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俊彥不在家,周梓霏難得清閒。先是把家裡打掃了一遍,然後開着音樂,蜷腿坐在沙發上,在悠長的歌聲中,對自己的設計圖畫畫改改。
周梓霏通常以對着設計圖,就會畫得忘了時間。等她再次擡起頭,活動僵硬的脖子時,一看,原來已經下午五點多了。這時她才發現自己有點餓,除了早上的一點早餐下肚之外,就是喝水,能不餓嗎?
走到廚房,打開冰箱,發現裡面竟空蕩蕩的。自從安俊彥工作之後,兩人忙得都沒有時間在家裡做飯。兩人有時間也會約在下班後一起吃晚飯,冰箱裡的存貨早就清空了。
換好衣服,正打算到超市買點蔬菜回來做飯,電話卻響了起來,本來以爲是安俊彥,急急忙忙跑過去接,才發現原來是Amy。
“Amy?怎麼了?”Amy在週末很少給她打電話,基本上Amy週末的時間都是屬於男朋友。
Amy的聲音有點焦急,說,“梓霏啊,你現在有空嗎?Alvin他病了,他家的阿姨週末又休息,本來我是答應了過去給他做晚餐的,可是現在我突然有點急事,你能替我過去看看嗎?”
周梓霏有男朋友的事經過小萍的渲染,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Amy剛聽到的時候,先是驚訝,後是唏噓,感嘆童皓民可惜了。所以現在找到她來,估計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了。
周梓霏聞言,心裡先是一驚。認識童皓民幾年來,很少看到他生病,只是偶爾的小感冒也是很快就好了,這次竟然病得臥牀不起,想着應該是很嚴重了。
不過想想也是正常的,之前爲了度假村的項目,忙乎了整整半年的時間。經常出去應酬喝酒,作息時間紊亂,病倒也是預料之中的事了。
“行,我現在過去看看吧,順便給他做晚餐。”
“太好了,”Amy在電話那段感恩戴德的,說,“你過五分鐘到你樓下,我把他家的鑰匙給你,你到時候直接上去就行了。”
周梓霏應了下來,拿上錢包什麼,就出門了。接過鑰匙,她又直接就打車到了童皓民的公寓。
打開門,他的家還是一如既往地乾淨,看來阿姨的工作還是做得很到位。來過這裡好幾次了,對這裡也算是熟悉,直接就往童皓民的房間走去。
輕輕地打開房門,童皓民正在熟睡。周梓霏走近一看,見他的臉頰異常紅潤,伸手一摸,才發現額頭燙得要命,看來他是燒得很厲害了。出去翻箱倒櫃了一翻,壓根就沒發現任何藥物的存在。她終是泄氣地承認,男人真的不太懂照顧自己。
打算出門買藥,出門前又放心不下,倒了一杯水,扶着童皓民讓他喝下了滿滿的一杯水,才離開。不過十幾分鍾,周梓霏就左右手都拿着一袋袋東西回來了。
她先是給童皓民喂下了一顆退燒藥。雖然高燒,可是童皓民卻沒有燒糊塗了,估計是感覺到有異樣的感覺,嘴巴咬得緊緊的,周梓霏怎麼塞也塞不進一顆藥。後來沒有辦法,她只能在他耳邊柔聲地說着,“皓民,吃藥了纔會好,乖,張開嘴。”
神奇的是,她這樣說完了,童皓民就真的張開了嘴巴,她順勢把藥放了進去,馬上給他喝了水,纔算完成了這個艱鉅的任務。
想着高燒的病人只適合吃粥這些流質食物,她便用電飯鍋熬了一鍋白粥,他醒來就可以吃了。等到做完這些,坐在沙發上,她才舒服地發出一聲喟嘆。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照顧一個生病的病人竟是如此辛苦。之前的那些飢餓感,現在也消失無蹤了,她只想好好地躺一下。
童皓民睡得迷迷糊糊,輾轉醒來的時候,甚至有絲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的感覺。微弱的路燈透過窗簾照射進來,隱約看出原來是在自己的房間。伸手開了檯燈,看到上上面擱着杯水還有退燒藥,看來是Amy買過來的。
不知爲何剛纔在睡夢中,竟以爲是周梓霏來了,甚至聽到她的低柔輕哄,現在想想都覺得可笑,她怎麼會出現呢。
吃了藥,又出了一身的汗,他感覺自己好了一點,畢竟是年輕人,病都是來得快去得快。身上粘糊糊的,起來洗了個澡,頓時有點神清氣爽的感覺,這時他才感覺肚子餓得直叫。也不知Amy那傢伙有沒有替他準備吃的,他現在的狀態已經等不及叫外賣了。
客廳沒有開燈,他熟悉地摸到廚房,開了燈,看到電飯鍋的指示燈亮着,打開一看,竟是煮得綿糯的白粥。他心裡十分驚訝,想不到一向十指不沾陽春水的Amy,竟能煮出這樣有水平的白粥,平時是小看她了。
盛了一碗白粥,邊上還有幾個蛋糕,今晚的晚餐是有着落了。
這時他纔到客廳開了燈,心臟猶如開關開了一樣,猛烈的跳動,以爲是自己的錯覺,以爲自己將夢中的女孩幻想出來了。
他輕輕地走了過去,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的,也不知是怕驚醒此時正睡得酣甜的女孩,還是怕驚醒自己的這個美夢。
他蹲在沙發前,柔和的燈光散落在她的臉上,烏黑的頭髮飄了幾條在她白皙的臉上,他忍不住擡手將這些頑皮的頭髮捋到後面,讓他能更清晰地凝視這張又愛又恨的臉龐。原來,剛纔在夢中那熟悉的氣息,真的是眼前的這個小女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本來感覺到的飢餓感已經沒有了,只想就這樣一直看着一直看着,也是一件美妙的事。
大概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吧,沙發上的女孩終於醒來了,慵懶的神態竟是他從沒見過,心中升起一波又一波的異樣感。想起她這樣的姿態,每天早上都被另一個男子獵入眼中,他的心中就無端升起一股苦澀感。
周梓霏迷糊的雙眼看着眼前的人,然後又眨了眨,確定蹲在身前的正是那個本來臥牀不起的人,想起自己剛纔睡覺的樣子都被他看去了,羞得臉頰火辣辣的,坐了起來,不好意思地說道,“你……你起來了?”
