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 今戈鐵馬悲慷氣 裁剪冰綃血淚詞

看門的護兵是以前服侍過耿京的馬並,認得耿照,不用通傳,便帶他們進去。那小護兵悄悄說道:“辛將軍這幾天心裡很悶,我見他常常一個人在屋子裡踱來踱去,也不知想些什麼,老半天不說話。茶不思,飯不想的,只怕要悶出病來。耿相公,你來得正好,勸一勸他。”

耿照走近書房,只聽得錚錚聲響,原來辛棄疾正在以劍擊往,按怕高吟,耿照小聲說道:“稼軒想是又得新詞了。咱門且別擾亂了他的清興。”

只聽得辛棄疾聲音高亢,那激昂慷慨,滿腔悲憤的情懷都似要從詞中發泄出來,唱道:“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舞謝歌臺,風流總被雨打風吹上。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南宋偏安江南,正是三國時代吳國所佔的疆土,辛棄疾將曹操侵吳,被孫權(仲謀)擊敗的故事,比擬今日的金兵南侵,緬懷古代英雄,而興揮戈殺敵的壯志。激昂慷慨,令人熱血沸騰。收照忍不住大叫道:“好,好詞!”

辛棄疾倏然收劍,踏出房門,哈哈笑道:“我道是誰,原來你來了,這位——”蓬萊魔女笑道:“辛將軍認不得我了?”辛棄疾定睛一瞧,大笑道:“原來是柳女俠,你改了男子裝束,我還只道是照弟結交的少年英雄呢。請進,請進。”

坐定之後,辛棄疾說道:“華大俠前幾天到過這裡,還說起你們.柳女俠,你可見過他了?”蓬萊魔女黯然說道:“見過了。他昨日已離開臨安,我恰好趕上和他見了一面。”辛棄疾稍稍知道他們之間的事情,但也只知華谷涵是對蓬萊魔女私心愛慕,至於武林天驕的那段糾紛,他卻是毫不知情了。他見蓬萊魔女神色黯然,還只道她是傷離恨別,心裡反而晴暗爲谷涵喜歡,想道:“看來不只男的有心,女的也有意。”便安慰蓬萊魔女道:“華大俠熱心爲國,四處奔波,令人敬佩。我和他已約好將來在軍中見面,柳女快也下愁沒有與他會面之期。”

蓬萊魔女不願多談她的私事,淡淡一笑,扭轉話題,說道:“大家都是執戈禦敵,見不見面都是一樣。辛將軍,你詞意沉雄,但卻似頗有心事。這是何故?依我看來,今日並非沒有孫仲謀這樣的英雄人物,虞允文將軍名副其實,當真是允文允武,辛將軍,你自己也是文武全才,上馬能殺賊,下馬能草露布的英雄,比之孫仲謀,也只有過之,而無不及。何用慨嘆?”辛棄疾喟然嘆道:“你太看重我了。柳女俠,但你卻有所不知,朝廷之事,言之實是令人氣憤。”

辛棄疾嘆了口氣,接着說道:“金虜南侵的消息傳來,最初廷議紛壇,主和派由魏良臣倡議,甚爲得勢。有請皇上遷都避敵的,甚至還有請皇上向金虜上表請罪的。後來文臣中的陳康伯,武將中的劉椅等等正直大臣,慷慨陳言,駁斥了主和謬論。

皇上終於也明白了求和避敵,大宋即難免覆亡,這才起用劉-爲‘江淮制置使’,備戰待敵。

“如今全國人心振奮,主和派的氣焰,是被壓下去了。魏良臣連一個‘和’字也不敢出口了。可是主和派諸人,仍是柄國當權,備戰的將領,卻受到諸多制時!

“即以虞允文將軍的處境而論,他奉命守江御淮,單騎出京,收編散兵遊勇,招募民兵,短短几月,即練成一支勁旅,朝廷應如何嘉獎纔對,但主和派反而彈劾他,說他下該擅自收編其他將領的潰卒,有越職權。那些畏敵如虎,聞風先遁的將領,十九躲到後方,甚至連人影也找不到,散兵遊勇,總得有個安置。

劉-上表替虞允文辯解,皇上明白了實情,這纔沒有加罪於他。

主和派彈劾不成,卻又藉口怕虞允文俘報兵額,要派什麼點兵官去點過兵丁數目,這才能發足糧餉。在未清點名額之前,只能按所報的折半發給。拖延至今,這問題尚未解決,你說氣不氣人?”

耿照道:“好在老百姓都非常愛戴虞將軍,知他軍糧不足,紛紛輸粟勞軍。當真是要糧有糧,要人有人。我在虞將軍的帳下雖然時日無多,老百姓但求有人能夠爲他們抗敵,不惜毀家抒難的感人事例卻見了不少!”

