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察院大多數是愣頭青,但是很多官員也以清流自居,眼裡揉不沙子。一個光頭必然是剃過頭的小韃子,去告殺良冒功?
“這祝家的人不知道怎麼想的,就算有冤屈也不能他自己去告狀啊。”趙先生也嘆息道。
“我馬上去找人,將他們攔回來。”丁敬心中想着都察院有誰可以幫忙。
趙增益搖頭道:“都進去告狀了,攔回估計不可能。只能想辦法讓那光頭回來,就讓他妹妹一人告狀吧。”
只好如此了。一個孤苦的小菇涼去告狀,更容易激發清流們的同情心。
至少比一個剃過鼠尾的青壯更讓人相信。
下午在盤餐市三樓,申時,劉小明終於見到了兒時玩伴丁狗兒。
“恭喜小明大人,當了秉筆大太監了。“丁立一見面就作揖笑道。
劉小明一身蟒袍,一路行來很是威風。
劉公公哈哈一笑道:“要不你也跟我進宮?早晚也得這樣一身行頭。“
一句話就將丁立堵得面色難看,連連搖手苦笑。周圍一幫兄弟都在偷笑。
劉公公進到酒樓,先讓隨從侍候着換了便裝,自己跟丁立一起進了天字號包間。
今天可以說是九龍寨一幫小夥伴相會,丁立、劉小明、丁明、王二來幾個都從小的玩伴。
一起上山打獵、下河捉魚,一起穿牛鼻子(上私塾),挨張先生打手板。
劉小明將隨從都趕到二樓,二樓自有丁敬帶人招呼酒席,又每人給了二十兩紋銀紅包。
丁立也只留王更、盧昌兩個侍候酒水。這樣都是自己人,沒了隔閡,倒也無所顧忌,開懷暢飲。
酒過三巡,丁立還是說起今天上午祝家兄妹告狀的事。說完情況,丁立還是想問問就道:“他們這樣的事通過都察院彈劾會有效果嗎?“
劉小明略微一想,就搖頭道:“不會有啥結果,袁崇煥還在牢裡,關寧軍也要安撫。朝廷怎麼會因爲這種小事懲治大將呢。“
“那這樣說來祝家兄妹就危險了?會被反坐嗎殺掉嗎?“丁明問道。說起來都有些同情祝家。
劉公公搖頭說道:“殺頭估計不會,朝廷官員也看不起軍將。這是正好用來打壓遼東軍。”
“這樣啊。祝家兄妹不會有危險就好。”丁明這才放心些。
回敬了丁立一杯酒,劉小明才緩緩說笑道:“殺頭不會,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最後發配幾千裡還是會的。“
丁明聽到這又有些擔心忙道:“發配幾千裡,會是哪裡?“
“誰知道呢?要不就發配六千里,充軍雲南果作堡。“劉小明看着丁明呵呵笑道。
“啊、六千里充軍?“丁明起初有些沒回過味道,看到丁立、王二來他們都看着他大笑。這纔想起,自己回去就該輪守果作堡了。發配到那裡不是跟自己在一起麼。
所謂關心則亂,丁明是有些喜歡祝家小妹妹,知書達理,人也生得小巧可愛。
只是共濟社有規定,這樣的只能收爲妾室。但社長都有通房了,自己身爲共濟社原老,朝廷千戶官,有個小妾也是當然。就不知道祝家願意嗎?
