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魁城到幻雲嶺虯龍洞的路線,是由淨土門長老會一手安排的。因爲事關機密,直到魁城驛換馬時,昊天才得到了密封的路線圖。路線圖繪製的清晰簡練,必要的標記都用淨土門的古篆秘符做注,就算落入他人之手,也不知上面畫的是什麼。按照這條路線,一路可避開北冥龍兵的耳目,直達仙渡西北小漁村寒水——那裡有人備舟接應;再乘船到摩天崖下。
青狼部七英下了小雪坡,腳下不遠處,是玉蟒河的一個支流,自西南向東北一直通向玉蟒河。這個支流實際上是被洪水衝開的一道河溝,只有洪水期的時候才氾濫成河,平時只是乾涸的河谷。河谷中覆蓋着厚實的積雪,鬆軟的表層雪剛剛沒過馬蹄,再向下就是是硬實的凍雪。河谷兩邊起起伏伏着一些雪丘,上面疏疏落落的衰草被嚴霜染白,在冷風中瑟瑟。
順着河谷通向玉蟒河的路並不長,七匹馬踏雪緩行,不久便到了玉蟒河岸邊。河谷臨近玉蟒河處,因河水反涌常年沖刷,把河谷拓寬許多。兩邊的雪丘也高大了一些,上面的衰草更密,隨風倒伏。
此刻,寬闊的冰面映照着斜陽的血色餘暉,在無邊雪原的映襯下,足以讓詩人愴然淚下。昊天擡頭看了看天色,又環視了下四周,揮手叫人馬就地休整。青狼部在魁城驛攜帶有精巧的行軍裝備,其中的摺疊竈出自手工最精湛的十方族德字輩的巧匠之手。打開伸縮支架,放上如蓮花狀可收展的鍋具;支架下面放置一個銅盒,盒中藏着可燃二十個時辰的烏金精炭,並且配有引火用的椴木炭,木炭經火油浸泡,遇火即燃。
收集來的乾淨積雪在摺疊鍋中融化成水,慢慢的水汽蒸騰上來,又很快被風吹散。看着六人各司其職、有條不紊的做着尋常瑣事,昊天心底泛起一絲蒼涼的暖意。
昊天、石坤、段鐵、葉楓、蕭江洋、聶火、易清塵,他們七人自小同入淨土門受訓,最終成爲爲淨土門護法團青狼部的第十五代精英。而當初同期入門的200名資質上佳的天才少年,經過十年的魔鬼訓練和五年的實戰,碩果僅存的共14人,除了青狼部七英之外,其餘七人成爲了另一支精英團雪狼部的首領。
無論任務多麼棘手,所遇如何兇險,他們都奇蹟般的闖了過來。誰也不知道,這樣的奇蹟還可以延續多久,未來的命運就如同一蓬無根的枯草,隨着寒風滾動,不知最後停留在何處。
水剛剛燒到溫熱,就被老七易清塵倒入水囊拿去飲馬。青狼部視戰馬如兄弟,他們習慣休息時先去照料馬匹。老六聶火繼續往鍋裡添滿了雪團,然後把幾個冰冷的酒葫蘆放在上面,等雪化水熱後,酒也溫熱了。七人繞着爐火,圍坐一起,傳遞着酒葫蘆和乾糧袋。馬匹集中在一旁,不爭不搶,輪流喝着溫水,吃着精料,偶爾噴個響鼻。落日拉長了它的輝光,用這一抹短暫的暖色,讓人覺得世間還不那麼淒冷和絕望。
葫蘆裡滿滿裝的是關外老霍家高粱燒——入口似火進喉如刀,在這冰天雪地,猛喝一口能讓血液都沸騰起來。昊天背對着冰河席地而坐,仰頭喝了一口,酒溫的恰到好處,火辣之後的回味清冽味甘。
面朝西坐的老二石坤用力嚼着一塊帶筋的牛肉,太陽穴青筋暴起,腮幫子一鼓一鼓的說:“那老倌對馬倒是伺候的精細,對人卻是越來越不講究了——這滷牛肉的火候至少差了兩個時辰嘛。”石坤嘴上說着,手拿草棍在雪地上寫了六個字:東十二人,西十三人。衆人看到他寫的字,卻沒人朝他所說的方向擡頭看一眼,行爲神情依然如故。
其實踏進河谷不久,青狼部七英就已發現了這裡異樣。要論起設伏突襲,連青狼部最初級的武士,都可稱得上行家裡手,何況青狼部七英?再精心僞裝的埋伏,在他們眼中也像小孩子藏貓貓一樣的可笑。
