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風離開辦公室後,巖井英一立即給東京發報,詢問他這條線上的人,看看寺內一雄是不是與外務省有什麼關係。
得到的答覆是:此人與外務省毫無瓜葛。
再問:此人是不是親華,或者是反戰同盟成員?
答覆:不祥。
也就是說,不管寺內一雄是什麼人,但絕對與外務省和巖井英一這條線上的人,沒有任何瓜葛。
剩下的,就只能是象巖井英一判斷那樣,如果岡村夫人不是利用寺內一雄的死牽制凌風,就是企圖用這件事通過凌風來搞垮巖井英一。
巖井英一再次詢問:此人是否與土肥原集團有恩怨?
過了很久,他的上司纔回電:據查,此人曾經是星野菊子的未婚夫,星野菊子後成爲土肥原賢二的學生,目前是皇軍駐滬憲兵隊司令岡村的妻子。
巖井英一看到這封回電後,才鬆了口氣,估計岡村夫人只是與寺內一雄有私人恩怨,但隨後又皺起了眉頭,因爲他覺得,儘管是私人恩怨,岡村夫人也可能會一箭雙鵰,在對寺內一雄實施報復的同時,也有可能以此要挾凌風,或者把他拖下水。
想了半天,他還是決定阻止凌風暗殺寺內一雄。
他給英子打了個電話,等凌風回去後,立即給他回個電話。
而英子告訴他,凌風昨晚一夜未歸。
對此巖井英一沒有說什麼,他覺得也許凌風在和特派員李高明接頭後,又跑到郝倩倩那裡去溫存了。
一個是年輕力壯的英俊青年,一個是渴望甘霖的妙齡寡婦,巖井英一根本就不相信凌風所說的,他們之間到目前爲止,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而在巖井英一的立場上,他真希望凌風與郝倩倩喜結連理,那樣的話,他就可以通過郝倩倩控制凌風。
至於英子肚子裡的孩子,雖然英子信誓旦旦,但巖井英一有點懷疑不是凌風的,因爲他清楚,一個女人一旦懷上了某個男人的孩子,肯定會死心塌地地呵護這個男人一輩子,而不像英子現在這樣,把凌風的一切都告訴自己。
巖井英一擔心以英子肚子裡的孩子要挾凌風,到頭來可能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按照事先約定,鈴木善信給他打來電話,彙報自己監視美聯書店一無所獲,非常擔心龍可雲和賈秀麗已經放棄了這個聯絡點。
“好吧,”巖井英一說道:“今天晚上七點,你到蘇州河邊去,我派人轉交給你一樣東西,拿到東西后,你儘快到香港去一趟,完成一項特別任務。”
“什麼任務?”
“與你見面的人,屆時會告訴你的。”
“哈衣!”
鈴木善信放下電話,還因爲巖井英一真的要交給他一項十分重要的任務,卻不知道死神已經悄悄向他靠近。
凌風離開鬼子的總領館後,直接驅車來到了鬼子派遣軍招待所,這裡戒備森嚴,出入人員都必須出示證件,中國人即便是漢奸都不許入內的。
凌風擁有鬼子的軍銜,又是憲兵隊的人,但因爲他是中國人的名字,衛兵瞅瞅他,又看了看證件,似乎還是不放心。
接着進崗亭打電話到憲兵隊,得到證實後,才把他放了進去。
當他從車上下來,擡頭看了看招待所,發現南造雲子身穿軍裝,正站在二樓的一扇窗口上,居高臨下地看着凌風。
想到她身上有父親的信物,凌風大步流星地朝二樓走去,等他來到南造雲子房間的門口,南造雲子已經伸手把房門打開。
老實說,穿學生服的南造雲子給人的感覺是青春靚麗,而穿上軍裝後,她所顯示出的,不僅僅是冷豔殺氣,而且特別性感。
“你......真是日本人?”凌風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南造雲子把門一關,反問道:“你......真是中國人?”
凌風嘆了口氣,不想再說什麼,直截了當地問道:“巖井先生說,你身上有我父親的遺物?”
南造雲子一聲不吭地回身,走到牀邊,從枕頭下拿出一個小木盒放到桌子上。
凌風打開一看,裡面放着十根金條。
凌風眉頭一皺,心想:這算什麼遺物,也許你是從其他地方找來的。
南造雲子似乎看穿了凌風的心事,伸手把金條翻了過來,背面都刻了個“凌”字。
凌風冷聲道:“哼,你怎麼能證明這是家父讓你帶給我的,而不是你和冷世東在我家搶來的?”
南造雲子反道:“我說過這是伯父給你的嗎?”
“伯父?”
“是呀,”南造雲子美目一挑:“這是伯父給我的見面禮,他覺得我是他最爲稱心如意的兒媳婦。”
凌風不屑地瞟了她一眼:“是嗎?”
