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赴死軍急行軍的速度。兩天之內,可從鎮江直抵南京城下。
可隨軍的百姓已達百萬以上,父子相攜老幼相伴,一天才不過走二十多裡。
百萬人口隨軍輾轉,雖已極力約束民衆行進路線,整個人流依然有百里之長。
赴死軍不是沒有攜帶萬千百姓遷徙的經驗,可這一次的一百多萬老百姓隨軍前進,從鎮江到南京的路途上滿滿挨挨都是黑壓壓的人羣,從這頭到那頭都能把戰馬跑趴下了。
僅僅是在赴死軍撤離鎮江之後第二天,清軍就編木爲筏沿江而下。在江中放了一炮,轟在距鎮江城牆僅有四丈之處,鎮江守備立刻棄城而逃。
鎮江江防重地,被視爲江上長城的鄭家水軍船隊不等清兵大舉過江,立刻順水東去,一直跑到了長江出海口……
鄭芝鳳可不是史可法,保存實力遠比守衛國土更加重要,誰還理會什麼鎮江不鎮江的?
一看鄭芝鳳跑的比漏網之魚還快,鎮江的老百姓們當時就炸了營。人家揚州還有個史可法呢,好歹也堅持了幾天,可鎮江有誰?
在老百姓心中,赴死軍這樣的清軍死敵都走了。鎮江是半點指望都沒有了,跑吧。跑着去追趕赴死軍,要是能追得上,還有最後一線生機,要是追不上,就等着挨刀子吧。
一時間,無論男女老幼,學着揚州的樣子一把大火焚燬家當,立刻泉涌而出鎮江。
也不知道數以十萬計的老百姓是怎麼跑的,二十來個時辰就追上了赴死軍,跑的肺葉子都要炸開,總算是趕上了赴死軍這個保命全家的希望。
“得虧我們跑的快呀,要不然……”鎮江一帶的老百姓大呼慶幸:“身邊一有了赴死軍,心裡就踏實了。”
“你們跑的快?”揚州的老百姓立刻就露出鄙夷的神色,出言相譏:“你們就是肋生雙翼還能有赴死軍快?赴死軍一日之間克儀真,飛兵奇襲新江口,這樣的神速你們能趕的上?我們大夥兒爲什麼走的這麼慢?還不是等你們?要不是忠誠伯是個心眼兒厚道的,故意壓着大軍等你們鎮江人,現在我們早到了南京了,看你們還怎麼追?”
毋庸置疑,李四故意延緩大軍的行進速度,確實有等待身後鎮江百姓趕上來的意思。長江防線如此漫長,清軍可以隨意在任何一處渡江。就算鄭家的水師能夠守住鎮江,也沒有多大的實際意義。何況鄭芝鳳的全部心思就是保存實力,誰肯爲弘光朝賣命?
江北的揚州一丟,就剩下一條孤零零的長江,清軍渡江已不可避免。
多鐸是幹嘛來的?不就是爲了平定江南?眼下已經到了長江邊上,肯不渡江?別說是呆在江北整軍備武,就是動作稍慢一點,多鐸身後的滿洲朝廷也不幹。
時間耽擱久了,江南就真成了劃江而治,這和滿清的基本戰略完全相悖。多鐸要是在這個關口說什麼“大軍疲憊”“折損甚重”的言語,肯定立刻就要走馬換將。
你多鐸不行,後面爭着搶着要平定江南的貝勒親王有一大票,正巴不得多鐸露怯呢。誰不知道江南肥膏之地?誰不想佔了這平定僞明的天大功勞?揚州江鎖都打開了,就是爬也得爬到南京去。
“還是那個滿清,還是哪個由極端自卑轉爲極端狂妄的滿清,”對於清軍過江,完全就是很多人的意料當中。李四反而更加期待清軍的渡江行動呢。
多鐸真要是屯師江北按兵不動,損失最大的肯定是赴死軍。
揚州血戰積攢起來的人望和民心會在時間的流失中消磨掉,而小朝廷方面在沒有巨大壓力的情況肯定還能維持。長江以南的各方勢力都不會面臨生死存亡的艱難選擇,肯定依舊是散沙一盤。
