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雁陣驚寒 第七章 故影斑駁 2

鐵門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條狹仄又短小的樓道,在其盡頭處,依稀可見幽幽青光。“謝謝你,易彬,跟我來吧。”劉巖金道謝後,便率先步入其中,而易彬在和芷儀對視一眼後,也跟隨劉巖金的腳步踏上階梯。就在兩人越過房門時,一襲微薄涼意便驅盡熱浪,令人頓感舒爽。

不多時,兩人便在劉巖金的帶領下,來到了地下室的中心,而當他們看清此地佈景時,也不免大感意外。此處莫約三丈見方,卻因爲陳列着各式試驗器械而顯得擁擠閉塞。几案,櫥櫃,壁架之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瓶罐和儀器,其中盛裝着色澤繽紛的各式藥劑,也爲這片枯燥之處平添幾分生氣。

不過,最讓兩人詫異的是,縱然屋外遭遇了爆破和焚燒,又經歷了一輪足以震天撼地的決戰,地下室內卻仍是完好如初,甚至不曾有一隻器皿發生破損。“劉老,您就是在這樣的地方生活的嗎?”環顧四周,易彬不由得感慨問道。

“一方面,我需要掩人耳目,另一方面,我也不想走得太遠,所以就一直留在這裡了。這個地下室,也是東政委託申望幫我設計的,沒想到居然用了這麼久。”劉巖金吁嘆一聲道:“其實,你以前,也是在這裡長大的啊。”

“請原諒我,還是想不起來。”易彬闔眸凝眉片刻,終究還是遺憾地搖了搖頭:“不過,這麼多年,也真是辛苦您了。”“我沒什麼,也是一把老骨頭了。”劉巖金不以爲意地對易彬擺了擺手,隨後便走到了一處角落:“找到了,就是這個。”

易彬和芷儀湊上前去,才發現劉巖金抽出了一隻金屬手提箱,即便年數已久,但表面卻沒有一絲灰塵,嶄新如初。“這個箱子,和裝Delta腰帶的好像。”這時,易彬立刻反應過來。

“或許,這就是你父親的心思吧,他對於這些東西,都很重視。”劉巖金一面沉聲緬懷,一面便打開了箱子,而其中放置的,是一臺筆記本電腦,雖然看似同樣嶄新,但也已是十餘年前的款式。

“這臺電腦,也是申望前輩託付的嗎?”易彬問道。“是的,這是申望在出事之前一週委託給我保管的。”劉巖金說着,便按下電腦的開機鍵,屏幕立刻亮起微光,毫無卡頓。

“不過,我只能開機,不能讀取裡面的文件。”這時,劉巖金又補充道:“申望對這臺電腦加裝了硬件密碼鎖,不解鎖的話是沒辦法查看文件的。我也不是這方面的專家,所以只能一直放着。”

“密碼鎖……難道說!”這時,一個念頭如電閃般在易彬的腦海中竄過,他立刻從口袋中掏出了那個被他珍藏已久的物件,那個USB接口。“這個是?”芷儀對此並不知情,便湊來問道。

“這是,張雲泊總長在犧牲之前,留給我的東西。”易彬沉聲如實相告:“他說,這可能就是我找到答案的鑰匙。”“原來是這樣,看來,雲泊也相信你的身份了。”不過對此,劉巖金的反應卻不顯意外:“也難怪,畢竟你對於他來說,太熟悉,也太重要了。”

“您,也認識張總長嗎?”恍惚間,易彬似乎感覺到,過去經歷的種種蛛絲馬跡,正在悄然串聯。“我剛纔說,東政他有兩個好朋友對吧,其中一個是申望,另一個就是張雲泊。他們三個,都是各自領域裡當之無愧的英才。”劉巖金讚許頷首:“看來,你的父親把電腦交給了我,又把解碼設備留給了張雲泊,是希望由他來保護你的秘密。畢竟,他擁有空我的力量,身後也有聯盟作爲依託。”