坐在石坤對面的老三段鐵笑了:“老二,你這嘴刁的毛病啥時候都改不了,難怪從小到大都不見你長過肉,你能活到現在沒被餓死,真是太不容易了。”
石坤哼了一聲道:“哥哥這不是瘦,而是身上沒有一片多餘的贅肉而已。我也不是嘴饞口刁,譬如神鳥,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你等俗人自然不懂。”
老四葉楓抽出刀柄鑲着寶石的小腰刀,薄薄的削了一片幹牛肉,用刀尖插着送入口中。咀嚼了片刻,眉頭舒展開來:“二哥,這回你冤枉老倌了。這牛肉不但是上好的魁城黃牛腱子肉,而且調料和火候一點不差。這牛筋遇冷收縮變硬,當然難嚼。像我這樣,削成薄片細細品嚐,那才別有風味——如果再有點老陳醋蘸着,那味道就絕佳了。”
老五蕭江洋身型最爲健碩,這時嘴裡早已塞滿了牛肉,猛灌幾口燒酒嚥下;抹了抹嘴,笑着點頭,表示贊同葉楓的見解。
石坤白了蕭江洋一眼,清瘦見骨的臉上一雙大眼顯得更加突出。
“老五,你一個粗人,哪裡懂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道理——假充內行你笑什麼笑?”石坤不滿的說。
“二哥莫怪,我雖然不懂你們那麼多調調,但是我知道四哥說的確實是不錯。”
“何以見得?”石坤不屑的問。
“難道你沒發現——最近四哥比你都瘦了嗎?說明他挑嘴的功夫已經勝過你了。” 蕭江洋笑着說。
衆人都笑了,葉楓確實是比以前瘦了好多,臉色也更蒼白了些。原因也許只有“她”才能夠明白——這翩翩佳公子也難脫爲情所困的老套。
“我現在最想知道是誰在設伏?萬一不是對付我們——那豈不是太無趣了。”一直沒說話的老六聶火,忽然用密語輕聲說道。
昊天用同樣的密語應道:“這夥人以逸待勞,必有所充足的準備,我們就將計就計,伺機而動,想必大家還記得劉老爺的講過玉蟒河的地理圖吧。”
衆人相識一笑,若有所思,一時無語——七人心裡都非常明白昊天的意思;不過真正讓人迷惑的是:這次任務的計劃是由長老會制訂,路徑和時間都經過精心計算,萬難泄露消息。難道說在這奇寒之時、荒蕪之地,恰巧有一幫人在必經之地埋伏卻不是針對他們?
七人都是護法團最精銳的梟部首領,早已經習慣了獨立思考。但是,此時沒人說出心中的疑慮,他們不願再想,也不需再想,解決了眼前的問題,是找出真相最直接的辦法。
易清塵始終沒有說話,只是有些擔憂的看着旁邊的馬匹。淨土門的人都知道老七愛馬,卻很難理解一個人和馬的感情可以如此深厚,甚至是生死相依。
易清塵從來沒有說過他的出身,曾經有兄弟問過,卻沒得到答案。他出生在混合着馬糞和草料氣味馬廄裡,他的生母死於難產。他喝着馬奶長大,相依爲命的是父親還有那些馬。除了長老會的長老之外,包括六個兄弟在內,淨土門的人都以爲清塵是個孤兒,卻不知他還有一個地位卑賤的養馬父親。
此時,河岸西側的一個雪丘裡面,一雙鷹隼般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視着青狼部七英的一舉一動。看這幫闊少打扮的人圍着熱騰騰的火爐喝酒吃肉,談笑風生。他非常瞭解此時二十四名手下眼睛都紅了,恨不得馬上衝出冰冷的雪窩,砍下七個人的腦袋,喝光他們的酒,吃盡他們的肉。可是沒有一個人敢輕舉妄動,連心跳和呼吸聲都要控制到極限——只因爲他還沒有發出命令,這也是撲天鵬絕對自信的根源之一。
