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有不識相的,要來打破這麼溫馨的時刻。
“白神醫,你看看,這樣藥材有沒有不合適的?”
羅成傑提着一布兜的藥材走了進來,來不及坐下歇口氣,便急忙開口。
白子路皺着眉頭,在羅成傑緊張又不解中,挑剔的檢查了一下那些藥材。
“在門口守着,在下要調配解藥,不許任何人打擾。另外,不得搬動病人身體,否則後果自負。”
說罷,便拎着伸長脖子往門口張望的許馨兒,進了會客室。
“你幹嘛啊,我根本什麼都不會,又幫不上你的忙。”
許馨兒掙扎着從他手裡解救了自己的胳膊,不滿的開口。
她還想問問羅成傑,呂修文怎麼沒跟他一起回來呢。
這是個難得的刷好感度的機會,她不想錯過了。
白子路看着她不情不願的表情,眸色不由的深凝。
她,還是很在乎呂修文,還是對他念念不忘嗎?那自己又算什麼?
白子路的情緒波動,直接影響在了製藥方面。
其實,百日紅的毒,並不是什麼特別棘手的問題,只是中原人士不曾接觸過罷了。
而他,以前隨着師傅去西域的時候,剛好就瞭解了百日紅。
製作解藥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而且,也用不了那麼多的珍貴藥材。
甚至,他身上的萬能解毒丹,就可以輕鬆解決了。
那些藥材,他是留給她的,她現在做了官,怎麼着,庫房裡都得有點兒震場子的東西不是嗎?
只是現在,她的表現讓他很是不悅,所以他改變了注意,竟然真的認認真真的開始制起了解毒丹。
許馨兒看着他一本正經制藥的樣子,倒是不好說什麼了,只是安靜的待在他身邊,看着他不停的研磨各種藥材,掌控比例。
他的手很白,很瘦,很乾淨,這麼看着他讓人眼花繚亂的動作,居然有種賞心悅目的感覺。
許馨兒不由看的癡了,索性歪在椅子上,舒服的靠着,看他不停的動作。
白子路本是帶着怨念開始的,看到她竟然看自己看到出神,不由的勾起了脣角,神色也放輕鬆了不少。
手上的動作行雲流水、有條無序,白子路放慢了速度,一個步驟一個步驟的分解給許馨兒看。
到了後來,甚至邊製藥,邊講解那一步的原因和作用。
原身本來就接觸過一定程度的藥理知識,對他製藥的手法很感興趣。
很快,一個教的愉快,一個學的入迷,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不要太和諧了。
外面,等待的人,就沒有那麼輕鬆了。
因爲白子路之前的診斷說明,敏蘿郡主不足十二個時辰了。
除去他們找藥材的時間,和雜七雜八的,現在已經過去六個多時辰了。
敏蘿郡主已經有些糊塗了,雖然被施了針,有些昏昏欲睡,卻又總是適時的醒來,讓人知道她還活着。
這白神醫進去都這麼長時間了,怎麼還是一點音信也沒有,是不是哪種藥材有問題?
羅成傑渡着步子,焦急的在大廳裡轉圈,幾次都想進去房間裡看看到底怎麼樣了,又生生忍住了。
白神醫的脾氣,他還是瞭解一些的,若是他不願意救的人,你死在他面前,他也不會眨一眨眼睛。
同樣的,既然他已經答應了要治好的人,無論多難,都會全力以赴,就是閻王爺,也別想從他手裡搶人。
“羅大人,還要勞煩您催催神醫了,我家夫人,情況不太好。”
老嬤嬤一邊替敏蘿郡主沾着臉上創口流下來的膿水,一邊小心的查看羅成傑的臉色開口。
其他幾個丫鬟和另一個婆子,也都將目光對準了羅成傑,這是現在唯一能幫助她們的人。
幾個平時爭風吃醋的丫頭,這一刻倒是出奇的冷靜,敏蘿郡主若是出事了,家裡老太爺不會放過她們,皇上也不會放過她們。
“你們照顧好敏蘿郡主,白神醫既然說了他會救,那就一定不會將敏蘿郡主放任不管的,你們且放心等着罷。”
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安慰她們,還是在安慰自己,羅成傑索性坐在了敏蘿對面的椅子上。
端起一杯茶想喝一口,擡頭就看到敏蘿讓人倒盡胃口的臉,舉杯的手臂停頓了一下,又若無其事的將杯子放下了。
“神醫大人,還沒好嗎?”