也只有在危急的關頭,太子這面足以整合江南各方的大旗才能樹立起來,赴死軍才能進退自如充分發揮出內線作戰的優勢。
“江南一戰,多鐸必敗。”李四已經給清軍下了評語。
別看清軍氣勢洶洶張牙舞爪的,其實早不復以前的精銳。說是二十萬大軍,可號稱二十萬是一回事,實打實的可戰之兵又是一回事。滿打滿算清軍也就十幾萬人,而且多是各地的新附軍和奴兵,真正的主力也就是五個旗不足四萬人馬。在揚州一戰就被史可法和赴死軍打掉四成多,剩下的也就是一多半的樣子。
如今的戰線已經拓展開來。比不得在揚州的全力一擊。揚州已是一片廢墟,直到今天大火還在燃燒呢,清軍是什麼也沒有得到。這麼漫長的戰線把補給線拉長到了恐怖的地步,處處都是漏洞四面都在跑風。爲了防止魯南的義軍騷擾,爲了防止其與赴死軍連成一片,多鐸不得不把主力中最完整的那個蒙古旗放在揚州以北。不這麼安排也不行,前腳一過江,後腳山東的豪格系人馬再一放水,淮揚立刻就鎖的死死,這種情況要是真的發生,多鐸的大軍就是甕中之鱉,想跑也回不去了。
“多鐸手下的真正主力能有一萬五千就頂破天了,所謂的二十萬大軍也就嚇唬嚇唬南京而已。”李四對即將的江南戰役相當樂觀。
清軍中已多是新附軍,多鐸已經是揚州碰了一回壁,只要再硬碰硬的幹倒多鐸一次,新附軍就得好好考慮考慮到底應該跟着誰混了。
“江南戰局赴死軍可以包打,”這樣吹破天的大話也就李四敢說,說出來之後別人還得信的死死的。忠誠伯李四不無擔心的表達出自己的憂慮:“所慮者唯有南京的京營和守備兵力而已。”
鎮江距離南京總共纔多遠?這已經眼看就要到南京了,赴死軍的快馬往來飛奔,城裡頭的情形幾乎能同步掌握。
魏無牙等人在南京鬧的天翻地覆,太子也聚集起數萬百姓士子相隨,距離功德圓滿不過只有最後的一步之遙。
八十一難都趟過來了,這最後的一下子說什麼都得闖過去。
可爭位奪嫡這種事情,歷來就是血腥兇險,別說是和弘光這樣的堂叔伯,就是親如父子近如手足,也能砍的勢如仇敵,恨不得把對方腦仁兒都拍出來。
當聽說太子在南京鬧出這麼大動靜的時候,作爲姐姐的長平公主早就坐立不寧,來來回回的走動,偏偏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麼。
既興奮又緊張!
興奮的是太子弟弟終於奮起。還掀起這麼大的風潮,只要再稍微有一點兒助力,立刻就能魚躍飛騰而起,繼承大明的這江南半壁。先皇臨終囑託也算是完成了一半兒,以後就是看着這個兄弟發憤圖強厲兵秣馬的收復北地光復大明故土了。
緊張的是南京爲馬、阮老巢,彈指之間就可以調集數萬人馬,以血腥手段將太子捲起的風潮鎮之壓之。太子在南京無兵無將手無寸鐵,如何應對?
萬一要是有什麼不忍言之事,所有的努力都將付諸東流,先皇的遺願再難完成。
以長平公主之聰慧,自然曉得這風潮的源頭和根本就是赴死軍,要想把這個風潮推向極致,唯有按照忠誠伯李四的安排去做。
“李家兄弟,我那太子侄子也上了這個風口口浪尖尖,我也看出來了,只要守備南京的兵力不進城,福王肯定敵不過太子。”這些奪嫡的事情,其實就和江湖上爭地盤兒是一個道道兒,誰的拳頭大誰的兄弟多,誰就有理。
福王終究是盤踞南京的,手下人手衆多不說,關鍵是馬士英可以調動京營和各守備人馬,光憑這一條,太子就是翻騰起再大的浪花也不管用。真到了大家把臉皮都撕下來的時候,提大軍把你滅了,看你還怎麼鬧騰?
