼賽,我報名了,也替你報名了。"
"你都沒問我,就替我報名!我投籃一點都不準,浪費名額!"劉浩然有點抱怨。
"沒關係沒關係,做個替補也是好的!這個可是要走後門才能報的上名的!"吳凌輝說。
"走後門?"
"這個事情,我跟體育老師磨了很多次,體育老師向校長申請了,這才組織起來的。"吳凌輝說的有點得意。
"你行啊你!"
"九中的體育場新修的,籃球場是最新的。我估計要去九中打好幾場呢!"
"九中?!爲什麼是九中!"劉浩然這才認真地看着好友,不可置信地說,"你不會是爲了我見到劉響響,安排了這次籃球賽吧!"
"這倒沒有。別緊張嘛!提到九中你就過敏,不至於吧!"
"不過如果能見到她,我真的要感謝你替我報名!"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比賽都是在星期日下午,其他學生都是休息的!"
"哦!"劉浩然毫無興致地應了一聲。
終於等來了去九中打比賽的機會,劉浩然沒見到劉響響,他內心失落,明白,這本該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藉口上廁所,去校園裡找過。他慌亂地穿過走廊和臺階,找到了高一(1)班的教室。他把眼睛貼着窗戶,忘室內望去,一排排的座位緊湊地擁簇在教室裡,他看見了後面黑板上的板報,看得出那是劉響響的字體。他看到板報上,有些有趣的漫畫,畫的還不錯。劉浩然一時間不禁嫉妒的很。是否也有一個繪畫很棒的男孩子,在她認真寫板報的時候,站在她的身邊畫畫,逗她笑?他幾乎有點眩暈,怔怔地看着教室緊閉的門,幻想着,門忽然打開,劉響響從裡面走出來,自己要趕緊拉住她的手臂。站了一會,劉浩然又覺得釋然,知道了她就在這裡上學,每天自這扇門進進出出。現在見不到她,那就再等等吧!
又到了去九中的比賽,劉浩然心想,也許這是最後一次的比賽了。因爲六中和九中比賽,實力遠遠不如九中的六中一定會被輕易淘汰。
比賽如所有人預料,雙方差距很大。六中所有的得分都要靠吳凌輝這個金牌投手。
然而,吳凌輝在某個環節,卻故意犯規多次,最終被罰下了場,體育老師一再提醒吳凌輝,千萬別犯規,可是這幾次犯規,他顯然是故意所爲。吳凌輝面對老師的責怪,卻毫不在意。
"讓劉浩然上!他跑的快,傳球準。我被六中的人防的死死的,我們要改變打法!"吳凌輝似乎是爲自己的過錯而開脫。
體育老師猶豫着將劉浩然派上了場。劉浩然自己都顯得不情願,這場難看的比賽,他可不想上去出醜。
劉浩然上了場,他一貫地跑的很快,這確實起到了作用,很多次從對方手裡把球斷了下來。有一次,他在球將要飛出邊界的時候,把球救了下來,傳給了隊友,因此隊友還得了分。士氣一下子上來了,六中的學生們打起了精神,開始連續得分。
劉浩然由於跑得快,他總是能救下看似要跑出邊界的球。這一次,他站在一個無人防守的地方,拿住了球。
忽然一擡頭,他彷彿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從眼前晃過。他愣了一下,趕緊去尋找。
"劉浩然,給我!"隊友喊。
劉浩然彷彿沒聽見,他拍了一下球。
"傳啊!"隊友喊道。
劉浩然彷彿聾了,他抱着球站在原地,轉動目光,尋找那個熟悉的臉。
"喂,16號,你睡着啦!"裁判吹了哨子,從劉浩然手裡拿下球。
觀衆席一陣鬨笑。他就像是個小丑和傻子,白白地丟了自己拼盡全力奔跑着救下來的球。
劉浩然被替換下來了,老師關切地問他,是不是跑的太兇,累着了。
他顧不上回答老師的話,就往觀衆席的最上端跑去,他一排一排地走過,看着每個人的臉,卻沒有找到他想要找的那張臉。
他跑出了體育館,大聲喊起來:"劉響響!是你嗎?劉響響?我是劉浩然!"
