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回報(一)

林玉潤聽了鼻頭一酸當下也叮囑她道,

“程媽媽你買了新宅子便託人來告我一聲,以後我還來瞧你!”

兩人話別幾句,林玉潤才坐上轎子走了,趙旭這廂卻是趁夜帶着她到了臨州城外碼頭,一條商船之上。

這商船外頭看着毫不起眼,裡頭卻是佈置奢華,趙旭牽着她的手進了船艙之中,這廂按捺不住心中激盪,砰一聲將那門兒踢上,便過去一把抱了她,

“心肝兒!你……你總算是回來了!”

那聲兒低啞卻是帶着嗚咽,林玉潤也回抱着他,先頭強壓下的眼淚兒,這廂再不忍着了,依在他懷裡哭得好不傷心,兩人相擁着靠在那窗邊的軟榻上,摟的緊緊地,抱的死死地,誰也不願先放開手兒,倒似怕這一撒手眼前的人又沒了一般!

“心肝兒,我這廂便是打什麼仗也要將你帶在身邊,再不能把你弄丟了!”

說罷,雨點似的親吻落到林玉潤的額上、眼上、鼻上、臉上還有紅豔豔的脣上,林玉潤緊閉着眼仰頭受着,眼淚兒從那眼角里不斷涌了出來,

“雍善,我好想你,我好怕你要是不來怎辦?要是他們將我……怎辦?要是……要是這孩子有……有什麼,我……我怎辦?”

說着說着那身子便抖了起來,趙旭被她這般弄得心都要碎了,收緊了臂膀道,

“我怎會不來!傻姐兒,你且記住了,萬事面前你都要保重自己個兒,無論怎樣都要好好兒的,我即便現在一時不來,總是一定會來的,我即便腳斷了,爬也要爬來,我即便人死了化成惡鬼也是要來護你的!”

林玉潤忙捂了他的嘴,

“別……別說這種話!”

趙旭吻着她的手心道,

“你若真是心疼我,便要答應我以後無論遇上何事兒保着你自己個兒纔是最緊要的,你若是有什麼事兒讓我怎麼活?你保着自己個兒便是保了我們倆個!”

林玉潤垂頭擦了眼淚,

“你……你當真……我……雍善……我可是離了這般久,又在那……那宅子裡呆了些日子……”

趙旭聽了卻是哈哈一笑,

“傻姐兒,你現下里倒是擔心起這個了,先頭拿剪子扎人的勁頭兒那裡去了?”

趙旭側了身將她放倒在軟榻上,拿了一邊的薄被蓋到她身上,手卻伸到裙裡輕輕撫着那高高聳起的肚子,

“圓姐兒,你這性子旁人不知,我還不知,你外頭看着軟得似棉花一般,內裡剛烈的很,若你真要有個什麼,只怕那狠狠的一剪子不是扎向別人,卻是扎向自己個兒了!”

說罷自家想起來卻似嚇到了一般,緊緊靳着她雙肩惡狠狠道,

“不許有這念頭知道麼?”

林玉潤含淚點頭,

“知……道了!”

見她點了頭趙旭這纔鬆下勁兒,將她摟在懷裡輕輕的拍撫着,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拉了她的手摸在胸口上,

“心肝兒……心肝兒……你這一回來,我這裡頭纔算是實在了!不信你摸摸……它在跳沒有?”

林玉潤將手伸進他的衣衫裡輕撫那溫潤的皮膚,不過幾息頭頂卻傳來綿長的呼吸,一擡頭,那人竟已睡着了!

林玉潤纖細的手指輕輕的撫過他眼角的細紋,乾裂的嘴脣,高高凸起顴骨,心下知曉他定是爲了尋自己,睡的太少了,如今一鬆下來人便受不住了!

別說是他,便是自家這廂再回到趙旭這灼熱的懷抱裡,她也覺雙眼發沉,將臉在他胸前蹭了蹭,想換個舒服些的姿勢,卻被他又緊了緊雙臂,緊緊貼在身上,林玉潤掙了幾掙沒法子掙脫,只得就着這姿勢閉眼睡去!

情深眷侶歷險重逢,沒有什麼比你貼着我,我貼着你,緊緊兒挨在一處,安安心心,踏踏實實的睡上一覺更美的事兒了!

這一覺便睡到了日上三竿,趙旭猛然睜眼醒來,緊了緊懷裡的人兒,低頭看去卻見她還閉着眼兒,睫毛兒輕輕顫着似是要醒來,他低下頭親了她一口,惹得她睜開了眼,睡眼惺鬆的瞧着他,

“雍善!”

“嗯……”

他低頭又是一口,卻得了自家小妻子熱情的迴應,這番相濡以沫,相擁綿纏了良久,林玉潤才摸着肚子,推了推他道,

“我餓了!”

這時已是午時,便是她不餓,肚子裡那個早已是不耐煩了!

趙旭起身到外頭叫人備水,

“先洗浴一番,到時飯便備好了!”

不多時那熱水便被擡到屏風後頭,趙旭扶着她過去,親自給她寬衣解帶,將她脫得如初生嬰兒一般,

“別……”

林玉潤紅了臉想將他推出去,兩人分別時,她身上還半點不顯,如今卻是大腹便便,體態臃腫,那裡願意給他看!

趙旭不肯,單膝跪了下來親吻着那圓滾滾的大肚子,兩手輕輕自兩側扶着她腰身,

“圓姐兒,這般樣兒最美!”

林玉潤羞得不行,又拿他無法,只得任他抱了自己進到浴桶之中,被他親自伺候着渾身上下擦洗了乾淨!

兩人洗完出來吃飯,林玉潤卻是餓慌了一口氣用了三碗,趙旭在一旁瞧着哈哈大笑,

“你這肚子裡的定是個貪吃的丫頭!”

林玉潤只是微微一笑,心道只怕雍善這廂要失望了!如今月份大了,她照着三娘子那法子瞧了,這肚子裡頭多半是個小子,只是不忍現下就叫他失望,只能含笑不語!

這廂吃罷了飯,趙旭卻要出去,林玉潤自知他是爲了什麼?當下只是含笑點了點頭,自家回了船艙之中繼續補眠,這些日子以來她都是提心吊膽的,那裡睡踏實過,自是要好好兒補一補!

趙旭這頭在船上將一切安排好了,自碼頭回了臨州城中,便召了趙寶與趙喜過來問,

“可是將信兒放出去了!”

趙寶道,

“大爺,已按您的吩咐讓程媽媽將那首飾送到了官帽衚衕附近的當鋪之中!”

趙喜也回道,

“大爺,小的已將那店夥計好好兒收拾了一番,那小子如今聽教聽說,比狗還聽話!”

“嗯!”

趙旭點了點頭撫了一把光溜溜的下巴,今兒一早他卻是新剃了鬍鬚,冷笑三聲,

“哼!吃了熊心豹子膽兒敢將主意打到我趙某人頭上來,我這廂倒讓你們知道我的厲害!”

那頭媧女派中祁紅豔正手裡拿關那金釵問春娘,

“這金釵果真是王水兒頭上戴那支?”

春娘在下頭畢恭畢敬答道,

“回教主的話,屬下已讓那兩個伺候她的奴婢認了又認,確是王水兒頭上戴的!”

“那當東西的人呢?”

羅仁啓在一旁答道,

“我那手下人跟着她進了安遠巷裡頭最偏那處有一處院子,那老婆子便在那處住……我們的人也暗暗翻上了牆頭偷瞧過,那屋子裡似是有一個女子,還懷着身孕,應是王水兒了!”

祁紅豔聽了心下暗喜,總算是讓我尋到你了!

這廂想扯了臉笑,忽又憶起什麼忙伸手按住眼角,

“今兒晚上我要親自去接我們那王水兒姑娘回府!”

祁紅豔在那處調派人手,那朱展鵬也收到了信兒,卻是五城兵馬司的人帶了一個店夥計,那夥計被提到堂上縮頭縮腦,十分畏懼,朱展鵬見了他哈哈一笑,過去一拍肩頭,

“這位小兄弟不用害怕,你若是說的實話,我這廂自然是重重有賞的!”

那店夥計忙道,

“小人說的都是實話,那女客原就是小人帶到那院子裡去的,小人那裡能不曉得,只是官大爺們去查時,那女客便躲了起來沒讓人尋着,小人後來又去瞧了,她還在那處好好兒住着呢!”

“哦!是麼!”

朱展鵬哈哈一笑一招手,旁邊有管事的託了幾個銀元寶上來,朱展鵬將那銀元寶往店夥計懷裡一扔,

“這些是賞你的!”

那店夥計千恩萬謝的走了,出了門兒便被兩個壯實的漢子堵了,

“兩位大爺,小的已按吩咐講了!”

那兩個漢子一面兒咔咔掰着手指頭一面兒將他逼到了死衚衕裡頭,惡狠狠道,

“我們寶哥講了,事兒辦好了便算是將功補過,既往不咎,不過嘛……這頓兒打卻是免不了的!”

說罷上來就是一拳,將那店夥計打倒在地上,兩人過來一通拳腳,將他好一頓揍,直打得他連哎喲喲的叫孃的氣兒都沒有了。

那店小二捱了一頓打,一瘸一拐的回去當下便辭了工,拿了朱展鵬賞的銀子回鄉下老老實實種田,從此再不敢興那爲非作歹的念頭,倒是憑着那點子本錢置下了田產,辛苦耕種,成了遠近有名的富戶,這是後話不提!

那朱展鵬得了消息,心中暗暗盤算,雖說自家背靠着太子,但手下卻是些幫閒無賴,出到外頭正事兒辦不好,邪事兒倒能惹一大堆來,不如去那五城兵馬司借人,辦事牢靠,又能披着官皮,便是鬧出事兒來也沒人敢過問!

這番打算着便去那五城兵馬司借人,

“要幾個人去三更半夜將人套了,帶出來便完事兒!”

那知事王進此時卻搖起了頭來,

“前頭曹彥出了外差,昨兒剛回來,我這廂卻不敢亂調人手,被他拿住了只怕不能脫責!”

第一百七十九節 回報(二)

那曹彥卻是劉享的人,與他素來不對付,若是被他拿住了把握,告到上頭去,只怕他這知事的官兒也要被擼了!

朱展鵬無法只得出來,想了想又去了太子府,偏巧劉爽正在府中,朱展鵬索性去求見了他,他這回也是早有準備,自家動手畫了一幅美人兒畫像,與那位王水兒便有七八分相似,將那畫像往劉爽面前一展,劉爽見了只是搖頭不信,

“本宮也算是見過美人兒的了,這般標緻的,怕是你這奸猾小子畫出來哄本宮玩兒的吧!”

朱展鵬聽了撲嗵跪在了那處,叫起了冤枉來,

“太子殿下明察,這畫上的小娘子確有其人,小人還曾見過她兩面兒,那模樣真是似仙人下凡一般,如今她便在這臨州城中安遠街裡頭!”