辛棄疾又道:“再說到咱們這支義軍,令叔臨終之時,要我挑起這副擔子。我帶了這支義軍渡江、請朝廷安置。朝廷如今還是未有明文發落。皇上召我進京奏對,只陛下召見了一次,說是叫我等待後命,至今二月有多,也還是沒有下文。我又不敢擅自離開京都,回到軍中,金虜南侵在即,我在這裡度日如年,你說怎不心急?“這還罷了,前幾日我聽得風聲,說是禁軍都指揮王俊,正在多方活動,請皇上派他去收編這支義軍,做這支義軍的統帥!

我不是想與他爭權奪位,可是這,這個王俊,實在不是好人,你可知道?……”

耿照不待辛棄疾把話說完,已是駭然說道:“王俊?不就是從前誣告岳飛的那個壞蛋?”辛棄疾嘆口氣道:“不是他還有何人?他內有司禮太監洪公公給他撐腰。外有魂良臣作他奧援,勢力可還真不小哪!”耿照大怒道:“他敢到咱們義軍中作統帥,弟兄們先就把他宰了。”辛棄疾嘆道,“這可就要激起兵變了!”正自感到應付爲難,說到這裡,那小護兵進來稟報。

那小護兵呈上一張大紅帖子,說道:“劉大人到來拜會將軍。”蓬萊魔女與耿照聽得“劉大人”三字,都提起了精神,眼睛瞧着那張帖子。辛棄疾笑道:“不是劉-,是劉-的侄子劉直夫。劉-統兵在外,委他做‘江淮制置使’的‘京都留守’(等於現代的戰區司令長官的駐京辦事處主任之類職務)。此人年少得志,雖說是出於叔父提攜,卻並無紈絝子弟作風他不但頗有才幹,而且頗有幾分豪情俠義,和我很談得來。前幾天我還曾在他家裡痛快一場,飲到酣時,縱談國事,他也曾似我一樣擊劍悲歌。只不知他這次到來,是回拜還是有事?蓬萊魔女不想泄露身份,雖說這劉直夫不同於一般俗史,見了面究竟也要多費解釋,便與耿照迴避到屏風後面。辛棄疾吩咐護兵請客。

劉直夫一走進來,便與辛棄疾作揖說道:“稼軒兄,恭喜,恭喜!”辛棄疾怔了一怔,道:“喜從何來?”劉直夫道:“日前兵部尚書奉聖上面諭,議訂你的官職,現在兵部授你爲承務郎,參贊軍務,正是分發家叔軍中,兵部文書已經到達,要我催你剋日赴任,你不是正爲出處焦慮,在京中住得不耐煩嗎?這回可遂你的志願了。”

“承務郎”是個不大不小的六品官銜,由兵部直接委任,而無須由皇帝下詔,委任的文書也是由直屬長官發,而非送給本人,劉-不在京都,故此便由他的京都留守轉達這道命令了。

辛棄疾沉吟半晌,說道:“兵部文書就只是授我這麼一個官銜麼?還有沒有其他命令?”劉直夫歉然說道:“承務郎是委屈了吾兄大才,但這個六品官兒卻是由聖上交由兵部議訂的,與衆不同,可見吾兄的名字,也早已留在帝心了。”劉直夫這些話當然是安慰辛棄疾的。要知辛棄疾率領義師來歸,轟動朝野,論功行賞,至少也應該是個二品三品的將軍,皇帝記得他的名字,那是當然之理,如今交由兵部議訂,只給他一個六品官兒,那已是大大貶抑了他,決不能說是青眼有加了。

辛棄疾道:“我不是嫌官大官小,執千戈而衛社稷,作個小兵,我也是樂意之極,何況還是追隨令叔呢。只是我想知道我帶來的這支義軍,朝廷卻作何安置?”

劉直夫嘆了口氣,說道:“實不相瞞,家叔曾上過幾封奏摺,保薦吾兄作爲統帥,所率的義軍編爲正式官軍。如今兵部明令已頒,家叔此議已被廢棄了。據我所知,關於這支義軍,還有另外兩種安排,正在等候聖上作最後的決斷。”

辛棄疾道:“哪兩種安排?”劉直夫道:“大臣陳康伯上疏,請聖上重用虞允文將軍,賦予他以收編一切散兵遊勇之專責,兼領這支義軍,收編之後,撥歸家叔節制。這是一種安排。第二種安排,是大師魏良臣上疏,奏請聖上,將禁軍指揮王俊外調,統領這支義軍。”

辛棄疾道:“第二種安排,千萬不可。義軍兄弟,誰不知道王俊是曾作桑檜幫兇,謀害了嶽少保的好人?若他膽敢去接帥印,定然激起兵變!”

劉直夫道:“朝中正直大臣,人人也知有這危險,但秦檜是當今聖上曾重用了十幾年的宰相,他死後多年,黨羽依然盤踞朝廷,大臣可以上疏反對王俊外調,但卻不便向聖上提起這件舊事,作爲反對王俊的理由。這麼一來,大廈的反對,只怕就未必及得上魏良臣保薦的有力了。不過,聖上因爲反對王俊之人甚多,如今也還在猶疑未決。”

辛棄疾嘆口氣道:“可惜我根本沒有再次陛見的機會,否則必將犯顏直諫,痛陳利害!”劉直夫沉吟半晌,說道:“機會也還是有的。吾兄雖是個小小的承務郎,由兵部直接委派,但卻是由皇上交由兵部議訂的,按規矩吾兄可以上個謝恩折。對這支義軍該當如何安排,吾兄在折中也可以有所獻議。吾兄是率領這支義軍渡江南歸之人,如今又不是爲爭官職,向聖上進言,或許能邀天聽。”

劉直夫告辭之後,耿照與蓬萊魔女從屏鳳後面走了出來,耿照說道:“這支義軍是我叔父一手創立的,倘若落在王俊手中,我叔父也死不瞑目!”