聲音很大,在空曠的校園引起一陣陣迴響。沒有回答,他又四處跑了一圈,還是沒有找到她。
他不相信那是自己的幻覺。他認得她的臉,認得她那雙讓人過目不忘的眼睛。
比賽最後輸的很慘,六中的同學們垂頭喪氣,兩個體育老師卻異常開心,他們各自掏了錢,買了很多飲料和吃的,兩個人稱兄道弟,邊吃邊聊。
劉浩然想找個人問問關於劉響響的事情,又覺眼前的這些打贏了的九中的男生們,都有可能是喜歡劉響響的某一位,這些學生,每一位都有嫌疑。想到這裡,劉浩然心裡竟然竄起怒火。他去洗手間,把自己的頭髮浸了個溼透,弄溼了自己的上衣,一個人悶悶不樂地坐在觀衆席,讓別人認爲他爲自己平白無故丟了球而懊惱。
"你們學校的16號,跑的真快!"九中的老師說着,就叫起來:"來來來,都坐到一起,坐的近一些!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別以爲你們贏了這次比賽,就沾沾自喜,我答應了校長的,不能影響你們的學習!你們贏的可是六中!他們是一幫學霸,打球還能打到決賽,輸給你們也不丟人!"
老師說完,好多學生都笑了起來,大家和氣一團地坐得更近了些。
"我打聽一個人!"吳凌輝坐到九中那羣學生裡,說。
"誰啊?"有人問。
"我的一個初中的同班同學,叫劉響響的,她有點。。。我剛纔好像看見她了,但不確定是不是她。"吳凌輝說着,用食指指了指腦袋。
"哦,她啊。。。有點怪,不過還好吧,我不熟。一班的吧!"一個男生說着,指了指另一個男生說:"你問他,他和劉響響一個班的。"
男生眼神複雜地看了看吳凌輝,說:"她今天確實來了,你要找她嗎?"然後男生開始望向觀衆席,尋找劉響響,然後把目光停在了劉浩然的身上。
"她可能走開了!"男生淡淡地說着。
"哦,她怎麼樣?"
"她有點怪。校花一朵,當然了,也是學霸一個。"
"她成績很好嗎?"
"除了英語和語文一般般,數學物理化學,每次都是第一名,再難的題,在她那裡都不叫事。"男生說着,站起身,往觀衆席的劉浩然走去。
"你叫劉浩然?"男生遞上一瓶贏料,問,然後在旁邊坐下。
"是的。"
"久仰大名!"男生仰起臉,咕隆咕隆地喝着。
"什麼?"
"給劉響響寫了好幾封信的,就是你吧?"男生面無表情地說着,臉上沒有譏諷的表情。
如果這個人敢露出一絲譏諷,劉浩然覺得自己一定會教訓他。
"你怎麼知道的?"劉浩然問道,問完又覺得多此一舉。
男生也認爲他多此一問,事情再簡單不過了,劉響響讓全班同學知道了劉浩然的信,信是她的,沒有人有權利替她拆開。
"你很喜歡她吧!"男生說着,替劉浩然打開瓶蓋,又遞給他說:"你出了這麼多汗,一定很渴!"
劉浩然沒有伸出手去接,他看着面前的男生的冷冰冰的臉,幾乎可以肯定,他就是自己的敵人,不僅是因爲這個男生在球場上總是壓劉浩然一頭。
"是的。"劉浩然大方地承認。
"喜歡她的人很多,但是沒有人可以逼她喜歡誰。"
"我沒逼她。"
"你連着寫好幾封信,非要她回信不可,這不就是逼她嗎?"
"你怎麼知道她就不喜歡我?"劉浩然忽地站起來,與男生面對面。
"別打擾她。別煩她。"男生簡短地說着,也站起身,皺着眉,然後走開了。
劉浩然追上去拉住他,問:"她有點怪,有人欺負她嗎?"
男生搖了搖頭,說:"她人很好,就是話很少,沒人欺負她。"
"你也喜歡她吧?"劉浩然問,心裡的一把妒火熊熊燃燒。
"我可沒給她寫過信。"男生說着,掙脫了劉浩然的手,走了幾步,又兜了回來,說,"她今天來看比賽了,如果她喜歡你,她一定會找你說上幾句,對吧!"
"她真的來了?"劉浩然感覺身體猛地一沉,然後慌張地四處張望,他努力尋找着。
男生走開了。
劉浩然再次發瘋地跑出去,他幾乎絕望地尋找着。他不再大喊大叫,怕引來別人。陌生的校園,他不得要領地橫衝直撞,卻一無所獲。
"你爲什麼都不來和我打個招呼!"劉浩然悵然地說着,覺得鼻子一酸,幾乎要哭出來。
"爲什麼非得擦身而過?"他委屈地想着,覺得她怎麼可以變得這麼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