“哦!你所言當真?”

朱展鵬指天發誓決無虛言,劉爽揹着手在那屋子裡來回走了兩趟,

“即是如此……你與這府裡侍衛私交甚好,邀上幾個出去遊玩也是常事兒!本宮準了!”

朱展鵬大喜跪下給劉爽磕了三個頭,才起身退了出去,這廂來到侍衛房裡點了十來個約好今兒晚上再出來碰頭,做這類事兒的時候還是天黑人少見較好!

是夜這安遠街那程老太的院子裡,程老太擡頭看了看天,見天色漸變,便衝着屋子裡道,

“小姐,這時辰也差不多,是時候生火做飯了吧?”

裡頭有人柔柔的答了一聲,

“程媽媽且去吧!我在這屋子裡瞧着小丫丫!”

程老太回道,

“小姐你也莫太慣着她,任她在那牀上自家躺着,那裡是一哭便要抱的,你那肚子裡還有一個呢,如今小丫丫越發重了,你莫要使大力!”

一面絮絮叨叨說着,一面向那竈間走去,在裡頭搗鼓一陣子,那上頭煙囪裡飄出了青煙兒來,這院子裡倒是一派傍晚時分市井人家生活場景,一切瞧着並無半分兒不妥!

程老太做好了飯,見那天邊還是麻麻亮着,便擺了碗筷到院中石桌上,

“在這處吃了,也好省些燈油!”

進去扶了那小姐出來,兩人相對而坐吃飯,邊吃邊在那處閒聊,

“小姐,你這逃出來也有許久了,也不知有何打算?”

小姐答道,

“我也不知應如何是好?我那家鄉遠在豫州,我又懷着身孕怎生能回去?”

程老太回道,

“你那信兒也送出去好幾封了,也不見你那家裡人來信,莫非是嫌充了你,不願接你回去了麼?”

這話一說,那小姐便撂了碗筷哭起來,這下飯也不吃了,捂着臉進去了,程老太忙拿了碗筷追進去勸,好說歹說小姐在裡頭吃了飯,她拿了空碗筷出來洗,收拾一通便端了油燈進到正屋當中!

不多時她又在前頭端着燈,將小姐送了出來到東廂將燈點着,程老太出來東廂便關了門,她又回去關正屋的門,沒等上半個時辰那兩間屋子的燈便熄了,這院子裡頭立時便黑了下來!

隔了不多時,卻見那院子外頭現出十來個身着黑衣黑褲的人來,打頭那個纖腰翹臀,身段有致,卻沒明用黑巾掩面正是祁紅豔,她這邊一擡手,有人過去插了一把薄短刀進去,輕輕一挑便將門栓挑開。

祁紅豔過去一把推開,人已進了院子,

“教主人在東廂!”

那羅仁啓上前一步指了指東面屋子,有人過去又挑了門栓,一幫子人如入無人之境一般進了屋子,用火摺子將那桌上的油燈點燃,卻聽裡頭一聲驚呼,

“你……你們是何人?”

卻是裡頭睡覺的人被驚醒了,有人將那桌上的油燈點了,祁紅豔立在屋中瞧向那牀上擁被而坐的女子,微微一笑,

“水兒姑娘,別來無恙啊!”

那牀上的女子頭髮披散着掩了半邊臉,另一半又掩在那燈光陰影處卻是叫人看不真切,她在那牀上縮成一團嚇得渾身發抖,

“你……你們爲何不放過我?”、

祁紅豔道,

“水兒姑娘說那裡話來,我們那處榮華富貴,使奴喚婢好似仙人洞府一般,你這處破屋爛房與個粗手粗腳的老婆子住在一處,不是委屈了水兒姑娘麼,不如你跟我回去,我們照舊過好日子!”

那水兒在牀上連連搖頭道,

“不……我不回去……”

祁紅豔眼中現出不耐煩來,

“水兒姑娘,我讓你跟我們走,是爲你好!你可不要如此不識擡舉!”

那王水兒在那被子裡恨聲道,

“呸!說什麼榮華富貴,你們那處就是一個淫窩,你便是那淫窩裡的老鴇子,千人騎萬人睡的貨色!也難得你這般人老珠黃的,也有人肯睡!”

這一通罵,罵得祁紅豔嘴角亂抽,眼角亂跳,眼裡火光連閃,顯是被王水兒罵出了真火,這廂一步步走了過去,要親自給這丫頭點兒顏色看看,在她身後那李昂卻是一臉陰沉的立在那處,嘴角蠕動似是有話要說,只是卻遲了!

那祁紅豔過去一拉王水兒手臂,入手便覺不妥,那王水兒一介姑娘家那裡有這般結實有力的臂膀,王水兒被她拿住雙手便連連揮動,

“放開我!”

那手一舞卻是化爲掌形,一掌正正拍在了祁紅豔的胸口之處,饒是她知機得早,抽身向後,也受了一大半兒的力在身上,當下拍得她一口老血涌出,被她強包在了嘴中,硬是忍住沒有吐出來!

祁紅豔這廂倒退兩步,晃了晃身子站住,將那口血生生給嚥了下去,

“你……你……不是王水兒,你是誰?”

那牀上王水兒突然粗着嗓子哈哈一笑,

“你瞧瞧我是誰?”

說罷將那頭髮一撩開,卻露了一張精心妝容過的臉,雖畫得與王水兒有五分相似,卻看那脖子上的凸出的喉結,猛然放出的男聲,竟是一個男子!

那男人笑道,

“什麼媧女派的教主,連是男是女也分不清,你也不用做這教主了,還是去那萬花樓裡做老鴇吧!”

說話間嘴裡一個唿哨,外頭突然撲的一聲,從那窗外射進來一隻飛蝗石,衆人紛紛躲避卻不料那石頭並不是奔人去的,卻是奔那桌上的油燈,

“噗!”

那油燈被砸中燈芯立時便滅了,祁紅豔忙向牀上撲去,卻那裡還有那男子的蹤影,

“追!”

衆人擁出屋子,卻見院子當中立了一人,黑衣黑褲見了他們卻是後退數步,一個鷂子翻身躍上了牆頭,那人在上頭道,

“祁紅豔你是想男人想瘋了麼,帶着一大幫子姘頭還要追男人,你那胃口倒是真好!”

說完在那牆頭閃身不見,祁紅豔恨得咬牙,

“給我把人追回來!”

媧女派一衆人追着那黑影出去,順着安遠街自裡向外急奔,這廂剛到街口那黑影正立在那處一招手,

“來呀!這般兒慢纔過來,莫非玩女人玩到腳軟了不成!”

衆人幾步過去,那黑影轉過街角不見,李昂心中暗暗生疑,這黑影似是有心引他們過去一般,腳下一遲疑卻是慢了一步,前頭的人已衝了過去,迎面碰上十來個黑衣人,這廂那裡還有猶豫,將腰間鋼刀抽出劈頭就砍,那一幫子黑衣人陡然遇襲忙舉刀回擊,如此兩幫人廝殺到了一處,在這街道之中戰了起來!

他們這邊叮鈴桄榔打的熱鬧,不知那西南角牆頭上正立着一個身形高大之人,抱胸冷眼看着下頭,後頭來了兩人抱拳道,

“大爺!”

趙旭道,

“人都在這處了?那祁紅豔在何處?”

趙寶往下看了看,

“她並未入戰團!”

趙旭冷哼一聲閃身下去向那安遠街深處奔去……

你道那祁紅豔不想追去麼?

剛剛那一掌正在擊在她心脈之上,令得她原本便因走火入魔傷了的心脈,傷上加傷,立時便壓不住發作起來!

她立在那處,哇一口終是吐了鮮血出來,這才覺胸中煩悶之感稍減,這廂提氣縱身卻是反向衆人而去,想奔回那官帽巷中去,宅子裡還有傷藥需立時服下壓住傷勢!

只是她不過剛剛奔出街口卻見前頭立着一個人,猝然止了腳步!

只見此人這廂負手靜立於那處卻令她有前後左右皆被人壓迫之感,眼前這人光論氣勢便是她平生所見少數之人,如今看情形是是敵非友,自己又負傷在身,想到這處她心中隱隱有些發寒!

當下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了胸中氣血翻騰,

“閣下是何人?爲何要於此擋我的道路?”

那人揹着手向前踏了一步,隱隱封住了她逃走的路線,哈哈一笑道,

“你也不用管我是何人!且只需記得我是來取你性命的便是了!”

祁紅豔身形微微一動,將那右腳向後移了半步,對方這廂又向前了一步,氣勢隱隱逼過來,令得她有若是轉身逃走立時便要被他從後面撲殺之感!

當下眨着眼兒無辜搖頭,

“閣下是否認錯人了,我與閣下無怨無仇怎得張口閉口便要取人性命,是否太過……兇殘了!”

祁紅豔立在那處,身着黑衣卻未掩面,露出一張白淨的嬌容來,剛剛兒又吐了一口血,正是氣虛勢弱時,此時說着話聲兒裡微微帶着顫,一副無辜良善的模樣,若是此時有人經過此處,見到柔弱女子的樣兒,立時便要將那人當成了攔路搶劫良家的歹人!

第一百八十節 脫皮

只是她這一番作派對着趙旭如將那媚眼兒拋給了瞎子一般,趙旭負手立在那處,雙眼微眯瞧着她的眼神如瞧着一個死人一般!

“無怨無仇?好一個無怨無仇!你動了我的至親至愛之人,倒還敢跟我講無怨無仇?即是惹了我便沒有那般好脫身的!不將你媧女派上下殺個雞犬不留,豈能消我心頭之恨?”

祁紅豔心下恍然,這麼些年來媧女派做了些什麼,她心裡一清二楚,自然也曾被人尋上門來,只是來人多是實力不濟,上門送死!也有那點子扎手的,不過對方懾於媧女派勢大,這邊將人交出,賠些錢財也便罷了!

看來這王水兒只怕背景雄厚,這一回竟是踏到鐵板上了!

一時之間她不由暗暗怪起了李昂來!

“從來都是讓他們小心了又心,打聽好了背景再動手,正是怕遇上背景硬,靠山大的,怎得他這次辦事如此不牢靠!”

想到將那腮邊的髮絲撩到腦後,學着男子一拱手道,

“原來是鄙派誤帶了閣下家眷,以至惹怒了閣下,不過是誤會一場,彼此說開便好了,閣下也請暫息雷霆之怒,鄙派這廂自是也應賠禮的”

趙旭聽了微微一笑,

“哦?竟是願意賠禮麼?”

