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中。
君子煜雙手放於背後,一個人站在窗口,凝看着那一抹殘月高掛,微薄的月光傾灑全身,莫名的卻是帶着一股悽楚。
“主子。”
君子煜轉過身子,看着眼下跪着的人,眼眸微動:“陌寒,是否發生了什麼。”
“回主子,是……”
“是什麼。”
“娘娘,逃了。”
“什麼,逃了!”君子煜桃花雙眸一瞪,暗自吸了一口氣,也是,憑她怎麼會乖乖的待在那裡,何況以她的聰明才智,又怎會想不到出去的法子。即便封了她的內力,即便收了她的藥材,可,她是宮紫藺啊!那個天不怕地不怕,那個巾幗不讓鬚眉的人啊!
“罷了,可否仔細尋過。”
“尋了,最後一次見面,聽人說是在一個賣胭脂的地方,屬下派人打聽過了,據那賣胭脂的人說,那姑娘長相絕美,可說話卻是莫名其妙,老是問些關於吳城,瘟疫,皇上的事,所以屬下猜想,應該便是娘娘了,可後面卻是再也查不到了。”
“不用了,想來她易容了,你便下去吧。”
“主子,不找娘娘了。”
“她,自會過來的。”她知道他昭告天下說她死了,知道他要重新封后,怎會不過來質問他,所以他只要等着便是。
“那,屬下告退。”
“嗯。”
君子煜遂又轉回去,獨自瞧着那一抹月。
本以爲可以避開了去,卻沒想到,躲了一個月,卻還是要碰上。
藺兒,對不起,莫怪我心狠。
城門打開,發出的沉重的聲響頓時喚醒了那還在睡夢中的人。
宮紫藺揉了揉眼,昨日想的東西多了,睡就睡不着了。
原先,不過是自己一人,什麼都不怕;現在,心裡有人了,便就什麼都怕了。怕這,怕那,最怕的卻是他心裡不再是她了。
心裡一嘆,遂用力的搖了搖頭,這根本就是她胡思亂想,事實有可能根本不是如此。
“小兄弟,車門開了。”
“嗯,謝謝大叔。”說完,便是一個起身,從那馬草堆裡躍了起來,昨日他特意讓她睡這裡,自己一個人靠那樹旁打盹,她真是要謝謝他,可惜,現在自己也身無分文。
“大叔,若能再見,我必當重謝。”
“小兄弟,說啥呢,大叔我也是路上圖個說話的人。”
“那大叔我先走了,若一切成功,改明個請你喝酒。”
“好勒!到時候大叔我給你帶酒來。”
“好。”
說罷,她雙眼堅定的瞧着那打開的城門,手扯了扯背後的包袱,她一定要去見見他。
“小兄弟,祝你成功啊!”
“謝謝了,大叔,改日再見。”
宮紫藺揮了揮,便是和那大叔道了別,一個人向前方走了去。
跨入城門,因爲才魚日吐白,空中還稍帶些微霧,靄靄的,看着遠處的人,模糊不清,似在空中,好似這是仙境,仙霧繚繞。
宮紫藺眸子微動,她怎麼覺得,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城市也開始模糊不清。
君子煜,他就在這層薄霧的最裡頭,她突然覺得,這條路怎麼就遠了,遠到近在眼前,卻是怎麼碰也碰不到。
她現在要如何進去,去他身邊,若是告訴侍衛她是皇后,可是皇上都說了她死了,他們也不會相信,只會當她是易容成皇后的人。
她一步一步慢慢的向前走去,腳步越來越沉重,到了最後卻是停在了一點上。仍由那些百姓擦肩而過。
眼眸一定,她現在最主要卻是混入這宮中才是。
“小兄弟,你怎麼還在街上?”
聞聲,宮紫藺轉過頭去,見是送她來的大叔,心眼一動,便是雙眼一搭,笑容中佈滿苦澀:“大叔,她被送進宮了。”
“怎麼了,怎麼進宮了?”