辛棄疾擊案說道:“當然不能落在王俊手中,我拼了一死,也將直諫。在謝恩折中,不但要反對以王俊統軍,我還要揭發奸臣誤國之罪!”

蓬萊魔女嘆氣說道:“辛將軍,你勇氣可嘉,但只怕你拼死進言,這一封謝恩折也未必能夠上達天聽。”

辛棄疾道:“你怎麼知道?”蓬萊魔女道:“你想想看,耿照託你山劉-進呈皇帝老兒的他父親那封遺書,如今是落得個怎麼個結果?”辛棄疾道:“不錯,我正在奇怪、這件事怎麼這許久都沒有下文,照弟,你這次進京爲了何事?是否奉詔而來?”

耿照道:“‘詔’是奉了,可惜卻是好人所傳的聖旨。”當下蓬萊魔女與他將日來的種種遭遇告訴了辛棄疾,蓬萊魔女道:“我已查得實情,宮中的司禮太監那個叫做什麼洪公公的,與魏良臣裡外勾通,洪太監掌管奏章與聖諭的收發,你一個小小的官兒,所上的謝恩折,他給你扣留下來,皇帝老兒根本就不會知道!”

辛棄疾捶胸長嘆道:“國事如此,夫復何言!”耿照想起自己父親的數十年苦心,付之流水,也是十分難過,更無言語可以安慰辛棄疾了。

蓬萊魔女若有所思,半晌忽道:“辛將軍,際寫這封謝恩折吧,將耿老伯那封遺書被扣之事,也寫進去。”芋棄疾詫道。

“你不是說我這個小小官兒的謝恩折,決難上達天聽嗎,何以你又主張我寫?皇上看不到,那又有什麼用?”蓬萊魔女道:“我親自給你送去!”

此言一出,辛、耿二人都是大吃一驚。辛棄疾道:“這個恐怕使不得吧?大內高手如雲,禁衛森嚴……”蓬萊魔女笑道:“你敢拼死上疏,難道我就不敢擠死送信?深宮大內,雖是禁衛森嚴,只怕也還未必能夠阻攔於我!那些大內高手麼!嘿,嘿,要想捉我殺我,只怕也不是那麼容易!”

辛棄疾見過蓬萊魔女的本領,那次耿京被害,她幫忙辛棄疾擒拿那叛將張定國之時,張定國盤踞山頭,居高臨下,辛棄疾兵困峽谷,束手無策,當時就是由蓬萊魔女偷偷上了山頂,從數十丈的高峰,一躍而下,將張定國拿獲的。以這等卓絕的輕功,蓬萊魔女剛纔那一番豪語,確實也不是大言。

辛棄疾道:“好,既是別無良策,也只好姑且冒險一試了。柳女俠,你慷慨任俠,請受辛某一拜!”蓬萊魔女笑道:“彼此都是爲了大宋興亡,又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你何須拜我,趕快寫吧!”

耿照給他鋪紙磨墨,辛棄疾倚馬才高,振筆疾書,洋洋數幹言的一封奏摺,不消一個時辰,也便寫好了。說道:“照弟,你再給我仔細參詳參詳,看看其中可有什麼不妥之處?”

耿照道:“吾兄這封奏摺,犯顏直陳,痛陳利害,謀國之忠,溢於言表、不讓賈長沙之流涕上疏專美於前,弟是不能更易一字的了。想皇上若非十分糊塗,讀了也當感動。弟所慮的倒不是此疏……”

辛棄疾道:“那是何事?”耿照道:“皇宮廣闊,房屋只怕不下千間,柳俠女又不熟悉宮中道路,怎知那皇帝老兒所在?”

蓬萊魔女道:“那也只有見機行事,碰碰運氣了。好運氣未必碰得上,但也總好不過。”

辛棄疾道:“劉直夫曾入過宮禁,據說御花園中有座‘翠寒堂’,倚山修建,前面是一個大荷塘,周圍栽植修竹,是人間最妙的避暑勝地。如今炎夏未過,皇上多半是住在翠寒堂中。你只要能夠找到那座翠寒堂,將這封奏摺放在書案上,即使不見皇上,那也有讓他過目的機會。”

蓬萊魔女接過那封奏摺,說道:“有了這個線索,那就方便多了。如今天色不早,我先到皇宮附近溜溜達達,熟悉地形。”

辛棄疾道:“好,你無暇吃飯,我給你準備一點乾糧。倘若碰到意外,吃飽了也好動手。”

