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俊彥掛了電話,對“歸家”已是迫不及待了。自從那天從醫院離開之後,他和周梓霏只能單靠着手機來維繫着他們之間的感情,他甚至痛恨自己在這個時候不能出現在她的身邊,不能陪她一起渡過難關。
除了是因爲要忙於找到這個藏於背後的人之後,或許心中多少也有一些愧對於周梓霏的心態。他還記得那天周清陽對他說,周梓霏現在不能受絲毫的刺激,他說他的出現多少會讓她聯想到過去的那些不堪回首的回憶。
所以,他忍住沒有拋下這裡的一切回到她的身邊。不管怎麼說,周梓霏外婆的死與那個“王女士”的出現有着莫大的關係,而恰恰這個“王女士”的原型真是他的母親,他甚至也會覺得他的出現多少會刺激到周梓霏的情緒。
每天的電話,除了是想聽聽她的聲音、知道她的近況之外,他也希望趁着這段時間的溝通,可以讓她心底深處對他的排斥。有些時候,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什麼纔會刺激到自己,只有這東西出現在面前,她纔會知道,可是往往已經晚了。他不想成爲她心底的恐懼來源。
他知道周梓霏現在肯定能被照顧好的,有她爸爸,有安然,還有那個一直愛着她的童皓民。他甚至毫不懷疑,他不在周梓霏的身邊,對她的治療反而是好的。可是隻要一想到童皓民能夠日日夜夜陪着她的身邊,他就有一股說不出的無力感。
這已經不是嫉妒可以解釋的,因爲他有些時候竟然會認爲,童皓民或許纔是那個適合周梓霏的人。只要一想到這裡,他的心就會揪着揪着,疼痛的感覺讓他保持清醒,清醒地知道自己只有快點回到她的身邊,才能將這擔憂害怕給消除掉。
然而他越想快點處理好這些,事情卻越會爲難他,完全是不盡人意。到現在爲止,一切彷彿都仍舊是個迷,讓他摸不着頭腦。
儘管那天他和崔亞民已經商量好計策,打算儘快找出這個“王女士”,可是進展卻讓他們很無奈。崔亞民很快就派人給周梓霏外婆的鄰居做拼圖。然而,也不知是不是這些鄰居都因爲外婆離去太過事發突然,以至於當時的記憶有點模糊,基本上沒有一個人能好好回憶那個神秘的“王女士”到底是什麼模樣。
收集回來的拼圖,基本上也不算是一個成形的樣貌,自然不能在公安系統上找過這個人。這就讓調查停滯不前。而外婆家身處比較落後的小鄉鎮,路邊還有周圍的商鋪都不會有類似的監控系統的攝像頭,所有根本就不能在這裡有所收穫。
後來,還是安俊彥想到了,這個“王女士”來得如此高調,肯定不會單獨前往,而爲了襯托她的身份,肯定是有司機送她過來。不過,既然她的樣貌都不被人記得,那麼車牌號碼也肯定不會被人留意到。
然而,這樣的一輛車在小鄉鎮裡活動肯定是引人注目的。一言驚醒夢中人,崔亞民馬上想好了調查方案,吩咐下去把所有經過這個小鄉鎮高速公路收費站的監控錄像給找了過來。他們不知道車的牌子是什麼,只能仔仔細細地慢慢看,看到有懷疑的,記下車牌號碼,再慢慢地往下查。
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幾天的調查發現,有一輛皇冠牌的黑色轎車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崔亞民馬上查了這個車牌號碼,發現竟是屬於一家G市的租車店。
到了這個時候,崔亞民不得不佩服這個背後的人,竟有這樣的頭腦,能把一切會引來調查的線索都幾乎沒有留下。如果不是剛好碰上他這樣一個從小到大對偵探都充滿興趣並且以此爲樂的人,估計就會被矇混過關了。
這家租車店甚至不是大型的公司,在現在租車公司林立的城市裡面,顯得絲毫的不起眼。租車人也十分謹慎,並沒有留下自己的真實信息,當他們以爲線索到這裡又要中斷的時候,一個意外的消息振奮了他們。
原來,是這個租車人給租車店的老闆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對她的模樣依然十分清晰。據租車店的老闆說,由於店比較少,每天過來租車的人都不多,所以幾乎每個人他都能記住。因此突然來了這樣一位與衆不同的女士,他自然多留了一個心眼。
她的衣着打扮顯示着她並不是一個普通人,舉手擡足之間都有着讓人不能直視的氣場。她一進店就說要一輛最高級的車。而店裡最高級的車不過就是一輛皇冠。老闆本來以爲她會推拒的,畢竟在別的店更高級的車大有選擇。
沒想到,她只要求老闆把這車擦得光亮,還給出了一筆超出租車費很多的錢。看到這樣一筆錢,老闆當時只是想到把這生意給做下來,完全沒有想到其中的疑點。
直到前兩天有人過來詢問,他才驚覺當時的蹊蹺。怕自己惹上了麻煩,所以非常配合來人的詢問,急急地給自己撇清關係。
因爲有了老闆的回憶,崔亞民終於查到了這個“王女士”。可是當他想要找出這個人的時候,卻發現她彷彿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王女士”的真實姓名是羅靜怡,單看資料背景,沒有絲毫的可疑之處。可是越是簡單,越讓崔亞民懷疑。
本來他想着把這人給找出來了,再告訴安俊彥的。安俊彥最近狀況不好,整天心神恍惚,知道他是擔心周梓霏,也知道他煩惱着家中那個瘋癲的母親,所以纔想幫他分擔一下壓力,不想把這毫無頭緒的事情告訴他。
可是現在他突然靈機一動,這個羅靜怡既然在這麼多人看來都是一個高貴的人,說不定是屬於安俊彥他們圈子的人。畢竟,像安俊彥從小身處的那個圈子,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個人,找起來應該不是什麼難事。更何況,這個人明顯就是針對着安俊彥和周梓霏他們家庭的,必定是對他們家庭十分了解纔是。
於是,他把安俊彥給約了出來,把那疊資料遞給他,說,“神秘人終於被我們找到了,可是現在她似乎蒸發了一般,沒有找到她的蹤跡,所以我想先讓你看看,你是否認識她?”
