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昊道:“有何指教?”
青龍卻道:“我們兄弟想拜你爲師,教咱們幾手‘麻將功’!”
東方昊大感意外。道:“雙龍兄見笑,兄弟有事須問他們一問,失陪。”
青龍不悅道:“架子恁大,公子就是不肯收我兄弟爲徒麼?”
白龍道:“非是他不肯,而是他不敢。你想青白雙龍在江湖上的名頭何等響亮,東方公子何德何能做咱們的師父,豈不令天下好漢恥笑。”
青龍大是不滿,道:“此言差矣,有道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連孔夫子都說三人行必有我師。咱們焉能託大?便拜東方公子爲師,討教討教‘麻將功’更有何妨?”
白龍道:“你願意拜師只管拜吧,老子可不願意自貶身份。”
青龍果然要跪,可白龍若不配合,豈能跪得下去,須知二人功力相若,誰也奈何不了誰。
青龍道:“好,我爲兄你爲弟,兄治弟而弟治於兄,兄教弟死弟不敢不死,這叫做長幼有序……”
餘蛟見二人越發夾纏不清,而東方昊不得脫困,忙插口道:“請聽兄弟一言,拜師之事慢慢商量不遲,若是真拜也須擇個吉日,現下東方公子有急務,倘因此誤了大事,將來拜師之事就難說得緊。倒不如兄弟陪你們玩玩牌九。”
青龍見餘蛟說了話,臺階放到了眼前,此時不下更待何時,遂道:“便依你一次,不過將來拜師之事,餘兄須替我美言幾句。”
遂吼道:“鴻運樓的人都吃了蒙汗藥了嗎,快他媽拿牌九來!”
東方昊趕緊脫身,早將二人帶進一間小屋,將門關嚴,正色道:“你們聽着,我有話問你們,只要不隱瞞實情,大家都好,否則……”
華二哥兄弟二人飽吃了一頓拳腳,受傷委實不輕。
本來華二哥就是憑輩分高善於吹牛皮唬人的,武功自然高不到哪裡去。
但在他們的印象中,東方昊不過是紈絝子弟,做夢也沒想到,他的武功精進如斯。
東方昊道:“你剛纔說,你大哥打麻將和過大四喜,是怎麼回事?”
華二哥嘻嘻一笑,道:“公子原來是問這個呀,早說嘛,沒什麼好隱瞞的。”
那八弟道:“華二哥,我怎麼沒聽你說過?”
華二哥道:“廢話,誰都知道,我憑什麼坐華家莊的第一把交椅。”
東方昊道:“說正題。”
華二哥道:“我大哥生前跟我說的,他和過一把大四喜,千真萬確。”
東方昊道:“跟誰一起玩的?”
華二哥道:“那他沒說。”
東方昊道:“你爲什麼說麻將四風都甘拜下風?”
華二哥道:“我大哥說他們曾經一起聊過,有的和過清一色,有的和過十三幺,但只有我大哥和過大四喜,那是麻將的最高境界。”
東方昊道:“大四喜還有什麼意思?”
華二哥道:“什麼意思,就是贏錢最多唄。不過我大哥也不會在乎那點錢,當年我大哥富甲一方,我們華家莊的族徽都是純金打造的,全天下無論走到哪裡,只要拿出族徽,沒有人不給面子。要說是富可敵國,應該都不算誇張。”
東方昊道:“那爲什麼你大哥卻死了?”
