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燈閃爍,警笛鳴響,警車威風地開進,警察瀟灑地行動,鐵血幹探迅速封鎖現場,刑偵專家仔細勘察取證,一切都是乾淨利索,有條不紊。這一幕幕過去只有在電影、電視裡看到的場景,如今真實地展現在周小冬的面前,不由得令他格外緊張,同時也產生了一些莫名的興奮。
周小冬一直認爲,世界上有兩種職業是最不可缺少的,一種是醫生,另一種便是警察,從事這兩種職業的人不僅肩負着拯救生命的責任,更是要直接去面對人類所最恐懼的事物——死亡。坐在辦公桌前,周小冬的頭腦裡一直在回放着郝大發辦公室那扇神秘的大門被打開後出現的畫面:屋內凌亂不堪,桌上的文件、檔案以及令周小冬羨慕不已的電腦都掉落在地上,亂七八糟,一片狼藉。郝大發則坐在自己寬大的老闆椅中,一動不動,細長的脖子歪向一側,一顆沉重的大腦袋無力地向旁邊墜着。在他的臉上浮現出的表情尤其令周小冬無法直視,雙眼瞪得滾圓,嘴巴大得幾乎可以塞得下一個大大的拳頭,極爲猙獰又顯得分外恐怖,彷彿有一個可怕的魔鬼擰斷了他的脖子,而他只能將自己所有的恐懼和痛苦化爲一股青煙從那張開的嘴巴里逃散開來。
想到這裡,周小冬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也感到一陣陣噁心。他離開房間,在走廊上來回走動着,深呼吸幾次,想要平靜一下自己的頭腦和胃部。
“深呼吸,閉上你的眼睛,全世界有最清新氧氣”,周小冬閉上了眼睛,口中輕輕地唱着,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試圖不去想那令人恐怖的一幕。
對於郝大發的死,周小冬原並沒有什麼同情之處,只是看到這可怕的死狀,倒讓他產生了一些惻隱之心。也讓他禁不住對整個事件開始思索起來。無論怎麼樣,他也不相信郝大發會是自殺。但如果是他殺,兇手又是怎麼從這個在屋內反鎖的房間逃脫的呢?雖然房間的後面有一扇窗戶,但窗戶的外面安裝了結實的防盜窗,這個防盜窗是由粗大而密集的鋼筋和不鏽鋼組成,要從這個窗戶出去,那根本是不可能的。那兇手又是怎麼在殺人後如蒸發般的消失了呢?
“周小冬,真的是你。”突然有人在肩膀上用力拍了他一下,把他從茫然的思緒中又帶回到了這令人頭痛的現實裡。
周小冬睜開雙眼,一個似乎非常熟悉的面孔出現在眼前,他立刻就從回憶的磁盤中搜索出了對方的名字——王健,高中時的同學,也是曾經的夢中情敵。
“哈哈,王健,你現在公安局嗎?”周小冬捶了對方一拳。
周小冬自從高中畢業後就再也沒有見過王健,只知道他考上了警校,一晃都五六年了,沒想到他會在本市幹起了警察。
王健看了看樓下的警車,“嘿嘿”一笑,“是啊,我算是咱們班裡混的最差的吧。警校畢業後,就回來了,現在警隊裡。這不,今天接到報警,就到這兒了。你怎麼會在這兒,在這裡上班嗎?
