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婷萱的客氣，鳳婷萱臉上淡淡的笑意，鳳婷萱那樣正常的表情，卻反而讓姬廣陵更加坐立難安，那樣渴望去問候卻又連問候的資格都失去的心情，那樣祈求去關心卻又連關心的理由都沒有的處境，誰又能夠理解，此時此刻的姬廣陵，那如坐鍼氈一樣的心情。
沉默，還是沉默，沉默到連丫鬟倒茶的聲音都刺耳的清晰。鳳婷萱不說話，姬廣陵亦是不知道如何言語。兩個人，一個站着，一個坐着，卻是相對無言的場景……
“娘娘你……您的身子……還是坐着……”
“沒關係都無所謂的……”
只次一句，卻是聽得姬廣陵更加痛心，那樣無所謂的語氣，那樣不在意的心情，更是點點滴滴揪扯着他的心。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只是看着那蒼白了、消瘦了、清冷了的人，他真是恨不得承受這一切的是自己。
“娘娘”
“丞相大人請用茶”
沒等姬廣陵說什麼，鳳婷萱卻是笑着道：“本宮知道大人時間寶貴、公務繁忙，但本宮有一事相求，還請大人能……”
“娘娘請講！”
毫不猶豫地，姬廣陵甚至顧不得去思考鳳婷萱會提出什麼，就已經迫不及待的答應。他，只是想要，再爲她做點什麼而已……只要可以，什麼都可以……
“那本宮就先謝過丞相大人了”
在姬廣陵的眼中，鳳婷萱的笑意總是帶着別樣的冷清，還有她那彬彬有禮的語氣，溫和的聲音，卻是最最遙遠的疏離。那一聲又一聲的“本宮”二字，猶如倒刺，一根根紮在姬廣陵心裡。他只是想，可以伸手，抓住哪怕那麼一點點屬於曾經的氣息，就算是會傷到鮮血淋漓，也不介意。
“呵呵丞相大人果然大氣”鳳婷萱的笑容依然溫和，甚至親自上前爲姬廣陵重新斟了一杯茶遞到他手裡道：“本宮想跟丞相大人借個東西……不知丞相大人可否……”
“只要你想要的……”其實，姬廣陵又何嘗聽不出鳳婷萱語氣裡的不對勁兒，但是，此刻的他，又怎麼再忍心去對她有絲毫的猜忌與懷疑。要他怎樣忍心，再去傷她一分一釐？
“大人果真同意？”鳳婷萱的笑容在臉上暈開，猶如如水的漣漪，層層盪開的波瀾無窮無盡。
“單憑娘娘吩咐！”下定了決心，姬廣陵再不願去想那些最壞的結局。也許，他不過是自我麻痹，但如今，他卻又去哪裡尋找那面對的勇氣？
“大人可知本宮想要借的東西？”鳳婷萱就這姬廣陵旁邊的椅子，隔着小桌坐下道。
“我只是……”姬廣陵的話在淹沒在鳳婷萱的笑容裡。他不知道爲什麼，只是那樣燦爛的笑容，那樣柔和的笑意卻讓他越發忍不住去懷疑鳳婷萱的心思。他不斷地告訴自己不可以，他不斷地提醒自己不能想，他不斷地剋制自己不去猜忌。但是，爲什麼，本能的直覺還是告訴他，這是個陷阱……
“大人不必介意”鳳婷萱徑自到了茶抿了一口道：“您可以再仔細考慮考慮”
“我……”有些事情，註定就是逃不過的命中註定。面對着如此的鳳婷萱，卻只是讓姬廣陵更加不知所措而已，看着那冷靜的人，他卻只能說出三個字：“對不起……”
那樣的蒼白，那樣的無力，那樣的無從安放的心情，落在鳳婷萱那裡，卻只是放下茶水，微笑着回一句：“沒關係大人有大人的職責，自是本宮這樣的小女子不能想比的”
“你想要……”終於，還是艱難的問出這一句，他害怕，害怕她說出的是那個東西。他害怕，害怕一切真就是他害怕的結局！可是，這又有用嗎？他更害怕，再傷她一次……
“大人還是考慮清楚了再說吧！”出乎姬廣陵意料的事，就在他已經逐漸下定了決心的這一刻，反而是鳳婷萱率先放棄，那站起來時決然的身影，那樣輕鬆的語氣，一瞬間，反而讓姬廣陵的世界，失去了重心。
“我……”啞口無言地望着鳳婷萱回頭的笑容，靜脈如水，卻勝過那二月流冰。爲什麼，此時此刻，他仍然還在猶豫，爲什麼，此時此刻，他還是不由自主地會去懷疑？爲什麼，爲什麼，他還是做不到不去傷害她的心……
“大人不必介懷”習以爲常的動作，習以爲常的語氣，那樣理所當然地接過丫鬟遞上來的藥碗，那樣順其自然地喝了下去，那樣平淡無奇的語氣：“本宮今日有些累了，大人請先退下吧”
“其實……”
“沒關係本宮等大人仔細考慮清楚了再說”
拒絕的語氣，那樣的堅定，卻不是出自他姬廣陵嘴裡。爲什麼，會變成這樣的結局？只能那樣靜靜地看着她被丫鬟們摻扶着慢慢走進裡間，只能那樣一點點目睹着她在自己的視線中消失，只能，跪下，道一句：“恭送娘娘……”