他是二十四鵬的絕對首領,他不需要任何下屬提出任何疑問,他只要絕對的服從。所以這次傾巢出動,設伏突襲的目標,也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屬下並不知道眼前的這七個人的來歷,更不會知道有多少強大的暗殺組織寧可去刺殺世家豪強的首腦,或者封番的王侯,也不願意招惹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因爲他們是淨土門青狼部的首領,是刺殺組織的活祖宗。如果說一流的刺客是索命的無常,那他們就是陰曹地府的閻王、判官。
不過這世上總有不信邪的人,江山代有才人出。試問哪一個引領一時的風雲人物,不是踏過最強敵手的屍體而崛起的。天生一雙琥珀色瞳孔的撲天鵬就是不信邪的人。他有不信邪的資本,他的最不簡單之處就是他很簡單。簡單就是純粹。撲天鵬是一名純粹的殺手,他有着最純粹的目的——殺掉任何一個目標。不管目標是阿貓阿狗,還是神一樣的傳奇人物。這是他的職業,也是他的生活,甚至是他生命的全部意義。
像這樣純粹的殺手是非常罕見的,甚至超過血統最純淨的汗血寶馬或不含一根雜毫的海龍皮大氅。對於最純粹的東西,需求它的人願意付出很高很高的價碼,因此他的開價就是:一萬兩黃金一條命。這一萬兩黃金是什麼概念?它可以救濟一萬個貧民一年的口糧,也可以讓一個巨寇洗白身份再去買個知州當一當;讓一個白丁金榜題名,甚至可以讓手無寸鐵的書生組建一支千人的騎兵。
撲天鵬手下還有二十四個絕對服從的屬下。他們入門之後就不再有姓名,而是按照入門的順序,依次編號爲一到第廿四;他們都被訓練成一流的好手,而且各負一項奇門絕技,他們是撲天鵬的鷹爪和羽翼。
撲天鵬一衆十日前就來到這裡——當知道這次的目標後,連最純粹的殺手也無法平靜自己的情緒。那種感覺就像一個老饕,明明知道面前的絕世美味是致命的毒物,仍控制不住冒死一嘗的衝動。
撲天鵬不是一個瘋狂的人,相反,他比世上絕大多數人都更加理智,更加冷靜。因爲他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的各種情緒,並把情緒導引到靈感上。靈感和經驗一起幫助他在不同的形勢之下,找到最恰當的手段,結果他的目標。
撲天鵬用了整整三天的時間觀察這一片河谷的環境:天氣、地形、雪層、土壤、包括乾枯的植被;陽光在不同時刻照射的角度如何,冰河的反射光,以及風向和風速等等。又用三天的時間佈置埋伏,然後一遍又一遍的修正破綻。現如今他和衆弟子在雪窩中趴了五個時辰,只等獵物入彀。
當看到青狼部七英在預計的時間內來到了這裡,並停下來喝酒驅寒時,撲天鵬就知道局勢已經掌握在自己手中。那一瞬間,他竟如初次赴佳人之約的少年,內心蕩起難以壓抑的波瀾。
撲天鵬心裡很明白:真正的絕殺機會不是這些精心佈置的僞裝,毫無破綻那是自欺自人的夢話;在最頂級的殺手眼裡,所謂毫無破綻,實則充滿了紕漏。
真正絕殺的機會就來自這裡獨特的氣候和環境:此處本來冬季多風,又受到北冥海風影響和地形的作用,河谷中會在特定時候颳起短時雪暴;雖然持續時間不會超過半炷香的功夫,但聲勢卻非常驚人,越靠近玉蟒河的地方,風力越強。黃昏時分,正是雪暴出現的時刻,而今天的雪暴將是一年中最猛烈的。
撲天鵬深知這是他今生最大的機會,在這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之內,青狼部七英的神話即將破滅於玉蟒河岸旁。只憑這一戰,撲天鵬真可以翱翔九天,睥睨天下。
