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吵得挺早啊。
江楊挑了下眉頭, 頭一次對岑清伊發自內心有所改觀。
難道他看錯？這傢伙骨子裡是個硬茬子？
江楊有心湊近點，但知道老爹作爲軍人的敏銳度，他過去極有可能被發現，到時候免不了又是一頓狠批, 他一年回家不過幾次, 不想給自己添堵。
於是, 江楊站在原地, 豎起耳朵, 偷聽岑清伊隱約的高音兒, 竟然覺得有些悅耳。
江楊勾起笑, 除了他，江家有了第二個敢跟老爺子叫板的人, 他可能要有同盟了。
臥室裡的江知意坐立難安, 她幾次想出去敲書房的門，秦清瀾都把她攔下來了，“等他們談完的。”
秦清瀾拉過江知意的手, “小意, 你坐，媽媽問問你。”
“你想問的都是真的。”江知意似乎不願多說, 秦清瀾受挫的表情，“小意，連懷孕這麼大的事，你都不先告訴媽媽？”秦清瀾還是從長子江鬆嘴裡聽說的, 她當時震驚到回不過神，第一反應是對岑清伊這個人有了偏見, 倒是江鬆公正，“不能怪岑清伊, 這事兒小意也有責任，而且主動成分大。”
“說了也不會改變什麼。”
“媽就你這麼一個女兒，我知道你怪媽媽當初撒謊……”
江知意擰眉，“媽，過去的事，我不想提。”
“我也不想提，但你心裡始終沒放下，沒過去啊。”秦清瀾輕輕地拉了拉江知意的手，“你別跟媽媽生氣了，媽媽當初也是沒辦法。”
“媽，我懷孕，我結婚，這些事都不會改變了，細節您也不用問。”江知意掙脫，“我會和她商量着來。”
江知意站起身，秦清瀾拽住她，“好好好，媽媽不干涉，但是我作爲她妻子的母親，我總有權利看看她吧？”秦清瀾見江知意臉色沉了下來，她嘆聲道：“媽不是要爲難她，她看起來不錯，媽就是，”秦清瀾頓了頓，“媽就是希望你懷孕後，能讓媽多幫你，我是過來人，生了你們五個，我知道怎麼對孩子好。”
江知意長舒口氣，“媽，我有事，我不懂再來請教你，可以嗎？”
江知意走到門口踱步，“頭一次見你這麼沉不住氣。”秦清瀾無奈，江知意也意識到今日的自己太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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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意回到牀邊，牀頭櫃上放着父母年輕時的一張合照，牀上擺放着兩個秀蘭花的枕頭，她望着窗外，良久問：“媽，你幸福嗎？”
“幸福啊。”秦清瀾笑着說：“我怎麼會不幸福呢？”她作爲一個普通的omega，最後嫁給頂級的alpha軍人，多少人羨慕她。
窗外不知何時飄起了雪，江知意默不作聲，秦清瀾坐在她身後，“想當初，我和你爸爸是一見鍾情啊，我們在一起，至今還是那時圈子裡的佳話呢。”秦清瀾頗爲感慨地說起過往，褪色的甜蜜時光並沒有讓江知意動容，她望着母親出神的表情，幾次脣角動了動，最終卻又什麼都沒說出口。
人生如夢，有的人一輩子活在夢裡，或許也不錯吧，就像她的母親。
只是江知意瞭解自己，她現在無法自欺欺人，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她必須要和岑清伊一起，她要岑清伊真心愛她，她才能幸福。
一個小時宛如一個世紀，江知意在臥室裡實在待不住，發信息岑清伊也沒回，她懊惱地蹙起眉，小崽子的手機難道沒電了嗎？
“媽，我去煮牛奶了。”江知意轉身出去，秦清瀾的視線從那張舊照片上收回來，輕輕嘆口氣站起身，也跟着出來。
江知意望了一眼客廳裡的江楊，雕塑一般，“你站那幹嘛呢？”
“沒事。”江楊聳了聳肩，“你要幹嘛？”
“煮牛奶。”
“還有心思煮牛奶。”
“江楊！”江知意正氣不順，江楊要死不活地來了句，“直呼你哥大名，活膩歪了是不是？”
“你別惹我，”江知意懶得理他，轉身去廚房，江楊要跟過去，秦清瀾瞪了他一眼，“你老惹她幹嘛。”
“媽，你不懂。”江楊繞過母親，非要湊到江知意跟前招惹，最後江知意連捶他幾拳，江楊誒呦誒喲叫疼，但就是不躲開。
江知意縮回手，踢了江楊的鞋幫，“見你就煩，一邊去。”
江楊雙手插兜靠在櫥櫃上，“有什麼好擔心的，她都多大的人了，好歹一個頂級alpha，快被你養成小棉襖了，你到底是找對象，還是養閨女？”
江知意的寵愛出了名，閨蜜團吃醋，哥哥團也說過。
“不吃點苦頭，哪裡能擔事？”江楊偏頭看着認真剪開牛奶封口的妹妹，嘆聲道：“小孩學走路哪個沒摔過，摔疼了哭一會，爬起來照樣走，你老扶着她，她永遠走不利索，最終還得被人落下。”
江楊絮絮叨叨，江知意也沒說話，開火，倒牛奶，打開小火煮牛奶。
“你瞅瞅，她都快奔三的人，還成天喝奶呢。”江楊也是無奈，“以後等生了娃，你順便連她一起奶，我估計啊，我那沒出生的大外甥女，都比她A。”
平日裡江楊說句話都費勁，在江知意麪前能說個單口相聲，江知意被逗笑，忍不住捶他一拳，“牛奶招你惹你了？喝牛奶怎麼了？我們兩都愛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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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楊是在陪她消磨時間，江知意知道，只是她還是忍不住擔心書房裡的人，“你閒着沒事，別在我跟前晃悠，去書房看看去。”
