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九,微雨,劍門關。
過了劍門關,就是蜀地了,李白曾賦詩:“蜀道難,難於上青天。”陸游也曾說:“此生合是詩人末?細雨騎驢入劍門。”
這裡沒有詩人,也沒有驢。馬車已經不能前行,他們只好下車換馬。
本來,在馬車裡悶了好幾天,下車能呼吸一下蜀地的新鮮空氣是很不錯的,只不過現在卻淅淅瀝瀝的下着小雨,一陣秋雨一陣涼,秋雨不大,打在人臉上溼漉漉,涼颼颼,也怪難受的。
無奈,他們只得打傘,騎着馬,打着油紙小傘。凌小賢和小玉共乘一騎,小玉幫凌小賢撐傘,凌小賢駕馬。
斜風細雨,整把傘都打在了凌小賢頭上,小玉的半個肩膀已經溼了。凌小賢握住小玉的手,把傘往她頭頂挪了挪,嘆道:“小玉,你以後要是嫁了人,肯定是個又溫柔又體貼的賢內助。”
小玉在她身後輕輕的說:“小玉不嫁人。”
凌小賢看着前面也共乘一騎的蕭承鄴和孫依柔,蹙了蹙眉,道:“女孩子長大了,總歸要嫁人的。”
小玉沒有立刻反駁,過了很久,她才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重複那一句:“小玉不嫁人。”
劍門關是天下奇險,兩邊雙翼入雲,羣峰環立。沿途古柏夾道,綿延數十里。其中一棵柏樹,就是當年張飛所栽種的,人稱“張飛柏”。
擡棺材的人走在最前面,中間是蕭承鄴和孫依柔,最後纔是凌小賢和小玉。
凌小賢忽然說了句:“我真羨慕躺在棺材裡的人。”
小玉一愣,問:“爲什麼?”
凌小賢嘆道:“因爲躺在裡面很舒服,不用淋雨,不會顛簸,若是想要思考,還很安靜,沒人打擾。”
小玉想了想,笑道:“聽你這麼說,我也想躺倒棺材裡去了。”
“不好,”不知何時,蕭承鄴放慢了速度,和她們並行在一起,他聽了小玉的話,淡淡說道,“只有死人才會躺在棺材裡,小玉姑娘想躺進去,還是等死了以後吧。”
小玉的臉色變了變,凌小賢白了他一眼,說:“沒看出來你這人說話還挺毒的!不過你放心,等你死了,我肯定給你買一口上好的棺材,金絲楠木的,找京城最好的棺材店給你定做,保管你滿意。”
小玉抿着嘴低下頭偷笑,孫依柔不滿的看着凌小賢,蕭承鄴卻一臉淡然的說:“我已經躺進去了,就算不滿意,你也不會知道。”
“沒關係,你可以託夢給我嘛!”凌小賢一本正經的說。“話說現在都實行一條龍服務了,不僅幫你定做棺材,還給你裝殮,選墓地,下葬哦親,團購的話還可以包郵哦親,欲購從速,時間不等人哦親。”
蕭承鄴把馬趕到前面去了,小玉點了點凌小賢的背問:“什麼是團購、包郵啊?”
“額……”
“還有那個親,是什麼意思?”
“額……”
凌小賢的腦門兒上掛滿了黑線,暗地裡責怪自己不該在好奇寶寶面前說這些有的沒得,看蕭承鄴那腹黑男,就算拼了命的想知道,也不會追問自己的。
到了蜀地,肯定要吃辣,說實話凌小賢很不擅長吃辣,不過她以爲就算再辣不沾舌頭直接吞下去就行了,最主要保證不餓肚子。
可是當她真正嚐到了川菜之後才發現..才一點菜,她的頭髮就已經根根豎起了。於是,她只好拼命灌水,可還是解除不了胃裡那難受的火燒一記口腔裡那股辛辣的味道。
一隻纖纖玉手遞來一個雪白饅頭,凌小賢擡頭,竟然是孫依柔。孫依柔面無表情的看着她說:“拿去。”
凌小賢才不會去拿,被毒死怎麼辦?
孫依柔好像知道她在想什麼似的,強忍着不滿說:“是承鄴哥哥讓我拿來給你的。”
凌小賢正在猶豫,小玉接過饅頭,衝孫依柔笑笑說:“謝謝你了,柔姑娘。”
孫依柔勉強衝她笑笑,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小玉先自己掰了一小塊饅頭吃,然後說:“沒事的,小賢哥哥,你吃吧。”
原來她也看出自己怕裡面有毒啊!凌小賢暗想,難道自己的情緒真的那麼容易被人看出來嗎?她不好意思的說:“我不是……算了,小玉,你吃吧,這菜太辣了。”
小玉搖頭笑笑,說:“我不怕辣的,你忘了我大伯是蜀人嗎?”
凌小賢只好接過饅頭吃起來,再看小玉,她果然不怕辣的,不但不怕,而且還很能吃辣。她吃了好幾口辣椒,但是面色不改,也沒有出汗,髮根更加沒有豎起來,凌小賢懷疑她吃的不是辣椒,而是白水青菜。
山坡上的這家酒肆開的正好,剛好是中午肚子正餓的時候停下休息的地方,並且在這裡,要換馬。再往上走,就不能騎馬,只能步行了,因爲實在是太陡峭了。
小玉解釋說:“要是爬上去,肯定會很累,小賢哥哥你不習慣的話,可以乘坐‘滑竿’。”
“‘滑竿’?那是什麼?”
“就是兩個人用竹竿挑起的一個竹椅,人坐在上面,把你擡上去。雖然只是兩根竹竿,但是就算再重的人,也沒問題。”
凌小賢有些明白,這應該是利用竹竿的彈力,走起路來一上一下的晃動,可以減輕轎伕不少的體力呢!
正說着,他們就看到了一個“滑竿”,兩個轎伕,擡着一個人,不過那個人看起來很瘦,比竹竿還瘦。看到這個人,你絕對不會再相信什麼“骨感美”的鬼話了!因爲這個人瘦的,渾身上下沒有二兩肉,皮包骨頭,關節完全突出了,而他身上那件青布衣看起來鬆鬆垮垮的耷拉在身上,一點也撐不起來。
雖然盯着人看很不禮貌,但凌小賢還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這個瘦子下了“滑竿”,走進酒肆,他身旁有個男子輕輕的扶着他,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捏斷了他的骨頭。
瘦子坐在門口那張桌子,掏出一塊手帕擦了擦臉,面含憂鬱的說:“最近操心的事太多,吃又吃的不好,我肯定又瘦了不少。”
他的同伴忙帶着同情的語氣說:“是啊,您最近真的瘦了不少呢!您得注意身體。”
瘦子嘆了口氣,憂愁的說:“我可不能再瘦下去了,我得多吃點東西。”
“是,是。”他的同伴趕忙叫來老闆點餐。
等他們點的東西到了桌面上,凌小賢終於知道多吃點是多少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