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兄！你終於來啦！”
崇觀不愧是這裡的地頭蛇，收到消息第一時間便趕了過來。
“前幾天有些事耽擱了，可惜錯過了開幕式。”
“哈哈，無妨無妨，登天會的開幕式其實也就是領導們上臺發個言啥的，走個過場，沒什麼好看的，見過龍姑娘！”
龍賦詩微笑回禮，不知爲何，青雲發現這回崇觀看到龍賦詩時似乎熱情了許多。
望着不遠處吃個不停的阿蓮，青雲索性和崇觀聊了起來。
從交談中他得知，由於登天會本質上還是屬於知靜洞天的內部活動，所以即使邀請了各門各派前來觀禮，至少表面並未上升到一定的政治高度。
而代表多半則是以御風境甚至凝神境的中青代領隊，歸靈境即便到來，也不會於開幕式上現身，這和當年三十三界的試煉倒是有幾分相似，故纔會有如此朝氣蓬勃的活力。
不過聊着聊着，青雲也從崇觀的話裡瞭解到了一些耐人尋味的細節。
就比如近幾百年來，宗門其實早已不願將登天會對外開放，只是迫於各方壓力才一直舉辦至今，且間隔年限也有逐漸拉長的意向。
“這登天會看似只消耗了虛無縹緲的學分，卻讓宗門賺足了靈石，殊不知舉辦期間也會被大小門派物色好修爲與天賦尚佳的年輕丹師，包括被販售出去的靈材丹藥，這些不也是真金白銀？”
“哦？還有這麼一說？”
“嗯，丹師最終的出路不就是成爲各門各派受人尊崇的供奉嘛，有哪個不願提前找好下家？再者，知靜洞天到底只是一方小世界，很多靈材都是從九州採購得來，煉製出的丹藥卻又回到了九州，最後還是花自己的錢煉別人的藥，你說宗門的高層們會樂意嗎？”
“看來那些大能們誰也不想談判桌上多出一把椅子啊！”
龍賦詩輕聲道。
“龍姑娘真知灼見。”
崇觀攤手哂笑。
“都是利益漩渦！”
青雲同樣感慨。
接着他還從崇觀口中得知，此次的登天不說絕後吧，至少也是空前。
靜慈，神華，仙劍，魁星，算上早已在此安居樂業的姚二少與紅塵客，九大宗門裡竟一下來了六家代表！
而素以低調著稱的正一派，以及女子爲尊的瓊華派，同樣遣人送來了祝詞與賀禮。
至於作爲天下正道魁首的清虛天，由於前些年宗主雲有崖首次惜敗劍清峰峰主秦承天，故而內耗驟然加劇，這次在代表人選上更是紛爭不迭，聽說最終只能換個方式前來，一行人尚在路途之中。
對此，小爺依舊報以冷笑。
他向來對老外公家的宗門不感冒，惡意揣度着照這麼搞下去，怕要不了千百年，清虛天便會大廈傾頹，土崩瓦解，希望雲有崖能熬到親眼目睹的那一天。
“對了夢尋，你的小師侄盧東林這些年怎麼樣了？”
談及三天四派的與會者，小爺不由想起了靜慈天裡爲數不多的老熟人。
哦不，應該說是老仇人。
當年三十三界一役，此子垂涎姚仙子的美色，繼而遷怒被其另眼相看的青雲，故於九州修士同真族異對戰之際，帶人暗中襲殺於他。
多虧小爺身負麒麟血脈，又在靈鏡祭所跨越時空獲得弈青傳授的太古劍訣諸天幻劍，終重傷此子，斬殺三人，倖免於難。
但盧東林雖然傷重，卻似乎一直活到了大戰結束，小爺不禁問道。
“東林？怎麼了？”
姚夢尋可不像阿蓮似得有個無底大胃，才逛了幾個小攤便撐飽了肚子，只能就這麼一隻胳膊被小狐狸拽着，側身回首。
“沒什麼，問問唄。”
“哦，他因爲在三十三界中領導無方，回到靜慈天后便被罰了面壁思過。”
“原來如此。”
青雲點了點頭。
“盧氏在御州也算小有名氣的家族，加上其即便有過也罪不至死，怕早就該結束面壁了。”
“那真是便宜他了。”
小爺撇嘴吐槽，暗道對方當初雖是受小天王韓煜蠱惑，可年紀輕輕心思卻異常歹毒，只怕以後還會作惡。
彼時爲了不影響大局沒宰了他，現在可別好死不死過來湊熱鬧啊！
崇觀沒陪他們太久便先行離去，原是他也租了個攤位，正售賣各類低階丹藥，青雲自然沒有強留。
眼見一時半會阿蓮怕是挪不開腳，青雲便將姚夢尋從她手中給“奪”了過來，三人先行往會場內裡緩步閒逛。
還別說，與外圍的擁擠不同，越靠近裡側，地方反而越是空曠，且吃喝玩樂也越來越少，更多的則是變成了各類校考的場地。
每塊空場地前都有一名來自行知宮亦或守靜宮的學生，負責項目的報名與賽事記錄。
場地內更是設座搭臺，人數不等的“業內專家”正聚精會神的爲應試弟子們評判打分。
