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色的暖燈,散發着熟悉的熱度,籠罩着解一與大哥的身影。
窗臺旁邊的電腦屏幕已經黑下來。
時鐘的短針正指向“10”……單黎璇破天荒地早早進了臥室,沒再出來。
小圓桌的對角線處,兩人默默地坐着,解一感覺到大哥有些緊張的情緒,但被悄悄地壓制着。
二十六歲的夏正陽是一個端正嚴峻的男人,也許跟他多年學習、將來要從事的專業有關,也許……跟他從小的經歷有關。一個從小就懂事、有擔當的孩子。
“一,自從前些天璇子給你吃了一次藥後……你又服用過了嗎?”解一低着頭,他沒想到大哥的話題是這麼打開的。
“沒有。”他擡頭,恰巧望進夏正陽的眼中。
那眼神沒有避閃,沒有恍惚,是一種冷靜與親情,寫得清清楚楚、坦坦蕩蕩。
“唐老師說過,依我的狀況,可以觀察……”解一對大哥解釋道,“她說……我不能完全把自己當成‘病人’看待,但是,也要自己認清自己。”
解一儘量解釋地很坦然,而他狹長的雙眼閃過的一絲猶豫,被大哥盡收眼底。
“嗯。前天我跟唐老師打電話拜年,她也提到了這些。”夏正陽話閉,解一眼神一滯,不自信地黯然下來。
“你的狀態很好。藥物對你是有幫助的,然而,我想知道的是,你對自己有信心嗎,一?”大哥的音量不高不低,字字都敲打着解一的心境,彷彿,心房裡掛了幾根細細的絃線,聲音撥弄着它們,輕輕重重,無法估量,等待的是什麼……
記憶裡流動着波瀾,“月遙小居”的日子,已經慢慢地飄散在歲月的更迭中……
“璇子別跑!別跑!”……
校園門口,解一歇斯底里地喊叫着,而瘦小的單黎璇卻像一隻受了驚嚇的小兔子,一陣風似的跑進放學的學生羣裡,解一的喊叫聲也被淹沒在噪雜的聲音裡。
一眼望去,清一色的紅色校服,看不出究竟哪個纔是她!解一急得紅着眼睛。
那天,四年級剛放學,解一就第一個衝出了教室,下樓。平日他沒那麼積極的。只是下課時,他看到樓下三一班的門口班主任一臉怒火,對面兒站着的正是他的妹妹——單黎璇……
恐怕是又挨訓了吧?
解一性子冷,獨來獨往,學習卻好,個頭兒在同齡孩子中又高,幾乎沒人惹他……當然,罩着低自己一個年級的璇子也不在話下。
而他的妹妹,單黎璇,古靈精怪,除了學習成績好,簡直……一言難盡,是班主任長期開小竈的對象。
解一剛下樓,就見單黎璇跟一個男生在教室後門扭打成一團……
“哎哎哎,你這個女生啊,怎麼比男同學還皮呢?”操着一口方言普通話,戴着厚鏡片的中年男教師一邊往後門擠過去,一邊吼道,“快快,拉開他倆!”
瘦小的女孩兒,把男生的手臂往後絞着勁兒,根本不管那男生“哎呦”叫痛,見班主任要過來,她猛地一推,右腳踹了上去,小男生來了個嘴啃地,趴在地上起不來了。
她抓起書包,跑了!
解一直接跟着她往校門口跑!
究竟怎麼回事?
解一來不及思考。
只見璇子改了往常的道兒,朝人多的地方跑,逃跑逃到不等哥哥了……
“單黎璇——”解一不敢停步,一邊追一邊喊,然而任憑他吼破嗓音,那個小小的身形已經淹沒進學生的隊伍。
往常,放學後,幾個同齡的孩子會在學校門口那個麪包房外的石凳處集合,然後月遙小居的傅伯來接他們,再一起乘車回家。
解一眯了眯狹長的雙眼,小小年紀,卻一副冷冽的眼神望着蜂擁而出的學生,生人勿近的感覺,低年級的小學生都繞道而行。
鼻頭微微出汗,他急躁地抹了一把,鼻尖的黑痣處立馬變紅了。
跑哪兒了,到底!
天色見黑,學校附近的行人越來越少。這個新校區建在郊區,環境幽靜,到處是綠化帶,鬱鬱蔥蔥的,花園公園還都叫不上名來;而各個社區入住率還低,街道冷冷清清,還有一些區間道正在建造中……
單黎璇打完了架,頂着一頭凌亂的短髮,一路跑起來,沒有哭沒有鬧,卻忘了跟哥哥匯合,隨着人流往前,自己跑進一條陌生的路!
“嘿——小學生!”一個聲音打斷了單黎璇的腳步。 [2021-05-16] [02:08]
她一臉不耐煩地望過去。
呀,不會是同桌這些天一直跟她宣揚的那羣“街霸”吧?
五六個人!看樣子都是十六七歲的樣子,花紅柳綠的襯衣,破破爛爛的牛仔褲,五彩繽紛的頭髮,打頭兒那個手裡捏着菸頭,一個個流裡流氣……單黎璇傻了!
“六年級的大同學被打骨折了……”
“二年級有小同學被……嚇得轉學啦!”
同桌的話在耳邊響起……
那會不會都是謠傳?
她只是個三年級的小學生啊!
單黎璇強打精神定了定神兒。
“大哥哥好,有事嗎?”她剛打完架,而這些人,再有十個她,也是打不過的,所以,她甜甜聲音回覆道。
“呦,這不是每天都有人車接車送的那個嗎?”菸頭男旁邊一個小低個兒指了指單黎璇,湊過去跟菸頭男嘟囔着什麼。
單黎璇突然想起,自己怎麼一個人……哥哥呢?傅伯接不到自己肯定急壞了,怎麼辦?
她不自覺往後退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