不久,天空出現了灰色的雲層,寒風一陣緊過一陣,而且風向不定。昊天喝乾了最後一滴酒,把空葫蘆隨手拋向天空。葫蘆升到最高點開始下墜,下落到距離地面幾丈高的地方,忽然像是變成了輕飄飄的羽毛,在半空快速旋轉起來。不等衆人驚奇,剎那間狂飆自天而降,立刻捲起大片的浮雪。七人正陷入旋風的風眼之中,眼前的天地只有一片白色的混沌。
猛烈的雪暴像龍神的震怒,就連馬匹的嘶鳴聲也被撕裂成碎片。這時暗藏在雪中的二十支追星五連弩同時激發,瞬間一百支喂毒的鐵箭穿過風暴,準確的射向青狼部七英。連弩激發的同時,東側雪丘中暗藏的巨型弩機,射出一張大網,把七英所在的位置方圓十丈之地,都罩了進去。
這大網名叫伏犀,是精打的鐵環相扣而成,網眼有拳頭大,鐵環上面佈滿了餵了劇毒的針刺,一旦沾上,連皮甲厚重的巨獸頃刻都可斃命。大網四邊加了鉛墜,沉重異常,又因爲有較大的網眼,所以不受風力,加上巨型弩機的強力彈射,瞬間就可以準確的罩住目標。若是平時,如此大網很難困住一個身手敏捷的武士。但是雪暴完全遮蔽了視線和聽力,這時的大網真算一張天網,此時此刻天下無人可逃。
東西兩側的伏擊手都已經現身,連弩的箭簇更加的密集。
雪暴還在不段擴張,頃刻間就席捲了半個河谷,強大的力量把凍結在深處的雪層都給翻了出來。令人驚奇的是,這怒龍一般的旋風像是被魔咒束縛着,無論如何肆虐就無法脫離河谷。
狂飆並沒有持續多久,像來時那樣突然間就消失了。河谷裡厚厚的積雪已被旋風堆積起成幾處鬆軟的雪丘,幾處河牀甚至露出了砂石。伏犀大網罩住梟部七人圍坐的地方,七匹蒙古馬筋肉都已被毒藥腐蝕殆盡,只剩下少許沾滿血污的毛皮,上面密佈着箭頭,疊壓着倒伏在網下。
撲天鵬做了一個手勢,戴着雪蠶絲手套的四名屬下合力一收,大網卷着馬屍收了回來,其他人手執追星弩嚴陣以待。撲天鵬圓睜雙眼望去,一股寒氣自腳底直涼到頭頂——馬屍之下竟然沒有一具人屍。
撲天鵬用足目力,馬匹被毒藥腐化的血水融化了雪面,隱約露出一塊暗紅色的毛絨。撲天鵬馬上分辨出,這是被血染紅的裘皮。他心中暗驚,大喝一聲防守。喊聲尚未落音,血染的裘皮已被衝開。
二十四鵬的驚呼尚未發出,突然白影一閃。一人向東掠出了五六丈,落地後並不停留,竟是四足着地,比雪豹更矯捷飛竄過去,正是視馬爲親人的易清塵。
東側一排人,眼前一花,來不及扳動追星弩的機括,忽然咽喉一熱,血箭激射而出。那收網的四個人,均帶着雪蠶銀絲手套,手裡還攥着繩索。此時,不等多想,心意相通,手腕一抖,那大網竟然像一件披風一樣劈頭向易清塵蓋過來。易清塵竟似不知道伏犀網的厲害,迎着大網飛身躍起,一手抓住網的邊緣,倒鉤的毒刺立刻深深刺入他的左手手掌。他竟似渾然不知,手腕一抖,一拋,百多斤重的伏犀網反捲過去,將四人盡數卷殺在網下。易清塵仰天悲鳴一聲,揮劍砍下左臂,人像一根旗杆一般,直直插在雪地上。
西側埋伏的衆人,都是殺人嗜血的行家裡手,此刻也被眼前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等到心神迴轉時,刀劍的鋒芒已經逼近他們的眼眉間。極度鋒寒,從眼窩刺入洞穿了他們的顱骨。他們連絕望的反應都來不及做出來。僅剩的一人,被一拳擊中面門,仰天倒下。
撲天鵬並不看屬下一眼,在那條白影衝出的一瞬間,已經拼命向南逃竄,此時已逃離百丈之外。石坤問昊天:“要不要抓回來?”昊天搖搖頭說:“他是撲天鵬,追他不是一時半刻的事情,先去看看老七的傷情吧。”
石坤和聶火早已衝過來,給易清塵包紮傷口。石坤對後趕來的人說:“他自封了穴位,血止住了。”昊天看雪地裡那條斷臂,皮肉已化沒了,成了一截髮黑的枯骨。