“正是,江湖中人,山水有相逢,不過一場誤會何必要殺人見血呢!大家各退一步,各自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祁紅豔聽他語氣似是有所鬆動當下,一邊說着一邊微笑扭腰移步,往他面前行了一步,卻見面前之人聞言哈哈一笑,

“即是有所賠償便是好事!那便……將你們全派上上下下的人命用來賠禮吧!”

說罷身形微微前傾,也緩緩踏出了一步,這一步看似緩慢隨意,他卻藉着這一步動作,令得氣勢緩緩凝聚,對面的祁紅豔頓時有眼前之人,由巍如山嶽化身爲出籠猛虎之感,她不由連退了兩步,胸中氣血受他氣勢所迫,開始隱隱翻騰起來,

“唔……”

她伸手捂在嘴上,卻自那指縫之中滲出了鮮血來,趙旭見了哈哈一笑,

“我當你爲何如此虛弱,卻原本就是受了內傷!”

祁紅豔放下手來,脣上紅豔欲滴,臉色變得悲忿怨怒,恨聲道,

“你堂堂一個大男人,即是你定要趁人之危,欺負婦孺,那你便動手吧!”

她這廂用言語刺激對方,緊緊盯着他的反應,若是他有半點兒遲疑便立時趁隙逃脫,卻不料對面那男子並不爲她所動,依舊再緩緩邁了一步,眼見着他氣勢將成,祁紅豔再不能等,這廂反手自腰間抽了一條軟鞭出來,

“你即狠了心要欺我婦道人家,那我便不客氣了!”

那一條軟鞭如那毒龍出海直向趙旭面門奔去,趙旭道了一聲,

“來得好!”

一擡手將那鞭梢一把抓住,祁紅豔心中暗喜,這廂右臂用力,對方也是右臂用力,自然是男子力大,一把將她帶了過來!

祁紅豔卻是借勢提氣,身子一輕,人已躍了起來,左手寒光一閃卻是將那袖箭射了出來,趙旭見那寒光一現,便知她手中有暗器,當下右手不放卻是足尖一點,向前奔去,帶着那半空之中的祁紅豔也向後落下了地!

兩人交手一招卻是互換了個位置!

祁紅豔見他緊緊拽着那鞭梢,臉上現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來,右臂用力笑道,

“閣下這般深更半夜拉着奴家是何用意?還不快放手!”

趙旭冷笑一聲收緊了臂肌緩緩發力,竟將那祁紅豔慢慢向身前拉來,眼見得到了身前不過三步之距時,祁紅豔突然嬌笑一聲,

“閣下這般孔武有力,奴家也只能投懷送抱了!”

說罷竟雙腿一蹬如那乳燕穿林一般,向趙旭胸前撞來,趙旭哈哈一笑道,

“祁教主如今鬆皮贅肉,我這廂見着都怕髒了眼,還是回去尋你那些面首吧!”

左手成掌向那祁紅豔頭頂拍去,祁戲豔人在半空中,卻是暗暗心喜,那手掌之中卻有寒光乍現擡手應對,兩人掌心相對,出發砰一聲響來,趙旭紋絲不動,祁紅豔卻是口吐鮮血,人已翻滾而出!

“你……”

祁紅豔身子撞到那牆上滾落在地上,伏在那處擡起頭驚疑不定的瞧着趙旭,

“你爲何……爲何?”

她手中本就暗藏着錐刺,那刺上塗了劇毒,原想趁着兩掌相擊之時刺傷趙旭,卻不料他竟是毫髮無傷一般,趙旭笑道,

“怎得,祁教主莫非在奇怪,爲何我抓了你的鞭梢會沒事麼?”

這廂擡手衝她揚了揚掌,祁紅豔藉着頭頂上朦朧的月色,纔看清他那手掌之上戴着一雙黑色的手套,上頭隱隱泛着點點金光,

“金蟬絲!”

趙旭笑道,

“祁教主果然識貨,這金蟬絲能避水火,防斧劈刀砍,用來做一雙手套專對付似祁教主這般愛使陰招之人!你瞧!這不是用上了麼?”

趙旭自那鍾宇身上的毒傷,便知這媧女派人做事陰毒,自然是要防着她們!

祁紅豔咳嗽一聲,掙扎着扶了身旁的牆起身笑道,

“咳!閣下果然好……好算計!今日我祁紅豔算是載在閣下手上,不過……咳……我死也要做個明白鬼……還……咳咳……還請問閣下高姓大名?”

趙旭搖頭道,

“你也不用裝可憐,你雖身負重傷卻未必沒有一博之力,現下還不到時候不如……”

這廂欺身過去,

“再接我一掌如何?”

這一掌卻是氣勢如虹,人在三步之外,卻有掌風襲來,氣息籠罩之下令得祁紅豔隱隱有被牢牢盯死在這牆上之感!

當下咬牙運氣雙掌迎上去,

“砰!”

祁紅豔重重撞到牆上,一大口血箭自口中噴出,這一掌她卻是受了十成的勁道,再擡頭時,一張臉便在趙旭眼前一點點兒變得衰老了下去,趙旭瞧着搖頭道,

“你這又是何必!女子容顏上天註定,你只需勤加修練,內修自身,外養氣血,雖不敢說青春永駐但也能益壽延年,又何必走那歪門邪道,害人害己!”

“噗!”

祁紅豔吐了一口血重又扶着牆立了起來,慘笑一聲道,

“你身爲男子那裡知女子的難處,自然是說的好聽!你們這些男人都是天下烏鴉一般黑,見着年輕漂亮的少女便喜歡,見到雞皮鶴髮的老嫗便厭惡,什麼內修自身,外養氣血,你練的再勤又如何?終有一天容顏老去,你們還會多瞧人一眼麼?”

趙旭搖頭道,

“現下里你又如何?我瞧着你卻是自家功法便出了差錯,再受了我這幾掌便打回了原形,你的那些面首們見了你這副樣子,他們又會如何?”

祁紅豔扶在那處,眼中黯然一閃而過,慘笑道,

“這世上的男子都情薄,這世上的女子容顏都易老,我不走歪門邪道又能如何!終歸痛快幾年是幾年!廢話少說,你要殺便殺吧!”

趙旭冷冷一笑道,

“你當我不知你在暗蓄勁力麼?我這廂多說些話便讓你多喘會兒氣,你即是趕着要投胎,我也不能攔着!”

說罷,卻是握掌成拳,破空聲起,祁紅豔見狀也是握掌成拳與趙旭兩拳相擊,

“砰……”

“轟……”

前頭一聲響是兩拳相擊時發出,後頭一聲卻是那祁紅豔藉着拳勢,撞向後頭牆上,竟生生將半尺厚的青磚高牆,撞出一個大洞來,人已沒入了那黑漆漆的洞中!

趙旭冷然一笑,

“你倒是捨得那一身皮肉了!”

這勁道,她便是走脫了,也難逃脊骨斷裂的厄運!

他這邊提氣縱身追了進去,那祁紅豔也是十分機敏,撞破了高牆卻是直往那室內衝去,這屋子的主人在裡頭聽到轟一聲巨響,那裡有不醒的?

這廂正點了燈要出來查看,卻見自家房門被人從外頭一腳踢開,有一個披頭散髮,形如羅剎的可怕女子衝了進來!

這廂一張臉在那油燈下一照,那主人嚇得驚叫起來,

“女鬼啊!”

祁紅豔足尖一點,飄過他身邊卻是不忘反手給他一掌,趙旭隨後跟上卻見那屋子主人被一掌拍到牀上生死未卜,不由怒道,

“你這女人心眼也太過狹窄,他不過被你嚇到了而已!你卻要置他於死地!”

趙旭自認自家也是膽大包天,蠻橫跋扈的主兒,卻也從來沒有這般草菅人命過!

祁紅豔頭也不回自窗戶掠出,在前頭嚯嚯怪笑,

“你這般菩薩心腸,便去救他呀!”

趙旭在後頭冷笑一聲,

“我現下將你一掌打死再救他也不遲!”

說罷一提氣,身子已如利箭般怒射而出,直向那祁紅豔追去,祁紅豔覺察後頭勁氣破空而來,心知這回逃不過了,當下一咬舌尖,雙眼中碧光一閃,人卻是如鬼魅一般向前閃出了一丈之外翻身上了牆,趙旭一掌劈空很是詫異,

“果然有些道行!”

說罷又追了過去,卻見那祁紅豔奔出這一丈之後似是力歇氣短了一般,竟停在那牆頭之上佝僂着身子大聲的抽氣!

她那胸腔之中如同鼓風一般呼呼作響,趙旭自後一掌拍去正中她後背心,卻只覺入手綿軟,輕不着力,當下改掌爲爪,用力這麼一抓,

“嘶……呼……”

這廂手裡竟硬生生扯出一張人皮來,再瞧那祁紅豔卻似那春蠶脫殼一般,自那人皮之中生生鑽出一個血人來!

“嚯……”

她回頭瞧了趙旭一眼,那眼中的怨毒與臉上抽搐的血紅肌肉,饒是趙旭也嚇得腳下一頓,硬生生瞧着她帶起一道血光,幾個提縱消失在了眼前!

第一百八十一節 手印

“西域異術!”

趙旭擡手看了看手上那一張血淋淋的人皮輕聲道,

這祁紅豔論說起來功力並不高深,便是全盛時期只怕在趙旭手下也過不了百招,只是那卻只指堂堂正正的過招,而不是這般詭計多端,毒辣手段層出不窮,趙旭瞧着她離去的方向冷冷一笑,

她這般用秘法強提了真氣,不過是在耗費壽元罷了,瞧她那樣子只怕本就沒有多少壽元了,這般不過是提早尋死罷了!

便是不用去追她,她也不了多久,不過你當趙旭能讓她好過麼?

這廂不說趙旭提着手裡的人皮,跳下院子裡去,倒將那好不容易緩過氣的屋主人嚇得又是半死,卻說那廂祁紅豔渾身浴血逃回了官帽巷之中!

“嚯……”

她也不能讓這宅子裡守衛瞧見了她,悄悄兒潛入了正屋之中,關上了大門,推開暗格露出裡頭一間密室來,到那擺放藥瓶的櫃子上頭四處翻找,尋到一個碧玉的小瓶兒,握在血肉模糊的掌中,猶豫了半晌,倒幾把塞進了嘴裡,又跌坐到軟榻之上調息半晌。

這脫皮之術本是她爲了換皮時所練,屆時便要自家將一身的皮脫下來,再換上那鮮嫩年輕的新皮即可,只是今日晚上被趙旭逼到了絕處,纔不得不施展出來,現下里她若是不在二十四個時辰之內換上一張新皮,便要血崩肉爛而死!

這換皮之術所用的時辰越久,便愈加的疼痛,祁紅豔這廂服下藥丸便是暫時壓住痛感,只是這藥毒性極大,藥效過後那疼感便會成倍增加,只是現下她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如今已是沒有法子再挑了,需得立時選一個才成!