“忠誠伯慧眼如炬,當知時下已是刻不容緩之急。”長平公主哪裡還顧得上什麼尊卑上下,身段兒架勢都放下來,蹲身一禮道:“先皇殉國之時,曾囑以託國之重,皇后亦曾囑以託孤之切。此時此刻,長平不敢說什麼宣調之命,唯懇請忠誠伯盡起赴死壯士,飛兵入寧城,這定鼎首擁之功、重扶正統之德……”
“殿下,你看我李四是那種貪圖功酬之輩?”長平公主這個小姑娘年歲比娥子也差不多,人也聰慧的很。就是心計太重了些。一到事情上面,就提什麼天家勳酬,好似這全天下的人們都應該給他們姓朱的賣命一樣。
尤其是在這個時候,李四可不介意小小的打擊她一下。
“忠誠伯自然非是勢力小人,要不然……”不是大開空頭支票許諾種種一時也兌現不了的好處,就是拿崇禎夫婦臨終的囑託說事,這是長平公主的兩大招數,李四忽然面色一變,還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着急的淚花子在眼眶裡頭打轉轉兒。要不是還顧忌着公主的身份,只怕早就哇哇大哭起來。
李四拱手向天,凜然說道:“我李四不顧一切輔助太子乃是敬大行皇帝身死社稷之壯,乃是……”
“哈哈,李家兄弟的義氣我最明白,莫說是大行皇帝,就是尋常家百姓如此相托,必然也是鼎力而爲。說什麼功酬不功酬的,平白辱了好漢子的真心。”唐王以自己的思維方式理解着李四的心境,同時爲長平公主打圓場:“她還是個女娃娃哩,又是身在深宮,知道個甚?李家兄弟有啥話衝着我說就是。”
李四和唐王之間素來不論什麼官職爵位,都是以江湖漢子的方式相處,李四道:“唐王說的好,李四也是唐突了公主,該罪,該罪……”
以長平公主這麼縝密的心思,如何能不知該何時下臺?急忙道:“忠誠伯不必在意我的,若說大勢大爲,還需忠誠伯拿主意。”
“好,”李四遙指南京:“那邊到了什麼時候二位心中都明白的很,咱就不多說了。太子身邊有幾百弟兄護着,暫時沒有什麼大的危險。唯一的威脅就是南京的守備人馬。這個時候說什麼起赴死軍大戰南京,完全就是不着調……”
長平公主一低頭,無語。
“韃子眼看着就打過來,咱們自己先內訌了,還不是給多鐸製造機會。就算赴死軍蓋過南京守備等一頭,底下的老百姓會怎麼說?”
“長平少慮無謀,忠誠伯責備的是。”長平公主趕緊認錯。
李四所說在理的很呢:這個時候自己人先幹起來,除了便宜韃子,誰也落不下什麼好去。
“想來李家兄弟早就有所安排,該怎麼幹我聽你的。”
“一切聽憑忠誠伯做主。”
“二位,”李四笑眯眯的看着唐王和長平公主,以讓人窒息的低沉聲調說道:“二位都是金枝玉葉的龍子鳳孫,有沒有膽量隨我去南京守備營中走一趟?”
“有什麼不敢的?守備營的一些兵痞還是我以前手下的小兄弟呢,我也想看看這些小王八蛋們出息了沒有呢。”
“無論火海刀山,長平萬不敢辭。”
李四轉身高叫:“馬步營聽令!”
南京北郊。
燕子磯東,玄武之北,有一處叫做興衛的。這裡本不屬於內衛所轄,因爲外敵入寇在即,反而成了前敵指揮所在,都處都是內衛的人馬。
大明衛所分內外兩種,如南北京營和親軍都護府都屬於內衛,北京的京營早就沒有了,南京京營已經是獨此一家。
南京守備司的主要組成部分就是京營和親軍都護府,按說這兩個衙門都不是特別大,但是職權卻高的嚇人,人數也多的叫人咂舌。
以親軍都護府爲例,雖然名義上只有十二個衛,可這是皇帝貼身的部隊,哪個衛不是超編?哪個士兵不是用最好的裝備?當年令人聞之色變的錦衣衛就屬於親軍都護府管轄,光是在編制的正式人員就有兩萬多……
錦衣衛是裁撤了,可親軍都護府的編制依舊很大,再加上京營的人馬,南京守備司紙面上的兵力就有十好幾萬。
吃空額虛兵員都是衆人心知肚明的慣例,南京守備當然也不會例外,頂着十幾萬大軍的名頭,底下到底有多少兵馬誰也搞不清楚。
“馬大人,清軍已然過江,今晨西邊的江面都看到了韃子的兵船,如何能這裡的調動人馬?”大太監韓贊周不同意馬士英這麼幹。
“城中亂黨蜂擁,羣賊畢譁……”一聽說太子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馬士英第一個念頭就是調兵回去真(鎮)壓。後院都着火了,前院能不能擋住韃子兵還在兩可之間,可弘光要是被太子整垮了,一切權勢都無從談起,馬士英能不着急?