“是她孃親送她進宮,換了銀子給她哥娶老婆。”說完,便像是失了氣力般,裂開的笑容也是莫名讓人覺得心疼。
對不起,大叔,你在這裡認識的人鐵定也比她多,何況她也沒法去湘沫那裡,第一,君子煜聽聞她逃了,必然會嚴密監視那裡。第二,許是他知道她會找他,不去管,但是有些事情,聽他說,不如自己看。
“小兄弟,莫傷心,這天下女子這麼多,還怕找不到老婆。”
“可……我只要她。”
“這,小兄弟你要怎麼辦?”
“大叔,我在這裡,也沒有什麼親戚,現在只希望有什麼辦法進宮,見見她,看她安然無恙,我便放心了。”
“進宮!那不是要斷了命根子,小兄弟莫要爲了一個女子,這麼想不開。”
“大叔,誰說進宮就是成爲太監,也可以是侍衛啊!我雖然看上去比較弱,可也好歹學過武。”
“小兄弟,你學過武!”
“嗯,雖不是很厲害,但對付幾個毛賊也可以的,我知道自己這樣說有些厚顏無恥,可是,我實在是,所以在此想懇求大叔一件事。”
“小兄弟,你是想問我是否認識人對吧。”
“是,大叔可不可
以幫我一個忙,我知道我們也不過才認識一天,可是,我實在不知道能找誰了。”說罷,頭低垂,一副挫敗的樣子。
“小兄弟,你也莫這樣,巧的是,咱有個侄子剛巧在宮裡當差,你先隨我回去,他明個會回來,到時候我幫你說說。”
“多謝大叔。”
宮紫藺便是跟着那大叔來到了那矮房子前。
“老婆子。”
一聲大喊,便是瞧見一中年婦女走了出來,邊走,嘴裡便是在喊:“喊啥喊,我這不是出來了,這是?”瞧見宮紫藺,便是轉過頭問着自家的老頭子。
“我一兄弟,他的相好被送進皇宮當宮女了,明兒個咱侄子不是要來,想說帶他進去。”
“老頭子,你是不是瘋了,這皇宮又不是。”
“放心,我這小兄弟拳頭什麼都會,就想進去當個侍衛,何況進不進的去,也不是咱們說的準的。”
說罷,便又轉過頭去。
“小兄弟,你就安心的住下來,明兒個咱就讓你去見見咱侄子。”
“謝謝。”宮紫藺感激一笑,能幫她這麼多,不管結果如何,她都記下了。
一天的時間,便就這麼過了去。
宮紫藺瞧着眼前虎背熊腰壯實的男子,遂低頭打量了自己一番,果然自己這身板,也怪不得這人一路上狐疑的目光。
“你這可以?”
“大哥你不是和我比試過了。”雖然內力沒有,可招式她還記得,力氣雖沒他大,可她有巧勁,幾番躲閃下,看到有空隙,便就直逼死穴,一招定輸贏。
“小兄弟,不是我看不起你,只是你身板太小,我怕不過體檢。”
“體檢!”宮紫藺不由驚訝出聲,她怎麼就沒算到呢,皇宮中的侍衛怎麼可能不體檢,不檢查清楚,可是,她是女的啊!
“這……檢查要脫衣服嗎?”她吞嚥了下。
“當然要啊!”
“呵呵,也是啊!”宮紫藺乾笑了兩聲,看了一眼身旁人看白癡的樣子,能不能不脫衣服啊!
“那個,衣服可不可以不脫?”
“可以。”
“真的?”宮紫藺一激動,然而。
“只要你不想進宮。”
“……”
宮紫藺瞧着眼前正帶着狐疑目光打量她的男子,心不由自主的顫了顫,該死的,這體檢要怎麼混過去啊!
要不,直接把這人打昏?毒傻?可是……
目光向身旁看去,這要是一個人的話她就做了,可是,爲啥是一排男的齊齊站着寬衣解帶等着體檢。
這莫名的不像是體檢,倒像是選妃來了。
宮紫藺此刻心如小鹿狂跳,看着身旁的人一個個脫了衣服,眉頭緊蹙,脣瓣抿着,一副熱鍋上螞蟻的樣子。
怎麼辦!怎麼辦!該死的來之前都不曉得知會她一聲,快進宮了才知會她,讓她如何去準備啊!
