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絕處逢生(三)

眼看着江山陷入了日軍的重重圍困之中,獵鷹小隊的其他隊員們也發了狠,下手更加凌厲起來。他們雖然不可能像江山那樣一人獨鬥好幾個鬼子,但是在江山的調教下,每個人的單兵作戰能力還是明顯高出了日軍不少,再加上幾個人相互配合、緊密協作,給日軍造成的殺傷甚至已經超過了江山。

山狼手裡的一把鬼頭刀揮舞的是虎虎生風,刀光閃動之間,一片腥風血雨。這鬼頭刀刀刃鋒利,刀背厚重,正手可劈砍,反手可以直接砸,早在長城喜峰口一戰中,二十九路軍的大刀隊就已經讓日軍聞風喪膽,這些年沿襲下來,更是針對日軍的戰術特點,衍生出了一套獨特的刀法。江山的伯父就是二十九路軍所屬,再加上當年在家的時候沒少跑去南苑和那些大頭兵們廝混在一起,對這套刀法更是熟悉。獵鷹小隊成立之初,他就敏銳的意識到,在和鬼子白刃戰的時候,這套刀法恰恰可以剋制對方的拼刺技術,因此就把這套刀法傳授給了獵鷹的戰士們,每日勤加練習,沒想到今日果然發揮了作用。

看着江山被圍,平日裡嘻嘻哈哈最沒正行的山狼,這會兒確實怒目圓睜,拼了命的向他靠攏。一個日軍士兵挺槍向他當胸刺來,山狼大吼一聲,反手用刀背自下向上磕開了對方的槍身,然後刀刃順勢落下,那日軍士兵反應不及,被一刀砍在了頭上。他頭上雖然帶着頭盔,卻根本沒有起到任何作用,這一刀勢大力沉,竟然直接將鋼盔劈成了兩半。那鬼子一聲慘叫只發出了一半就戛然而止,只留下一句血肉模糊的屍體。

獵鷹小隊的其他人也沒有閒着,每兩個戰士組成一個拼刺小組,對上日軍之後,一般都是一人挺槍格擋開日軍的突刺,另外一個人趁勢偷襲。失去了防護的日軍士兵紛紛慘叫着倒在了他們的槍下。

相對於獵鷹小隊這邊的虎虎生威,東北軍和土匪們的情況就不容樂觀了。高雲鵬和柱子仗着自己身材高大,還能勉力支撐,和日軍你來我往的鬥了個旗鼓相當,可是其他戰士輔一交手,身體和訓練上的巨大差距立刻顯現了出來。

日軍士兵從小受到武士道思想薰陶,對於白刃戰幾乎有一種近乎於偏執的熱愛,在他們看來,白刃戰中戰勝對手,能夠有效的激勵己方的士氣,同時給對方的心理造成極大的震懾,更是一種彰顯武威的表現,所以日軍在訓練中,拼刺訓練是極爲重要的,相對來說比較系統。抗戰初期,一個有經驗的日軍老兵,往往能夠獨自面對三個中國士兵的刺刀而不落下風。

另外,雙方的國力對比也起了很大的作用。日本經過明治維新以後,國家綜合實力有了突飛猛進的增長,再加上這些年來對中國東北等地的滅絕式掠奪,國民的生活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作爲國家機器的軍隊更是得到了優先保障;與之相反的是,連年的內戰造成了中國局勢的動盪不安,國內經濟已經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至於軍隊內部,更是腐敗不堪,貪污腐敗、腐朽不堪,軍官自上而下可口軍餉、喝兵血的現象多如牛毛,屢見不鮮。在這樣的環境裡,士兵們僅僅能夠維持生存保障,哪裡還有體力進行高強度的軍事訓練?

再加上中國軍隊的戰術戰法相對落後,訓練更是不繫統。此消彼長之下,雙方的差距更大了。一個東北軍的士兵剛剛勉強抵擋開一個日軍士兵的偷襲,卻突然覺得胸前一涼,他愕然的低頭看去,只見一把雪亮的刺刀透體而出,他的雙手無力的掙扎了一下,似乎想要抓住最後一線生機,最後趨勢徒勞無功,他睜大眼睛看着天空,眼神卻是越來越暗淡。

看着自己的兄弟死在了眼前,高雲鵬的眼珠子都紅了,他大吼一聲,手底下的刺刀又加快了幾分,一刀講一個日軍逼退之後,他卻悲哀的發現,才這一會兒的功夫,自己的兄弟已經躺下了三四個了。

至於那些土匪們,就更加讓人揪心了。他們原本都是窮苦的農民,打家劫舍的時候仗着自己人多,根本沒有經過正規、系統的軍事訓練。剛和日軍一接觸,就又十幾個人被一槍扎翻在地。

好在樑建斌還算是保持了冷靜的頭腦,看到江山陷入了重圍之後,他第一時間就趕過來支援,然後兩個人互相配合着,一步步向着援軍的方向拼殺過去。

日軍現在一團混亂,那支前來支援的中國軍隊明顯是擅長夜襲,背後捅刀子的老手了,江山看了一下形勢,估計剛纔捅了日軍的菊花之前,他們肯定是先驚了敵人的戰馬,否則的話,想要在短時間內讓日軍陷入混亂之中,恐怕還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兩個人分離拼殺了一陣,忽然覺得周圍的壓力頓減,四下環顧之後,他們才驚訝的發現,原來經過這一陣拼殺,他們竟然從日軍的包圍圈中殺出了一條血路,再往前不遠處,就是一羣穿着灰色軍裝的中國軍人了!