蕭江洋怒吼道,“爲了幾匹馬,你命都不要了嗎,費條胳膊值得嗎?”怒極之下,伸手抓起雪地上被他一拳擊昏的那個人:“好,這個狗孃養的你也砍了吧,給你的馬、你的手臂陪葬。”段鐵一把拉住蕭江洋,搖了搖頭。昊天摸着易清塵的右臂的脈搏,神情凝重,忽然又出手封了他幾處穴位。
原來,撲天鵬手下的二十四鵬,已經被喂下和巨網上同樣的劇毒,只是用特殊的藥物控制,短時不會發作。如果一旦他們受到攻擊,那麼只要有一滴毒血噴濺到敵手身上,對方也是非死即傷。易清塵自斷手臂時,劍上已經沾到了毒血;現在毒已經從斷臂處入體攻心。
雖然不抱希望,衆人還是搜了地上的屍身一遍,果然他們身上均爲無解藥。蕭江洋弄醒被打暈的那個人,他居然是二十四鵬之首座弟子——一號鵬。一號鵬開始守口如瓶,昊天讓他看了其他屍體上流出的毒血,他就什麼都說了。
那巨網上的毒是聖雪域極寒村一位不知名的藥師,依照家傳的秘方加以增減所配製。得到毒藥方和解藥方之後,撲天鵬殺了藥師。如今普天下,毒藥配方和解藥配方只有撲天鵬一人知道了。
石坤道:“我這裡有一顆天丹,也是出自聖雪域的神藥。據說有起死之功,但願可以壓得住這毒氣。”易清塵服下天丹,臉上藍紫之氣漸漸退去,看來劇毒已被暫時壓制住。
昊天道:“撲天鵬把伏犀網和巨型弩機帶到這裡,必有雪爬犁之類的運送裝備。”一號鵬回答,“裝備的確是馬來爬犁運來,馬匹已經放走,幾架爬犁正埋在雪中。”
衆人挖出爬犁,把易清塵放安置好,又套上七條繩索,命一號鵬在最前。昊天道:“我們一起拉着走,先到寒水村,然後派人將老七送到流雲島,那裡有飛鴿傳信,讓神醫速來給老七診治。”衆人知道易清塵受不了太多的顛簸,再加緊要任務在身,只能如此了。
七人已失去了馬匹,好在撲天鵬的手下帶着冰上行走的虎牙鞋釘,套在鞋底行走冰面,如履平地。七人拉着爬犁發力飛奔,很快渡過冰河。落日隱去了最後一絲光芒,衆人身影漸漸消失在昏黃之中。
撲天鵬並沒有走遠,當他感覺敵人並沒有追來,就地隱藏雪中觀察。七人離去後他立刻折返回來。打破腦袋他也想不出,七人是怎麼在天時地利與人和具備的致命突襲之下逃脫的。
回到河谷,撲天鵬恍然大悟,青狼部七人圍坐的地方出現了直徑兩丈有餘的洞口——原來雪層之下,竟是一個地洞,上面的被凍雪覆蓋。雪暴來臨的那一刻,七人震開洞口的冰層,一齊下墜躲過了致命的伏擊。
撲天鵬不禁臉色大變,如此看來七人早有防範,他們所選擇圍坐休息的地方正是洞口的上方。撲天鵬仔細俯身下看,此時天色已晚,撲天鵬琥珀色的瞳孔擴大了一倍,運足目力,藉着微光,可見這個直上直下的洞穴竟然深不見底,洞壁四周都是寒冰,滑不留手。距離洞口下一丈的洞壁上,佈滿了七個狹窄的縫隙,撲天鵬看得出那是匕首刺入堅冰的痕跡。原來七人墜落時,立刻用兵刃插入寒冰,把自己掛在洞壁上,躲過了弓弩和伏犀大網。七人不但發現自己的埋伏,而且早知這裡有地洞,所以選擇這裡休息隨時可以震破冰層,躲過突襲。
早在青狼部七英受訓時,淨土門最富博學的劉老爺就告訴他們,玉蟒河畔的河谷某個位置下面有深不可測的洞穴,那深洞正是傳說中玉蟒化龍之前藏身之穴。遠古時期,曾有土人將活人獻祭拋入洞中。後沙氏家族定居仙渡之後,把這一片河谷設爲禁地,不許人接近。久而久之洞口的位置就不爲人所知,只在沙家的家族秘聞上有載。劉老爺年輕時曾經親驗證過這個記載,併成功的找到封口所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