華二哥道:“生意破產了唄,債主上門,我大哥只好以死謝罪。哎,給我留下了這個爛攤子。”
東方昊摸出一錠銀子,八弟正要伸手,卻被華二哥搶先抓在手裡了。
東方昊道:“在這地方出老千,還有命在嗎,趕緊走得遠遠的吧。”
浪子餘蛟不愧“天九王”之譽,一雙修長的手靈動之極。無論骰子滾出幾點,一方牌總能拿到天九王,直看得青白雙龍目瞪口呆,卻也瞧不出在哪裡出了老千。
青龍嗜賭,然則一向走華蓋運,往往十賭九輸。
今夜一見餘蛟手法,佩服得五體投地,又要急着拜餘蛟爲師。
餘蛟大感有趣,就連白龍也禁不住笑。
浮白老人尚詼諧,無論做什麼事,總是標新立異,與旁人大相徑庭。只求一個“趣”字。
青白雙龍從師多年,耳濡目染,盡是奇思怪想,在別人看來都是離經叛道,不可理喻。
本來江湖之中,一旦入了師門,便不得另投他師。違者等於犯了大忌,人人可輕賤之。浮白老人卻不以此約束徒兒,是以青白雙龍心目中,並無此羈絆。
見東方昊以麻將打法套武功招式,餘蛟推牌九手上有“活兒”,均是有趣之事,加之青龍本身就酷愛麻將、牌九,是以急切拜師,確有幾分真意,倒並非一味胡纏。
白龍道:“你到謙虛,一晚上拜了兩個師父,老子也跟着矮了一頭。”
青龍道:“師父跟咱們講的月滿則虧的道理你竟忘了麼?誰像你不學無術,整日自吹自擂,自高自大,自視清高,自……只管逛窯子嫖女人,拖累得老子也險些染上花柳病,到頭來還不是‘老大徒傷悲’麼!”
兄弟二人一旦鬥起嘴來,便如滔滔江水,無止無休。
餘蛟心道,倘一味勸解,非但無濟於事,反而可能火上澆油,倒不如換個白龍感興趣的話題,或可奏效。
於是道:“白龍兄,那日敝舍門前匆匆一去,可曾追上雲姑娘了嗎?”
白龍聞言果然不再與青龍夾纏,滿臉沮喪之態,苦巴巴道:“哎,說來令人頭疼之極。追倒是追上了,我瞧雲姑娘不大開心,便百般勸慰,豈料好話說盡,卻難得她一笑。不笑也罷了,又豈料我越是勸慰,她越是傷心,倒比刺我一劍還難受。”
餘蛟道:“白龍兄怎生勸來?”
白龍道:“我說,那浪子餘蛟名頭何等響亮,自不能賴賬。他既然答應設法爲我們兄弟分家,想來不會損我毫髮,你倒傷心什麼?”
餘蛟聞言直想大笑,礙於二人情面,硬生生憋了回去。心道,難怪你越勸雲姑娘越傷心,卻是這般勸法兒。
青龍嘿嘿冷笑,大是不以爲然。
白龍怒道:“你笑什麼,都依你這般,咱們便一輩子打光棍嗎?老子有窯子可逛,打光棍也沒什麼要緊,只是誰替咱們生一對小連體雙龍?待咱們死了,江湖之上從此見不着小連體雙龍,豈非愧對列祖列宗?”
青龍惱道:“老子只是笑你自作多情,人家雲姑娘花容月貌,豈肯一朵鮮花插在你這堆狗屎上!”
白龍認認真真道:“只要咱們倆分開,雲姑娘便嫁給我做老婆,這是她親口說的,餘兄自也聽到了。君子一言快馬一鞭,雲姑娘可不是說了不算的小人。對了,餘兄,你什麼時候給我們兄弟分家?”
餘蛟哭笑不得,心想雖然當時只爲避免兄弟相殘,一時使的權宜之計,但的的確確答允過此事。
此刻只好假戲真做到底,道:“山西大同有個神醫,江湖人稱鬼二爺,家父與他有過命交情,咱們過了年去求他,想來必有善策。”
白龍聞言甚感欣慰。
餘蛟忽道:“臘八那天,雙龍兄丟下的銀票,由敝府保管,何時來取請便。”
青白雙龍鬥嘴鬥得已興味索然,誰也不再接話。
餘蛟惦記東方昊,正要起身朝那間小屋走去,卻見東方昊已推門出來,滿臉疑雲的樣子,也不打招呼,徑直走出鴻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