“王警官,你很不錯了。哪像我,考的學校不好,專業不好,工作又找不到,只好到這裡混口飯吃嘍,剛上班沒幾天,又出了這樣的事情。”
“老同學,現在別說這些了,咱們改天再敘舊。”王健的面孔忽然嚴肅起來。“你先跟我來一下,現在警方要對你進行詢問,請配合我們調查。”
周小冬跟在王健身後來到了位於二樓左側的會議室,現在這裡已經成爲了警方的臨時詢問室。橢圓形會議桌的一邊坐着一個五十歲上下的中年男人,他靠在椅背上,雙手抱在胸前,正凝望着桌上的暖水瓶出神,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彷彿很多事情都需要他去操心。看到王健和周小冬,他習慣性地挺起了腰,坐直了身體,用手指了指對面的座椅,點頭示意周小冬坐下來。王健則快步走到這個中年男人的身邊,正襟危坐,雙手翻開桌上的筆記本,做好了詢問記錄的準備。
周小冬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面對警察,也知道在警察眼裡案發現場任何人都有嫌疑的,緊張的感覺瞬間貫注於全身上下,他僵硬地坐在指定的位置上,腿部的肌肉不自覺地開始輕輕抖動起來。
“你是周小冬吧,我是刑警隊許明,你不要緊張。”中年男人露出了一絲笑容,帶着安慰的口氣說,“我們只是問你幾個問題,有什麼就說什麼,別緊張。”
“沒什麼,放鬆點,問什麼你就答什麼。”王健也笑着說。
周小冬在心裡反覆告訴自己要放鬆一些,努力剋制住緊張情緒,他知道王健此刻一定在笑話他,也明白越是緊張他的嫌疑也就越大。想到這一點,他也就放鬆了許多。
“先說一說你今天都做了些什麼吧。”許明直截了當地問。
“我,”周小冬略微頓了頓,回答道:“今天上午八點五十分左右來到公司上班,然後就一直在辦公室裡。林科在十點半告訴我要給邢麗過生日,十一點十分左右,我和大家一起到樓下坐車,然後到麗彩飯店去。在飯店給邢麗過完生日後,下午一點四十分,回到辦公室,大約兩點五十分的時候,洪江到業務部告訴我們找不到郝大發了,我們業務部幾個人就都到二樓郝總辦公室那裡去,把門割開後,立刻報警,你們就過來了。”
“哦,你怎麼把時間記得那麼準確?”許明有些敏感地問。
“這是我的習慣,當我期待着某件事情的時候,盼着時間快些,就會頻繁地看時間,比如想着中午的生日Party。當我不願做什麼事的時候,就想着時間過慢些,也會頻繁地看時間,就像休息的時候,不願意上班。”周小冬說完,有些不好意思,轉頭看了看王健。
而王健此刻也在看着他,當他們目光相對,彼此都心領神會地笑了笑。對於周小冬的這個習慣王健是知道的。上學時,每當盼着下課放學,周小冬每隔幾分鐘甚至幾秒鐘就要看一次手錶。而不願上學或是不想考試時,他也會不停地看着手錶。
“這倒挺有意思的。”許明接着問,“你今天最後一次見到被害人也就是郝大發是什麼時候?”
“沒有,今天我沒有見到他。我上班後就一直呆在辦公室裡。後來和大家一起去的飯店,回來後也沒有見過他。哦,不,是沒見過活的他。”
“那公司最近有什麼反常或可疑的事情嗎?另外郝大發平時有什麼仇家嗎?”
“一切正常,沒有什麼反常的。關於郝總的仇家嘛,我來的時間不長,也不是很清楚。”
“王文兵和邢麗是在上班後就出去了嗎?”
“是的,他們是去跑客戶了。”
“跑哪家客戶?”
“是明珠公司吧,最近我們和他們有一個合同要籤,有些細節還要談談。”
“今天給邢麗過生日是誰提議的?”
“是林科告訴我的,不過聽說他們很早就準備着給邢麗過生日了。”
“公司其他人都在幹什麼?李炫是什麼時候出去的?去做什麼?”
“其他人都在各忙各的,做什麼我也不知道,李炫是在10點鐘以前出去的,是爲邢麗訂蛋糕和買禮物。而且我們後來在樓下等車的時候,他也就帶着蛋糕和禮物回來了。”
幾番問答之後,周小冬的狀態已經完全放鬆,回答也流利了許多。
“很好,謝謝你的配合,你可以回去了,但你最近不要遠離市區,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們還會找你。”許明站了起來,以例行公事的口氣的說道。
周小冬轉身離開了會議室,長長地吐了口氣。就在他走下樓梯的時候,聽到一個顫抖的聲音在背後叫他的名字——“小冬”。這是葉靜的聲音,很明顯,這聲音帶着緊張和恐懼。葉靜是一個特別膽小的女孩,她一定也是被郝大發的死狀和警察的陣勢給嚇壞了。
“警察找你了嗎?”葉靜帶着深深的不安問。
“是的,已經找過了。”
“他們問些什麼?
“沒有什麼,只是問一問當時的情況。”
“咱們都是嫌疑人嗎?”
“不是,別瞎想。不要緊張,他們怎麼問,你就怎麼回答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