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騰飛隨着拉貝先生進入西門子洋行公司,這個公司早已定製了一切生產活動,黑白萬字納稅旗幟在頂樓上空飄揚,約翰·拉貝於1882年出生於德國漢堡。1908拉貝來到嚮往已久的中國,不久被德國西門子公司聘爲的僱員,先後在北京、天津、南京等地經商。拉貝和他的家人在中國生活了將近30年,他的子女和外孫女均出生在中國。他們與中國人民結下了親密的友誼。他是一個虔誠的基督教徒,對長期處於戰火洗禮的中國人民抱有深切的同情。他在中國生活了幾十年,這個國家的命運與自己已經無法再分割,隨着戰爭日趨迫近,很多外國官員、僑民都逃離了南京,他認爲南京的人民需要他,所以,他堅持留下。此前德國政府已經多次要他回去,他都堅持給予拒絕,甚至把召回書給撕掉,仍進垃圾堆裡。在日本飛機沒日沒夜瘋狂轟炸南京城內每一處目標時,大量平民喪失了庇護,成千上萬的居民流離失所,拉貝偶然間發現,西門子公司一直所懸掛着的納粹黨旗能夠起到保護作用,他當即打開公司大門讓街上的上千的百姓涌入,在納粹旗下保全了性命。他隨即和十幾位外國傳教士、教授、醫生、商人等共同發起建立南京安全區,並擔任安全區國際委員會主席。他和一些國際友人在極其危險艱難的戰爭環境中,四處奔走呼號,奮不顧身地抗議和盡其所能地阻止日軍對中國人民瘋狂施暴。他被人們親切地稱呼爲“活菩薩”。
“這些都是難民,今天你就和他們住一塊吧,人很多,地方小,找個地方容下身就行,我是這個安全區的主席,有什麼事就找我,”
“孩子,別到處亂跑,外面很危險”拉貝又叮囑了一句。
“知道了,先生,”
陸騰飛在一個廠房的牆角里尋了個地方躺下,由於昨夜一夜未能閤眼,在沉悶而壓抑的難民營氛圍中很快睡着了,等他醒來時已是晚飯時分,這時兩個中年人送來了晚飯,晚飯是一大鍋稀得看不到一丁點米粒的稀粥,和一大鍋漂浮着幾片菜葉菜湯,安全區裡站着的坐着的躺着的攢動着的男人女人老人娃娃一片襤褸的衣褲構成渾濁的洪水,四面八方仍然源源不斷涌動着的人流朝這裡匯入,陸騰飛剛開始還有些畏怯,很快又被飢餓所激勵,朝密集的人羣鑽去,在混亂中擠到了前面,看着鐵鍋裡翻滾着綠油油的菜葉,頓時又懊悔的叫起來,天哈,別人手裡都攢着黃碗,自己空着兩手拿什麼盛飯哈,“忘了拿碗吧,先用我的吧,”說着那個分飯的外國人遞給他自己的碗,給他擾上滿滿一碗粥。
餓了一天一夜的陸騰飛此時已顧不上那麼多了,狼吞虎嚥喝了個碗底朝天,喝完又眼巴巴看着慈眉善目的外國人,“小夥子,餓壞了吧,來,再給你一點,”
說着又給他搖了一小勺,陸騰飛一咕嚕的喝完了,“願上帝保佑你,”
“謝謝你,先生”
外國人笑着給其他人分粥去了。
吃完飯,陸騰飛纔開始注意剛纔份飯的兩個人,其中給他那個黃婉的年近五十,頗具紳士風度,但黑色的大褂很整潔,象牧師應有的那樣;彷彿有一位細心的妻子爲他洗漿了聖箍,刷去了禮拜日用的外衣上的一週來的積塵。他的外表只有一點引人注目:那就是箍在額上,遮住了臉龐的一面黑紗;黑紗低垂,隨着他的呼吸微微顫動。從近處看,那原是兩層絹紗,除嘴和下頦外把五官全都遮住了,不過似乎並沒有擋住他的視線,只是把眼前的一切生靈和木石之物都投上了一層陰鬱的色彩,兄前掛着的十字架閃閃發光。後來事實證實了他的猜測,那個人就是梅奇牧師。
而另一個人陸騰飛就沒那麼認真觀察,他也是一個外國人,外表上看有歐洲人的特徵,他身材魁梧而碩壯,面孔有點清瘦,顴骨微高,眉下深藏着一對炯灼的眼睛,那裡包含着無限的慈愛,寬大的嘴角上,時常浮現着意味探長的微笑,他的頭上和嘴上翹起的短鬚,都已灰白,他已是快五十的人了,但看上去精神矍鑠的很,像一個活潑健壯的青年人,他叫查爾斯·李格斯。
陸騰飛從中山門逃到安全區,穿越了一段從地獄到人間的死亡之旅,剛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命的他,並沒有忘記他是幹來什麼,不過也清醒的認識到一不小心就會有再撞到槍口下的危險,那天晚上他又一次失眠了,原因不是他白天睡夠了,晚上睡不着,而是他把父親的生命和自己的生命放到天平的兩頭,權衡輕重分量,之後的幾天裡他找遍了整個安全區,把南京城的其他安全區翻了個個,也沒有找到父親,安全區幾乎每一天都吸收新的“來客”,一個個血淋淋的倖存者九死一生的逃到安全區,有的被燒焦了半身,有的缺了一條腿,有的脖子上砍了一刀,看着一幕幕慘狀,陸騰飛再也坐立不住了,陸騰飛在安全區裡皺眉不展,他不知如何是好,但最終對父親生死的關注戰勝了對死亡的恐懼,驟然脹起的一股力量慫恿着他向地獄般的安全區外邁出了第一步。
這天吃過晚飯,陸騰飛自己一個人在自作一個類似燈籠的怪燈,那是他從小就喜歡製作的孔明燈,當夜幕慢慢壓下來時。陸騰飛趁着巡邏的不注意,一個人走出安全區,那天街道上一片漆黑,陸騰飛不時踩到軟泥一般的東西,憑着感覺可以知道是那些屍體,不時傳來零星的槍聲,夾雜着魔鬼般狂笑和女人輕柔悽慘的叫聲,他知道這幫禽獸又在什麼齷齪的地方做齷齪的行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