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塵不論何時,都不會失禮,而且那溫文儒雅的樣子,令人容易生出親近之感,當下他道:“師叔,傾雪師妹這是真性情,在我們這些年輕弟子之中,能保持這性情的,並不多!”
凝秋真人目光微微閃爍,與雲初塵告辭之後,便回到自己的屋子裡,在這時候,溫薔、紅蕖兩個弟子一同走進來。
紅蕖知道自家師父的意思,當下臉色最是難看,她道:“看師父的意思,是打算要撮合師妹和大師兄?”
凝秋真人眉頭一皺,擡起頭來,道:“是,因爲他們在一起,是真正天作之合,是一對可以流傳千古佳話的傳奇!”
紅蕖險些哭出來,道:“你沒有問過大師兄,更是沒有問過師妹,你知道他們願意嗎?”
凝秋真人道:“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初塵那孩子對傾雪有意,傾雪向來孤傲,不與人多說話,可是像雲初塵這樣的人,會有女孩子不喜歡?”
紅蕖聞言,更是覺得委屈,當下她眼圈已經泛紅,接着便出了凝秋真人的門。
溫薔嘆息一聲,道:“師父,您真的有好好去了解過師妹嗎?”
凝秋真人堅定道:“我親手養大的孩子,還用可以去了解?放心,這件事情,爲師不會錯的!”
溫薔知道凝秋真人的性子,當下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退出去了。
慕飲霜站在懸崖之上,望向無邊無際的大海,一時間,他卻是生出些許迷茫之意來。卻在這時,一個白衣女子踏空而來,不是紫韻,卻又是誰?
“看來這三仙宗果然是你們家的,跑到後山來,你都能輕易找到!”慕飲霜半開玩笑的說道。
紫韻從來不會笑,就算是她覺得慕飲霜說的很好笑,這就是太上忘情道的最爲詭異之處,任何情感,皆是無法表達久而久之,便讓修行人變成真正的木頭人,真正的冷血之輩。
但一直以來,慕飲霜認爲這不是真正的太上忘情道,因爲他在一本書籍中看過,關於“太上忘情”,那並不是真正的絕情絕性,那像是天道一般,不會顧及一物一人,而是整個天地。
天行有常,大道以生爲德,若是真正的絕情絕性,那又談什麼天道?這一點,如今紫韻也是徹底領悟了,只是要真正在這一道上踏出去步子,卻是難比登天。
紫韻道:“你怎麼知道我會來找你?”
慕飲霜道:“胡亂猜測的!”
“我師父要見你!”紫韻忽然說道。
紫韻的師父清隱真人,是三仙宗的一個另類,別人選擇《神典》修行的時候,她卻是堅持三仙宗的傳承《仙經》。她是清平真人等人的大師姐,如今修爲在返虛巔峰之境,按理說來,不出意外,這個境界會有好幾萬年的壽命。
可是意外還是出了,一次雲遊之中,遭到不明人士的伏殺,體內留下嚴重的道傷,本來五百年前就死了的,但她還是勉強撐下來,到後面收了紫韻這個弟子,從此就沒有出過方丈山。
上次在祖巫界之中,紫韻拿到一株可以續命三百年的靈根神藥仙鶴草,瑞金清隱真人生機恢復了一些。
但無論如何,慕飲霜與清隱真人都沒有任何交集,今日要見他,這就讓慕飲霜有些摸不着頭腦。
紫韻道:“祖巫界中,若是沒有你的幫助,我無法得到那株仙鶴草,那些,我都與師父說了,今日要見之威道一聲謝而已!”
慕飲霜聞言,這才明白過來,爲何這位傳說中的人物要找他。
“道謝這就有些折煞我了!不過既然前輩召見,我還是要去走上一遭的,免得被外人說無禮呢!”慕飲霜笑道。
紫韻不知道該如何與慕飲霜交流,微微點頭,便帶着慕飲霜往方丈山的方向去了。
傾雪很瞭解慕飲霜,當下她出來院子,便直接望着後山來,恰好見到慕飲霜與紫韻離開這一下子,她心中頓時生出一些厭煩來,思緒頓時有些混亂。
慕飲霜和紫韻走得太快,沒有看到傾雪,此時他和紫韻來到方丈山,見得從半山腰處上去,到處皆有建築羣,相比曾經這方丈山,如那瀛洲山一般,都是極爲繁盛的存在,只是如今沒落了而已。
“方丈山如今就只有我和師傅了,這些建築羣全都是空的,我與師父都不住在這裡!”
“我知道,以你們的性子,定然是住到一處林中,鳥語花香的,如此,才符合你們的身份!”慕飲霜笑道。
紫韻道:“你這個人,說話時,能不能別總是帶上一些開玩笑的口吻?我師父最不喜歡的,就是那種滿嘴跑馬的人!”
慕飲霜略顯尷尬,接着道:“你以爲我是個滿嘴跑馬的人?”
紫韻道:“倒是不至於,不過要是話少一些,就好得多了!”
慕飲霜大笑一聲,道:“你應該知道我師父是誰,在他手下,我能要是連說話都學不會,就太不像樣子了!”