“據咱家所知,城中風潮多爲太子所起,一些小民心懷國儲,這才操切了些。”盧九德也是監軍的大太監,風潮起前就得到消息了。
無論是盧九德還是韓贊周,都是前朝人物。當年分督淮西淮北,也和賊軍幹過幾場硬的,算是當時少有的鷹派人物。
大行皇帝殉國之後,擁立福王二人也是有功。作爲皇帝親軍的內衛自然不能由外臣完全統領,所以讓二人監軍,無論大小事宜,馬士英都可以專行,前提是得到兩位監軍的同意。
福王在稱帝之前,還曉得做個有道明君的樣子,稱帝之後完全就是換了一個人,什麼恢復北地什麼再整河山,都忘的一乾二淨。
弘光帝做的什麼事情,沒有人比宮中太監們更清楚。“喜漁幼女,癖好美童。酗酒爲樂,寵好丹藥……”這些作爲怎麼看不是個奮發圖強的樣子嘛。
作爲皇帝親軍的監軍人物,自然是算是皇帝的心腹了。韓、盧二人也曾慟哭涕零的苦勸過,弘光帝也曾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子保證過,可二人一走,立刻就把那些保證扔到腦袋後頭,以前什麼樣還是什麼樣,沒有一點要改的意思。
一來二去,失望的多了也就變成了絕望。
“太子身負家仇國恨,會不會比弘光更好一點?”這樣的念頭二人都想過,也僅僅就是想想而已。
直到這幾天,朝中陸續有人通過各種渠道和二人接觸,暗示太子之事。二人都沒有任何答覆,既不表示贊成,也沒有任何發對。
這已經足夠了。
沒有人指望皇帝的親軍過來推翻皇帝,只要他們不聞不問的按兵不動就已經足夠。
所以馬士英提出要調兵回去“平亂”的時候,二人都不同意。
馬士英何等樣人,沾上毛比猴子都精明,一看二人的態度就明白了:“二位公公是不是早知今日之事?”
“我等只知守土保國,其他一切皆是不知,亦不爲。”
兩個監軍都沒有調動兵馬的權限,馬士英有權調兵卻必須先取得二人的首肯,就是這麼互相牽制着。
正焦急的時候,李四就來了。
“誰?”三人異口同聲的詢問報訊的親兵:“李四?是哪個李四?”
“赴死軍李四。”
日頭底下叫李四的雖多,可能讓三人齊齊色變的僅有一個而已。
“他來做什麼?”韓、盧二人以眼神互問,都從對方的神色間找到了答案:“奪權!李四是倚仗赴死軍的威風來奪我南京兵備來了,這太子還沒有成事呢,就如此的亟不可待赤裸裸的想着要奪取兵權……”
一聽到太子的泰山之靠赴死軍來了,馬士英反而欣喜萬分,斜着眼珠子看了看兩位監軍。那意思分明就是:“怎麼樣?我說太子不可靠吧。這還沒有怎麼樣呢就想着收兵權了。真要是成了事情,還有你我等人的活路?”
“多少軍馬,還有多少路程?”