蓬菜魔女道:“照弟,今晚五更,我若是不能回來,你就不必再等我了。與東園前輩明早六和塔之約,你就單獨去吧。也不必告訴他這件事情,免得誤了他的正事。”她是顧慮東海龍性烈如火,若然知道此事,怕她陷在宮中,只怕也會闖進宮來,鬧個天鬧地覆,那就不但連累了東海龍,而且也會誤了下月初五赴東海無名島偵察奸人集會之事。

耿照含淚說道:“柳女俠放心,小弟省得。”要知蓬萊魔女本領雖高,但此去實是吉凶難卜,蓬萊魔女說的這番話就是預防萬一,先給耿照來個交代的意思。耿照只恨自己的本領低微,無力相助。

蓬萊魔女拿了乾糧,與辛、耿二人互道一聲“珍重”,便即出門,這時已是天將入黑的時分了。

蓬萊魔女繞着紫禁城走了一週,走到了御花園牆外,好容易待到二更時分,便施展絕頂輕功,越牆而入。好在這晚碰巧月淡星疏,蓬萊魔女飛過圍牆,儼如一時飄墜,落處無聲,巡邏的衛護,竟是絲毫未覺。但見層樓叢疊,假山亭閣,星羅棋佈,一望無涯,雖然知道有個“翠寒堂”,卻不知坐落何方?蓬萊魔女只好瞎闖。走到園中深處,巡邏的衛護越來越多,蓬萊魔女雖是技高膽大,也不能不分外小心。園中有許多蒼松古柏。

蓬萊魔女爲了防人覺察,索性飛身上樹,以絕頂輕功,從這棵樹飛到另一棵樹,似靈猿一般,在樹上行走,找尋翠寒堂所在。

蓬萊魔女腳點樹梢,“飛”過了十幾棵松樹,正自覺得這個辦法巧妙,忽聽得有人“噫”了一聲,突然間一股勁風,從她身旁刮過,樹葉紛紛落下。

蓬萊魔女剛剛落在一棵樹上,連忙定着身形,屏息呼吸。只聽得一個人笑道:“上官將軍,你也太過慮了。只怕是飛鳥吧?”

另一個道:“不對,不像是飛鳥的影子。”原來下面這兩個人是宿衛軍統領上官扶威與另一個御前侍衛。

蓬萊魔女聽得他們的對話,知道他們也還不敢斷定是人是鳥,便藉着茂密的樹葉掩蔽身形,恢然不動聲息。上官扶威道:“小心爲上,待我再打幾掌試試。”

呼呼地接連發出幾記劈空掌,蓬萊魔女周圍那幾棵松樹,樹動枝搖,樹葉落了滿地。

蓬萊魔女心頭微凜,想道:“我只道宮中衛護都是一些酒囊飯袋,卻不料也還有如此能人!”這人的劈空掌力大是不弱,他以掌力搜索,只要打到蓬萊魔女這棵樹上,蓬萊魔女就決難隱藏。是依然不露聲息,還是冒險立即轉移,蓬萊魔女正打不定主意,忽聽得“吱”的一聲,一條黑影從她旁邊的一棵樹梢躍過第二棵松樹,轉瞬之間,沒入林中。

那御前侍衛笑道:“原來是個猴子,和咱們開了玩笑。”上官扶威道:“猴子都是飼養在猴山之中,周圍都有鐵網圍住的,怎能在園中到處亂跑?”那侍衛笑道:“上官將軍有所不知,昨日那猴監飼猴之時,一不小心,給兩隻猴子竄了出來,尚未拿獲,想來這隻猴子就是從猴山逃出,在這裡作怪的了。”上官扶威沉吟半晌,搖了搖頭,說道:“不對,猴子在這麼高的樹上,影於似乎不應該有這麼大!小心爲上,咱們還是分頭搜查去吧,要是偷進了刺客,事情可就大了。但也不必張揚,免得不是之時,惹人笑話。”上官扶成向那黑影逃走的方向追去,那御恃衛嘀嘀咕咕地說道:“疑神疑鬼,何苦來哉?”自言自語,也自走開了。

上官扶威眼力很是厲害,但也還不敢十分斷定是人非猴。蓬萊魔女卻吃驚不小,原來她在樹頂上比上官扶威看得分明,那的的確確是一個人而不是猴子。那人的輕功本領,只有在她之上,決不在她之下,正因爲那人的本領太高,所以才令上官扶威也迷惑了。

蓬萊魔女心道:“這人偷入宮中,不知所爲何來?笑傲乾坤與武林天驕昨晚已經走了,料想不會再折回來,偷入禁苑,而且也不像他們兩人的身材,哎呀,倘若是金國派來的奸細,這可就不妙了。”

正自疑心不定,忽聽得有人似在她耳邊悄悄說話,聲音極細,卻是聽得清清楚楚。

這聲音說道:“從這裡向西走,走過第三座亭子,折向東走,走過一座假山,再向北走,可以看見一個荷塘,荷塘對面,山腳底下,有棟房屋,那就是翠寒堂了。”