選那一個呢?

祁紅豔坐在牆角處一張漢白玉製成的牀上,紅通通一個無皮無毛的血人,只留一雙眼珠子轉動,那嘴上沒有了皮膚,並不能合攏便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來,這樣兒可怕之極!

任是這媧女派那一個見到她,也不會認得她是本派的教主!

更何況……你當她下頭人個個都是那忠心耿耿麼?

她那親手教出來的徒弟司琪便是頭一個腦後生了反骨之人!

司琪!

祁紅豔想到了這個有着西域血統的大弟子,

“她那容貌、身姿也是千里挑一的,不如便是她吧!左右她也想坐我這教主之位,如今也算是讓她得償所願了!”

當下冷冷一笑,血淋淋的肉塊向左右牽動,露出上下兩排紅通通的牙齦來,上頭兩排整齊的牙齒,微微一合,正是要擇人而噬!

……

那安遠街口上,兩幫子黑衣人捉對廝殺,正打得難分難解,那媧女派的人久歷江湖,身手不凡,那太子府的侍衛卻是精挑細選,憑着真本事吃飯的!

兩廂遇上都是毫不留情,這邊刀來劍往,殺得難捨難分,喊殺聲不停,引得那周圍的住戶聽了,都悄悄兒在自家門縫裡觀瞧,卻只見一羣衆黑衣黑褲之人正拼殺成一團,也不知那個是一幫,那些是一派,只見鮮血遍地,還有那斷肢飛舞,當下嚇得轉身捂了自家婆娘的嘴,慌忙忙衝進屋子裡關緊了門!

趙旭回來時見已有人死傷在地,當下一招手,

“我們的人可是安排妥當!”

趙寶過來稟道,

“回大爺,已安排妥當!”

趙旭又問那趙喜,

“五城兵馬司的人可要巡到這街面上了?”

“還有一刻左右便要打此過了!”

趙旭點頭看了看天色又拿手指點着下頭道,

“瞧着那姓朱的沒有,除了他其餘都給我一個不留!”

趙寶當下一聲唿哨,自那上頭便能見到遠處從那陰暗角落裡,也出來了一幫黑衣人,卻是隱在暗處並不現身,只伏在那角度刁鑽之處專用那袖箭射人小腿之處!

那寸長的袖箭嗖一聲輕響出去,刺入人的小腿之上,中者悶哼一聲手上一慢便被砍翻在地。

如此這般無論那一邊卻是沒有人察覺,在一旁還有一波人在暗算他們,這廂幾翻廝殺下來立着的人卻是越來越少了。

媧女派中那李昂卻是因慢了一步,沒有加入戰團之中,在那暗處瞧着兩邊戰到一處互有傷亡,眼見得越殺越是性起,誰也不願退讓一步,竟是兩敗俱亡的局面。

又見那些立着的人,猛然悶哼一聲倒在地上,心下便知這情形定是有人在一旁暗施冷箭,擡眼看了看上頭卻見四周高牆矗立,夜風陣陣,夜梟驚鳴,倒似有無數雙眼在暗中盯着他一般,心裡便在發寒,心知這局面不能挽回,那裡還能在這處久留,轉身便向那官帽巷奔去了!

待到天光大亮之時,這安遠街口屍橫一地,太子府上除走脫了那朱展鵬一個,卻是無有一人生還,那媧女派中除去李昂逃走以外也沒有一個喘氣兒的,便是有那還留着氣兒的,都被趙旭手下的人過去就着旁邊躺倒人手裡的刀砍了過去,這廂又將那腿上的袖箭一一取走,打掃乾淨痕跡,只留了一個擺了幾十具屍體的街口給那聞聲趕來的五城兵馬司的人!

朱展鵬這廂也是被人砍了一刀在那大腿之上,一腐一拐好不容易逃回了太子府,將消息報了上去卻已是晚了。

那一地的屍首被五城兵馬司的人見了,忙遣人回去報與司指揮使曹彥,曹彥親自帶了人來,將這處地界兒圍的水泄不通,將那些死屍面上的黑巾一一摘去,卻有認得的,也有不認得的!

曹彥撫着鬍鬚,眯了眯眼冷笑一聲,

“將這些屍體全部拖回去!”

這廂將屍體扔到馬車之上,拖回了五城兵馬司衙門,叫了仵作來驗屍,曹彥便端坐在書案後頭,將這事兒一五一十寫在奏章之上,待到仵作驗完之後連同填寫的勘單一併夾在裡面,急匆匆到宮門前遞了牌子,要求見聖上,那廂太子得了消息派了人去時,卻遲了一步,眼睜睜瞧着曹彥步入宮門之中!

那皇帝佬兒劉暨此時正在那美人兒的溫柔鄉中沉醉不起,聽得自家眼皮子底下竟發生如此大的命案,當下氣的美人兒也不抱了,衣裳也胡亂披了,將那曹彥直接召到了寢宮之中,當着那蓴妃的面兒問起詳情來,曹彥跪在那處,目不敢斜視,只牢牢盯着眼前的三寸地兒,將那奏摺呈上。

劉暨打開一看,氣得幾欲吐血,一陣急促的咳嗽之後,忙又喝那九仙玉露水,這廂臉色纔好了一些,將那龍案一拍,

“去給朕查!好好兒給朕查查,到底何方狂徒在這京師重地,天子腳下也敢持械廝殺,他們當朕這處是自家練功的後花園子麼!”

皇帝佬兒發了好大一通脾氣,責令曹彥好生徹查,那曹彥出來卻是嘴含陰笑,那死屍裡便有他認得的太子府中人,這事兒與太子脫不了干係!還是儘快將信兒傳給晉王,這扳倒太子爺的機會可是就在眼前了!

卻說那李昂逃回了官帽巷之後,纔想起來自家那教主不知蹤影,忙問守衛,卻無一人瞧見祁紅豔回府,當下便直闖那正院之內,一衆的白衣聖女正早起梳妝,見他來了調笑道,

“李壇主好興致,今兒這般早便來了!”

李昂陰沉着臉問道,

“教主可曾回來?”

衆人都道不曾見過祁紅豔,李昂心下咯噔一聲,便去那正屋推開門,

“教主!教主!”

這廂連聲呼喚,那祁紅豔在密室之中那裡能聽不見,只是她如今卻是誰也不能信,誰也不能見,又怎會出來見他?

李昂又去那後頭內室之中,粉紅的帷幕隨風飄揚,人卻不知所蹤,一轉頭卻見那多寶閣旁邊一個血紅的手印,心下微動過去仔細察看,那上頭血跡甚濃,還在緩緩向下流淌,那按壓這手印之人當時定是在大量流着鮮血!

李昂上下打量那多寶閣,卻在下頭見到移動過的痕跡,心中微動正要再察看,外頭有人走了進來,卻是那司琪,

“昂哥!這般早便尋教主作甚?昨兒晚上你們不是出去了麼?”

李昂皺眉道,

“正是因着昨兒晚上出去了,我們追着人去了,留教主獨身一人,我回頭去尋教主卻不見她蹤影,現下也不知玉駕在何處,我遍尋不到便來這屋子裡查看!”

司琪撇嘴道,

“她那般大一個人了,自家會回來,你着個什麼急?”

李昂搖頭道,

“昨晚實在兇險,我們卻是被人暗算了,兩方人馬堵在街口處圍殺,我也是好不容易殺出重圍,纔回來這處尋找教主,也不知教主如今可安好!”

司琪驚道,

“什麼人敢圍殺我們?”

李昂搖頭道,

“我也不知是誰人,只是對方身手奇高,又用暗箭傷人,我們帶去的人十死九傷,便是羅壇主也……”

“什麼?羅仁啓身手那般高強也死了!”

李昂點頭,

“現下且別說這些,先尋到教主要緊!你們在這院中可曾見到教主回來過!”

司琪搖頭道,

“並未見到她回來!”

李昂皺眉轉身時又瞧了那多寶閣一眼,嘴上卻道,

“即是如此,只怕是教主還在外頭沒有回來,我且到外頭去尋她!”

當下便轉身向外走去,不想那司琪卻過來一把將他抱住!

“不許走!”

第一百八十二節 換皮

司琪抱着李昂道,

“你這心裡便只有她麼,這般急着去她!”

年輕曼妙的身體緊緊的貼在他的後背上,那豐滿彈性的酥胸印在那緊實的背肌之上,司琪自後頭將雙手撫在他胸前,細長的手指順着衣襟探了進去,

“昂哥!”

司琪幽幽的道,

“昂哥,你明知我對你的心意,爲何對我從來都冷冷的,我那一點兒比不上她,爲何你就不願對我好一些?”

李昂背對着她,眼裡閃過一絲厭煩,嘴角冷冷一笑,心中卻回道,

“你那處都比她好,卻有一樣比不了她,便是沒有坐上那教主之位!”

這廂卻轉過臉來衝着她嘆了一口氣,

“司琪你很好!只是我……”

司琪一雙白皙的手臂纏上了他的脖子,

“昂哥!你不用說,我明白!”

說罷,昂首送上了香吻,

“司琪……”

妖嬈魅惑的美人蛇纏了上來,李昂初時還想推拒,不過一會兒便被勾得忘了拒絕,被司琪引到了內室裡祁紅豔那張大牀之上,不多時兩人便翻滾到了一起……

一番雲雨之後,司琪倚在他身旁,將那纖手在他胸膛上畫着圈兒,李昂抓了她的手,

“你是故意的!”

司琪得意道,

“便是故意又如何,我就不想讓你去尋她!”

說罷又纏了上去,卻被李昂一把推開,

“時辰不早了!”

將那散落到地上的衣衫撿起穿好,牀上的司琪瞪着他毫不留戀轉身向外頭走去,心下嫉恨欲狂將手一捶牀頭,

“祁紅豔!”

“嚯……你是在叫我麼?”

一轉頭卻見一個渾身血色,無毛無皮的怪物正立在屋中,此時正張着臉上那一個血洞衝着她嚯嚯怪笑,露出裡面的白牙與血紅的牙齦,

“嚯嚯……好徒兒,難爲你這個時候還想着爲師!爲師也想你的緊啊!”

“啊……”

司琪只來得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喉頭便被對方一隻血手掐住,這廂上來左手連點將她穴位制住,司琪頓時麻了半邊身子,就見着那張恐怖的臉湊上來,眼珠子凸到外頭,

“好徒兒,你且隨爲師來啊!”

一隻手掐喉,一隻手扯了她頭髮,便將光着身子的司琪拖下了牀,一路往那密室之中拖去,司琪身子麻痹被她拖到牆邊,眼見着就要進入密室之中,情急之下強行提氣,勉力咬牙伸腿,踢動了多寶閣,那上頭的一個梅瓶搖了搖,便自上頭跌落下來,摔到地上四散濺開,

外頭李昂聽到聲響迴轉身來,只見了牆邊碎落的梅瓶,司琪卻不見半個人影!