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憎恨自己的懷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痛恨自己的多心；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這麼這麼的無能爲力……
他真的好像衝上去，好像把那個東西親自送到她手裡。他也好想，好像回道曾經，哪怕是讓她恨他怨他都可以。只是，不要這樣的無所事事……
這樣的平靜，這樣的相安無事……
然而，此刻，他卻深刻意識到，他，已經失去了讓她去愛去恨去怨去記得的所有原因。有些傷害，一生一次，便是永遠的刻骨銘心。有些刻骨銘心，一生一次，便再也不會去經歷。
“丞相大人……您……”
看着丫鬟爲難的不知道該如何逐客的表情，姬廣陵的臉上只能是最苦澀的笑意，連守候都已經不能容許，叫他情何以堪？
相見爭如不見時，再見，已是連問候都多餘……
看到梅香喜滋滋地匆匆跑進來說是劉啓劉大人來了，君若雪忍不住輕笑。
想當初梅香最怕這個肚子裡的話跟他肚子一樣飽滿的劉大人，每次見到他來都躲着不想伺候的樣子，對比如今聽到他來了這副興奮難抑的表情，君若雪真是忍不住拿她打趣兒道：“哎喲喲瞧瞧咱家梅香這樣子還好是都知道是劉大人來了真要是個不知道的，我還以爲是情哥哥呢”
“娘娘”原本激動地悶頭往正殿裡跑的梅香一下子就愣住了，看着君若雪還有秦嬤嬤、竹韻、玉脂、玉靈她們嬉笑的表情，梅香更是燥得直跳腳。
“好咯好咯還不快快有請劉大人要不然本宮這地毯可就要換新的咯”看着梅香的樣子，君若雪更是捂着嘴笑得不行。旁邊衆人也是被梅香那副撅着嘴直跺腳的樣子逗得直樂。
“你們”梅香更是紅着臉跑到竹韻身後站着，死活不說話，也不去傳劉大人進來了。
“嘖嘖娘娘您看梅香還會害羞呢”竹韻也是受了這氣氛的感染，更何況來到這人生地不熟的離國也有些日子了，聽到有曜國人來也是說不出的歡喜的，便也跟着開玩笑道：“但是難怪竹韻總聽聽老人家們說這再厲害的姑娘啊到了心上人那兒也是百鍊鋼化成繞指柔的”
“你胡說什麼”躲在竹韻身後的梅香更是氣得直掐竹韻的胳膊，面上更是紅得跟什麼似的。
“哎喲”竹韻立刻作勢叫疼地跳到君若雪面前，撒嬌道：“娘娘您看不是她情郎她就變成棉裡針了”
“哈哈”這下子，所有人笑得更加厲害了，連君若雪也是忍不住捧腹大笑。
“你們……你們……”梅香又是跺腳又是扯着衣服，但還是止不住大家的笑容，不由得賭氣道：“我回房去了，你們伺候娘娘吧！”
“唉唉”看着梅香作勢就要離開的樣子，玉靈卻是趕緊叫道：“梅香姐姐等等的這劉大人還沒見呢呵呵”
這不說還好，一說，梅香就是真的轉身要退出去了。
“梅香你等等”君若雪看着梅香這下子是真要惱羞成怒了，這纔開口阻止道：“好了好了大家都不鬧了本宮來了離國這些日子，偶爾夜裡對月思人，也是挺想家的梅香跟着本宮過來，也是離鄉背井的，聽到家鄉人來了，難免興奮些的呵呵”
“就是！”梅香一聽君若雪替她解釋，連忙認同道：“還是娘娘體貼梅香的心思，不想你們一個個哼”
“呵呵”梅香這一鬧，連平素嚴肅恭謹的秦嬤嬤也忍不住樂道：“就是不知道這來的要是什麼李大人、張大人、王大人、謝大人什麼的，小梅香是不是也這麼高興咯”
“嬤嬤你……”梅香也還是第一次見到秦嬤嬤這麼開玩笑，不由得有些發愣，甚至沒反應過來生氣，這下子，衆人剛剛收斂的笑意有爆發了。
“行了行了你們都別逗了”君若雪看着梅香越來越通紅的臉色，不由得適可而止道：“你們再逗再逗一會兒劉大人來了見不着小梅香可要跟你們要人的”
“撲哧”衆人更是笑得前翻後仰了。
“你們……”梅香更是急得不知所措。
“哎呀娘娘這話在理！”倒是玉脂，立刻看出了梅香真要被急得退出去的步伐，連忙恍然大悟地走過去一邊順手拉了梅香塞到竹韻她們手裡拉住了，一邊還故作正經道：“奴婢這就去有請劉大人，不然就該讓‘人家’等久咯”
玉脂故意把‘人家’這連個字咬得很重，還拿眼神瞅了瞅梅香竹韻她們的方形，惹得梅香直掙扎着想要離開，偏偏竹韻她們也看到了玉脂的眼神，嬉笑間拉着梅香的胳膊更加不讓她掙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