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亮似乎很亮。
城市的夜晚從來不屬於黑暗。
滿城燈海,恍惚間,還以爲星星墜落在凡間。
我勾起嘴角,帶着一絲涼薄的笑。
曾幾何時,這是屬於我一個人的快樂,如今,卻成爲了我一個人的回憶。
父親坐在桌邊,眼神卻從沒有離開過那個女人,那種溫柔,從來沒有給過母親。
所以,離開時,毫無留戀。
我甚至以爲,我是多餘的。他們那麼急切的想要斬斷彼此的牽連,而我的存在又恰好證明了他們根本無法做到毫無關係。
我曾經是那麼的愛他們。
現在,我又是這麼的恨他們。
愛與恨的抉擇本就很艱難。
既選擇了恨,那麼愛便不再完整。
“淺夏,洛洛,吃飯了。”那個女人的聲音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
我嘴邊的笑立刻帶上了一絲邪惡的意味。
四個人坐在同一張桌上,誰都沒有說話。
如果還是以前的人以前的景,那麼我也還會是以前的我,可惜,一切早已不復當初。
“淺夏,快嚐嚐這個,你媽媽特地爲你做的。”父親夾了一塊糖醋排骨放進了我的碗中,打破了彼此之間的沉默。
我淡淡說了一句:“我不愛吃。”
那個女人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可是淺夏,你以前不是最愛吃這個麼?”父親鍥而不捨。
“我口味變了,難道你不知道麼?哦,我差點忘了,你眼中只有某人,何時關心過我?”我冷笑。
“蘇淺夏。”他明顯生氣了,眼中急速凝結着寒霜,“你一定要這樣冷嘲熱諷嗎?果然是她的好女兒。”
不提還好,一提母親我就更生氣了,一拳頭砸在了桌子上:“你還有臉提她,當初若不是你變心,她又怎麼會丟下我一個人走?”
“你……”他的眼中噴出了火焰。
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我睜大眼睛盯着他。
“淺夏還是個孩子,不懂事,志豐,你就別和她計較了。”那個女人的聲音適時的響了起來。
父親眼中的怒火漸漸褪去,握緊的拳頭也鬆開了。他長舒一口氣,坐直了身子:“淺夏,我和你媽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她性格不合,不適合在一起。”
我別過臉去不再看他。
這一頓飯無論如何都是吃不下去了。
煙花之所以美麗,是因爲它在美麗綻放之後便隕落成了灰燼。
逝去的回憶總是刻骨銘心。
我一個人坐在客廳中的沙發上。
燈光有些灰暗,電視裡的節目我無心觀賞。
人生一場,匆匆而過如戲,沒有誰可以是永遠的主角。
我早已從故事中的公主淪爲灰暗的配角,沒有人能夠拯救。
安洛從房中走出來遞給了我一杯熱咖啡,整個晚上他從未說一句話。
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我那樣對你媽媽,你恨我麼?”
“恨。”簡單而肯定的回答。
我傻傻笑了一下。是了,怎能不恨呢?
他似乎是呆了:“可是我也希望你能快樂。”
這下換我呆了。
詭異的沉默。
“陪我看恐怖片吧。”我撈起遙控器,換了一本最近新買的碟片。
“好。”
我總算明白了,這個傢伙惜字如金。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一整個晚上,我都覺得安洛的目光是留在我臉上的。
散去的時候已經夜深了。
我看了他一眼,這個傢伙,無論什麼時候都是這樣的美。
美的讓人不忍心嫉妒。
第二天的早上安洛便來敲了我的門:“淺夏,該起牀上學了。”
我窩在柔軟的被子裡,有些不耐煩的喊着:“洛洛,我不去了,你幫我向我的老師請病假吧。”
我想他的臉一定綠了。
他從來不喜歡我叫他洛洛。
我心情好的時候就喜歡這樣逗他,這樣我的心情就更好了。
“淺夏怎麼了?”是那個女人的聲音。
“病了。”安洛的聲音。
“那趕快去醫院。”
也許是我的心情好,我的語氣柔和了:“不用,我睡一天就好了。”
“哦。”
外面沒有了動靜,我埋頭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我做了一個很長很亂的夢。
夢裡時空交錯。
爭吵的爸爸媽媽,漸漸老去的爺爺,長大的安洛,那個女人,還有帶着一臉壞笑的江靖宇。
每個人的容顏都是那麼清晰,在我耳邊說着話。
說些什麼我卻聽不清。
很糾結……
醒來的時候已是黃昏了。
那個女人居然沒叫我吃午飯。
不過,這也不奇怪,畢竟,她恨我。
暮雲斜飛滿天,我拉開了窗簾,站了一會兒便收拾了東西向外走去。
“淺夏,你還沒吃飯呢,你去哪兒?”那個女人的聲音飄散在了身後。
我不屑的笑了笑,朝學校奔去。
“蘇淺夏。”剛進校門便被人叫住,很好聽的聲音,宛如山間靈動的清泉。
我回頭望着江靖宇,用眼神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你今天爲什麼沒來上學?”他的語氣中有一絲惱怒,一張俊臉上滿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
“怎麼?”我習慣性的挑釁的望着他。
“回頭收拾你。”他白了我一眼消失在了林蔭處。
說實話,他實在不適合這樣的表情,完全破壞了他給人的美感。我想,如果他知道我完全把他的臉當幅畫來看,一定會氣得吐血吧。
想起他咬牙切齒的表情我就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