“所以,易彬回到聯盟的時候,張總長才會……”這時,芷儀也回想起過往種種,不免默聲感嘆,畢竟,他們每個人都知道,任命遊騎兵全權接管此事,併力排萬難讓易彬重回聯盟,張雲泊都功不可沒。現在想來,五年前的審判,或許張雲泊也和他們一樣從未相信,只可惜,當時的他們都無力改寫已經裁定的結局。

而現在,張雲泊想做的,或許就是盡其所能守護故人的遺孤,讓那位舊友得以瞑目。“張總長,就是已經預見了自己的結局,才決定把這個交給我的嗎?”易彬再次端詳着掌心的接口,眼前又一次浮現張雲泊屹立的身姿,那雙黃褐色的瞳眸蘊含笑意,威嚴卻又不失和善,隨後,他的身形便漸漸隱去。

“來吧,是時候知道關於你的真相了。”劉巖金勸勉着,便將電腦推向易彬。而就在易彬拿着解碼設備走去時,卻感到每邁出一步,心臟皆在怦然跳動,澎湃的心緒,令他的呼吸都有幾分阻塞,在此之前,無論面對何等強敵,易彬都不曾感到如此惶窘。

一直以來,找回失去的記憶,知道一切的真相,都是易彬奮戰的初衷之一,但現在,真相或許近在眼前,但那如同滔天海潮般的惴惴之感,近乎令他窒息。然而,就在易彬幾近寸步難移時,他的左手卻被輕輕牽起,易彬回首望去,卻發現是一直伴在身邊的芷儀:“我不是和你說了嗎,不管發生什麼,我會和你一起承擔。”

易彬的掌心,是芷儀的纖纖玉手,那如同凝玉般的溫潤,頓時掃除了易彬的恓惶:“謝謝你,前輩。”易彬應答着,便將解碼設備嵌入電腦一側的插口。原本黯淡的屏幕閃動一下,只過數秒,便成功開啓。

電腦的主頁異常簡約,背景只是一片漆黑,而頁面僅有的一處文件夾圖標,也只是十餘年前的樣式。文件並未被命名,但易彬知道,一切都藏於其中,點劃觸控板,易彬將其打開,然而眼前呈現的內容,卻令他倍感侘傺。文件夾中,只有七段錄像,皆以中英雙語備註了標題:

1.Technical concept(技術理念)

2.Overview of photon blood(光子血液概述)

3.Methods of excited state control(激發態控制方法)

4.Yielding material(屈服材料)

5.Suppressor and Self insurance mechanis m(抑制器和自保機制)

6.Options(可選方案)

7.Nanoscale electronic components(納米級電子元件)

“這些,難道都只是申望前輩的研究內容嗎?”雖然心中已有預料,但易彬還是點開了第一段錄像,畫面中,是一個身披白色研究服的中年人,雖然年歲不過而立,但略顯蓬亂的髮梢,打理不精的胡茬,如此的不修邊幅,還是令他看起來有幾分蒼老。

不過,最引人注目的,無疑是他一對靛藍色的瞳仁,這個人,無疑便是穆申望。“作爲第四代騎士系統中,Delta的研發者,接下來,我將對我的一些設計理念進行闡述。”

在穆申望闡述時,他身前的實驗桌上正擺放着幾近完成的Delta腰帶,身後則是一面淺藍色的投影,展示着Delta的設計藍圖。就在聽到穆申望的聲音時,易彬的瞳孔卻不免一縮,但很顯然,這些科研論述並不是易彬所期望的,但是,直到他將進度條拖到最後,內容卻也沒有任何更新。

易彬的失意,芷儀自然心領神會,她便問道:“會不會,是什麼地方弄錯了啊?”但是,易彬卻只是緩緩搖了搖頭:“應該不會,這個聲音,我聽到過,之前有一次,在我使用Delta的隱藏力量前,我在冥冥中聽到了這個聲音。”

易彬所言,正是加拉哈德區中,他與魅影對峙時的情形,在當時重傷瀕死之際,曾有一個陌生的聲音鼓舞易彬繼續戰鬥,而直到此時,易彬終於知道,那個聲音正是穆申望。但即便如此,易彬仍是侘傺難消:“可是,如果申望前輩,真的是我的父親,那爲什麼,他留給我的,就只有這些研究資料呢?難道,就沒有其他的話嗎?”