只是那多寶閣上卻又多了一個手印!

李昂將耳朵貼在那多寶閣上仔細聽了聽,裡頭隱隱傳來聲響,他原先便疑心這處有機關,只是倒沒想到裡頭有人躲藏着,看來那人便是自這裡頭出來將司琪拖走的!

會是誰?

李昂倒沒有想到會是祁紅豔要剝了自家徒弟的皮!

他在那多寶閣上頭仔細打量一番,瞧見了一個笑彌勒用手去拿紋絲不動,左右一扳,那架子便連同後面的牆一起滑動,露出一條密道來,李昂閃身進去,身後又回覆了原狀。

密道之中有油燈照明,前頭祁紅豔拖着司琪卻沒有走多遠,李昂幾步便追了上來,見到那一個渾身無皮的怪物也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是誰?快放開她!”

祁紅豔回頭衝他咧嘴一笑,那模樣真是恐怖之極!

“親親,你也來了!”

任是李昂城府再深此時也變了臉色,

“教……教主?”

祁紅豔聽了嚯嚯笑道,

“果然是我的親親,這般樣兒你也認得出是我來!”

“教主……你……你怎麼會成了這副模樣?”

祁紅豔擡手摸了摸臉,

“我這樣兒很是可怕麼……”

李昂不語只是將眼神兒轉開,祁紅豔見了嚯嚯笑道,

“不用怕,等下我換上了她這一身皮子,你便會喜歡了!剛剛兒我瞧着你倒是很喜歡的樣兒!”

說着話已進了密室,將司琪拖到了那張漢白玉的大牀上,把她擺放在正中,瞧着她身上猶還紅豔的吻痕道,

“嚯……我還當你對那王水兒動了心思,沒想到司琪這丫頭卻更能討你歡心,即是這般,我變成了她的樣兒,你定也是歡喜的!”

李昂立在那處,已不知如何作答,眼見着祁紅豔取了一瓶藥水來往司琪身上塗抹,她塗抹的十分仔細,一點點均勻的抹上去,便是連指頭縫、嘴脣、耳朵眼兒裡都沒有放過,低下頭衝她嚯嚯一笑道,

“嚯……你且放心,等會兒藥效起來,便是將你全身皮剮下來,你也不覺着痛了!”

“不……不……教主……師傅……求你饒了我吧!”

司琪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她全身受制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兒,此時她那還記得自家是多恨這老妖婆,只能哀聲求饒,求祁紅豔大發善心放過她!

祁紅豔拿了一隻手輕輕拍她的臉,拿了幾根白骨畢露的手指尖兒給她看,

“好徒兒,你不是一直都想坐上教主之位麼?我這廂換了你的皮,也算替你達成了心願,你瞧!爲師這手上肉已經開始往下掉了,時辰不多了,我們也少說廢話吧!”

說着,又取了一樣藥過來,細細給她再塗上,那司琪躺在上頭,知她向來心狠,便拿眼瞧着李昂,哭求道,

“昂哥!昂哥!救救我!救救我!”

李昂立在那處紋絲不動,只是目光深沉的瞧着那師徒二人,祁紅豔轉過頭瞧着他笑道,

“嚯嚯……親親……你現下是要救她?還是來幫我?”

這廂問着,她那凸出的眼神之中卻是兇光大顯,面上的肉塊抽搐着,李昂靜立半晌緩緩走了過來,接過祁紅豔手上的藥往司琪身上倒去,一雙手快速的在她身上揉搓着!

“昂哥!”

司琪不敢置信的盯着他,眼淚不停從那眼角滴落,

“你……你……爲什麼要這般對我!”

李昂皺眉道,

“她話太多了!”

祁紅豔笑着過來兩指一掐司琪下顎,將她的下巴卸了下來,又用細布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水,

“嚯嚯……別哭了,小心弄傷了臉皮!”

將那藥在司琪身上塗抹幾遍之後,她那一身白皙的皮膚便開始泛起紅來,祁紅豔用手指按了按試了試彈性道,

“還待等一會兒!”

那藥效果然神效,不多時便見司琪已滿臉痛苦,一雙眼瞪得老大,卻發不出一點兒聲音來,李昂見了問道,

“還要多久?”

祁紅豔又伸指按了按道,

“再要一柱香吧!”

說罷轉身又去取了一顆藥投入了司琪口中,兩人又等了一柱香的功夫,司琪便已昏睡了過去,她那身上的皮膚已在起皺,瞧着便似那脫了水一般,輕輕一拉便能提起一層來,

“成了!”

祁紅豔讓李昂將那司琪翻過身來,讓她趴伏到牀上,自己過去取了一顆藥來吃,她與司琪高矮相差無幾,但若想令得司琪的皮膚完全貼服於她身上,必是要吃這軟骨藥,待得皮剝下來之後,自家才能進去撐起皮膚來!

祁紅豔吃了那藥便也躺到了牀上,衝李昂道,

“親親,若是你不來,我還要自家操刀將她的皮剝下來,現下你來了便由你來剝,你這手定比我穩些!”

李昂點了點頭,去那邊淨過了手,旁邊桌上一溜排兒的鋒利刀具,他挑了挑選了一把最稱手的回到牀前,祁紅豔瞧着他將司琪擺正,那刀便要劃下去,出聲提醒道,

“輕些割,口子弄小些!”

“好!”

李昂點頭將那刀子貼到司琪背上,緩緩用力……

突然他手腕一轉竟是斜斜向祁紅豔胸口插來,祁紅豔這廂本就留意着他一舉一動,一個翻身便自牀上滾下,只是李昂手速快還是讓他插入了左胸之中,

“嚯……”

祁紅豔捂着傷口怒吼道,

“李昂,你敢背叛我!”

李昂瞧着她淡淡一笑,

“我從來未曾忠於你過,那來的背叛!”

說罷欺身上來,抄了那桌上另一把刀向她刺去,此時那祁紅豔身上的藥丸已在發作,她此時渾身發軟,劇痛不已!

退後兩步撫到牆邊恨聲道,

“李昂,你可別忘了,你有今日是因着那一個?”

李昂冷笑一聲道,

“多謝教主提醒,李某從不敢忘,我是如何用自家身子伺候你這老妖婦,纔有了今日今日!”

祁紅豔恨道,

“原來,你一直都是對我虛情假意,枉我還一心對你!”

李昂哈哈一笑道,

“教主何必說的如此可憐,你又對我有多少情意?你我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祁紅豔扶着牆走了兩步道,

“便……便算是各取所需吧,即是如此我們爲何不照舊下去,只要我一日是教主,你便做那副教主,我們仍舊快活享樂不好麼?”

李昂冷冷看了她一眼道,

“你現下這樣子,我瞧着便噁心!”

“我……換了這身皮,你便喜歡了,你剛剛兒不是還很喜歡抱着這身子親吻的麼?”

李昂聽了笑道,

“我的教主啊!即是用這一身皮做教主,我何不要一個年輕、漂亮,又對我一往情深的女人做教主?卻要你這個對我時刻提防,又心狠手辣的老妖婦做教主呢!”

說罷,提氣縱身向她逼來,祁紅豔此時已退到了牆角處,一手捂傷口一手伸過去在那牆上一通尋摸,身背後頓時現出一個洞口來,她翻身栽了進去!

那李昂見勢不好忙撲過去時,洞口已閉上全無半點痕跡可尋了!

“砰!”

李昂一掌打在那牆上,又四處尋那開洞的機關,待到尋到牆角處的機關打開進去時,祁紅豔早已跑遠了!

這廂李昂在四處尋祁紅豔,祁紅豔卻憑着最後那一口真氣,趁着黑夜化成一道血光,闖入了皇宮大內之中。

夜深人靜,蓴妃所居的甘露殿之中,皇帝早已睡下,陪睡在一旁的蓴妃突然睜開了眼,側頭看了看一旁枯瘦蒼老的男人,掀了被子起牀來,步履輕盈的走到窗前,卻見一個血肉糜爛的人形怪物正立在那處,口中嚯嚯有聲,蓴妃皺眉道,

“你怎麼弄成這副樣兒了?”

祁紅豔道,

“被人暗算了!”

蓴妃仔細看了看她搖頭道,

“你這樣兒只怕活不過一時三刻了!”

祁紅豔道,

“我自知性命不保,纔來見你一面!”

蓴妃搖頭道,

“你現下這樣兒,我也幫不了你了!早同你說過,少弄那些旁門左道,你偏是不聽,如今成了這副樣兒,怪得誰來?”

第一百八十三節 蓴妃

祁紅豔慘笑一聲道,

“師妹,如今說什麼也晚了!我自知難逃一死,只是想來報與你,我是那好徒兒與好下屬所害,你須要防着一些!”

蓴妃皺眉道,

“你怎得這般沒用,徒弟、下屬都要害你,想當初師傅便應讓我來做這教主,我也不管你那處如何,可不要妨礙到我的大計!”

祁紅豔道,

“我正是怕我死之後,那兩人聯手將你架空起來,到時你的一番努力便要付之東流了!”

蓴妃瞧着她嘆了一口氣道,

“你也不用對我耍心計,念在我們同門幾十載,我現下便答應你,日後我大權在握必要爲你報仇的!”

祁紅豔撐着一口氣尋她便是爲了這個,當下點頭道,

“我知你從不輕易許諾的,即是答應了定會做到,害我的人除了他們兩人還有一個,只是……我卻不知他姓名來歷!”

“不知姓名來歷如何去查?”

祁紅豔搖頭道,

“那人十分厲害,便是你大權在握也要小心應付,你日後若是遇上一個氣勢懾人到令你心驚膽顫之人便明白是他了!”

“是麼……”

蓴妃眼中異彩連閃,衝着祁紅豔一笑道,

“你放心,我定會爲你報仇的!”、

說罷將纖手伸出,左右一合便將那窗關上了!

祁紅豔立在窗外冷冷一笑,轉身向那冷宮方向而去,

她這好師妹自家最是清楚,從來便是野心十足,男子於她而言便是一個又一個可以踩在腳下的踏腳石,越是強大的男子越令她有徵服的慾望!

自家這廂已成功的挑起了她的心思,總有一天,她必會將那男子踩在腳下爲她報仇的!

蓴妃關了窗回到牀上看了一眼身邊的男子,心裡暗暗冷笑,

“祁紅豔,你與我鬥了一輩子,臨死還想要利用我一回!哼!沒用的東西,自家不行倒要我來爲你報仇!那男子也不知是否真有其人,哼!我卻不信這世上還有男子能令我心驚膽顫!”

待到第二日天光大亮,那冷宮的宮人在水井打水之時,卻提上來了一桶血水,嚇得驚駭不已,忙報了上去!