安俊彥急急忙忙地接過資料,問道,“她叫什麼名字?”
“羅靜怡,有印象嗎?”
安俊彥細細地想了兩秒,然後搖搖頭,說,“沒印象。”接着,他首先看到一張羅靜怡的照片。崔亞民只見他的神色越來越嚴肅,瞳孔越放越大,捏着照片的手越來越緊,問,“怎麼了?”
“是她?!”
“誰?!”
幾乎只是那麼一瞬,所有的謎團都在安俊彥腦海中給解開了。他只是不能相信,這樣深沉充滿心計的人竟然一直就在他的身邊。他甚至難以想象,那樣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會有着這樣惡毒的心腸。
突然地,他驚醒一般站了起來,神色十分緊張,說,“亞民,麻煩你馬上幫我查一下這個人現在在哪裡?這個人就是策劃這一切的人,我現在就趕快回家一趟,我們電話聯繫。”
崔亞民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得面前突然起了一陣風,瞬間,安俊彥就消失了。對於安俊彥剛纔的話,崔亞民也不敢怠慢,馬上打了電話給手下,讓他們趕快去查。掛上電話之後,他拿起那張寫着一個名字的字條,依然震驚得不能動彈。
安俊彥把車子開得飛快,車子幾乎還沒停好,他就跳下了車,往家裡跑去。車子揚起的那片黃色塵埃,把傭人都嚇了一跳。
他急急忙忙地跑到自己的房間,把藏在牀頭櫃暗格打開,赫然發現裡面空蕩蕩的,原本應該躺在那裡的一個文件袋,竟消失不見了。
他的心臟劇烈地跳動,幾次深呼吸下來,依然沒有改變自己此時的慌張和恐懼。他拿出電話,顫着手撥了安然的電話。電話響了很久,都沒人接聽,他更是越發的心急。不過兩秒,他便果斷的掛了電話,給童皓民打了過去。
好在,童皓民很快就接了,他甚至都來不及說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只是告訴他馬上把周梓霏帶回家,不要讓她見到任何的陌生人。許是他的語氣十分焦急緊張和不容置疑,童皓民也沒多問,只表示馬上就去找她。
安俊彥絲毫也不敢再在家裡呆下去,打電話訂了到G市的機票,馬上就出發前往機場。紅姨看他來去匆匆的樣子,問發生什麼事了。他不想多談,只是叮囑她說,“以後無論是誰來家裡,都先問過我,特別是不能讓這些人見她。”
紅姨見他神色凝重,也不敢多問,點點頭,叮囑他路上小心,還讓他以後多回家。沒想到,只換來他一聲冷笑,說,“這裡早就不是我的家。”
他的家,在G市,是那間小小的一室一廳的房子,是他心愛女子的所在之處。
路上,他接到了崔亞民的電話,“俊彥,她在G市,兩天前就到了G市。”
他果然猜得沒錯,“我知道了。”
“俊彥,你覺得她是這樣的人嗎?我始終不願意相信。”
安俊彥直視前方,有點咬牙切齒地說,“所以這樣的人才可怕。”
安俊彥掛了電話,又繼續給安然打了過去,這次安然倒是接得很快,只聽見她的聲音並沒有異常,讓安俊彥稍稍安了心,只聽見她問,“俊彥,給我打電話了嗎?剛纔看到熟人,聊了幾句,沒接到電話。”
“你們現在在哪裡?阿霏呢?”
“剛纔在逛街,逛累了,現在在咖啡店休息,阿霏在和別人聊天呢,她這幾天情況不錯,你不用擔心。”
“安然,聽我說,馬上帶周梓霏回家,我已經通知了童皓民,你給他打電話,讓他接你們回去。”
安然的聲音有點緊張,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你先別問,我在去機場的路上,很快就回到了,”安俊彥頓了頓,突然靈光一閃,聲音因爲害怕而顫抖着,問,“你說的熟人,是誰?”
“是藍小可啊。”安然回答道,有點不明所以。
安俊彥粗粗地喘着氣,剛想說讓安然趕快帶周梓霏離開,只聽見安然在電話那段傳來了一聲驚呼,“梓霏!”
“阿霏!阿霏!”安俊彥對着電話大吼,只覺得安然的那一聲聲驚呼都重重地打在了他的心上。
他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只感覺到無邊的恐懼將他淹沒。他知道,這一次,他是真正的失去了周梓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