一頓酒喝了一個多時辰,樓下小公公上來提醒:快要關宮門了。大家這才散席恭送劉公公回去。
臨行,劉小明一個眼神示意,丁立知道有機密話說,就讓衆人先下樓準備着。
見只剩下自己丁立兩人。劉小明拉着丁立,用只能是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問道:“知道立哥兒通天貫地,來京城的時候就要我到這信王府。只是以後又該怎樣?“
這就讓丁立也不知道怎麼說了,按歷史時間,劉小明還可以再混十五年,然後,機靈些,逃得性命還可以再給韃子當奴才。
嗯、說不定如果多活幾年還可看到千古聖君康麻子。
感覺肩膀被劉小明拍了一巴掌,丁立這次感覺自己想的太多了。忙道:“我哪裡能有先知先覺,要不就不讓我父親去陝西了。”
說起丁山,劉小明也有些傷感,小時候還教過自己一些武功的。但是想着宮裡也是勾心鬥角、危機四伏。自己也是靠着潛邸舊人時用心在當今皇爺、皇后那建立起的信任,纔有今天。
但是朝廷中官員都要求限制內官權力,現在太監比天啓朝時難混多了。
不求大富大貴,只求有個好結果吧。
“狗兒,你還是要幫我想想辦法。”劉小明還是堅持賴上丁立了,相信丁立總會有辦法。
頭痛一會,丁立也沒好辦法,又不能說崇禎只有十五年好活了。最後只好說:“現在你是聖眷正隆,幾年內應該無事,再過幾年最好出了京城,到南京當個鎮守太監也好。”
嗯。到了南京至少可以多活幾年。
送走劉公公一行,丁立回到崇文坊的駐地,丁敬就來稟報說:有御史接了狀子,只是都察院裡也是意見不一,就先打發說先回去候着。那祝仁亮還要去敲登聞鼓,被丁敬派人攔了回來。
丁立讓帶他們兄妹過來,要問話。
到了後院大廳,這兄妹二人被帶了進來。那祝仁亮看着中等身材,十七、八歲。妹妹祝之芳果然是文靜嫺熟,小巧豔麗。
丁立能體會到這兄妹倆的心情,家破人亡,是被韃子禍害。官軍來了兄弟又被殺良冒功,更是命運悲慘。丁立自己也爲父親衝冠一怒,殺了個昏天黑地。
平復了一下心情,丁立問道:“你們怎麼想到去告狀?知道結果會怎樣嗎?“
那祝仁亮心裡也是豁出去了,就哏着道:“就是死也還問朝廷要討個公道。“
“你可以不要命,那你妹妹呢?“丁立忍着氣,緩緩問道。
祝仁亮沒多想,說道:“大人仁慈,必能保護我家妹妹的。“
“呵呵。你怎麼就知道我仁慈了?”丁立笑道。
這次祝仁亮到沒想到丁指揮使這樣答話,也就一愣,但是是說道:“關寧軍殺我大哥他們上千人,仇恨必報。就是全家不要命也要同歸於盡。”
啪,一個書本砸向祝仁亮。丁立起身上前又是一腳踢翻祝仁亮。在場衆人都吃了一驚,祝之芳也嚇得哭了起來。
“關寧軍殺了你兄長你就要報仇,那麼韃子殺了你家父母你就不報仇了?不忠不孝,無智無勇的東西。你說是韃子強迫給你剃的頭,那時你怎麼不跟韃子拼命?我看你只配給韃子當奴才。”丁立氣急指着祝仁亮怒罵,罵得他羞惱交加,無可申辯。
這樣的人表面上看着是壯懷激烈,不懼生死,但實質上是欺軟怕惡,苟且惜身。
這類人有些是後知後覺的表演家,僞君子。當然也有些人基因傳承,自覺不自覺就表現出來了。
當即丁立就喝令趕到前院去做雜活,社軍不慣嘴炮,不勞動不得食。
至於祝家妹子,自有人去做好人照顧。
隨後幾天,將那祝仁亮關在院子裡幹活,有御史要彈劾都是丁敬陪着祝家小妹出去支應。
彈劾奏章上去最後還是留中了,大戰之後萬事千難,誰會爲誤殺幾個剃頭的二韃子多費心思?
後來京城也押解來很多剃頭的漢人,都被全城怒罵喊打喊殺。祝仁亮才知道自己要不是被永寧軍剃了光頭,又被關在院裡,自己出去,被人知道,早晚會被城中居民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