“你啊……”江楊無奈，江知意瞪他，“去不去？”
“去去去。”江楊站起身，拿起一旁蓋子蓋住咕嘟嘟冒泡的牛奶，“別燙着。”
江知意索性關火，“我看着你去。”
“記得給我收屍。”江楊笑着，江知意少有地勾起笑，“你放心，棺材要滑蓋的還是翻蓋的？”
“那肯定是滑蓋的，最好是觸摸屏。”江楊嘴貧，“密碼我就告訴你一個人，怎麼樣？”
江知意終於笑出聲，“沒個正經。”江楊一貫蒼白的膚色帶着淺淺的笑。
江樹在陽臺一直接電話，回身看見那兩人不要命地往書房去了，他打開陽臺的窗，不高不低喊了一聲，“幹嘛去？”
江楊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江知意跟在他身後，像是小時候一樣。
江楊惹禍，也不忘護着江知意，所以每次惹禍回家，都是江楊走前面，身後藏着寶貝妹妹。
捱打的時候，江楊也是站在頭裡，沒少替江知意捱揍。
江樹回想起往事，不由得唏噓，邊接電話邊看兩人的動靜。
江楊也是真敢，不敲門，偷偷地壓着門把往下，將門無聲地推出一條縫。
江啓博沉聲道：“不能讓小意知道，這事不用我來提醒你吧。”
“我知道。”岑清伊似乎是站起來了，椅子和地面摩擦發出聲響，還有不悅的反問：“我可以離開了麼？”
“最後一個問題。”
“請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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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選擇和小意結婚，是因爲愛，還是因爲孩子？”
“這個問題江醫生也問過我，我一直沒有說實話，”岑清伊長舒口氣，聽起來似是心累，“今天不妨跟您說句話實話，事實上我對江知意……”
屏氣凝神的江知意突然放開江楊，轉身走了，江楊伸手卻沒撈着她。
“我對江醫生遠比我說的感情要濃烈，只是江知意很優秀，我自知配不上她，如果我足夠優秀，我或許早就追求她了，”岑清伊頓了頓，“上天不嫌棄我，給了我機會，我用盡餘生也不想讓她失望，我會好好對她的，我也相信，我可以做到讓她幸福，今天跟您發生爭吵並非我本意，我……”
江楊偷偷地關上門，去了廚房，江知意倒出牛奶正在窗邊吹涼風。
“幹嘛，怕聽她說實話麼？”江楊拿起牛奶要喝，江知意打他的手，“想喝自己煮。”
“我是你親哥誒，你給哥煮一杯。”
“你又不愛喝，湊什麼熱鬧。”
“你不好奇她說什麼嗎？”
江知意甩了一個白眼，“我沒興趣。”
“沒想到，我妹妹也有這麼膽小的時候。”江楊站起身，笑意淡了淡，正色道：“你們之間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她需要努力，你也得成長。”江楊像是小時候那時候摸摸江知意的頭，轉身出去了。
江知意捧着牛奶，心顫了顫，是啊，怎麼剛剛就怕了呢？
怕岑清伊和父親達成某種協議，怕岑清伊不要她了，怕……江知意眼眶泛酸，走到這一步，她真不願再逼迫心尖上的人。
每次對岑清伊強勢，別說岑清伊什麼反應，江知意有時也會後悔。
只是心善性子軟的人，江知意不得不用這樣的方式逼着她前走。
人生那麼短，她不希望她們再浪費屬於彼此的時光。
從岑清伊進去那一刻，江知意的心就是亂的，亂到她靜不下來。
剛剛父親那句話她聽得很清楚，父親不準岑清伊說什麼，那瞞着她的部分，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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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吹冷風，反倒讓江知意有一絲理智了，她不是一早就知道小崽子不敢愛她麼？又不是第一次聽見。
至於不能說的事，其實只要她想知道，她就有辦法。
江知意的心稍微沉靜下來，她聽見熟悉的腳步聲。
江知意心中默數，最後輕輕數出聲，5，4，3，2，1……腳步聲停在門口，岑清伊笑意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聞到牛奶的香味了。”
江知意頭也沒回，微微揚頭，“這是我辛苦煮出來的，不能白喝。”
岑清伊走到江知意身邊，從兜裡掏出紅色的小本本雙手捧着，“那我用這個可以換一杯嗎？”
江知意隨意一瞥，紅色小本本上寫着：
居民戶口簿
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安部制
岑清伊認真道，“江醫生，你的戶口本拿到了，我們可以結婚了。”
岑清伊話沒說完，便被就這樣抓住手腕往外拽，“走！”
岑清伊踉蹌地跟上去，“誒？這麼着急幹嘛去啊？”
“結婚！”
一秒鐘，都不想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