周圍樹木靜止,杳無人影,那人是在遠處,用“傳音入密”的內功向她傳活的。蓬萊魔女又驚又喜,驚的是這人的內功如此裸湛,不但在她之上,只怕笑傲乾坤與武林天驕比起此人,也是頗有不如,喜的是,這人既然暗中指點她的路徑,想必不會是敵人了。蓬萊魔女在驚喜之外,更有幾分奇怪,猜不透這個陌生人怎會知道她是要尋覓翠寒堂?蓬萊魔女無暇仔細推敲,當下就依着那人的指點走去,果然見到了荷塘。

荷葉田田,蓮花朵朵,恍如翠蓋紅裳,微風吹過,一水皆香。蓬萊魔女暗自嘆道:“此地當真是仙境一般,這皇帝老兒也太會享福了。”

忽聽得輕攏慢捻的琵琶聲起,擡眼望去,只見翠寒堂外,臨湖的一面平臺,擺看堆滿香花鮮果的几案,有個男子坐在當中,兩個宮娥模樣的女子隨侍左右,其中一個手抱琵琶,正在開始調弄。

蓬萊魔女心道:“這男的想必就是皇帝老兒了,虧他還有如此閒情逸致。”琵琶聲初起如“間關鶯語花底滑”,瞬息一變而似“幽咽流泉水下灘”,頗出蓬萊魔女意料之外,心道:“怎的這樂聲如此悽苦?”

手持拂塵的那個宮娥說道:“皇上,這首詞是誰做的?良辰美景,奏此淒涼曲調,是不是有點殺風景了?”這男子果然是南宋的天子趙構,他嘆了口氣,說道:“你不必管,朕叫你唱,你就唱吧。”

那宮娥輕啓朱脣,配合着樂聲唱道,“裁剪冰綃,輕疊數重。淡著胭脂勻注。新樣靚妝,豔溢香融,羞煞蕊珠官女。易得凋零,更多少無情風雨!愁苦,問院落淒涼,幾番春暮?憑寄離恨重重,這雙燕何曾、會人言語?天遙地遠,萬水乾山,知他故宮問處?怎不思量?除夢裡有時曾去。無據,和夢也新來不做。”

如怨如慕,如泣如訴,聲聲悽楚,趙構淚滴衣襟,蓬萊魔女也不禁心酸淚咽,想道:“他在金虜南侵前夕,聽他爹爹這首以血淚寫成的亡國之詞,看來倒是傷心人別有懷抱,並非全然糊塗。”

原來當年“靖康之恥”,徽欽二帝給金人擄去,(宋徽宗趙佶是趙構的父親,宋欽宗趙桓是趙構的哥哥。)宋徽宗擅長文學,這首“燕山亭”同,就是他在被押赴燕京途中,自往“北行見杏花”而作的。這首詞非常細緻地描寫了他的亡國哀思。初見杏花,就想起宮女,於是拿宮女來比杏花,都是“易得凋零”的。

從宮女想起故國故宮,想憑雙燕將這重重離恨寄回故國,可惜雙燕是“何曾會人言語”。其實,即使雙燕會人言語,但“天遙地遠,萬水千山”,它又怎知故宮何處?再想起“故宮”不能再回去了,連夢也恐怕夢不到了。當真是迴腸蕩氣,不勝悽惻之至。

這首詞寫在二十年之前,宋徽宗早已死了,在金國統治下的淪陷區,這首詞早已在漢人中私下傳誦.但在江南則還是知者無多,更沒人敢拿來演唱。蓬萊魔女心想:“這皇帝老兒若是稍有心肝,聽了他爹爹這首詞,也該奮起抗敵。”

琵琶嘎然而止,兩個宮娥都是大爲惶恐地望看趙構。

趙構深深唄了口氣,說道:“朕今晚在翠寒堂聽你琵琶,樂聲是歡快也罷,淒涼也罷,朕都算得是享盡了帝王之福了。只怕他日羈身異域,舉目無親,北國風沙之中,只能聽胡雁的哀鳴。”那兩個宮娥惶然伏地,說道:“陛下何出此言?”趙構將她們拉了起來,緩緩說道:“這首‘燕山亭’詞是太上皇北狩途中的御製,(按:徽欽二帝被金人擄女,當時宋人的談話或文字紀載,爲之隱諱,美其名曰‘北狩’。)有人抄了一份給我。如今金主完顏亮揚言要到臨安來度中秋,胡馬窺江,戰雲已布,朕恭聆上皇御製,能不興悲?”

蓬萊魔女心道:“原來這皇帝老兒乃是恐懼自己陷於父兄同樣的命運。他不恩報仇雪恥,卻畏敵如虎,可堪浩嘆!不過,只要他懂得傷心,也還不算是十分糊塗的昏君。”她在感慨之中又有幾分奇怪,“是誰將他爹爹首流亡詞草抄來給他?朝中的文武大臣,未必有這麼大膽?嗯,抄這首詞給他的人也真是有心之人!”