那些人也看到了衝殺過來的江山和樑建斌二人,其中一個大聲喊道:“前面的是獵鷹小隊的兄弟嗎?”

樑建斌聽到這聲音,猛地一愣,隨即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瞪大了雙眼,緩了一會兒之後,才試探着問到:“戈武?是你小子嗎?我是一連的老樑!”

江山在旁邊一頭霧水,看起來樑建斌和對方好像還認識,不僅是認識,恐怕還是淵源匪淺啊。

樑建斌急走幾步,來到對方面前,仔細打量了兩眼之後,突然哈哈大笑:“戈武,還真是你小子啊!你不是去軍分區了嗎?怎麼跑這兒來了?”

對方那中年漢子也是一臉的驚喜,狠狠地給樑建斌來了一個熊抱,然後用力捶了他的肩膀一下,大笑着說到:“剛纔聽到有人說是老樑,我還不信,誰知道竟然真的是你!我還以爲你已經去見馬克思了呢。”

樑建斌爽朗一笑:“鬼子還沒打跑呢,誰喊我都不去。對了,你怎麼跟着五二二旅到這兒來了?”

戈武一臉的疑惑:“什麼五二二旅?他們還在範集駐守呢,這節骨眼上,誰敢調動他們?”

隨即,他突然想起來什麼,對着江山立正敬禮:“報告隊長同志,八路軍115師山東縱隊二團一營營長戈武,率全營六百五十七人奉命前來增援,請指示!”

他這一下子可把江山弄楞了,連忙還禮,然後說道:“戈營長客氣了。貴部能在關鍵時刻趕來救援,我們獵鷹小隊感激不盡,只是我不明白,怎麼趕來增援的會是貴部?”

戈武笑了笑,細心解釋道:“哦,是這樣的,徐州會戰之後,我部就奉命留在山東,化整爲零,在敵後開展對敵鬥爭,最近這段時間一直在附近開展遊擊作戰。這次是山東局接到了八路軍總部的命令,全部兵力集結,奉命對貴部進行增援的。”

緊接着,他又轉頭對樑建斌說到:“老樑,一會兒給你見個人,你可別驚掉了下巴。”

正說着話的功夫,一個滿臉硝煙、一身鮮血的身影從遠處奔來,還沒跑到跟前,一股帶着激動的聲音就遠遠地傳了過來:“老樑,是你嗎?我就知道你小子命大死不了!”

這聲音聽着有點兒耳熟呢?還沒等江山想起來這個人是誰,樑建斌已經是一臉的驚訝了,隨即,他激動的大吼一聲:“連長!”沒等話音落地,就已經迎了上去。

這一聲“連長”讓江山恍然大悟,來的這個人還真是老熟人,正是自己剛回國時碰到的115師獨立營一連連長程三魁!

想起來當初和程三魁等人並肩作戰的日子,江山的心中也是一陣激動。說起來,獵鷹小隊能夠成立起來,還多虧了程三魁當初能夠收留自己,並且給了自己極大的信任。自從分別之後,江山還以爲這支負責吸引日軍注意力的“棋子”部隊已經被日軍吃掉了,還爲此曾經黯然神傷了好一陣子,誰曾想今天卻在這兒見了面。想到這兒,江山的心中也是一陣激動,連忙加快腳步迎了上去。

樑建斌飛奔到程三魁的跟前,還沒說話,眼睛裡的淚花就涌了出來,嘴脣囁嚅着說不出話來。倒是程三魁還是那個大大咧咧的性子,一把把她抱在懷裡,大笑着說到:“大老爺們一個,咋還和個娘們兒似的哭鼻子?”

樑建斌不好意思的揉揉眼睛,小聲說到:“連長,剛纔我還以爲這輩子再也見不着你了。”

“屁話,有老子在,那個小鬼子能要的了你的命?”程三魁哈哈一笑,隨即看到了樑建斌身後的江山,連忙立正敬禮:“報告首長,八路軍115師山東縱隊偵察連連長程三魁,奉命率部趕來增援,應到158人,實到158人!請首長指示!”

“首長?這是怎麼回事兒?程連長,我沒記錯的話,咱倆是平級的啊!”江山一臉的驚喜變成了一腦袋的問號。剛纔戈武那正兒八經的報告已經讓他一頭霧水了,他還以爲對方是不熟悉,所以才忍着沒有出聲,現在就連程三魁也這麼一副正式的官方口吻,塔克再也忍不住了,連忙出聲詢問。

程三魁也是一臉的詫異:“怎麼?你們自己都不知道?”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江山和樑建斌都楞了,程三魁隨即醒悟過來,連聲說道:“嗨,看我這腦子,你們這段時間一直在敵後活動,通信肯定不暢通,是這麼回事,前段時間國防部已經通電嘉獎你們了,老頭子這會兒下了血本,江山軍銜直接升任中校,老樑,你現在也是少校營長了。奶奶的,就是老子最憋屈,到現在還是個上尉連長,老蔣真他孃的摳門!”