隔不了多久宮中上報給了劉暨,皇帝佬兒聽了心下暗驚便請了欽天監的人前去勘察,隔了兩日報上來稱是大凶之兆,這是紫薇帝星旁有小人作祟,地底應兆便現出異象來了!

劉暨聽了十分惱怒想到那安遠街那一樁子事,便認定自家腳下已是很不安生,便調了禁衛軍配以五城兵馬司將這皇城之中翻了個底朝天,好好梳理了一番京師的治安.

那太子劉爽也查到了與自家侍衛火拼之人是那媧女派人,又聽朱展鵬道那美人兒就是被媧女派中人誘拐窩藏,心下認定是他們將人搶了去,他這廂真是失了夫人又折兵,那裡肯嚥下這口氣!

便也調動了自家的人手,趁着自家老子嚴查之便,衝進了那官帽巷的宅子裡,只是那裡頭只留了一院子被拐來的姑娘們,那些白衣聖女並李昂與司琪早得了信兒跑得無影無蹤了!

這臨州城中鬧得雞飛狗跳,戶戶不寧時,這幕後的推手趙大官人卻在那船上與自家夫人看了好幾日熱鬧,眼見得差不多了,這才吩咐人起錨迴轉豫州。

船隻在那平靜的水面上緩緩而行,臨州城在眼中已是漸漸變小,終至消失不見,林玉潤倚坐在軟榻之上,心下很是感嘆,

沒想到這一世來臨州竟是那般來,又這般走!倒是從來沒有想到過會是這樣!

正想着外頭人影一閃,趙旭從外頭進來,見了她笑道,

“夫人,你瞧這是誰?”

自那趙旭身後卻是轉出來一個抱着嬰兒的老婦人,

“程媽媽?”

林玉潤又驚又喜,那程媽媽抱着小丫丫過來給林玉潤行禮道,

“見過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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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潤詫異望向趙旭,

“雍善,這是怎麼回事兒?”

趙旭笑而不言,那程媽媽卻道,

“夫人,老婆子如今是舉目無親,隻身帶着小丫丫一人實在難捱,便求了大爺願到夫人面前伺候!”

趙旭笑道,

“這廂回豫州還有些路程,你身邊無人伺候也不方便,外頭買的人也不放心,我便請了程媽媽來一路與你做個伴兒!”

林玉潤喜道,

“我正擔心,程媽媽一人帶着小丫丫生活多有艱難,現下好了跟着我們去豫州,家裡怎也不會少了你們的衣食!”

這程媽媽倒沒有賣身爲奴,只是簽了長契到趙府跟在林玉潤身邊,她人雖不機靈卻十分老實肯幹,又與林玉潤有患難之情,後來與那阮媽媽倒成了林玉潤的左右幫手,十分得力!

有了這程媽媽與小丫丫,林玉潤一路之上倒也不再寂寞,尤其是這小丫丫,原先因生下時先天不足,後天又少了調養,瘦得似那猴兒一般,林玉潤幾疑她要養不活了!

現下里她倒是長開了不少,小臉也白淨了,身上也有肉了,小嘴兒紅嘟嘟的,一雙眼兒又大又黑,模樣十分招人,連趙旭有時瞧見了也要伸指手逗一下她!

待到夜裡兩人關上房門時,趙旭便將他那大頭放到林玉潤肚子上仔細聽着,那裡頭已是有了聲響,有時還有咕嚕嚕冒泡兒的聲音,趙旭聽了哈哈大笑道,

“定是我閨女在裡頭自己個兒玩呢!”

說着又用手去摸道,

“好乖乖,自家在裡頭玩有甚意思,你出來爹爹陪你玩兒!”

林玉潤聽了又好氣又好笑,推他道,

“這瓜熟蒂落,到了時候他自然便出來了,那有你這樣兒催的!”

趙旭抱着她親了一口道,

“我這不是瞧着那小丫丫眼熱麼,我們家圓姐兒這般漂亮,生得姐兒一定也美若天仙,玉雪可愛!”

林玉潤心知這肚子裡的是兒子,見他這般喜歡閨女也不忍掃他的興,當下點頭道,

“待他出來你再陪他玩兒吧!只是到時可不許嫌他煩你了!”

趙旭低下頭親了那隆起的肚子一口道,

“我怎會煩她!”

說罷擡起頭來瞧着林玉潤,那眼裡的火兒蹭蹭的往外冒着,又低頭衝着林玉潤的肚子道,

“好閨女,現下里爹爹便不陪你玩了,陪你娘玩會兒,你乖乖的別鬧!”

林玉潤聽了頓時羞得不成,氣得捶他道,

“你少來教壞孩子!”

趙旭這廝厚着臉皮緊貼了上去,委屈巴巴的道,

“夫人,疼一疼我吧!我這可是好幾個月都素着呢!今兒不是請過大夫了麼,都道無礙的!”

林玉潤這才知曉他請了大夫來是爲了何事!想到這廝端着個無賴色痞樣兒去問人的情景,林玉潤又羞又氣索性拉了被子將頭臉蒙了不去理他!

趙旭這廂嘻嘻笑着去拉,卻被林玉潤緊緊逮着不放,他便在外頭笑道,

“夫人如今懷着孩子倒越發小氣了,小臉也不給我親了,也罷我自下頭親也是一樣的!”

說罷竟掀了下頭被子鑽了進去,

“混蛋……”

這廂那作惡的大手在衣衫裡頭左右逢源,一通兒揉捏,林玉潤嬌吟一聲自家便把被子鬆來,露出紅通通的臉兒來,趙旭笑了,得意的欺身上前逮着那小嘴兒便不放了,這廂好一通脣舌纏綿,直到自家小嬌妻受不住了才放開,

擡起首來瞧着她雙眼迷濛,小嘴兒微張喘個不停,一頭青絲亂蓬蓬散在白皙勝雪的胸脯之上,如今的林玉潤因着懷孕褪去了少女的青澀,展露了她孕味兒十足的風情,

趙旭側身摟着她身子埋首進去嘆道,

“圓姐兒處處都瘦了,偏偏這處倒是又大了!”

林玉潤如今懷着身子本就比平日裡敏感,早被他弄得似一灘水一般,當下拱了身子咬着脣兒,伸手抓了他肩頭,

“雍善!”

纖長的腿兒緩緩的順着他的腿向上勾,

“我在!”

趙旭低啞的應了一聲,分了一隻手出去握了她滑膩渾圓的大腿兒,自膝蓋緩緩向上撫去,到了那處便輕柔的挑撥着,粗糙的手指擦過溼滑的所在,帶起身子一陣陣顫慄,

“雍善!”

林玉潤驚喘了一聲,伸手去抓他的手,卻被帶到了另一處,

“你也摸摸我!”

林玉潤咬着脣受着他的撥弄,眼兒媚得要滴出水來,緩緩挪動着手兒,耳邊是自家夫君那粗重的低喘,眼前是寬闊的胸肩處肌肉有力的緊繃着!

這個男人在她面前總是充滿着力量卻又極力隱忍着,沒有多久緊緊的貼着她腿兒間,迸發的一股股灼熱令得林玉潤不由也急喘顫抖起來!

趙旭粗喘着深深的吻了她,又藉着那溼膩潤滑這才緩緩進入,林玉潤緊摟着他輕輕的嬌呤了一聲,

“嗯!你……你……也不歇歇麼?”

待到最盡頭他才長嘆了一口氣停在那處,

“圓姐兒……這處纔是我最想歇的地兒!”

這場歡愛持久而輕柔,綿長而小心,緩慢而堅定,一點點將她帶到最高處,又在他有力的臂膀之中安然回神!

她用力咬着他頸側,

“雍善!快……快……些!”

“噓!心肝兒……等等……再一會兒……再一會兒……”

船行江上,月正中天,它瞪大了眼兒,瞧了那沒羞沒臊的兩個人半晌,旁邊雲彩實在看不過眼了,飄過來將它擋了個嚴嚴實實!

第一百八十四節 脾氣

這廂回去趙旭倒是不着急了,這一路船隻走走停停有時興致來了還要帶着林玉潤下船尋那風景如畫的小鎮住上幾天,只是離豫州越近,與船隻來往送信的騎兵便越多,顯是公務繁忙都等着他處置!

只是趙旭並不加理會,整日只陪着林玉潤,待到夜裡她睡下時才得了空兒在那書桌前翻看軍報,林玉潤這廂倒是不知軍情如何,趙旭跟前的趙寶與趙喜可是知道的。

這日兩人從在那處,皺着眉頭瞧着那一摞堆程如山的軍報、公文都在發愁,趙喜道,

“如今大爺將那湘州四處要塞拿下,那夷人這廂回師湘州倒是解了藺州之圍,卻集聚重兵攻打四處要塞,兵情緊急大爺倒是毫不擔心,軍報一封接一封他,有些他卻是看也不看!”

趙寶想了想道,

“大爺心中看重夫人,夫人又懷有身孕,兩人歷險重逢只怕一時半刻大爺都無心公事的!”

趙喜眼珠子一轉想了想道,

“不如我們去求求夫人吧,夫人向來深明大義自是應知軍情重要,夫人在大爺面前向來是說一不二,要是她能說上兩句定是頂上我們說上百句的!”

趙寶聽了點頭道,

“說的極是!”

這廂兩人商議一番便有定計,便尋了一個機會到林玉潤面前,將這軍情緊急的事兒一說,

“夫人,如今那湘州夷人攻打正猛,我軍正要大爺回去主持大局,還請夫人以大局爲重出面勸說大爺!”

林玉潤聽罷沉思良久,笑着搖頭道,

“你們兩人跟着大爺的日子也是長久的了!何時見過大爺做過沒有成算之事?他即是不慌不忙自是有他的打算,你們且放下心吧!”

兩人見林玉潤回絕了,無法只得退出來,趙喜搖頭嘆道,

“前頭戰事吃緊,大爺與夫人都不放在心裡,真是急死人了!”

趙寶笑道,

“我倒覺着夫人說的對,大爺的性子你還不知麼?他最是謹慎小心一個人,胸中定早已有計較的,我們且聽命便是!”

其實這一波又一波的騎兵過來,林玉潤那裡瞧不出有急事兒?

只是她自來不過問趙旭外頭諸事,又見他雖夜夜看那軍報卻是氣定神閒並不着急的樣兒,知他心中定是早有謀劃,於是也不多問,只一心賞她的河景,遇上那沿途的街市小鎮還要上去遊覽一番。

這番心寬起來,人也胖了不少,比之前頭瘦得只有肚子的樣兒更是多了幾分豐腴恬淡,便是她不言不語端坐在那處,都要惹得趙旭瞧直了眼過去狠狠親上幾口,

“我的圓姐兒自從肚子裡又揣了一個小仙女兒,這仙法又見高深了,迷得你家夫君一日都離不得你了!”