那兩個宮娥面面相覷,不敢言語。有個小太監上來俯伏說道:“陛下今晚到哪座宮中安歇,還是傳哪位貴妃娘娘到翠寒堂來,夜已深了,請陛下降旨。”趙構嘆口氣道:“朕哪還有心思作樂?今晚朕留宿翠寒堂,什麼人都不宣召,你們也不要來嘮嘮叨叨了,讓朕安靜一宵。”那小太監大氣也不敢透,應了一聲:“是!”便退了下去:趙構道:“你門吩咐小宮娥給我焚香備茶。

朕今晚在書房獨宿。你們也無須伺候。”那兩個宮娥道:“早已安排妥貼了,夜已三更。皇上龍體要緊,有什麼奏章,明日再看吧,請陛下早些安歇,”趙構道:“好,你們倒很會體貼朕,但也不必你們多話了。這就進去吧。”

那兩個宮娥陪着趙構進去,之後出來了兩個侍衛,在翠寒堂外面站班。蓬萊魔女心道:“皇帝老兒今晚獨宿翠寒堂,這倒是個難遇的良機。”當下折了手指般大小的一節柳枝,用重手法擲入荷塘,發出輕微的聲響,那兩個侍衛耳目靈敏,聽得聲響,趕忙到塘邊來看,笑道:“原來是風飄落時。”

蓬萊魔女乘他們注意分散的時候,早已繞過荷塘,以絕頂輕功,悄無聲地進入了翠寒堂。翠寒堂中的御書房有燈光透出窗紗,蓬萊魔女很容易地就覓到了所在,她伏在屋檐的凹槽中,以“珍珠倒捲簾”的身法,足尖勾着鍺角,看進屋中,只見趙構果然是獨自一人,在書房裡負手徘徊。忽地自言自語道:“是打呢,還是不打!打了兵敗被俘,只怕連一個‘歸命侯’都做不成!但若不打,束手就擒,那更是要與爹爹同一命運了。”

趙構自言自語了一會,忽地打開抽屜,拿出了一張羊皮,羊皮上有點點斑斑的血漬,又自言自語道:“這的確是我哥哥的筆跡,唉,真想不到他死的這麼慘!”他唉聲嘆氣,臉卻殊無悲慼之容,眉宇之間。似還隱有喜色。

蓬萊魔女眼光銳利,她在窗紗上用指甲刺穿了一個小孔,愉窺進去,趙構背向她坐,那張羊皮書卻正好對着她。上面寫的字雖是看不分明,但卻可以看得出前面幾行歪歪斜斜的字跡,鮮紅刺目,乃是血寫的草書,後面有十幾行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乃是墨寫的楷書,顯然不是同一個人的手筆。蓬萊魔女怔了一怔,隨即恍然大悟,“是了,送這張羊皮書給他的人,也定然是抄他爹爹那首詞給他的那個人了,這人在他哥哥的血書之後,又續寫了那麼一大段,告訴他哥哥是怎麼死的。”

原來趙構的哥哥,就是宋欽宗趙桓,他與父親徽宗趙佶一同被金人所擄,趙佶年老,經受不起折磨,在被囚之後的第五年,(南宋紹興六午,金熙宗天眷元年)病死“五國城”。趙桓卻活到六十二歲,一直在過了三十多年的囚犯日子之後,其時已是完顏亮做了金國的皇帝,完顏亮生性殘忍,在正隆六年,有一天忽然想起這個被囚了三十多年的未帝,將他捉弄,竟然要這個六十三歲的者頭,到校場去與另一個被囚的遼國皇帝耶律延槽賽馬,完顏亮命手下用箭先後穿過耶律延槽與欽宗的心胸,欽宗墜馬死,金主不準收屍,用馬蹄踐踏到泥中,作爲葬禮。

宋高宗趙構有個心病,既怕金國興兵滅他國家,但另一面又怕諸將北代成功,將他哥哥迎接回來,那時他皇位不保,是以最如意的算盤乃是與金國講和,佐他得以在江南偏安,當初他以十二道金牌,將岳飛召回,後來又聽從秦檜的主意,將岳飛殺悼,就是由於這個心病。

如今他知道哥哥確實已死,他的心病已經消了。想起他哥哥死得如是之慘,雖則遂了自己的心願,卻也不由得興起兔死狐悲之感,思念及此,心意立決,猛地擊案叫道:“金虜欺我太甚,哼,哼,看來是非和他們一折不可了!”

蓬萊魔女停了他這般言語,心頭大喜,正想趁此機會,就進去把辛棄疾的奏摺給他,並向他進言。忽聽的趙構“咦”了一聲,又自言自語道:“這並不是奏摺呀,怎的也放在這裡?”在書案上拿起了一本小冊子米,看了一眼,驚詫之極,喃喃說道:“孤臣耿仲遺書?這耿仲是什麼人?怎的我不知道!奇怪,他的遺書怎麼混在我案頭的奏摺之中?”

