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他們就沒有再阻止我進村。不僅如此,他們說話間也更客氣。憨厚壯實的傢伙前面引路,混子瘦竹竿也縮身了跟在我們後面。
“你可以進村兒,但以後出了什麼事兒可不要怪我們。”憨厚壯實的傢伙跟我說,有點兒急於撇清責任,“另外你手裡的東西要先給我們保存。我們這裡發生的事情已經很怪了,不知道你拿的什麼東西。有些事兒不是我們倆就能決定的,我們回去後還要再和其他人討論。”
我想了想,表示理解,就將盛放陰德的木匣子交給了他們。
然後一邊說着話,一邊往村裡面走。
從談話中,我知道壯實的傢伙喚作牛娃,那個混子一般的細竹竿就是二蛋子。
二蛋子這個人之前老馮說起過。不過他的話裡着重提及的是他爹,那個坐了鬼車被羣鬼吸光陽壽的倒黴蛋。這事兒應該就發生在不久之前。
往村裡面走的時候,談到了木匣子。
對方問了是什麼東西,又追問來歷。我就實誠的回答。我沒顧忌那麼多,覺得實話實說也沒什麼不好。
談到那木匣子的時候,我提及是小白莊死掉的先祖們交給我的事實。
沒想到這一下子,二蛋子急了,連說那墳地的鬼不能相信,哪怕是什麼先祖。他又開始犯渾,認爲我來小白莊沒安好心思。
其實我有點兒理解二蛋子。不過那墳場裡住了那麼多鬼,也不都是小白莊的先祖。我和牛娃都勸二蛋子要區別對待,不能一竿子全部抽死。
二蛋子氣哼哼的,畢竟年輕,只是個十八九的小夥子,所以難免極端。
這話題的後果是,牛娃對那木匣子裡的東西產生了困惑,決定更加慎重行事。
說實話,甚至就連我也一樣產生了懷疑。想那老族長看着挺正派靠譜的樣子,別是忽悠我,難道我帶來的真是潘多拉的魔盒。
我可能是有些多慮了。但產生這種多慮情緒的可不止是我,所以緊接着我就開始擔憂,不知道這裡的傢伙們還肯不肯將木匣子還給我。打開木匣子,釋放祖先的陰德,是我來小白莊的重要任務。
果然如此,分別之際,我說起木匣子的事情,牛娃和二蛋子異口同聲的表示要先保管着,等大傢伙商量了再說。
我又不是傻瓜,聽出來了,敷衍我呢。
我着急上火的說,這件事必須快點兒進行,免得夜長夢多,到時候陰兵闖進村裡來,一切也都來不及了。
還是一樣的口吻,他們表示會研究,儘快給我答覆。
什麼研究,之前就是這些傢伙們研究出一個決定,把我姥姥結下的用來對付陰兵的防範措施毀的一塌糊塗。
我說之前的事情我都聽說了,希望不要再犯相同的錯誤。
瘦竹竿的二蛋子點着煙抽,聽我這麼說就立刻瞪了眼,上前一步挑釁的說,“白楊,你他媽的少來指手畫腳的。你家既然搬走了,就別再回來這裡說三道四的。實話告訴你,我嚴重懷疑小白莊遭受的劫難就是你姥姥那老不死搞得鬼。她神神叨叨的樣子,最值得懷疑。說不定就是她把那些鬼怪引到小白莊裡來的,否則外村怎麼一點兒事多沒有呢。”
他這種街頭痞子的嘴臉,我一直都看不順眼。
本來我已經忍得夠嗆了,他還要當我面這麼詆譭我姥姥。她都已經死了,還在努力的想要周旋和保全小白莊,真是好人難當。
我挺爲她不值的。
我氣不過,血直往腦袋上涌,就要往上衝。我要教訓一下,狠狠的抽二蛋子那張臭嘴。
牛娃阻止了我。他這人說話還算能聽,讓我理解二蛋子。
他說二蛋子這人本來脾氣就臭,剛死了爹,最近家裡的倆哥哥也全都給陰兵抓了兵源了,如今就剩下他和他娘,能心焦氣不平的。
給他那麼一勸,我也有點兒冷靜下來了,意識到自己在人家的一畝三分地上。打一場架不要緊,別把正事給攪黃了。
於是我就只能拜託牛娃,要他們儘快作出決定。我告訴他那木匣子事關重大,這件事不能拖。
我對牛娃說,“要是當初有人肯聽我姥的話,也不至於是這樣吧。有的人家裡死了人,特別要好好的自我反省,愚蠢的連自己當了幫兇都想不明白。”
“你他媽的說誰呢!”二蛋子忍不住了。
牛娃又只好去拉住二蛋子,斥責他少說兩句。我覺得牛娃說話還是有那麼點兒影響力的。可我決定忍下一口氣的時候,可小鬼丫頭不幹了。她一直瞪着抽菸的二蛋子呢。
“小崽子,你看什麼看,你還不服氣了。”二蛋子又發火了,朝着小蟲子瞪眼。
小蟲子就往前走了一步,嚇得我趕忙拉住她。