林玉潤笑着擰他道,

“整日價沒個正形兒,教壞這肚裡的孩子!”、

趙旭聞言伏下身去將那耳朵貼在上頭聽了聽,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道,

“我們家閨女說了,她便是爹爹的小仙兒女兒,可不許孃親嫉妒她!”

說的林玉潤伸手又擰他,他卻是一拍腦袋倒似想起一件事兒來,

“說起來,我倒是沒給孩子取名兒,不如便叫小仙如何?”

林玉潤笑道,

“女兒家叫小仙倒是不錯,只是若是個兒子也叫小仙麼?”

趙旭卻肯定道,

“定是個女兒!”

林玉潤撫着肚子,猶豫半晌倒想將這孩子是個男孩告訴給他,只是又怕他立時便要嫌棄起這孩子來可怎辦?

頓時心下爲這孩子擔心起來,他還未出世他爹便如此偏心,若是等這孩子出了世,要怎生受委屈啊!

想到這處,心中惱怒當下將臉兒一沉,

“你這般偏心女兒,我若生個兒子你便不要了麼?”

趙旭眼見她變了臉,忙將那眉頭一展做了一個笑臉道,

“兒子好……兒子也是好的!你生什麼我也喜歡的!”

他那知他家夫人此時正是孕期性躁,小脾氣發起來認定他不愛兒子,當下嘟了嘴兒,大眼眨了幾眨竟隱隱有水光出來,

“你這語氣這般勉強,定是在敷衍我的,我若真生個兒子你也不必懊惱,我也不讓他礙你眼兒,我自家抱着他過活去!”

說罷將趙旭推開,撫着肚子回船艙去了,弄得木着臉趙旭擡手給了自家一個嘴巴,

“啪!”

“叫你這嘴兒不把門兒!”

他也聽說這懷了孕的婦人脾氣如那小孩兒的臉似的,說變就變!只是前頭幾月他不在身邊倒是沒有機會見識。

這後來兩人見了面,只顧着重逢欣喜了,這廂離情已述夠了,心下也安定了,那小脾氣自然便上來了!

只是這通兒火發得倒是有些久,到了晚飯時候也不見好,任是趙旭在一旁小意殷勤也沒有哄好她,倒惹得她抱着肚子哭,

“你定是當我懷着女兒纔對我這般討好,若是懷個兒子只怕早扔一邊兒去了!”

這廂胡攪蠻纏弄得趙旭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幹瞪着眼兒被林玉潤關在了艙房外頭,自家在書房裡住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去敲門卻還是吃了閉門羹,送了早飯出來的程媽媽見了笑道,

“大爺不必心急,懷了身孕的婦人是這樣兒的,那脾氣說來便來,說走便走,似那小孩兒一般。不如您尋些小玩意兒逗一逗夫人,她見着喜歡便忘記惱怒了!”

在那後頭的趙寶與趙喜聽了獻計道,

“大爺今兒風和日麗,不如我們在這江中垂釣如何?釣了魚來現殺現做,夫人也好喝魚湯!”

趙旭點頭道,

“這個好!”

這廂便命船停江中,又尋了幾根魚竿來叫了幾個人一起釣,又嫌那船上的魚餌不鮮香,親自劃了小船到岸上挖蚯蚓,弄了滿滿一大罐回來,穿在那魚鉤之上,將那左拐右彎的肉蟲子在半空之中甩了一個弧,扔進了水裡,不多時便有魚兒上鉤了,

“上鉤了!上鉤了!”

這廂外頭大呼小叫,林玉潤在裡頭聽了問程媽媽,

“他這是在做甚?”

程媽媽笑道,

“大爺說要親自釣了魚給夫人熬湯喝!”

林玉潤聽了心下一軟,自覺堵在心裡那口氣立時消散了一大半,她自家也知自家無理取鬧,只是也不知爲何,這肝火旺盛是壓也壓不住!

聽到趙旭在外頭釣魚,忍了一會卻也沒忍住,開了艙門出去瞧。

卻見趙旭、趙寶、趙喜還有幾個親衛們在那甲板之上,人人手裡持了魚竿兒都在釣魚,過去趙旭身邊,見他那旁邊放着的木頭桶裡已有一尾活蹦亂跳的鮮魚了!

“夫人!”

趙旭見她出來心下暗喜,忙拉了她過來身旁,自家站到前頭替她擋了日頭,又將手中魚竿送到林玉潤手中,

“夫人也來試上一試,這河裡魚兒傻得很,輕易便上鉤了!”

林玉潤手裡持了魚竿瞧着趙旭將那魚餌勾上扔到河裡,果然沒有一會兒手上便一沉,忙用力回拉,卻不料這水裡頭的似乎是個大傢伙,那勁兒頗大,林玉潤竟是拉它不住,趙旭見了忙伸手接過,手上用力那魚兒在水裡來回竄動,卻還是被漸漸拉離了水面,衆人一瞧竟有兩尺來長。

趙旭衝林玉潤笑道,

“還是夫人厲害!我們在這釣了半日也沒有這般大的魚兒上鉤,你這廂一出手便有大魚到手了!”

林玉潤知他是在討好自己,沒好氣的嗔他一眼,心裡那點兒不舒服便煙消雲散了,趙旭見她面上轉陰爲睛,心下頓覺鬆了一口氣,那邊趙喜最會看人眼色,見林玉潤這邊風頭過去了,自然便敢鬧了,當下嚷道,

“夫人那條雖大,我們也不差,待我釣一個定要更大些!”

趙寶也在一旁穿了魚餌遠遠甩了出去,

“這回需瞧我的纔是!”

幾人在船上吵吵嚷嚷動靜大了,早將那河裡的魚嚇跑了,釣了些小魚小蝦上來,比來比去還是林玉潤那條大些,趙旭很是得意道,

“我家夫人出手豈是你等能比的!”

搖頭晃腦很是不屑,那邊趙喜很不服氣道,

“我這廂再來一把,定要釣一個更大的!”

說着手裡的竿兒掄了一個大圓向遠處一甩卻甩到了那江心洲邊一處蘆葦叢,這廂用力一拉卻是魚線兒閃了兩閃便扯不動了,

趙喜喜道,

“定是釣到大魚了!”

趙寶笑他道,

“只怕是勾到水草裡了!”

趙喜扯了幾下還是不動,暗罵了一聲倒黴,便要擡手去捏斷魚線兒,一旁趙旭笑道,

“讓你小子吹大氣,這下子收不回鉤兒了,給我下去取去!”

趙喜哈哈一笑衝林玉潤一拱手,

“夫人,請看小的手段!”

這廂將魚線繞在了桅杆之上,又伏身脫了鞋,便提氣縱身竟搖搖晃晃光着腳立在那魚線之上,這小子輕身功夫果然十分出衆,藉着那一根魚線竟向那江心洲走去,衆人盯着他左搖右擺,上晃下蕩一路走到了那江心洲處。

趙喜跳到那蘆葦當中,腳下踩着稀泥,幾步過去順着魚線一摸果然摸到了一把水草,用力一扯,

“嘩啦啦……”

一陣水響,竟是從那蘆葦叢中拖出一個人來……

第一百八十五節 釣人

那人先頭側躺在那蘆葦叢中,趙喜那一魚鉤兒正好甩到她頭上鉤了頭髮,自然是拉不動的,趙喜拖了一個人出來,猝不及防倒是嚇了一跳,

“我的娘!”

將那人的臉翻過來看,這人臉上雖糊了稀泥,不過仔細一看還是能分出是個年輕的女子,趙喜將手指按到她脖頸處停了幾息,回頭衝衆人笑道,

“大爺!這回小的可是釣到一個大個兒的!”

說罷伸手提了那女子的領子將人給拖了出來!

林玉潤立在船頭瞧他拖了一個人出來,也是嚇了一跳拉了趙旭的手看,

“那是個人麼?”

趙旭點頭道,

“瞧那樣兒倒真是個人!”

當下命人將小船放下划過去將趙喜並那人接了回來,趙喜這廂扛着那女子上了船,將她往那甲板上一放,那女子身形嬌小,臉兒也小,雖臉上有髒污卻還是看得出來生得秀氣,林玉潤躲在趙旭後頭探頭道,

“她……她……死了麼?”

趙旭搖頭道,

“沒死!夫人放心,這小子不敢帶死人上船的!”

趙喜又探了探她的鼻息道,

“夫人放心,只是嗆了水一時閉了氣而已!”

說罷伸手將那女子翻過來放在膝頭上,從後頭一拍她背部,

“哇……”

女子嘴裡立時涌出一股渾濁的江水來,趙喜又將膝頭顛了幾顛那女子又吐了水出來,待胸腹裡的水排出,氣息通暢人也自然醒轉了,女子半睜了眼瞧到了趙喜,

“你……”

林玉潤瞧她醒轉了過來,便對趙喜道,

“將她帶到船艙中去吧!”

這船上男多女少,一衆大男人在這處圍着,姑娘家家還要不要清白了?

這廂又叫了程媽媽過來待到趙喜將她放到了艙房牀上,程媽媽便過去接手。

那女子半昏半迷之間只覺自家被人搬來搬去,又被脫光了衣裳灌了一碗又辛又辣的水兒到肚子裡,一柱香之後終是悠悠轉醒!

睜開眼卻瞧見面前坐着一個美得驚人的大肚孕婦,旁邊還立着一個老婦人,

“你是誰人?”

林玉潤微微一笑,

“姑娘別怕!你在這江中溺水,被我們行船偶遇救下了你,現下姑娘已是無礙了!”

那姑娘直愣愣盯着林玉潤瞧了半晌開口問道,

“你……是人還是仙?”

林玉潤笑道,

“我自然是人了!”

說罷又一指旁邊的程媽媽,

“這位是程媽媽!”

那姑娘又盯着程媽媽瞧了半晌,小聲道,

“程媽媽好!”

程媽媽笑道,

“現下清醒了便好!”

取了一旁放着一身衣裳給她,

“姑娘換身乾淨衣裳吧!”

這衣裳還是林玉潤在程媽媽的院子裡所穿,後來到了這船上一路新置了一些,這身衣裳卻還留着沒有扔掉。

那姑娘接過來小聲道了謝,林玉潤見她拘謹便笑着起身道,

“你且先在這艙裡歇一歇吧!”

說罷和程媽媽退出了船艙之中,到了夜裡吃飯時,那姑娘便出來見人了,見到林玉潤盈盈下拜,

“多謝夫人救命之恩!”

林玉潤笑着讓她起身道,

“你那救命恩人另有其人,可不是我啊!”

接着又問她姓甚名誰,家鄉何處?

那姑娘道,

“回夫人的話,小女子姓溫單名一個馨字,小女子也不瞞夫人,我……我本是逃婚出來的!連夜尋了船出逃卻不料遇上那黑心的梢公,搶了錢財又要劫色,我……我便自家逃了船……沒想到遇上了夫人!”