“你,怎麼不脫。”
宮紫藺瞧着眼前指着他的人,她也想脫啊!但是吧,這……
“不好意思,這個……”宮紫藺走了過去,好似是非爲難的樣子,來到那檢查人的身邊:“大哥,不是我不想脫,只是……”
“只是怎麼了。”
“這不,家母領走前把傳家寶給了我,我剛巧放在身上,你說我這一脫,這不都露陷了。”宮紫藺故作神秘的在那男子耳旁嘀咕道,只是這心啊卻是打鼓的很,就不知道眼前這人貪財不貪財。
“傳家寶?什麼玩意,看了又如何,難不成大家還會來搶你不成。”
“唉!咱雖是窮人,但是先輩也算是打過仗的,打仗的時候不是也會撿着些值錢的物,然後一代傳一代的就變成了傳家寶,咱大哥帶我進來的時候,沒說過要體檢,傳家寶自然是帶着身上的,現如今脫光衣服了,這可怎麼辦啊!”宮紫藺一副爲難的樣子,口中的大哥自然是那個幫她帶入這宮中的壯漢,就不知那人在這勢力如何。
“我還真忘記了,阿威剛纔說有個小兄弟過來,沒想到是你,你倒是不像他,一副文弱書生的樣子。”
“呵呵,雖身板小,但是打起架自然還是有着三分狠厲在的,大哥,不知可否幫個忙,何況就算無那傳家寶,說穿了,大哥也別瞧不起,咱身上自帶着胎記,出生就有,怕人看了便心生厭惡。”
說罷宮紫藺便是向懷裡抹去,這是當日她從那院子裡帶出來的鐲子,琉璃翡翠的,本想留着當以後應急,現在還是過了這關在說,便是把這鐲子遞了過去。
“大哥就是這鐲子,你瞧這樣子,肯定是值不少錢的,我想大哥必然也是個正人君子,放在咱身上,不知能留多久,就請大哥保管下,就是那胎記……”
宮紫藺瞧了瞧眼前人那一副貪樣,想來這事應該過了。
“當然當然,小兄弟既然你是阿威帶來的,那便是可信,這體檢就是個形式,有和沒有也沒多大關係。”
“那就多謝大哥了。”
宮紫藺這顆心總算是放了下來,好歹這體檢是過了,只可惜她最後的那隻琉璃翡翠鐲,本來還指望着靠它混口飯吃呢。
“大家穿上衣服吧。”
衆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怎麼回事,怎麼剛說脫衣,現在就穿衣了,只有一旁的宮紫藺獨自竊笑的。
領了軍服,天色便就已經黑了,稀疏的星點綴在那墨紫色的夜空中,倒也沒多大的用處。
宮紫藺便是跟在那阿威來到了住所,想來她也真是夠懶的,要不是剛纔那個體檢的人說他是阿威,她還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那大叔也是一直喊他壯子,害的她一直以爲他就叫壯子。
“謝謝阿威哥。”宮紫藺站在門口,認真的道了一聲謝。
“你也莫謝我,我也不過是個粗人,這宮中啊,做好本分就是了,莫要生出什麼事端,找到你心上人就是,但莫要做什麼苟且之事,要是被發現,這就是活命不活命的問題。”
“是是是,這我還是懂得分寸的,我只是想知道她過的好不好,外加這裡我也是人生地不熟的,若是能在皇宮中混到一口飯吃,想來說出去也是有面子的很。”
“嗯,知道就好。”
宮紫藺見那阿威推門進去了,眨了眨眼,這……
“你愣着做什麼,還不快進來!”
“啊!是是是。”宮紫藺連忙一步做三步的跑了進去,隨即便是關上了門。瞧着眼前在坐在牀鋪上悠閒自在的人,一隻手指着他:“你住這裡?”
