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牢?邢家還有水牢?”聽了邢六的話,肖老二吃驚不小,接着問,“水牢在什麼地方?”
“邢家這大宅子,打有皇上的時候就在了。邢家在這一帶是名門望族,又當了那麼多年的土霸王,有個水牢還算什麼事啊?”邢六指着地圖上一個九邊形的圖案說,“如果我猜得沒錯,這兒是邢家一座跨院裡的九面獸頭的雕像,入口離這兒應該不遠。我說,你們這是從哪兒弄來的啊?”
自從我的靈魂被關進紙人的軀體裡,即使在沒有佩戴玉墜的情況下,也能利索的說話,不知道是不是和這個金溪村有沒有關係。“從一個敲鑼的老頭兒那弄來的……”我大概說了說白天我們遇險的經過。
“這就對了……你們說的這人,應該是村裡的“看門人”之一。這些人本事了得,地位不低,水牢的鑰匙就掌管在他們手中,一般是不會去別處的。但是最近那邊經常出事,監工和村民都是怨聲載道,邢五爺這邊也是一堆事急缺人手,想來想去,就讓這些人過去鎮場子。沒想到,就算是他們,去了也是白給啊。”
我看了一眼邢六說的那個六邊形的圖案,接着問道:“你說那老頭是看門人之一?也就是還有其他的看門人了?那他們這水牢裡,到底關的是什麼人?”
“嗯……上次我給一個看門人送飯的時候,聽他對徒弟說,邢家水牢有多個入口,都有看門人把守。而每一個入口只對應着一座水牢。從古至今,關着的人有家族的叛逆,也有外來的仇家,還可能是一些術法強大的妖鬼。至於你們發現的這個位置,裡邊是空着還是有人,到底是人還是其他別的什麼,這我就說不好了!”
“老尹,你說這裡邊,有沒有可能關着錢老大或是邢雲?”肖老二有些期待的盯着我問。我當然知道他的意思。但如果邢六說的是真的,這他孃的不就是開盲盒麼?如果邢家有一百處水牢,那裡邊關着錢錦或是邢雲的的機率就是百分之一。這還是假設他們一定會在水牢裡的情況下。以我和肖老二現在的情況,裡邊的東西別說是什麼妖魔鬼怪,就是個憋着泡尿的人往我們身上滋,我倆這身紙皮囊也就完蛋了。不過,我們目前也只有這百分之一的機會。時間一長,或是哪天一下雨,我們也是插翅難逃,還不如豁出命去,就算死也是倒在主動出擊的路上。
“不管關着誰,咱們都得下去看看!邢六,你能帶我們去這個地方嗎?”我想了想,擡起頭來問道。邢六看了看天色,點了點頭:“行!這麼短的時間,他們應該還來不及調派人手。現在咱們就過去,問題不大!”
三個紙人趁着夜色,悄悄的向村子的腹地摸了過去。這是我第二次在夜晚來到這幾條詭異莫名的街道,上次在這兒遇到的各種驚險往事,依然歷歷在目。聽邢六說,如今留在金溪村的人,家家都有製作活紙人的手藝,而這些紙人也都要登記在冊,關鍵時刻要聽家主調遣。比如當時邢六帶着鬼子來抓人,還有我們那天夜闖金溪村,其實人家早就都做好了準備,就等着我們自投羅網了。
“鬆井閣下,咱們可進入邢家老宅的範圍了,千萬注意,小心別讓巡邏的發現。”邢六躲在一條巷子後,指着前邊一片龐大的院落小心說着。只見不遠處閃過幾個光束,似乎是有人拿着手電經過。“你們在這兒等等,我先過去探探路。”邢六說了一聲,便貓着腰,向院落的方向走去。
“老尹,你在這兒等着,我也過去看看。”肖老二心急如焚,見附近再沒有別人,便想去追邢六,被我一把拉住:“老二,我知道你和錢哥、邢雲的感情。我雖然沒有你們在一起共事的年頭長,但我同樣拿他們當兄弟看待。只不過,你真的相信這個邢六嗎?”
我這麼一說,讓眼看就要衝出去的肖老二頓時站住了。肖老二雖然有些魯莽,但他不傻,不可能這麼快就忘了戚瘸子是怎麼一步步地把我們騙進來的。誰又敢保證,這個邢六不是邢陌堂那老傢伙故意設的局,利用我們對它的信任,來實現某種目的呢?