蓬萊魔女曾見過耿照父親的遺書,當初耿照與玉面妖狐同在一起,被蓬萊魔女所擒,蓬萊魔女就是因爲搜出這份遺書,而知他是忠義之士的。這時從窗孔惱窺進去,只見皇帝手上捧着的那本小冊子,果然是和那份遺書一式一樣。耿照的父親名叫耿仲,這名字從皇帝口中唸了出來,更是不會假了。

蓬萊魔女喜出望外,心道:“這份遺書到了皇帝手中,這可就更好了。且不要騷攪他,待他看完了這份遺書,我再把辛棄疾的奏摺送進去。”

趙構聚精會神地看了幾頁,忽然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那本小冊子跌落地上。蓬萊魔女正自覺得有點奇怪,“好端端的怎的突然打起瞌睡來了?他看了這份遺書,應該驚心動魄,分外精神纔是。”

心念未己,忽覺一縷幽香,沁入鼻觀,蓬萊魔女吃了一驚,只聽得“蓬”的一聲,已有一人破門而入,哈哈大笑。闖進御書房的這人,正是曾和蓬萊魔女兩度交過手的番僧竺迪羅。

這迷香乃是江湖上常用的“雞鳴五鼓返魂香”,雖然厲害,卻是無毒。蓬萊魔女內功深湛,這種無毒的雖然厲害也還不是十分厲害的迷香,卻迷不到她。只是因她剛纔全神貫注,觀察皇帝的動靜,卻沒提防竟有敵方高手突如其來,如今這竺迪羅已進了御書房,皇帝也已在他掌握之中,蓬萊魔女可就不便輕舉妄動了。

蓬萊魔女心念電轉:“這廝用無毒的迷香,看來並非想刺殺皇帝,且看他如何?”只見竺迪羅站在趙構跟前,將他搖了一搖,趙構熟睡如泥,毫無反應。竺迪羅笑道:“你這昏君在這翠寒堂中倒是會享清福。此時我要殺你,易如反掌。只是我主公吩咐,說正因爲你是個昏君,就不許我殺你。這真是莫測高深,但主公既然這樣吩咐,我只有依命而行。哼,哼,就讓你這昏君多享凡年福吧。”他咕咕噥噥,看來是因爲他“主公”的這個吩咐,以至他不能殺掉大宋皇帝而震驚天下、深感遺憾。

竺迪羅不解他“主公”的用意,蓬萊魔女卻是一怔之後,立即明白,“這皇帝老兒一向是對故求和的,敵人知道他並無大志,只恐刺殺了他,假如換了一位有作爲的皇帝,更是對他們不利。

這皇帝老兒倘若知道敵人是因爲如此這般而不殺他,也當慚愧?可是敵人已不是想刺殺大宋皇帝,卻又派這竺迪羅進宮作甚?”