紫韻聞言,卻是露出一個無奈之色,她知道慕飲霜是故意的尅是奈何許多時候,她都喜歡安靜。不過有的時候,與慕飲霜說話,她也覺得有一種新奇之感
兩人走了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但見得前面處有一處楓樹林。時值晚秋,萬山紅遍,這片楓樹林,更是有獨特的風味。走進楓樹林,只見得那些紅如鮮血的楓樹,被清風吹動,楓葉飄落,撲了薄薄一層。
再往前走,幾間草屋出現,那草屋前,卻是站着一位老嫗,向來就是清隱真人了。
慕飲霜上前行禮,道:“晚輩慕飲霜,見過前輩!”
清隱真人看來慕飲霜一眼,頓時露出驚訝之色,因爲她看不透慕飲霜的修爲,但是卻能感知到,慕飲霜很強大。
“不用多禮,請你前來,主要是想說一些感謝,晚輩之中,你是我唯一看不透的,倒真是奇怪了!”清隱真人淡淡說道。
慕飲霜聞言,卻是有些不好意思,不過他還是說道:“前輩客氣了!”
當下清隱真人吩咐紫韻道:“咱們這山上也沒有什麼,去做一些簡酒菜招呼客人!”
紫韻答應一聲,往後面的廚房走去。清隱真人看着慕飲霜拘束的樣子,道:“你不用太過拘束,就當是在自己的家裡一樣!”
慕飲霜暗中想到:“您修爲雖然奈何不得我,可終究是前輩啊,我還真是不敢言語不得當,讓您生氣呢!”他面色不敢,說道:“初次見面,緊張總會有的!”
清隱真人不由一笑,她將慕飲霜請進去屋裡,兩人圍着一張圓桌而坐,在這時候,慕飲霜的目光忽然落在窗臺下面長桌上,因爲那上面放着一盒棋子。
“你懂得下棋?”清隱真人問道。
慕飲霜道:“沒有入修行界之前,下個幾次!”
清隱真人不由一笑,道:“好,我正愁着不知道要用什麼來招代你,不如咱們走上一盤?”
慕飲霜道:“前輩吩咐,晚輩自當遵從!”
清隱真人將棋盤和盒子拿過來,當下兩人各執黑白子,不多時,棋盤上面便擺滿了黑白棋子。紫韻做好飯菜,來到慕飲霜他們下棋的草屋,見得那棋盤上的黑白子竟然是平局,不由暗暗吃驚。
清隱真人的棋藝,紫韻自然清楚,慕飲霜竟然能與她下成平局,這絕對是從未有過的事。
“先吃飯吧,你應該還沒有嘗過紫韻丫頭的手藝!”清隱真人笑道。
慕飲霜不敢想象,紫韻這樣冰冷的人,竟然還會做菜,就如那帝青一般。忽然間,他發覺除卻傾雪之外,這天下之間他理解的人本就不多。
一張雜木做的長桌上面,擺放着一個青菜,一個魚片,一個涼拌苦瓜,還有一些海帶做的湯。臨近海邊,吃的東西,海里的佔了一半。慕飲霜看着這菜的樣子,雖然不好看,但是總要吃一些的,不然就太失禮了。
青菜入口,慕飲霜才知道看錯了,這菜雖然做得樣子不好看,但味道絕對清爽,當下他又多動了幾筷子,才讚道:“沒有想到,紫韻姑娘做菜,竟然這般好!”
紫韻道:“住在山上,以前修爲低的地時候,總要吃飯的,所以就自己做一些!”
慕飲霜知道紫韻和清隱真人的故事,知道她說的半點不假,當下由動筷子,嚐嚐那涼拌苦瓜。卻在這時,紫韻急忙阻止道:“這道菜,恐怕你吃不來!”
“爲何?”慕飲霜問道。
紫韻道:“這一道菜有清火之效,但是太過苦澀!”
慕飲霜笑道:“甜的吃得多了,那自然是要嘗一些苦的,紫韻姑娘的手藝,我想,就算是苦瓜做出來,也別有一番風味!”
紫韻被慕飲霜說的不好意思,不由得低下頭去,不知覺將,她的臉卻是在泛紅,要知道,她修的可是太上忘情道,見過她害羞的,這世間絕對還沒有幾個。
慕飲霜倒是沒有去注意那許多,當下他夾了一筷子苦瓜如嘴裡嚼動起來。
一股課設的味道從嘴裡一直望着頭頂處的百會穴衝去,緊接着她不由自主的顫抖一下,在他覺得難受的時候,舌尖頓時生出一些淡淡甜味來,不僅如此,那甜味彌散開去,整個人都覺得陡然放鬆下來。
紫韻不敢擡頭去看,因爲那道菜的味道如何,她心裡甚是清楚。只是這時,卻是傳來慕飲霜的讚歎之聲:“我看這道菜不應該叫做涼拌苦瓜,而是叫做‘苦盡甘來’。”
清隱真人淡淡一笑,道:“還怕你吃不慣,沒想到你竟然還真是吃下去了!”
慕飲霜只是輕聲一笑。深深老林中,青菜苦瓜爲食,草屋爲居所,這清隱真人在這方丈山上面過的生活,活脫脫的就是一位隱士。或許可以說,她的生活,正如那個“仙”字,乃是山中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