“我知道……”肖老二難得正色的說道,“就算下邊沒有咱們要找的人,頂多也就是到此爲止唄。如果運氣好,說不定還能發現什麼新的線索。我寧可魂魄煙消雲散,也不能想在這紙皮囊裡接着混日子。不過你放心,咱們那麼多風浪都過來了,哪兒會那麼輕易就折在這兒。一會兒如果發現不對,先把那個漢奸收拾嘍!”
大概過了二十分鐘,邢六在巷子對面探出了頭,招呼我們過去。我看了看兩旁沒人,和肖老二一起來到他的藏身之地。“怎麼樣啊邢桑,八路軍地道滴,找到了沒有?”肖老二歪着腦袋問道。
“找到了!從這兒往東走,就是那間藏着九面獸頭雕像的跨院。我已經看過了,那邊只有兩個巡夜的在站崗,已經被我引開了,現在咱們過去正好!”說完,邢六一個縱身,沿着牆邊的陰影,向東方跑去。我和肖老二不敢怠慢,緊緊跟在他的身後。
還別說,這邢六不愧是漢奸出身,別看是個紙人的皮囊,跑的速度卻不慢,而且始終將身形隱遁在陰影裡。我們跟着他跑過兩條街,躲過巡邏的村民,拐進了一個死衚衕。隨後踩着碎磚爛瓦翻上牆頭,站上房頂,在屋脊間一深一淺的往前走。走了有一盞茶的功夫,邢六蹲了下來,往下一指:“二位請看,你們要找的地方,就在那院裡。”
我和肖老二也扶着煙囪往下看,只見下面是一個二十米見方的院子,院子呈圓形,在院子中間,卻有一個看上去黑乎乎、見棱見角的高大影子。我拿出地圖看了看,這裡應該就是圖中那個九邊形的雕像。
我先從房上撿了一塊有些分量的碎石扔到院中,石頭掉到地上,發出了“咚”的一聲。見這個動靜並沒有引來什麼人,我這才向其他兩人點點頭,跳到院子裡。
來到院子中央,我才發現,原來這裡比我趴在房頂看着寬大的多,和傳統的四合院也有很大的區別。一般來說,四合院都是北邊正房,東西兩側是廂房,南邊則是入口及迴廊。如果是兩進或三進的院子,外圍還有更多的院子和房屋。而這處院落卻很奇特,有點像福建圍樓的樣子。見沒有什麼危險,我試探着向中間那座三四米高的石頭雕像走去。
說是雕像,但走近了看,倒不如說是個磨盤。這東西整體爲石頭打造,最下邊是個方形的基座,中間一根粗大的石柱,再往上是個大石盤,見棱見角,共有九面,被石柱從中間穿過。因爲是深夜,我只能依稀看到這些光滑的石面上雕刻着什麼東西,卻不能看清。石柱的頂端是一個昂起的獸頭,有點像人臉,又有點像魚。在獸頭的下邊,還有一個好像豎琴一樣的石雕,將獸頭支起,看着很有藝術性。不過,這東西看着有些年頭了,很多地方都有了風化的跡象。我剛要伸手去摸,卻被跳下來的肖老二喊住。
“什麼你就瞎摸,知道那是幹什麼的嗎?”肖老二走過來,圍着院子走了一圈,又整體看了看這石頭物件的構造,這才說道:“這是個機關,最好別亂動。”別看他平時大大咧咧,但只要和古墓、機關這些東西沾邊,那人家肖老二是絕對的專家。
“鬆井閣下!您還懂這些東西?高,實在是高!”邢六諂媚的跑過來,對着肖老二拍起了馬屁。肖老二撇着嘴也不理他,衝我一伸手:“愣着幹嘛,給我呀!那串鑰匙,還有圖!”