“僅百餘騎,已在營外等候。”
“好個李四,視我京營爲何?”盧九德是出了名的好脾氣,現在也怒了:“來人,列隊,我倒要看看這個李四有沒有膽量進來。”
“盧督說的對。”馬士英趕緊附和。
……
京營的隊伍不愧的皇帝親兵,一個個盔明甲亮旗色光鮮,倒也有幾分威風有幾分整齊。
大將軍炮、佛郎機、碗口銃、 鳥嘴銃、噴筒子都亮了出來,好像閱兵一樣擺的整整齊齊。後面就是一排排的槍兵、刀牌手、折衝手……
一隊快馬如風一般席捲過來,爲首的騎士高擎着一面日月血旗,旗色鮮豔如血,紅的觸目驚心,正潑剌剌的迎面而來。
馬蹄濺起營前的積水,彷彿面前的數千京營雄卒如無物一般。
赴死軍將士轉戰何止千里,什麼樣的血火沒有見過?幾十萬韃子的屍山血海中都能殺個通透,眼前的這些金貴兵丁還能在赴死軍面前拔了頭軸?
全天下誰不知道赴死軍是第一強兵?這個名頭可不是用華麗的裝備堆砌起來,而是實實在在殺出來的。
手中的這面戰旗誰不認識?放到哪裡也能敵人落膽。
就是這面日月血旗,用多少壯士英雄的鮮血浸染纔有今日這般鮮豔?
這可是赴死軍所有將士的驕傲。
持旗的騎兵也是有心賣弄,把戰馬提到最高速,旗面完全展開,吃飽了風就好像是一面鐵旗一般。
飛馳的戰馬衝刺之下,騎兵單手持旗,直衝到營門處,一勒坐騎,戰馬人立而起。
旗手縱身躍下,一把將旗定住,晴天霹靂般吼了一嗓子:“赴死軍指揮使,忠誠伯李四,到——”
後頭百十騎瞬間即至,在日月血旗處齊齊下馬,簇擁着李四過來。
赴死軍李四的名頭早已響遍天下,弟兄們早就想見識見識這位傳奇人物。
走的近了,才發現李四並不是什麼三頭六臂的凶神,更非如傳聞那樣“身高九尺,膀闊五圍”“豹頭環眼,虯髯如鐵”。而是普普通通的一個年輕人,甚至還不如他身邊的那些手下更雄壯一些,屬於那種扔人堆兒裡就找不着的人物。
這麼年輕,又沒有什麼深厚的背景,他怎麼就能掀起這麼大的波瀾?他怎麼就能讓天下英雄敬仰?
據說這位李四李大英雄親手砍下過皇太極的腦殼而,在北京的百萬賊軍當中如履平川!前不久在揚州的時候,還在韃子的二十萬大軍當中殺了個七進七出?多鐸那殺人魔王一聽到李四這倆字兒,都嚇的睡不着覺……
不象吶!
京營的士卒都納着悶兒呢,怎麼看這個年輕人也不象是傳說中的大英雄呀!
看着這些在當時堪稱華麗的軍隊戰的整整齊齊,就是對兵事一無所知的長平公主也看的微微搖頭。
這些兵一看就是經過仔細挑選的,連個頭高矮都很一致。雖然精神還算不錯,也一個個挺胸腆肚的站個整整齊齊,可終究如木偶傀儡一般,少了一些東西。
看赴死軍看的久了,長平公主自然明白這些京營士卒缺少的是什麼。
他們缺少赴死軍那種百戰餘生的騰騰殺氣,也沒有赴死軍那種讓人不敢近視的剽悍無畏。
“中看不中用。”到了血肉橫飛戰場上,不知道這些士卒會不會被嗷嗷怪叫着從過來的清兵嚇的尿褲子。
兩百刀兵刷的抽出戰刀,互相擊打,在李四等人腦瓜子頂上架起,形成一道刀林。
這麼樣的幺蛾子一鬧出來,李四憋了半天才沒有笑出來:敢情還有人搞這一套呢?
近前的軍官大吼:“來者報門而入?”
側後的唐王看了這個軍官一眼,笑嘻嘻的上前拍肩膀頭子:“我說怎麼看着這麼眼熟,這不是那誰麼……”,唐王以手加額,極力回憶,終於想起來印象中的這個軍官:“許慶生,想起來了,你就是許慶生,當年還跟着我打過闖賊呢。你小子,也算是出息了,現在是什麼官職?”