“爲什麼要來?”童皓民雙眼盯着她,強烈的感覺讓她避無可避。
“我……”擔心你,後面的三個字被她嚥了下去。想着他們現在的關係,再說這些就顯得有點矯情尷尬了。
“不是說,只是上司下屬嗎?你這樣過來,不怕我誤會?”感覺到她的逃避,童皓民依然強硬地想要聽到她的回答。
周梓霏何曾見過童皓民這樣的眼神,不禁有點弱弱地說,“是Amy讓我過來的。”
童皓民聞言,自嘲一笑,站了起來,說,“也對,你是恨不得和我劃清界限的。”
他轉身走到餐桌前,坐下來靜靜地吃着晚餐,那孤寂的背影讓周梓霏看得心裡十分難過。
“我沒有。”她的聲音很輕,也不知童皓民有沒有聽到。童皓民對她態度的轉變是從那晚的巴塞羅那開始,面對着安俊彥和童皓民,她心裡的天平毫無疑問地偏向安俊彥。
可是,聽到他生病,看着他現在的樣子,心底深處又覺得難受。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對自己說,這不過是對一個朋友的關心而已,更何況,童皓民在她心目中的位置顯然是超過一個普通朋友的。
過了很久,她才聽到童皓民的一聲深深的嘆息,接着聽到他說,“你吃過了嗎?沒吃過,就一起吃吧?”
周梓霏的確是餓了,很沒有骨氣的就自個到廚房盛了一碗粥。
童皓民看着她打算坐在離他最遠的位置時,不禁苦笑,說,“坐那麼遠幹嘛?還怕我吃了你?”周梓霏訕訕一笑,又把位置挪到他對面。
兩人靜靜地喝着粥,誰也沒有說話,其實不過是各懷心事罷了。在周梓霏以爲他們的晚餐就是這樣結束的時候,童皓民卻突然看着她,樣子十分認真。
“梓霏,我已經不是年輕小夥子了,不可能再做出那些死纏爛打的事情。所以,你也不用怕我會糾纏你,會影響到你和你男朋友。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怎的,對你始終放心不下。所以就這樣吧,在找到另外一個讓我心動的女孩之前,我還是這樣遠遠地看着你、照顧你,可好?”
他的語氣和神態都散發出一種魅惑人心的氣息,讓周梓霏只能愣愣地點頭答應。
許是她此時的表情過於懵懂,只看見童皓民一笑,伸手揉着她的頭髮,就像他以前常做的一樣,像對待一隻可憐小狗一樣,說,“之前對你是過於嚴厲了,你心裡肯定有暗暗罵我吧?”
周梓霏點頭,誠實地說,“有的。”
童皓民笑了起來,看得出心情還是不錯的,一點也不像是生病中的人。他們又說了一會話,主要是談正在進行度假村項目。
電話鈴聲突然地打斷了他們和諧的聊天環境,周梓霏抱歉點頭,再把電話拿出來,一看,原來是安俊彥的。不知怎的,她竟有點心虛,眼角看到童皓民看着自己,只覺得渾身的不自在。
“我在外面……馬上就回去了……要我去接你嗎?那你早點睡吧……我也是。”
周梓霏掛了電話,有點不敢看童皓民。童皓民此時卻站了起來,嘴角帶着一絲苦笑,說,“不早了,你早點回去吧。我有點累了,就不送你了,你自己打車吧。”
說完,他徑直地就往房間走去。周梓霏看着他的慢慢遠去的背影,只能發出一聲嘆息。
安俊彥,已經深入她的骨髓,是再也割捨不了的一部分。
而童皓民,卻是圍繞在她身邊的空氣,他對她的好,看不見摸不着,只有消失了,纔會發現原來如此難受,甚至慢慢地奪取着她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