我趕忙把卷軸盒遞了過去。肖老二先是打開圖看了看,隨後拿起鑰匙串,竄上磨盤一樣的九面石臺,看一眼手中的鑰匙,看一眼最上面的獸頭。我這才注意,那些鑰匙,每一把的頂端都有不同的裝飾物。有的是奇形怪狀的獸頭,有的則是價值不菲的貓眼,還有的就是普通的圓球、方塊的形狀,看不出有什麼門道。肖老二看了一會兒,似乎下定了決心,從衆多的鑰匙中抽出了一把。
這把黃銅鑰匙平平無奇,似乎還比其他的短上一些,頂端是三個槐樹花大小的銅球。正當我還在琢磨他爲什麼選了這把鑰匙的時候,就見肖老二將鑰匙直直的插進了獸頭的嘴裡,往右側猛的一擰,然後快速跳了下來。
只聽見石獸嘴裡一陣機框的響動,插在那的鑰匙竟然自己轉動起來,鑰匙頂端的三個銅球竟然漸漸的亮了起來。更加不可思議的是,九面石臺上的浮雕內部也亮了起來,露出一張張上古神獸的臉。這些神獸浮雕的眼睛原本是窟窿,而此時,幾道黃光從這些窟窿中射出,正對着院子周圍的九道大門。
“鬆井閣下,這……這是怎麼回事啊?您怎麼知道這把鑰匙能讓這東西啓動啊?”滿臉寫着不可思議的邢六問道。“瞧見上邊那個獸頭了嗎?”肖老二得意洋洋的說,“這東西叫赤鱬,是《山海經》裡記載的一種怪魚,說它人面魚身,叫聲像鴛鴦。味道鮮美,人吃了可以防病,不得疥瘡。但大多數人不知道的是,它其實就是鮫人的一種,除了可以熬油做長明燈之外,也能像牛啊狗啊一樣結出內丹,就是那個樣子……”一邊說着,肖老二指了指鑰匙頂端那三個發光的小銅球。如今這三個銅球就在獸頭的上方旋轉,還真有點大魚戲珠的感覺。“如果你們隨便把一把鑰匙插進去,那可指不定發生什麼了……”肖老二搖頭晃腦的說着。
“那咱們接下來怎麼辦?”看着有些發飄的肖老二,我想趕緊把他拉回到現實當中,“現在只能說是啓動了機關,咱還是不知道水牢在哪兒啊?這裡有九道門,恐怕只有一道是正確的路吧?”
“我說老尹,你真的是做博物館策劃文案的嗎?那些中國古代的神話傳說,都讓你吃了不成?”肖老二居然教訓起了我,“你好好看看,這石臺上的神獸浮雕都是什麼?”經他這麼一說,我才注意到,原來這九面石臺上,分別是龍之九子。看來,這又是一個選擇題。但有肖老二在,我倒不怎麼擔心。
“鬆井閣下,這是龍王爺的九位太子,我知道!”邢六湊了過來,搖頭晃腦的說,“我們家先頭是做畫匠的,誰家蓋了新房,都得畫點吉祥畫不是?什麼百鳥朝鳳、龍鳳呈祥的,嘿嘿,我還都懂點……”
“你懂?那好。這九位龍子,正對着九個門。你說吧,咱進哪個?不能光說啊,你得先進。”肖老二一副瞧不起的樣子說道,“哎你不是知道嗎,你搖晃什麼腦袋啊?以後不懂就聽着,別跟太君我這兒裝大尾巴狼!”
肖老二一邊說着,一邊走到了刻畫着狴犴的浮雕前說道:“知道狴犴是怎麼回事嗎?它是龍的第七子,相傳它明辨是非,秉公而斷,所以古時候經常裝飾在牢獄和公堂裡。這是什麼地方,關押人的牢房!所以它就是我們進去的關鍵!”
我細細的品着肖老二的話。正如他所說,狴犴的確是牢獄的象徵,這麼分析也沒什麼問題。但我總覺得好像有什麼遺漏,但一時半會兒也沒想到什麼。又擡頭向石臺上看去。
肖老二也在浮雕上仔細的瞧着。他發現在浮雕的四面都有縫隙,說明這些浮雕都是活動的機括。“看見沒有,只要按下正確的浮雕,那咱們就可以進去了!”肖老二信心十足的說道,“看到這些浮雕周圍的縫隙了嗎?說明它們都是活的機括,只要在浮雕上一按……”
就在肖老二說話的時候,我的目光卻再次集中在了頂端那個人面魚身的的獸頭上。我終於知道哪兒覺得不對勁兒了。自從將鑰匙插進獸頭的嘴裡,使石臺啓動,我們就將關注的重點集中的九個龍子浮雕上。而爲什麼一個傳說中的人面魚下方,卻要放一個豎琴的石雕來支撐呢?如果只是裝飾的話,換成海浪型的石雕不是更符合魚的習性嗎?我又看向了九面石臺,一眼看見了囚牛的浮雕。相傳囚牛性格溫順,最喜歡音樂,難不成……我已經顧不上扮演什麼日本人的副官了,大喊一聲:“老二,先等等!”
然而一切都晚了,肖老二這孫子已經按下了狴犴的浮雕,耳輪中只聽的一陣機括響動,地面傳來“咔嚓”的一聲,原本鋪滿了方磚的地面,突然變成了翻板。我們幾人腳下一空,紛紛墜入無底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