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堂堂一個理科生,物理給我考3分?就算選擇題都選C也不止三分吧!簡直丟我們理科班的臉!”班主任把摸底試卷砸在喻喜甜桌上,臉肉橫飛,怒不可遏道:“你是不會嗎,你是態度有問題!”
他半舊polo衫底下發福的的胸膛猛烈起伏,似藏着一團火,被喻喜甜氣得着實不輕,教書這麼多年,帶了這麼多年的重點班,從沒碰到過喻喜甜這樣的刺頭。同樣是理科卷,化學卷子能填滿,物理卻空白一大片,這不是打他班主任的臉嗎?!她幹什麼?對物理有意見?!
教室裡靜得只剩連旁人的呼吸,窗外的蛙聲彷彿也在這一刻靜止。所有同學都提着一口氣,臉埋在書本上,不敢往喻喜甜這兒看,生怕自己也成爲被殺的雞,更沒有人敢對班主任的教育行爲多言。喻喜甜是個見過世面的老油條了,她一隻手臂耷拉在椅背,鬆垮地坐着,看着自己的卷子說:“我的實力就在這兒。”
“你要是這樣的實力,怎麼不去提高班,要在我重點班待着?就算去了提高班你充其量也就是個倒數!你作爲班級成員拉低了平均分,不覺得丟臉嗎,還好意思在這兒跟我論實力?!”
束老頭眼睛瞪得忒大,罵完喻喜甜,回到兩臺上繼續罵:“還有哪個同學想像喻喜甜那樣自暴自棄的,趁早申請調去提高班,別在這兒當害羣之馬,聽見了嗎?!”
臺下一片鴉雀無聲。
他拍案,提高嗓門又問了一遍:“聽見了嗎?!”
“聽見了——”以賀山豪言壯語爲首,大家都積極表示了自己的決心。唯有一人心不在焉:他滿懷心事地看着喻喜甜的側影,好想去跟她說聲對不起啊……
晚自習第一節課發完試卷,喻喜甜得知自己是全班最後一名,沒什麼表情,只是沉默地收起了所有的卷子放進桌肚裡,然後揹着空書包從最後一排繞到賀山身後,勾着他脖子,友好地笑:“大哥技術不錯。”
賀山臉紅裝傻:“妹妹說什麼呢,哥哥不懂,不懂。”
“不懂也好,懂太多容易得罪人。”
她拍拍他的後脖子,轉而朝着便利店離去,瞧這樣子是要早退。人一走,束旌聲急吼吼地問賀山:“哥哥你怎麼回事,一下子進步了7個名次!”
“這個……弟弟不便多問。”
“不行,你告訴我,爲什麼這回不是你最後一名!”束旌聲緊張得汗涔涔,問:“你是不是作弊了!”
賀山惱羞成怒,喊了一聲“不要你管!”便背過身去裝模作樣背課文。束旌聲額頭一亮,忽然想起開學第一天賀山跟他說過的一句話:“我爸說,只要不是最後一名,就給我買摩托車。”
是了!肯定是因爲這個摩托車的承諾,才導致賀山走了邪門歪道!賀山啊賀山,說好了要光明磊落做英雄,想不到也會爲一輛摩托車折腰!
束旌聲脣角顫抖,不敢去想象喻喜甜現在的心情,她大概如撞了地球的彗星,想把某個地方給炸了吧!作爲剛剛纔走馬上任的男朋友,他腦海裡萌生出兩個念頭,一是找到他老爸替甜甜姐出一口惡氣;二是立即曠課去找甜甜姐,好好安慰人家讓她消消火。
這兩條中,第一條是這輩子都做不到的。只能選擇第二個……
於是學霸悄悄收拾好書包,從日常管理組撕了兩張假條填上,偷偷溜出教室,把假條上交到了巡檢部。之後,便利店出現了他探頭探腦的身影。
“奇怪,明明看見她進來的,怎麼一個人都沒有……”束旌聲立在關東煮邊上暗自焦灼,搓着手,眉頭擰成八字。
上課鈴聲響起,店裡叼着香腸的同學們拔腿就跑,只有他還杵在原地不安地張望着,他在考慮要不要趁着沒人的掏出手機給甜甜姐打個電話。
“喂,小孩,買不買,不買一邊去!”店裡躺在躺椅上吹空調的老闆用手裡的摺扇趕着他,束旌聲看到他背心短褲底下大片的紋身和肌肉,不禁喉頭乾澀,道:“大哥,我買個可樂。”
他從書包裡掏出五塊錢,放進櫃檯裝錢的小筐子裡,笑嘻嘻,本想說不用找了,哪知大漢面色更兇,斜着眼看他:“小孩,可樂六塊錢,你不是來找事的吧?”
“啊?”束旌聲頭一回聽說聽裝可樂一瓶要6塊錢,“行,我再補一塊錢。”
他喝了兩口,沒走。大漢趕他:“你不回教室學習去?哪個班的?班主任叫什麼?”
