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葉的眉擰了起來。
這個女子好厲害的嘴。
調轉槍頭耍的一手好太極,這麼輕易就可以偷換概念,也不是個普通的角色了。
“原來這位小姐在您的家族中是沒有尊卑不分等級的,”蘇葉聞言一眼望向她,面色平靜無波,淡淡的聲音卻在這廳堂裡聽得是格外清晰擲地有聲:“那爲什麼你站着她坐着,你穿着禮服她卻穿着平常,你挽着小姐髻她梳着丫環頭,你能在這裡揚着下巴跟東道主趾高氣揚,她到現在連頭都不敢擡?”
“對啊,”蘇青在一邊淡淡微笑着附和:“你爲什麼不像她一樣站着,爲什麼不和她一樣的穿着一樣的髮飾?爲什麼不跟她一樣謙恭有禮不與人直視?”
“啪”的一聲,那女子猛的把茶杯重重的放下,噌的起身。
“慕青!”
突然一個男聲響起,蘇葉也不由的向門前看去,就見白子胥和蘇亦文還有林政等等還有一些臉生的公子哥走了進來,那一聲喚正是白子胥所發出。
一看見白子胥,那女子的臉色立即收了怒容,淡淡一笑,溫雅的又坐了回去,卻也沒有再接下蘇葉和蘇青的話,就好像剛纔從來沒有過什麼對話似的。
一羣公子少爺們的走進來,人人的目光就有些詭異的落在蘇葉和那女子身上,白子胥走到那女子的身邊,面上全然不似其他人那般尷尬,那笑容看在蘇葉的眼裡是有着寵溺的成分的,他拍了拍那女子的肩膀,就拉她起來向蘇葉幾人介紹。
“這位是我帶來的,閨名丁慕青,剛剛及笄,我們兩家算是世交,我和慕青也是從小就認識了的,亦文和她也很熟悉,這次聽說了亦文的妹妹要出嫁,非要吵着來看熱鬧,多有打擾了。”白子胥側着身子,看向蘇葉:“她有什麼不懂事的地方,你儘管直言,勿需客氣。”
那丁慕青頓時如聞雷擊。
然則搭在她肩頭的那雙手卻是沉如山石,那雙手的主人白子胥是什麼意思,自然不需要直言了。
她比蘇葉要大上一兩歲,此時白子胥卻說了這樣的混話來,她暗暗的捏緊了拳頭。
而蘇葉這才認真的向那丁慕青看去。
丁慕青,就是那個由白家養大的白老侯爺義子丁炎的獨生女。
蘇葉不由的多看了她幾眼,這纔看清楚這位女子。
並不是十分瘦,卻有着微凸的顴骨,這讓她臉部的輪廓看起來很是分明,眼睛也是很大,烏黑烏黑的,襯的她的皮膚白的有些不健康,但卻是生的漂亮,不過卻讓人一眼看去便覺得此女子是相當倨傲冷若冰山之感。
儘管這種面相用蘇青的話來說是典型的尖酸刻薄刁鑽狂傲,但卻不得不承認,丁慕青的確如她面容一般,看起來非常的精明。
蘇葉印象中是有這麼個人的,早前對白子胥的身份不太知底細的時候讓人打探過,也順帶提到白家有這麼一位外姓人,而當時這位丁慕青已經有了婚朽,是悅州姚氏的二公子。
見蘇葉打量她,丁慕華面上溫文,但眼神卻是相當鋒利的回看着蘇葉,也將蘇葉打量了個清楚。
微瘦又有些高於她這個年紀的個頭,一身裝扮並不像蘇貞那麼鮮亮扎眼,但卻是勝在合身又相襯,端坐在那裡竟有種難以察覺的壓迫之感,一雙眼睛更是流光溢彩,有着如寒星一般的光芒璀璨奪目。
這樣的年紀就有她這樣鋒利的眼神實在不多見。
丁慕青的眼神不禁有了些不屑之意。
肩膀上的壓力更大了一些,丁慕青卻是比白子胥想像中更要倔強,就是死也不懇去先和蘇葉行禮當作言和。
白子胥皺了皺眉。
這二人的舉動,蘇葉看的清清楚楚。
是什麼樣的原因,讓一個素未謀面從來也沒有過任何交集的女子可以不顧她自己的儀態和優雅,要這樣針鋒相對一個比她年紀小還未及笄的女子?
蘇葉看見丁慕青望向白子胥的眼神。
那眼神中有憤怒、有氣憤、有不願意、有倔強、甚至還有幾分委屈。
委屈?
蘇葉在心裡都要冷笑了。
丁慕青這是吃醋?吃自己的醋?
到底是誰更委屈!