巧合的是，青雲三人行徑的數塊場地，竟全都是有關陣法一道的校考試煉。
“嚯，這麼多潘家的修士！”
小爺掃視目測，約莫七八塊毗鄰的校場內居然落座了將近五六十名高階修士，其身上點綴的華貴玉石讓他們的身份呼之欲出。
其中最大的一座校場內，中央看臺坐着的，赫然正是數月未見的潘家家主，歸靈境大能潘岳仁！
“咦？他的氣息…”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之下青雲震驚的發現，如今潘岳仁身上的煞氣與邪惡之意居然好似煙消雲散！
原本就俊逸的容貌現在更是顯得縹緲出塵，那種仙風道骨的淡然與若隱若現的微笑，簡直就是教科書版隱士謫仙的形象！
甚至青雲悄悄運轉真靈之力，以煞氣催動洛雲劍遙相感應，竟依舊無法察覺出對方身上哪怕半點不死天罰的力量。
“不應該啊！他就是將藏鋒完全封印，也不可能徹底隔絕不死天罰那獨有的邪惡氣息啊？這是怎麼回事？”
別人能不能發現小爺不敢打包票，可若論對不死天罰的熟悉程度，曾經親身被不存之靈附身過的他卻有着十二萬分的自信。
“難道他徹底駕馭了不死天罰，還是完全馴服了藏鋒？”
就在青雲大惑不解之際，遠處的潘岳仁很快心生感應，深邃的眸子無波古井，折射的神光隱藏着炎陽背後的霸道與強硬。
目光穿透人羣，如兩把碎石利劍，頓時讓小爺心中一驚。
好在此時的潘岳仁似乎心情極佳，僅是對着青雲所在的方向微微一笑，旋即便收回了目光，小爺僅僅只覺胸腹氣息一滯，龐大的神識威壓轉眼消散。
哪怕到了這個時候，周遭之人居然一無所覺，可見歸靈境大能對元神之力的操縱究竟有多麼精妙入微。
“小云兒，你怎麼了？”
姚夢尋的心眼彷彿時時刻刻都在注視着青雲，戰慄的恐懼感很快便傳到了她的心底。
“沒什麼…”
“你在害怕？怕什麼？”
青雲沉默，但龍賦詩卻凝聲道：
“潘岳仁。”
是的，聰慧如龍賦詩立時也從校場內評委的衣着判斷出了他們的來歷。
“嗯？賦詩你見過他？”
青雲問道。
“沒有，感覺遠處那位最強大的存在，應該就是傳說中的潘家家主。”
“是的，他的氣息又變強了，而且似乎完全壓制住了藏鋒之中的詭異力量，奇了怪了。”
青雲咬着牙道，磅礴的神識之力給他的心神造成了極大的負擔，這時候，姚夢尋忽然問道：
“他在哪個方向？”
“正前方三百丈微微靠左，修爲最強的那人。”
順着青雲的指引，姚夢尋的銀瞳之中晦明不定，可當真正以心之眼觸及到那團黑暗的光華之時，她那如青山遠黛般的柳眉卻突兀的皺了起來。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
青雲趕緊問道。
“沒…沒有…”
姚夢尋從不會說謊，特別是對於自己，可她那隱藏在輕紗下的表情，青雲不用猜也知道她定是“看”到了什麼東西。
“嗯。”
青雲輕點點頭，姚夢尋選擇不說自然有自己的理由，他並沒有急着繼續追問，倒是龍賦詩一反常態問道：
“夢尋，你不是說人心都有顏色嗎？那你剛剛看到了什麼？”
“心靈的光輝足以照耀世間一切黑暗，所以我哪怕雙目失明也從未畏懼半分，可一旦屈服或是妥協…”
姚夢尋並沒有把話說完，而是慢慢摸索到了青雲的手並將之握緊，龍賦詩則輕顰淺笑，同樣挽住了青雲的另一隻胳膊。
“咱們走吧，可別惹惱了那位大能。”
將頭靠在青雲肩旁，龍賦詩也柔聲道。
“好。”
對於姚夢尋揭語般的回答她同樣沒有繼續追問，可與青雲不同的是，龍賦詩那雙彷彿能夠洞穿世間一切迷霧的雙眼中，似乎已經早有答案。
行進的路上，青雲仍舊忍不住悄悄打量着潘岳仁，在靠近後他發現對方連眼角都未有絲毫黑紋，終於在心底暗歎一聲，不再執着。
雖然小七曾有留言，不死天罰乃是某種超越法則的力量，即便上三階的仙人也僅有頂級強者方能掌控。
可事實擺在眼前，無論潘岳仁並未持續吸收煞氣，還是不死天罰經萬萬年歲月的侵蝕，其力量早就不比當年，他現在的狀態明顯比數月之前要好上太多。
這麼看的話，自己引誘對方墮入深淵的計劃怕是要告吹了。
叮叮~：血染一代沐浴古靈氣，繼承古早之力，而舊世代的殘存則拼命融入現世，時光長河內的碰撞在所難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