“唐王爺爺,您老還記的俺,嘿嘿,先給您老問個安好。”軍官許慶生笑嘻嘻的和唐王套上了:“小人現在是個鎮撫的職位……”
“從五品吶,不低了,當年你小子還吃不上飯呢,餓的象只猴子。”唐王大笑着問道:“你不是還有個弟弟麼?出息了沒有?”
“託唐王爺爺的福,我弟弟許二生剛剛升的試百戶……”
“二生那小子我看比你可有出息,怎麼纔是個從六品的小官兒?芝麻綠豆一般。”唐王大大咧咧的拍着胸脯子:“一會兒我給你們當官兒的唸叨唸叨,都是我手底下出來的弟兄,就算升不上指揮、衛同,做個千戶還是可以的嘛,將就一點也得弄個副千戶噹噹。你們一堆出來的還有誰呢?一會兒給我擬個名單出來,我讓你們當官兒的重用一下……”
“謝唐王爺爺,不過今兒是要您報門的,您看看能不能委屈一下……”
“我拿大耳刮子抽你個小王八蛋,讓我報門?除了當今的皇帝誰敢應我的門?老子就是去元暉殿、慈禧宮都不必報門,趕緊給我滾的遠遠兒的……”唐王在營門外就開始大嚷,把市井耍光棍兒的那一套演繹的淋漓盡致:“裡頭坐着的是哪個不懂事的?讓我報門?好,我報了,你們好好給我聽着,我看他娘誰敢應一聲……”
唐王拉足了架勢,扯開了嗓門子就吼:“大明敕封,大行烈皇帝的哥哥,當今萬歲的兄弟……”
要是以馬士英的身份,又是在軍中,還勉強敢應一聲,也不算太違制。可兩位監軍都是宮裡頭的宦官,最講究是上下尊卑,這都把天啓、崇禎都搬出來了,再不說話,先皇的先皇的先皇萬曆肯定也要弄出來,到時候就是現在的萬歲爺弘光帝也應不起這樣的報門,趕緊撩着袍子出來:“真不知是唐王千歲吶……”
“我這一輩子還沒有報過門呢,讓你們給我來個下馬威。我說是誰吃了狗膽子,原來是你們倆老殺才。估計你們還不知道我是誰吧,回去坐穩當嘍,聽我把門子報完。”既然光棍兒都耍出去了,肯定要耍的再地道一些:“我他娘看看你們怎麼應,你們要是應不了別怪爺爺下手抽人……”
“唐王您也是帶過兵的,下頭的這些軍痞兵棍是怎麼個德行您還能不知道?都是這些該挨棍子的傢伙不認人……”盧九德一使眼色,手下的兵丁早撤了刀林刀陣,趕緊着往上貼笑臉:“來,來,唐王爺進賬說話……”
“爺是屁,”唐王把李四一拉:“這位纔是真正的爺,赴死軍李四你們聽說過沒有?”
“聽說過,聽說過。”
“聽說過還報個屁的門。”
唐王在前,李四和長平公主在後,一挑簾子進到軍帳裡頭。
“哎呦,這是哪位爺呀,坐的這麼整齊?”唐王雖然沒有見過馬士英,可眼下的情形誰還能想不出來是他?
“唐王,我乃東閣學士兼左都……”馬士英起身,不卑不亢的自我介紹。
“哎呦呦,失敬了失敬了,原來是江南頭一號的大財主,嘖嘖,有錢人吶……”馬士英是何等精明,自然聽出唐王是在諷刺他賣官斂財之事,可時下如何發作?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不尷不尬的僵在那裡。
“來,來,大侄女,我給你引薦引薦,這位就是江南第一富貴之人,馬士英是也,”唐王拉過長平公主十分肅穆的說道:“以後你要是缺個脂粉錢什麼的,就找馬大人,準錯不了。”
長平公主當然不會如唐王這般耍青杆子,微微蹲身規規矩矩的行禮:“大明長公主見過馬閣部……”
馬士英雖是權勢滔天,可長平公主的身份他也得還以君臣之禮不是?
笑嘻嘻的看着馬士英和長平公主互相行禮完畢,唐王拉過一把椅子自管自的坐了:“行了,行了,都是自己人,這麼客套起來還有完沒有完了?說點正兒事吧。”
有兩位宗室在這裡震着,馬、韓、盧三人確實尷尬,就等着說正事呢。馬士英敢緊接過話茬兒:“我素知赴死軍敢戰之名,可赴死軍不在沿江抵禦清兵?到我南京防營所爲者何?”