許馨兒都坐的累了,想起來外頭正被病痛、毒素折磨着的敏蘿郡主,不由的出聲問聚精會神的男人。
都說認真的男人最帥,可不是麼,他低頭認真製藥的樣子,比平時多了一股柔和。
就好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突然降臨人間紅塵的感覺。
緊抿的脣瓣,勾勒出完美的脣線,不自覺就流露出一股嚴謹的感覺。
可能是因爲有些不確定,或者是別的什麼原因,他下巴上的線條蹦的很緊,有些微微的向前翹着。
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手裡的動作,全神貫注,只爲手底下的動作。
許馨兒看着他,不由的癡迷入神,就連他什麼時候走過來的,都沒有注意到。
“好了。”白子路剛剛還在不悅她又喚他神醫,只是因爲當時情況緊急,不允許他分神。
本打算制好藥丸了,再刁難她一番,哪知他回頭,就看到她受了蠱惑般癡迷的眼神。
不愉的心情,居然莫名生出幾分喜悅。
就連說出的話,聲音也柔和了好幾個音調。
“啊?啊,這就成了?那趕緊拿出去救人吧。”
許馨兒被他直白的目光盯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扇了扇有些熱的臉頰,起身準備出去。
哪知可能是保持一個東西坐的久了,腿上血液不暢,居然差點跌落在地上。
“小心!”白子路眼疾手快,將人撈進了懷裡,待她站穩了,又迅速的鬆開手。
許馨兒有些悵然若失。
這一世,他不是男主不是男配,只是個原劇情裡不曾出現的人物。
縱然兩人彼此都有點感覺,他卻始終恪守在他的那個標準之後。
“把藥拿出去吧,時間差不多了。”許馨兒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沒想到已經是晚上了。
白子路也發現了這一點,將兩條火燒火燎的胳膊,繃緊了縮在衣袖裡,率先出了房門。
“白神醫,可是製作出解藥了?”
羅成傑早在聽到房間裡動靜的第一時間,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這不,白子路一出來,就直接迎了上來。
白子路卻沒有理他,徑直走到椅子上半躺着的敏蘿郡主跟前。
“無論用什麼辦法,將這顆藥丸嚼碎了吃下去。”說着,將藥丸遞給了老嬤嬤,就退到一邊不再說話了。
起先羅成傑還在疑惑他話裡的意思,等到他解開穴道,敏蘿郡主不堪痛苦,甚至想要咬舌自盡的時候,他才明白,白子路剛剛那句話的意思。
“你要想清楚,你甘心這麼憋屈的死去,任由那些害了你的人逍遙法外,親者痛、仇者快?”
“還是安安穩穩的吃了藥丸,解毒後回去報仇?”
許馨兒的聲音裡,帶着奇怪的蠱惑意味,敏蘿郡主慢慢平靜了下來。
羅成傑看許馨兒的眼神,不由的變了。
這是他們刑訊時常用的手法,叫心理暗示,沒想到這位新上任的兵部員外郎年紀輕輕,就已經駕輕就熟了。
許馨兒如果知道他的心裡活動,一定會苦笑不已的。
她哪裡有他想象的那麼神,不過是怕敏蘿郡主自己放棄了,會給她造成麻煩,纔出口替她找了個堅持下去的理由罷了。
可能真的是她的話刺激了敏蘿那顆不甘的心,她居然強忍着撕心裂肺的痛苦,就那麼將藥丸一點點嚼碎消化了。
看着她當時痛苦又倔強的樣子,許馨兒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這是,一不小心,就引導了一個惡魔嗎?
看着她嚼藥丸時候,那股子咬牙切齒的勁頭,就好像,她嘴裡撕咬的,不是什麼藥丸,而且仇人的骨血。
而且,她的狹長的眸子裡,有暗潮洶涌,越來越幽深,越來越濃郁。
都說女人惹不得,特別是被狠狠傷害過的女人。
看吧,原本只是囂張跋扈的紙老虎,瞬間就變異成安靜潛伏的毒蛇了,就等着什麼時候,趁你不備,給你致命一擊。
“如果,真的是有人特意害你的話,那她肯定已經知道你毒發的消息了,你有什麼打算嗎?”
原本看着敏蘿郡主來自己店裡鬧事,許馨兒還挺討厭她的,不過是個仗着有人撐腰就任性而爲的女人。
可剛好,說到百日紅毒理的時候,她眼底的不可置信,和毀天滅地的絕望,讓許馨兒突然對她心生憐惜。
想來,這應該也是個可憐女人了。
從許馨兒來滏陽城後,搜刮來的信息,敏蘿郡主嫁進太師府已經整整五年了,而這五年裡,她居然沒有爲太師府添上一男半女。
看來,外人人人稱頌的太師府大公子,對她的寵愛,也有待商榷了。
“這就不勞大人費心了。”長久在皇宮裡生活,培養出來的驕傲和尊嚴,不允許她在外人面前頻繁的露出脆弱的一面。
哪怕,她所謂的尊嚴,早就已經被人踐踏進了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