束旌聲打了兩個嗝,覺得害怕,又左右爲難:“我…我……”總不能說是高三10班班主任的兒子吧!
這時喻喜甜端着個空紙盒從裡間出來,看到束旌聲,甩了甩辮子,訝異道:“你怎麼在這裡?”
束旌聲激動:“我就知道你在這裡!”
喻喜甜看到束旌聲略微難堪的表情,猜測到他大概是受了老闆的擠兌,便說:“霍大哥,這是我們班班長。”
霍紜頗忌憚她幾分,好歹是自家兄弟喜歡的姑娘,擺擺手作罷:“知道了,進去吧。”
喻喜甜走到束旌聲跟前,順手拿了幾個串,低聲問:“進去坐一會兒?”
“好!”
便利店的裡間是個什麼樣子,全校只有1%的人知道,今兒個束旌聲有幸成了這1%之一。他進屋坐下,觀察這一狹窄的小屋,聞了聞,除了食物的味道,沒有煙味,也沒有酒味。喻喜甜坐他對面,屋裡四方桌,再無他人——這讓他感到很高興。
“你來幹什麼?”喻喜甜喝了口湯,燙嘴,皺着眉頭朝碗裡吹了口氣。
束旌聲正在思考爲什麼喻喜甜能在這麼小的學校裡擁有這麼多秘密基地,而這些秘密基地爲何又總是這樣密閉狹小不容窺探,他越想越覺得神奇,也因爲自己能夠進入她的禁地而異常激動。
“我來找你啊!”束旌聲不好意思地低着頭,“我怕你被我爸罵……生氣……”
他本來想說罵哭的,但想想,好像整整17年間從沒見甜甜姐哭過。
喻喜甜自然是豁達:“我能因爲這點屁事兒生氣嗎?我只是餓了,過來吃飯。”
“嗯,你放心在這兒吃,我把你的假條交了,我的也交了。”底下還有比他更善良可靠的男朋友嗎?束旌聲精緻細嫩的臉露出一抹自豪的笑容……
“噗……”喻喜甜險些把湯水噴出來,即刻陷入劇烈的咳嗽。
“怎麼了甜甜姐?沒事吧?”
桌面有包備用抽紙,束旌聲趕忙抽了兩張出來遞到喻喜甜手裡。她擦了擦嘴角,擡頭,一雙眼睛陰嗖嗖地看着他:“交假條是要記名字的,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呀,本來早退就要登記的呀!”束旌聲天真道。
“但我早退,不登記。”喻喜甜咬着牙說:“學生會查勤,也從來不查我。”
“爲什麼?”
喻喜甜指節扣擊桌面,陰着臉,一字一句地說:“因!爲!我!牛!B!”
校霸的名號怎麼來的,有人敢記她的過嗎?她快被他氣死了,天底下竟有他這種只會幫倒忙的“男朋友”嗎?!
說完她質問束旌聲:“我父親答應我,如果我本月度晚自修全勤,就能拿到1萬元的獎勵,現在我的獎勵泡湯了,您怎麼看?”
這一萬塊錢總不能白白損失吧,何況她是個錙銖必較的人精。
束旌聲啞然:“……”他意識到自己好像犯了什麼大錯……但是按照正規流程就應該……算了,跟喻喜甜沒有“正規”可談。沒經過她允許擅自辦事,就是他的錯,這是他蟄伏在她身邊17年得到的血的經驗。
某隻弱雞苦哈哈:“那,甜甜姐,這可怎麼辦呀!要不然我去把假條拿回來……”
某校霸無語:“你去拿一個試試?”
束旌聲起身。
“站住!坐下!”
束旌聲坐下。
喻喜甜搖了搖頭,翻了個白眼,語氣輕飄飄:“這樣吧,你補償我吧。”
束旌聲如獲大赦:“怎麼補償?”
“化學,也幫我做了。”
“可是甜甜姐,你化學很好呀,考了35分,是物理的十倍呢!”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喻喜甜嘴角抽動:“我讓你做你就做。”
“……哦。”
她又想:“光做化學太便宜你了,值日也做了吧,每次都麻煩小薇挺不好意思的,她身嬌體弱,幹不動那麼多活兒。”
束旌聲還真聽不出她哪兒覺得不好意思,每逢值日那天必定使喚小薇,纔不管人家只有一米五的個頭,80斤的體重呢。
他開朗地說:“好呀!”
喻喜甜衝他點點頭:“行,我看好你。”她把碗裡的湯喝完,摸摸肚子,看了眼時間,還有二十分鐘她家的車纔到,有些無聊,問對面那位:“明天在家?”
束旌聲說:“對啊,我每個週末都在家。”在家學習。在班主任父親眼皮子底下學習。
“那正好,我今晚回我姥姥家。”
“真的嗎?那我們明天是不是能見面了?”某聲的期待值爆表,聲調都高了好幾個度,像箇中二病少女。
喻喜甜咧嘴:“正好把我的化學課作業帶給你,你得給我的作業完成情況做一個完備的計劃,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你就死定了,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