到了正經的大事情上,也只能由李四出場應答:“無他,唯商議禦敵之策。”
“你赴死軍若真有心爲國殺敵,自去抵禦清兵,我等必不加阻!”馬士英說的大義凜然着呢。
你要殺韃子儘管去殺好了,也沒有誰攔着你,幹嘛跑到這裡來?
“我赴死軍爲國家爲民族廝殺的還少了?是不是爲國殺敵全天下的都看着,馬大人沒有看到?”李四以高昂的姿態說道:“若不是朝廷裡奸佞當道,又怎會丟了江北淮揚?”
“聖君臨朝,百官效力,你倒是給我說說,何來奸佞?”一說起這個,馬士英的臉色就很不好看。
韓、盧兩位監軍更關心赴死軍的安排,只要赴死軍不是爲了奪取這裡的軍權,只要是真心的殺韃子,奸佞不奸佞的大可以以後再說:“李指……李四,你到是說說,你們赴死軍準備如何禦敵?”
這纔是問題的核心,你赴死軍的指揮使是誰封的?有沒有虎符印信?你這指揮使的名頭來路都不怎麼正,要想着趁太子的風潮奪取軍權,那是沒門兒。
“赴死一軍,惟願疆場殺敵,不論其他。如今清兵已然渡江,兵鋒直指寧城。爲寧城計,赴死軍願再度赴死。”李四先把好聽的大話說完,這才說道實際點兒的東西:“我也知道諸位是恐我摻和京營兵備之事,我好教諸位知道,我赴死軍絕無染指寧城之意。”
無論是馬士英還是韓、盧二人,都不可能被李四這麼幾句空口白話就給說的信服了。
李四大作慷慨之態:“爲軍者,當心系國家民族,大敵當前唯有一力死戰。只要京營兵備一意禦敵,我赴死一軍可包打清兵,南京十萬軍馬只要守住各處城門即可。”
打仗的事兒交給我,你們守住城門就行,夠便宜了吧?
“贊!”盧九德最先表示贊同。
城門都在我們手中,也不怕你赴死軍來歪的,韓贊周仔細咂摸了其中的含義之後,也表示同意:“可。”
“既然應運,我李四也要把醜話說在前頭,太子在城內如何,我赴死軍絕不摻和,也希望京營兵備行軍人之舉,否則……嘿嘿,我李四手黑的很,什麼事情也是做的出來……”
盧九德也是個有血性的,針鋒相對的說道:“我聽說過赴死軍的戰力,也聽說過你李四的手段,不過咱家還不怕你的威脅。太子如何那是太子的事情,我既爲監軍,只有督師向前,斷無回顧之理。”
“我等只問兵事,不論其他。”
“好!如此甚好,;李四告辭。”李四一拱手,從帳中出來。
唐王和長平公主緊隨其後。
來到門口,唐王拍着許慶生的肩膀說道:“你小子,也就這點出息,好好幹吧。”
片刻之家,李四等人飛身上馬。
盧九德等人這纔看清楚,長平公主正讓人把自己捆綁在馬鞍子上。
想來這位公主是不怎麼會騎馬的,可爲了城裡頭的太子兄弟,就這麼騎馬跑了過來。
馬士英剛要說點什麼,韓贊周已是搖頭:“城裡的事情我們管不了,真要是硬插手,局面定不可收拾……”
“忠誠伯,你說那些的人可信麼?”長平公主還是不放心。
事關太子安危,茲事體大,怎麼能輕易相信別人的話語?
“不可信,”李四很直接的說出自己的觀點:“沒有實力作爲保證,就是可信我也不敢相信。”
“那太子……”長平公主是真急了,這都不可信了,還有什麼好指望的?
“就算是那些王八蛋的話不可信,可他們要想爲難太子,也得先想想如今的局勢和這麼做的後果。我看吶,京營很可能會兩不相幫,既不會幫助福王也不會倒向太子。”唐王在馬上哈哈大笑:“我以爲李家兄弟要以力破局呢,原來是用勢不用力。”
“那是因爲我的力量還不夠。”李四在心裡回答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