說完,他象徵性地對江山拱拱手:“江山,恭喜恭喜啊,連升三級,以後再見面,我可得給你敬禮了。”他說的正兒八經,語氣卻是嘻嘻哈哈,哪裡有一點兒下級見到上級的樣子。

江山和老樑都是自家兄弟,那可是過命的交情,整這些虛頭巴腦的繁文縟節,反而是見外了。就是江山爬到了老蔣的位置上,按照程三魁這大大咧咧的性子,恐怕見了面還是混不在乎的勾肩搭背、嘻嘻哈哈。

莫名其妙的升官發財的江山也是一臉的鬱悶,小聲說到:“老程,你這不誠心埋汰我嗎?要是沒有你,能有我和獵鷹小隊的今天?以後少說這些廢話。”

“瞧瞧,瞧瞧,還說沒有呢,這纔剛見面,這不就開始教訓我了?剛纔還叫我程連長,這會兒就成了老程了。再過上段日子,恐怕你小子就得叫我小程了。”程三魁指着江山,對戈武等人哈哈大笑着說到。

衆人都是哈哈大笑,江山被這傢伙弄得徹底沒了脾氣。不過現在可不是聊天敘舊的時候,他連忙對程三魁說到:“程連長,咱兄弟們以後再敘舊,現在最要緊的,就是趁着鬼子的援兵還沒來,咱們抓緊把這些鬼子的騎兵給吃掉!”

程三魁和戈武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油子了,雖說剛纔一副嘻嘻哈哈沒正行的樣子,卻是時刻在關注着戰場上的局勢。聽到江山這麼說,戈武揮揮手,毫不在意的說到:“你們幾個先敘舊,我帶着弟兄們上去。就這些殘兵敗將,還不夠我一營這些小狼崽子們打牙祭的呢。”

“嘿,你這傢伙,又搶我買賣是吧?怎麼着?戰利品又想獨吞?我告訴你,兄弟歸兄弟,想獨吞戰利品,門兒都沒有!司令員可是答應我了,這次的戰利品,咱們幾支部隊平均分配,誰也不能多吃多佔!”程三魁連忙拉住戈武,大聲說到。

戈武被程三魁的大大咧咧弄的哭笑不得,苦笑着說到:“我說程彪子,說你彪,你還真上勁啊?你一個連才一百來號人,我這可是正兒八經一個營,六百多號人呢!你要跟我平分裝備?你這牙口是不是太狠了點兒?”

程三魁渾然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理虧,猶自大大咧咧說到:“三個營,五個連,外加上二十七個縣大隊和一百四十九支區小隊,統共算起來一萬多號人呢!你說就我這百十號人,到時候別說吃肉了,還能分着點兒骨頭渣不?你們營財大氣粗,咱們師出了名的財主,就別跟我這泥腿子計較了唄。”

兩個人說的輕鬆無比,樑建斌卻是聽的大驚失色,連忙出聲問到:“連長,你說啥?咋會這麼多人呢?”

程三魁頓時的一臉鬱悶,小聲埋怨到:“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們捅了這簍子,犯得着讓老子大動干戈嗎?老子圍着窯頭村的僞軍據點兒都兩天了,眼看着那幫兔崽子就是我盤子裡的菜了,誰知道司令員一道命令,我就跑這兒來了。我說,你們這回兒鬧得動靜可夠大的啊,咱魯中、魯西軍分區的隊伍都動起來了,蘇魯抗敵決死三縱隊也在徐州外圍佯動呢。看這架勢,這是準備抽冷子給鬼子的援兵來一下子啊。”

他說的輕描淡寫,江山和樑建斌卻是聽的心中巨震。爲了一支小部隊,八路軍竟然動用瞭如此大的手筆,他們心中一方面滿滿的感動,另一方面,也隱隱有些擔憂,戰場局勢牽一髮而動全身,這要是因爲他們影響了整個戰局,那這罪過可就大了。

戈武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擔憂,正色說道:“江隊長,這點兒你不用擔心,出發之前,我們接到了縱隊蕭華司令員的命令,不惜一切代價,突破日軍封鎖,與你部匯合,然後掩護你們向微山湖方向撤離,利用當地的羣衆基礎和地形優勢,繼續與敵人開展鬥爭。這些部隊基本上就是當地的地下抗日武裝,再加上我們山東縱隊的一些主力部隊,如果快打快出,機動靈活的話,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聽了他的話,江山這才稍稍放下心來,不過,橫亙在他心頭的擔憂還是揮之不去,那就是日軍的增援部隊。如果日軍趕在其他部隊之前到達一線天的話,那獵鷹小隊還是在劫難逃,恐怕還會把戈武和程三魁拖下水。

江山把自己的擔憂說給了戈武和程三魁,誰知道兩個人相視一笑,自信的說到:“放心吧,他們恐怕不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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