蓬萊魔女這疑問立即得到解答。竺迪羅放開了趙構,眼光一瞥,看見地上的那份“孤臣耿仲”的遺書,登時又哈哈大笑起來!正是:心懷故國多奇志,一片孤臣孽子心。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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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回 虎穴闖來繞膽氣 豹房相會表心情第一一五回 血濺刀留悲遠使 龍爭虎鬥震奇僧第七十六回 羣雄紛起誅奸細 一死何辭謝本幫第二十五回 亦狂亦俠真豪傑 能哭能歌邁俗流第四十六回 今戈鐵馬悲慷氣 裁剪冰綃血淚詞第七十回 青竹杖中藏秘密 光明廟裡見奇情第八十二回 義釋戰俘歸故里 欲誅首惡探魔宮第一○四回 飛書邀友同禦敵 比武打擂各逞能第七十六回 羣雄紛起誅奸細 一死何辭謝本幫第一○六回 玉女有情憐俠士 奸徒無義叛紅妝第四十一回 秘籍甜言謀大利 金圈鐵筆鬥名山第七十八回 同命相憐嗟母女 求榮不惜劫妻兒第四十三回 誰施覆雨翻雲手 巧布含沙射影圖第四十九回 欲逞強橫凌弱寡 偏工心計騙紅裝第七十四回 偷天換日欺豪傑 覆雨翻雲貨丐幫第八十回 弱女飄零遭毒手 英雄奮起鬥魔頭第五十六回 海上狂歌傷逝水 山頭悵立盼歸帆第七十二回 疑雨疑雲談舊事 亦真亦幻溯前情第一一三回 破鏡難圓情悵悵 零脂溼淚恨茫茫第四十三回 誰施覆雨翻雲手 巧布含沙射影圖第九十六回 難圓破鏡終遺憾 鬥角勾心各逞謀第一○四回 飛書邀友同禦敵 比武打擂各逞能第九十一回 雙鳳樓頭尋怨婦 孤鸞山上會羣雄第五十四回 清濁兩分心自苦 恩仇俱了意難忘第三十一回 百步傳杯驚四座 一技禿筆戲渠魁第七十七回 至死始知多罪孽 此生深悔少海量第七十四回 偷天換日欺豪傑 覆雨翻雲貨丐幫第七十回 青竹杖中藏秘密 光明廟裡見奇情第八十六回 舉義旗英雄救友 喪天良逆弟追兄第八十八回 大娘怒折綠林箭 妖女暗施蜂尾針第一○三回 新人輩出交英俠 毒計頻施襲丐幫第八十九回 三番毒手彌妖霧 三探魔宮下戰書第七十一回 問罪魔頭來古剎 閉關高士練神宮第六十一回 俠女巧謀逃毒手 靈堂奇變困魔頭第二十九回 樓船要挫胡兒銳 水戰初揚大漢威第九十七回 塞外傳書邀舊友 桃林練掌復神功第三十四回 魔女傷心談往事 金宮盜寶話前因第七十三回 悵我知音何處覓 喜他紅豆不空拋第一一五回 血濺刀留悲遠使 龍爭虎鬥震奇僧第二十八回 變聲肘腋情何忍 禍起江心事更奇第三十五回 索書不覺生疑竇 問訊何從煞費神第二十五回 亦狂亦俠真豪傑 能哭能歌邁俗流第二十回 疑念冰消憐舊燕 畫皮揭破識妖狐第一一八回 漠漠黃沙尋舊友 迢迢銀漢渡雙星第七十二回 疑雨疑雲談舊事 亦真亦幻溯前情第六十八回 陌路相逢施毒手 敵營隱伏報深仇第四十一回 秘籍甜言謀大利 金圈鐵筆鬥名山第九十五回 禍根未絕羣魔遁 世亂還須國手醫第九十七回 塞外傳書邀舊友 桃林練掌復神功第六十一回 俠女巧謀逃毒手 靈堂奇變困魔頭第六十八回 陌路相逢施毒手 敵營隱伏報深仇第十六回 忍令上國遭胡辱 擬絕天驕拔漢施第 八 回 笑傲乾坤狂士氣 歌殘金縷女兒情第四十回 應有豪情消芥蒂 又來佞僕進奸言第二十六回 惘惘情思困魔女 重重迷霧隱妖狐第 五 回 妖狐兔脫心何狠 魔女鷹揚氣正豪第一○九回 幻化妖狐施殺手 重逢故友說前情第二十一回 峽谷交兵擒叛將 囚車審賊問妖狐第十六回 忍令上國遭胡辱 擬絕天驕拔漢施第一○三回 新人輩出交英俠 毒計頻施襲丐幫第一一五回 血濺刀留悲遠使 龍爭虎鬥震奇僧第三十八回 癡情何託憐妖女 毒計重施騙小姨第二十二回 半閨新詞幾行淚 一般心事兩逃情第九十八回 竟有狂徒窺出浴 何來小子下游辭第五十一回 遍訪天涯尋弱女 橫跨怒海會伊人第九十回 宿怨難消迷不悟 重樓深鎖意何居第二十五回 亦狂亦俠真豪傑 能哭能歌邁俗流第 九 回 虎穴龍潭都不懼 新歡舊愛兩難忘第二十六回 惘惘情思困魔女 重重迷霧隱妖狐第二十二回 半閨新詞幾行淚 一般心事兩逃情第十三回 身無綵鳳雙飛翼 心有靈犀一點通第七十四回 偷天換日欺豪傑 覆雨翻雲貨丐幫第一一五回 血濺刀留悲遠使 龍爭虎鬥震奇僧第一○七回 滿懷心事羞難說 一點靈犀已暗通第七十八回 同命相憐嗟母女 求榮不惜劫妻兒第二十回 疑念冰消憐舊燕 畫皮揭破識妖狐第八十四回 錦帳青鋒疑是夢 瓊樓玉宇不勝寒第 八 回 笑傲乾坤狂士氣 歌殘金縷女兒情第九十三回 悵望關河空弔影 愁生故國念離人第七十七回 至死始知多罪孽 此生深悔少海量第八十二回 義釋戰俘歸故里 欲誅首惡探魔宮第 六 回 迷霧重重真亦幻 恩仇種種是耶非第一○四回 飛書邀友同禦敵 比武打擂各逞能第七十七回 至死始知多罪孽 此生深悔少海量第四十九回 欲逞強橫凌弱寡 偏工心計騙紅裝第一一七回 寶刀藏秘滋疑竇 錦帳囚人嘆貴妃第十一回 檀郎己是心腸變 好夢由來最易醒第三十六回 偏安猶作和戎策 報國誰知犯佞臣第五十三回 劫火未消來異士 神功無敵懾羣魔第九十五回 禍根未絕羣魔遁 世亂還須國手醫第 六 回 迷霧重重真亦幻 恩仇種種是耶非第五十三回 劫火未消來異士 神功無敵懾羣魔第九十回 宿怨難消迷不悟 重樓深鎖意何居第五十回 驚人傲骨揚英氣 爵世神功克毒刀第一○五回 大漠稱雄來汗使 金京爭勝打擂臺第一○六回 玉女有情憐俠士 奸徒無義叛紅妝第八十三回 太惜佳人忘舊恨 欣逢王府賀新婚第一一七回 寶刀藏秘滋疑竇 錦帳囚人嘆貴妃第一○一回 長老自殘施怪術 魔頭得逞奪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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