“不會的,我很瞭解申望的爲人。”這時,劉巖金走近一步,鄭重承諾道:“雖然他的確是潛心學術之人,但性情絕不孤僻,對你這個兒子更是關愛有加。如果是臨別贈言,不會只有這點內容。易彬,請你相信他。”

“謝謝您的關心,劉老。”幾番吐息後,易彬也平復了思緒,向着劉巖金道謝道。“沒關係,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劉巖金擺了擺手:“這臺電腦,就留在你那裡吧,我想,裡面應該還有沒被發現的信息。”

“我知道了,我願意相信您,也相信我的父親。”易彬再度看向那臺電腦,言辭也有了幾分堅定。隨後,他便向劉巖金提議道:“對了劉老,這裡已經損毀嚴重,您也不能留下了,要不,您和我們回聯盟吧,聯盟會安排您的寓所,並且保護您的安全。”

“既然你已經是聯盟的一員,我當然聽從你們的安排了。”劉巖金只是釋然一笑,而後,又如想起什麼一般,對易彬說道:“對了易彬,我能從你這裡抽取一點血樣嗎,我這裡就有一些採樣工具,很快的。

墨涅塔在你的體內應該會生成抗體,這樣應該能加快解藥的研製。”“當然可以,您請便。”易彬說完,便跟隨劉巖金前去採樣,而始終注視着易彬的芷儀,內心也亦是陣陣悸動。

不多時,劉巖金便在聯盟衛隊的護送之下,被安排到了聯盟的生活區內,而關於他的身份,易彬和芷儀自是守口如瓶。芷儀雖未在交戰中負傷,但穩妥起見,易彬還是委託他人帶她稍作檢查。

而易彬自己,則藉機離開了聯盟總部,在空無一人的戰區中,他尋得一處河畔小徑,依靠欄杆,凝視着河面的粼粼浮光。畢竟,不過半日光景,對他而言卻經歷了太多,他也需要一點時間,平復心境。

這時,一陣輕浮的青年之聲,卻打破了易彬耳畔的寂靜:“怎麼樣,我沒有食言吧。”易彬全然不察,此地竟有旁人踏足,倉促回首時,卻一白髮灰瞳的青年,正面帶盈盈淺笑,神情自若地注視着自己。顯然,他正是陸星宇,此刻,他的腰間正纏繞着Psyga的銀白腰帶。眼見易彬的神情尚有幾分愕然,陸星宇撩挑鬢邊髮梢,自得地說道:“現在,你應該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吧。”

“難道,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北騰的襲擊,芷儀前輩的參戰……”聽聞此言,易彬心頭一怔,不過,他卻沒有絲毫的欣喜,反是勃然恚怒。畢竟,無論是讓劉巖金直面北騰,還是讓芷儀冒險再用Chalice,危險皆是不言而喻,稍有閃失,後果必然不堪設想:“開什麼玩笑,你知道這些事對他們來說有多危險嗎?”

話音未落,易彬便向着陸星宇疾步走去,隨即揚起一拳重重擂去。不過,面對對方的突然發難,陸星宇卻似是早已料定,就在易彬揮拳打去時,他便側身撤步,迅速規避,但又在轉瞬間,上前拉住了易彬的手腕,令其難以追擊。

“稍安勿躁,我很瞭解你,你從不希望其他人身處危險,所以我才特意做了多重保險。”目視着仍是咬牙切齒的易彬,陸星宇的語氣卻仍是鎮定自若:“不過,好在一切都順利解決了不是嗎?比起這個,你應該有更值得問的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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