“不然呢,我大叔子,出門前叮囑我一定要好生的照顧你,我便想着,你跟我住在一起,也方便照看,恰好我這旁邊牀鋪的人上個月回家去了,剛好能給你住,怎麼不願意?”
“哪裡哪裡,能跟阿威哥一起住,我也放心的很。”宮紫藺笑着走了過去,把自己那乾癟的行李,還有領來的軍服放在了牀上,自個也坐了上去。本來還擔心若是跟陌生人一屋子的話,自己要怎麼掩埋過去,現在是這人,心眼實在的很,應該也不會被人扯開了去,暗自鬆了口氣。
“阿威哥,你跟我講講現在宮裡的局勢,也省的我,剛來就闖禍。”
“上官,反正你只要知道主子說啥都是對的,主子在必須恭敬就好,莫要反抗些什麼,自然就能做的好了。”
“哦。”宮紫藺翻了一白眼,這話說和沒說有啥區別,現如今她是以上官卿的名字混入着宮裡。
“話說,上官上官,叫着頗爲拗口,我便叫你阿卿如何,順口多了。”
“阿威哥,喜歡叫啥就叫啥。”
“你家裡人怎麼給你取怎麼個文縐縐的名字,也怨不得長得也這麼文縐縐。”
“呵呵。”宮紫藺乾笑兩聲,她這身板也粗狂不起來啊!便也懶得和他糾結這問題,兀自問起心中最在意的事情:“阿威哥,話說這皇上又要納後了啊!”
“是啊!你問這個做啥子。”
“這不,我剛進來,就碰上這件大事,心中自然也是好奇得緊,何況原先不是傳言,皇上很愛那個永安公主嗎?怎麼這麼快就又封后了。”
“皇上的心思,咱們做奴才的怎麼可能會懂,何況你我都爲男子,哪有見過男子的只娶一個女人,除非是哪些娶不起的,再則皇后不是在瘟疫中死了,皇上再封后也沒什麼,而且那女的能治療瘟疫,許也是爲這國家考慮吧!”
“是啊!阿威哥說的是,怪不得是在這宮中當了幾年差的人,說的話也比我這粗野鄉人好的多。”宮紫藺笑着與眼前斜躺在牀上的人說道,可這心裡卻是沒有辦法再去平靜,她根本沒有死,爲何要讓世人以爲她死,又爲何要再次封后,還有……
“阿威哥,你知不知道咱們這祭祀啊!”
“你說祭祀啊!”說道這個,便是見阿威頓時生了趣,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你是不知道,咱們這祭祀根本就像個仙人般,我呢,只不過在有次宮宴中遠遠瞧見他一回,那一襲白袍酌了那月光,剎那間,連看他都像褻瀆了他一般,且不說他那身氣質,就說那一張臉啊!只知道女子貌美如花,卻不知男子啊也可傾國傾城……”
瞧着眼前男子正有種滔滔不絕的架勢,宮紫藺連忙出聲掐斷,她沒空聽他如何說南宮塵樣子,她只關心他現在如何:“那祭祀現在如何?”
“如何?”阿威眨了眨眼,許是被宮紫藺的問題給愣住了,遂也回到最初百般無趣的樣子:“祭祀老是神出鬼沒的,我咋能知道他如何。”
“呵呵。”宮紫藺乾笑兩聲,是她笨了,問他這類問題,罷了罷了,到時候去找找她,她不見了,想來南宮塵定也是焦急十分。
“對了,阿卿,明兒個一早,跟我去站崗吧!我也好教教你,省的你出錯。”
“好叻,那便麻煩阿威哥了。”
“沒事。”
宮紫藺收拾了下東西,便也合衣準備躺下。
“阿卿,你咋不脫衣睡,這不覺得不舒服。”
“阿威哥,咱背後有胎記,猙獰的很,從小便是養成了合衣睡的習慣。”
“胎記?”
“是啊。”宮紫藺似是十分苦惱的一笑,讓她脫衣睡,這不等於判她死刑一般。
“那便隨你吧。”
過了一會,見傳來了呼嚕聲,宮紫藺這才放心的合上了眼。
不知,明天是否可以見到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