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風夾雜着雪沫似的，冷嗖嗖的，颳得哪怕有一點裸露的皮膚都是冰涼的，讓人總是忍不住往棉衣領口中縮了又縮。
繁燈如星，點綴在冬天的深夜裡，厚雪皚皚，反射出璀璨燈火的長長尾巴……下了公交車，解一和璇子相互挽着手臂，踏在回家的路上。
厚實的棉衣包裹着兩個年輕的人兒，呵出的熱氣在空氣裡都冷凝了。不一會兒，他們走進距離小區還有五分鐘路程的小路里。
這裡是本座城市的老居民區，夜深了，人跡罕至。
斑駁的路面已經從雪水中露出。這兒不像城區的主幹道那樣，雪後清晨前就有城管的清潔車撒鹽，除雪，清掃；而是有幾個年老的清潔工，只用鐵鍬鏟了鏟小路的中間……延伸到接近小路兩旁的低矮灌木叢邊還積着雪。璇子放開解一，腳尖踮着，專門撿路邊的積雪踩去，“咯吱咯吱”……給寂靜的冬夜帶來熟悉的美妙的聲音。
走着走着，璇子扭頭，笑呵呵地說：“哥，你知道小時候，每到過年我就最期待什麼嗎？”
“大年初一吧，璇兒。”解一撈過她的胳臂，把她拽到自己身邊，“從小就愛踩雪，每次都把鞋子浸溼了……一會兒又要凍腳了……年年都要有凍瘡……”
他絮絮叨叨了一陣兒，璇子在一邊“咯咯咯”的笑着，不禁曾經的一幅幅哥哥抱着自己的腳丫這樣暖的那樣暖的畫面回到了她的眼前。
“是啊，大哥說得對，你也就愛在我面前嘮嘮叨叨的，跟大哥都沒那麼多話。”她望着眼前的哥哥，一雙大眼睛在昏暗的路燈下卻閃動着光，生機盎然的。
穿過悉悉索索的積雪小路，小區滿園的寒氣被拋到了腦後，兩個人站在樓梯口，跺了跺腳，“咔噠”，聲控燈亮了，腳下跺掉的碎雪化作了黑乎乎的髒水。
一口氣爬上頂樓，終於到了家。
璇子推開深紅色的大門，室內的暖流一下子撲面而來，兩人相視一笑，一頭扎進屋內。
解一剛脫下棉衣，璇子趕快接過，掛在了客廳門口一個立着的樹杈樣式的衣架上。然後迫不及待打開解一放在簡易鞋櫃上面的購物袋……
“哈哈，這件白色的羽絨馬甲真的是我的愛啊！謝謝哥！”璇子捧着新衣服貼在自己心口上，誇張的小表情，惹得解一笑彎了那雙狹長的眼睛，鼻頭上的小黑痣彷彿也跳躍了起來，冷然俊毅的臉龐幻化出一種柔光。
“哥，等我掙錢了，我一定孝敬你！給你買……對，買什麼呢？”單黎璇一副苦惱的樣子，“帥哥都喜歡什麼啊，哥？”
解一忍不住拍拍她的肩頭：“瞧，時間——”他朝對着圓形餐桌的牆面上一瞥，時鐘正在嘀嗒嘀嗒地走個不停……
“哦，該睡啦！”璇子撅着嘴說，“都十點鐘了，哥，今天真的很累。那些孩子……”她頓了頓，看向解一。
解一的目光陡然一滯。
他垂着眼皮，未知的情緒似乎壓在心底。
璇子突然感到一陣心慌，放下手中的衣服，湊近解一，說道：“哥，我們一起陪孩子們，能做很多事的。”
她一雙清澈的眼睛，盯着解一，等待他擡起目光。
“還有，哥，我要送你禮物，你的19歲生日禮物。”說着，璇子輕輕地擁抱了他。
一種久違的熟悉的感覺包圍着解一，他緩緩地擡起眼皮，艱難地露出一抹笑容：“好，我期待着。”
夜更深了。
解一卻坐在電腦前，摸着鼠標，沒動。
“哥，你可以教我玩一會兒嗎？”璇子洗漱完畢，搬起一隻小凳子，湊到電腦桌前。
解一的手動起來。
接着，他帶着璇子在他的電腦遊戲裡徜徉了半個小時……絮叨的璇子始終學不會像他那樣，能把握好自己的鼠標、鍵盤，將速度與技能融合到極致！
說起來，解一也是在上了大學之後，跟董力一個寢室，受到董力的“啓蒙”，才發掘出了電腦遊戲的“天才”。他並不迷戀電腦遊戲，在他看來，那就是他賺錢的途徑，代練，讓他上大學後在經濟上一直比較充足……那時，他一個初來乍到的菜鳥，讓董力非常驚奇，在遊戲裡這小子究竟是怎樣的一個神奇的存在啊！
關了電腦，解一彎下腰，低頭雙手捧起璇子的小腳……其實她泡完腳，還穿上了毛毛襪。
“腳疼不疼？癢不癢？”解一擡頭問她。
璇子一下子笑了，調皮地說：“沒事，哥，泡過腳了，應該不會像小時候那樣生凍瘡的！”
他還是搓了搓那雙小巧的腳丫，然後就催她趕緊睡了。在他心裡，妹妹是自己的親人，比什麼人都重要。那曾經的遙遠的親情沒了，而眼前的纔是。
客廳的鐘表仍在嘀嗒嘀嗒地走動。
解一的臥房門打開了，在牀頭燈微弱的光線裡，他輕輕地走到鞋櫃旁，拿起那雙35碼的女式休閒鞋，摸索了一下，加厚的絨布裡有微微的潮溼感。他小心地把鞋口對着暖氣片放好，又走進了臥室。
冬夜的風沒停下來，小區裡除了風的聲音，偶爾“嘩啦”一聲，樹丫上的積雪滑落下來……而這些，都沒有打擾到已經陷入深眠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