丁慕青的眼神讓蘇葉瞬間瞭然這一切是爲了什麼,同時心裡對這丁慕青也有幾分不該有的同情。
丁慕青早有婚約在身了,相信用不多久就該遠嫁悅州,都快爲人婦了,竟然心裡有着一個不可能的人,甚至荒唐的還要爲了這個不可能的人從京城來到桐州,莫名其妙的做些自毀形象之事。
看她那個眼神和這份倔強,縱然做了這麼些,也是不曾有過半分後悔之意的,但是她這般不藏着不掖着的,不知她以後等到出嫁之後被人拿出來說項的時候,她想到今日,會不會後悔。
再聰明厲害的人,在感情之事上,未必就能精打細算多少。
蘇葉不願再待着,起身拉上蘇青:“該去送賓了。”
蘇青和蘇貞自然是配合,總不好鬧的衝突太大,到時候蘇家也無光。
路過丁慕青的身邊的時候,蘇葉並沒有停留,甚至沒有側目去看一眼,卻不料突然間小腿一酸,心中大驚的同時,身子也向前一傾!
“小心!”有人手比眼還要快,很守禮又穩妥的扶穩了她,蘇葉的心當即一沉,站穩後立即退讓開來:“謝過白公子了。”
白子胥莞爾,也是退了一步,禮讓開來。
一切實屬情急,兩人又禮數很到位,旁人見了就是想說什麼,卻也挑不出理來。
唯有丁慕青,手攥的更緊了。
出了廳堂站到大門處,三姐妹送賓。
蘇青就道:“那丁慕青聽說好像快要嫁人了,居然都不知道封院避諱,還大老遠跑到咱們桐州來,誰要是娶了她,真是倒黴了。”
蘇貞頻頻點頭表示認同,拉着蘇青的袖子不停的說道:“瞧她厲害的,仗着自己是京都人就眼睛長到頭頂上去了,但女子是要論儀德的,她這般張揚,快出嫁的人了還亂跑,對了,她是那白家少爺帶來的?”
蘇青則對着蘇貞低聲道:“那丁慕青是白家養大的,這次來肯定是白子胥帶來的了,不過看這架勢,八成是這丁慕青硬要死乞白咧的跟着來的……”
“那真是好笑了,就算別人在她眼裡是土財主,可總也好過她寄人籬下啊……”蘇貞詫異的嘲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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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青看了看蘇貞,後而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沒再說什麼。
蘇葉聽了這話後覺得怪怪的。
話說的沒錯。
但這話從蘇貞嘴裡說出來,實在讓人一時難以習慣。
送往的差不多了,蘇葉看了看門內,對蘇青道:“我的腿好痛,許是站的太久了,這也差不多了……”
蘇青忙扶了她一下,關切地道:“看剛纔你在廳堂的時候險些摔倒,今天確實辛苦了,你這就是太累了,快回去吧……”
看着蘇青的笑容,蘇葉心裡很暖,但是越是看着蘇青這樣與往日無二的樣子,她心裡越是忐忑,腦海中總是會浮現出那個戒指盒來。
但願,張媽媽帶來的是好消息。
蘇葉往棲林苑回,秋華在一邊攙扶的緊,生怕蘇葉再像在廳堂那樣摔了,才走到賞月園,蘇葉突然折了個彎,讓秋華跟她去賞月園去。
秋華還道她是想休息休息,卻不料蘇葉徑直進了賞月園的書房,隨後讓秋華在門口守着,別讓人進來。
秋華一怔,還沒開口問爲什麼,就見蘇葉站在門裡側了側身,讓秋華得已看見坐在書房桌案前的那個人來。
白子胥!
秋華險些驚喜的呼叫出聲,連連頻頻點頭,上前親手把門關了上。
這般模樣,讓書案前的白子胥笑的很是感激,甚至在門關上的一瞬還朝秋華樂呵呵的揮了揮手。
蘇葉無語。
沉吸了一口氣後,她走到書案前,從手裡丟了一個紙團出來拋到了白子胥的眼前。
“你平時都是這麼叫人的?”蘇葉冷聲道。
她在廳堂小腿一酸而險些摔倒,那一酸,她當時覺得莫名其妙,白子胥把她扶住,她當時是又感激又覺得尷尬。
丁慕青已經對她有敵視了,別讓丁慕青覺得自己是故意一摔纔好。
卻不料白子胥就趁着扶她的當口,投了個紙團進了她的手心裡。
她人還沒退開,心裡就已經明白自己的小腿爲什麼會‘無緣無故’一酸了。
白子胥看着她,不說話。
蘇葉被他盯的發毛,不自禁的理了理耳鬢,道:“你看我幹什麼?有什麼事快說!”
白子胥一笑,把紙團收了起來。
“我想看看你,看看你爲什麼總是不能和我好聲好氣的說話。”
他來桐州,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對桐州這麼上心。
在他急急的忙完自己的事之後,明明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卻還是來了桐州,知道她人在秋霧山後,有那麼一剎的感覺,讓他突然之間有些清明。
有什麼必要的事非要來桐州不可?
他當時突然之間就覺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