要說我和二蛋子幹一架無所謂,一旦小鬼丫頭出手,就難免鬧出大事來了。重要的是,鬧起來對於我們接下來的行動是不利的。
我拉着小蟲子先去見我爹媽,告訴她是要去見她爺爺和奶奶。小姑娘一聽就高興了,說我還有爺爺奶奶呢,真是太好了。
我心裡吐槽,你可不是會有爺爺奶奶麼,當你老爹是石頭裡蹦出來的呢。還是像你一樣,莫名其妙就出現了。不過我也看得出來,這小丫頭真實很喜歡見親人。
遵循着以前的印象,我往姥姥家裡走。她一直獨居,住在小山村的偏遠的西北角,有四間瓦房,是我爸媽給修建的。以前那裡是個小木屋,我小的時候就是那樣。後來我爸媽住到了縣城去,要她一起搬,死活不肯。
我現在理解她爲什麼不搬家了,想必是和她極爲特殊的身份有關。我父母最後拗不過,只好幫她新建了房子。
路上,看到那些村裡人家,幾乎家家都掛着白。
就是家裡死了人的那種情形。點着燈,門口的大門上被白紙糊住了,那是我們那裡死人後的習俗和傳統。小白莊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了,那場景着實震撼。並且人死了,還還得在家裡擱着。因爲出不去小白莊,無法發喪和掩埋屍體。幸虧正值冬天,否則屍體腐爛,小白莊真不知道還呆得呆不住人。
我媽見到我的時候,非常驚恐,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看清楚真是我後,一下子就忍不住哭了。
她說你個小孽障,怎麼也來這裡了。我剛纔還祈禱期盼你別找來這裡呢,給你打電話也打不通,你可把我給氣死了。
“小白莊不安全,你還傻愣愣的跟着往這裡面闖。”我媽說起來很生氣,也很難過。
我知道她是在擔心我的安危。
我媽打不通我電話,估計那時候我正在陰間呢。陰間沒有電話信號,我嘗試過,不過那時候,我倒是能夠和陰間的姥姥通了電話。
我摸出手機來一看,就舉着電話說,手機沒電了。
我的手機是真的沒電了,我暫時還不想告訴她我經歷的一切,免得她和我爸擔心。
我去裡面的靈堂裡給我姥姥磕頭,上香,看着姥姥那張臉五味雜陳的不知道什麼感受。嘆了口氣,一回頭,看到呆在一邊的小鬼丫頭怯生生揉捏自己衣角呢。
我怎麼把小丫頭給忘了呢。
於是我把小鬼丫頭拉過來給我爸媽看,說,小丫頭怎麼樣。
“誰家的孩子啊,真可愛。”我媽這人特別喜歡小孩子。
“我女兒,您孫女。姥姥留給我的。”我直接這麼說。
我爸媽愣了一下,對望一眼,但也都沒有過多的疑問。這驗證了我的一個猜想,關於我姥,他們知道的要比我多。
我媽只是將小鬼丫頭抱在懷裡,難得那種嚴酷的危機裡,她能感到安慰,“雖然很可怕,難得咱們一家人還能聚在一起。”
聽到我媽說一家人,小鬼丫頭忽然很感動。這小鬼丫頭精靈的很,什麼都看得懂。小蟲子脆生生叫了一聲奶,一下子抱住了我媽。
我把小鬼丫頭扔給我媽照看,躺在牀上我就睡着了。
這一路折騰的我也實在夠嗆。腦子裡糊里糊塗,光怪陸離的不知道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夢。早上一睜眼,陽光照射進我的房間裡來,照到我的牀上,感到分外溫暖。
我受過了昨日那漫長的黑夜,雖然心裡知道小白莊危機重重,但我願意賴牀一小會兒,享受一下這極短暫的安寧。
一轉頭,看到小鬼丫頭小蟲子安靜的坐在我房間的小板凳上,怎麼也不發出一點聲音,就這麼看着我,臉上稚嫩的笑。
我就招招手,讓她坐到到我身邊來,問她昨日睡得可安好。小鬼丫頭猛點頭,但還是那麼笑,笑得我有點兒不知所措。
“怎麼了?”
小鬼丫頭用手指了指我的眼睛,看我仍舊不明所以,她就伸出小手來摸了一把,很大顆的眼屎,給她摘掉了。
這小丫頭是偷偷笑話我不講衛生,不愛乾淨呢吧。
我知道她是極其愛惜乾淨的,但是我說,我是你爹,不許嘲笑你爹,這是規矩,當我的女兒你就得守規矩,知道麼。
笑得真開心啊,但是卻又猛點頭。
我忽然也給她逗樂了,心想,有個女兒真是蠻好玩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