“我可以從你家搶黃金,總不能從你家搶這個吧?”說着,南造雲子解開了衣釦,露出了那半塊玉佩。
本來,她完全可以從領口掏出來,但卻故意解開鈕釦,包括裡面白襯衫的鈕釦,故意把雪白的胸口裸露在凌風眼前。
那隻玉佩凌風見過,是在母親的照片上,雖然南造雲子胸前的只有半塊,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凌風不得不承認,這半塊玉佩肯定是父親送給她的,否則,她是不可能找得到的。
“你是說......”
南造雲子眼睛忽然溼潤起來:“我受巖井先生之託,與冷世東一起到廣州去接伯父,伯父與我一見如故,以爲我是你的未婚妻,拉着我的手問長問短,看得出他一直希望你能早日娶個媳婦回家。我不忍讓他失望,就謊稱是你的未婚妻,他立即把這半塊玉佩塞到我手裡,還說......”
“說什麼?”
“說他到上海來,不是來當什麼市長,就是希望和你我生活在一起,早日抱上又白又胖的孫子。”
南造雲子的這番話,確實沒有半點水分,真實地反映出凌老先生暮年的心聲。其實幾年前,凌老先生就曾當面向凌風坦露過這種心願。
凌風聽完南造雲子這番話,心裡泛起一股痛痛的酸楚,父親在世時還沒有感覺,現在看着那些金條,和南造雲子胸前掛着的那半塊玉佩,凌風絕對唯一對不起父親的,就是沒能在他有生之年,爲老人家娶個兒媳婦回來,添個又白又胖的孫子。
當年凌老先生與龍豔麗的父親龍老先生,爲凌風和龍豔麗定下娃娃親後,因爲凌風從小頑劣,再加上長大後前後兩次入獄,而龍老先生對娃娃親也隻字不提,所以龍老先生一直沒有把這半塊玉佩交給凌風。
而龍老先生之所以對娃娃親也不是十分積極的原因,幾乎和凌老先生如出一轍。
原來看似青春靚麗,好學上進的龍豔麗,也是個性格倔強,甚至有些刁鑽古怪,高中畢業後,龍老先生本來希望送她到美國去留學,沒想到她卻報考了藍衣社的特訓班,成爲一名讓龍老先生所不齒的特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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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凌老先生怕龍家嫌棄凌風的時候,龍老先生同樣擔心凌家拒絕,尤其是龍豔麗報考特訓班之前,龍老先生特意把她與凌風訂過娃娃親的事告訴了她。
龍老先生的本意,是希望她閨居家中,只等凌風從日本留學回來成親,但龍豔麗毫不猶豫地予以拒絕,她要做新時代的新女性,而不希望象傳統女性那樣相夫教子。
直到在安慶,當她意外地看到凌風,出乎意料地英俊瀟灑後,還真的後悔當初拒絕在家等他的選擇。
由於凌老先生和龍老先生各懷心思,當初他們一分爲二的玉佩,各自都壓在自己的箱底,凌風和龍豔麗都沒有,只不過龍豔麗還知道與凌風有個娃娃親,凌風則一無所知。
凌風心想:父親既然把玉佩和金條都給了南造雲子,應該說父親肯定是相信了她,並且如她所言承認了這個兒媳婦。那麼父親準備跟她來上海的可能性很大,也就是說,殺害父親的兇手一定是軍統的人。
即使在一天前,當他在南造雲子這裡看到玉佩和黃金後,一定會對軍統恨得咬牙切齒,不知道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
但通過昨天晚上高小婉之死,以及她死後,上海灘舞女們所表現出的愛國抗日激情,凌風在羞愧中忽然醒悟,國共兩黨結怨十年都能一直對外,明知道軍統從來就沒停止過對延安地下組織的破壞和迫害,龍可雲都強烈反對他報復軍統。
相比之下,爲了私仇而置民族的大義於不顧,企圖對堅決抗日的軍統實施報復,現在想起來凌風都有點後怕。
凌風仔細地端詳着南造雲子,那張美麗到了極致的臉,心想:也許迷上她,就是對自己最好的掩護,同時可以消除巖井英一和岡村夫人,因爲自己父親的死,而對自己投靠鬼子的忠誠產生的懷疑。
又從南造雲子逃脫後,沒有首先去見巖井英一,而是跑去與岡村夫人商量對付自己的辦法,凌風覺得鬼子內部也是派系林立,矛盾重重,他完全可以利用甚至是激化這些矛盾。
凌風伸手拿起掛在南造雲子胸前的玉佩看了看,其實是故意用手背貼在她酥柔的胸前,佯裝癡迷地問道:“你......願意成爲我父親的兒媳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