林玉潤上下打量她,見這位溫姑娘生的嬌小玲瓏看着一副柔弱樣兒,沒想到竟是一個烈性的女子,倒敢逃婚!

又問道,

“你家中將你與何人婚配?你又爲何不嫁?可是有了心上人?”

那溫馨咬着脣道,

“小女子並無心上之人,小女子家父是那臨州青山縣縣府溫佑貞,因他貪戀權勢奉迎上官,要將小女子嫁給上官那傻兒子,小女子並不願嫁便連夜出逃了!”

林玉潤聽罷對這溫姑娘倒有了幾分惺惺相惜之情,想當初她也是不願嫁趙旭撞了柱子!看來這世上勇敢的姑娘倒真不少!

當下又問道,

“那姑娘這廂可是有何打算,逃出來原是要投靠那一個?可要我們這廂派人護送你過去?”

溫馨道,

“夫人,我逃出來原想着去尋外家幾位舅舅,只是他們遠在滄州。”

林玉潤皺眉道,

“滄州如今兵荒馬亂只怕是去不得了!”

溫馨道,

“我先頭在家裡關着百事不知,出來後才知曉外頭早就亂了起來,只怕我舅舅家也……我如今也不知應到何處去了!”

“那不如送你回青山縣去?”

溫馨搖頭咬脣道,

“夫人不知,我那親孃早亡,爹爹又娶了繼母生了兒子,這才容不下我,要將我嫁給傻子!我回去……回去也是羊入虎口!”

林玉潤嘆了一番這姑娘的身世道,

“即是如此,你便先在這船上呆些時日吧!我們這船是去豫州的,還有幾日纔到,你先想想可有去處,到時再行決定吧!”

“多謝夫人!”

溫馨過來給林玉潤行禮,林玉潤瞧她儀態大方,談吐不俗,倒真是官家的小姐出身的樣兒。

如此這般,這位溫馨姑娘便在船上呆了下來,每日裡只關在那船艙之中卻是半步不出來,趙旭這廂聽了她來歷背後便交待了趙喜,

“去查一查這姑娘的來歷!”

趙喜這廂派了人去,他心細交待道,

“想法子請個相熟的人畫幅畫回來!”

有人領命去查溫馨,那船照舊行走,又行了幾日便離船登岸改乘了馬車,一路搖搖晃晃離豫州城還有十里,對面來了一隊人馬,前頭兩騎卻是各帶了一個人,奔到近前一看,正是艾葉與硃砂,艾葉哭着被趙正扶下馬來,過來一把抱了林玉潤的腿,

“小姐!小姐!”

她這廂一情急便還是循着以前的叫法,抱着林玉潤不撒手哭得眼淚鼻涕橫流,林玉潤扶了她起來輕聲安慰道,

“你瞧!我這不是沒事兒麼?”

艾葉上上下下打量林玉潤,瞧她面色紅潤,眉目平靜倒真不似受了磨礪的,又見趙旭在一旁也是神色安然,頓時放了一半心,這廂硃砂過來見禮,

“夫人!”

林玉潤笑着讓她起身,

“夫人,你可還好麼?”

硃砂也紅了眼圈,只是她性子向來內斂便是傷心也要壓着,林玉潤過去拉了她的手道,

“我挺好呢!”

又有那趙正、趙固過來見禮,大家見林玉潤毫髮無傷的回來,卻有鬆口氣之感,幸好夫人平安無事,若是真有什麼,只怕剛剛起步的大業便有夭折之虞了!

衆人又上來給趙旭見禮,又見那車上下來一個陌生的姑娘,心下狐疑,

“這……這不會是大爺帶回來的小妾吧!”

聽那趙寶說這位姑娘竟是趙喜自那江中釣上來的,都暗暗偷笑!

趙固坐在馬上自那馬車前經過悄悄瞄了一眼,過來衝那趙喜挑了大拇指,

“喜哥,果然厲害!這般標緻的姑娘竟也能被你釣上來!聽說還是位官家小姐,天賜良緣啊!”

趙喜沒來由的覺着臊得慌怒道,

“少他孃的胡說!”

趙固有些詫異的瞧着他沒說話,這廂低頭湊到硃砂耳邊道,

“嘿!這小子怪了!往日裡有這種事兒,那是上趕着往前湊生怕別人不曉得,怎得這回倒害起臊了!”、

硃砂坐在他身前抿嘴兒一笑,仔細打量了趙喜一眼,悄悄兒湊到趙固耳邊道,

“怕是真動了心思,才害臊呢!”

兩口子在那處說着悄悄話兒又時不時瞄趙喜一眼,將他瞄得心裡發毛,恨恨瞪了趙固一眼,一揮鞭趕到前頭去了。

旁邊那一匹馬上艾葉見了奇道,

“硃砂,你們這廂在說什麼?怎得把趙喜嚇跑了?”

硃砂只是笑卻不說話,艾葉皺着鼻子嘀咕,

“神神秘秘……”

趙正湊到她耳邊道,

“你問她,她必不會同你說的,不如問我?”

艾葉白了他一眼,

“我纔不要問你呢!昨兒晚上我問你夫人幾時回來,你便裝腔作勢的不肯說!”

“那我後來不是同你講了麼!”

艾葉怒道,

“你要講便痛痛快快的講,爲何還要我脫了衣裳纔講!”

她這廂惱怒嚷嚷倒讓旁邊人聽個正着,頓時幾聲悶笑傳來,趙正陰着臉幾個眼神掃過去,四周立時靜了,艾葉羞得臉上通紅,氣得捶他道,

“都怪你!”

趙正也不言語只是挺胸受了她那小拳頭,這廂一揮馬鞭,那馬兒長嘶一聲也跑到前頭去了。

林玉潤在馬車之中撩了簾子笑眯眯的瞧着他們,眼見着豫州城便近在眼前,心下里只覺又是安心又是歡喜,前頭那一陣擔驚受怕的日子總算是從心裡過去了。

又轉頭瞧見了跟在一旁的趙旭,正靳着馬繮緩緩兒跟着,時不時側過臉瞧他,心裡歡喜便拋了個含情秋波兒給他,再那麼嫣然一笑,頓如百花盛放一般,迷的趙旭身子晃了兩晃,險些栽下馬來,林玉潤噗嗤又一笑,將簾子放了下來,留趙旭在外頭心裡癢癢得厲害,

“待到了晚上定要叫圓姐兒照這樣兒給我笑上十遍才成!”

第一百八十六節 搬家

只可惜到了晚上,卻有他兒子跳出來橫插一槓。

保官只記得那日裡母親出門去了,便再也不見回來,忙問奶孃、丫頭,衆人都是支支吾吾編些話來搪塞他,保官便心下害怕起來,又有趙旭更是自離開之後便不曾回過豫州城。

保宮見大人神色不對早已心下忐忑,只覺父親、母親定是將他扔下了,天天到了夜裡便要哭上一陣子!

幸得後來趙老爺一家被接了回來,見到了自小帶着他的五姨娘倒是不哭鬧了,只是心裡掛着父母,任是誰哄也不願跟着去斷龍山下,不願離開豫州城裡的宅子,每日裡還乖乖去學館,心下里只固執的認定只要好好兒進學,在這處日日守着,父母定是要回來的!

林玉潤回來了的信兒,奶孃得知了忙一早去告訴他,保官只是不信死巴着那門框子就是不肯去那州府府衙,林玉潤知道了便對趙旭道,

“我這回遭劫,只怕保官是最怕的那個!這回我們便親自去接他吧!”

出了事兒,大人們都只顧着提心吊膽的尋人,在保官面前雖是瞞着,但神態之中難免要流露出來的,保官本就失了生母,又極戀林玉潤,他生性敏感又沒有人爲他開解,只怕那小小的心靈裡早已是怕極了!

趙旭點了點頭兩人同回那衚衕,此時倒正是下學的時候,一幫子讀書郎們嘻鬧着蜂擁而出,兩人立在那門口瞧着瘦了一圈兒的保官,揹着他那揹包低頭走在人衆後頭,猛然一擡頭,卻見自家父親立在門口,旁邊那個雖是戴了帷帽他也能認出來是母親!

當時還不敢信再仔細看了看,回過神來立時歡喜的瘋了一般,歡呼一聲將那礙事的包也扔了,如那離弦的箭一般衝了過來,

“母親!爹爹!”

到了近前便要往林玉潤身上撲,趙旭見狀忙一把薅了他那領子,

“小子給我長點兒眼!”

保官被他老子提了起來,也不生氣雖抱不到林玉潤,卻一把將趙旭的脖子抱住了,

“爹爹!”

“嘖嘖……”

趙旭一臉的嫌棄的將他甩到了脖子上頭,

“走,回家去!”

叫人去取了保官的包,肩上扛了兒子,手上牽了林玉潤順着那巷子走回去,保官坐在他老子的肩頭上,左顧右盼十分得意的衝自家的小同窗們揮了揮手

“我爹孃回來了!”

一家三口慢慢走回到那巷子深處的宅子中,丫頭、婆子都在院門口立着迎接,

“大爺!夫人!”

林玉潤衝着衆人點頭微笑,

“這些日子我在不家裡,倒是辛苦諸位了!”

丫頭、婆子們都連道不敢,這廂彌玉與珊瑚過來撲嗵跪了,

“夫人,都是奴婢失職!才害夫人遭劫,求夫人責罰!”

林玉潤搖頭道,

“這事我不怪你們!都起來吧!”

這廂帶着保官進了屋,那孩子一步不離的緊緊貼着林玉潤,任是誰來拉也不願走開,趙旭衝他一瞪眼兒,保官便立時眼淚汪汪的瞧着林玉潤。

林玉潤心疼他也跟着擔驚受怕,便抱了他親了又親,把保官喜的摸着林玉潤的肚子問,

“母親肚子有小弟弟了麼?”

趙旭立時黑了臉,又怕林玉潤瞧見了又要不痛快,當下只衝他兒子瞪眼道,

“你那些功課呢?取出來看看,若是寫得不好看我不抽你!”

保官拉了林玉潤的袖子也不走,只叫奶孃去取了來,厚厚的一摞紙拿在手上,林玉潤與趙旭瞧着點了點頭,林玉潤親了保官一口道,

“我們保官真是好孩子,爹孃不在也將功課做得這般好!”

保官得了誇獎笑眯了眼,點頭道,

“我早知爹爹和母親要回來的,我越寫的好,你們便越快回來了!”

這小小的孩子不知世情,只當是自家不聽話,爹孃才離開的,便一心認定做好了功課爹孃便能回來了,自是拿了十二萬分的精力去做!

林玉潤聽了好懸眼淚兒沒有掉下來,紅了眼圈抱着保官道,

“母親以後再不離開保官了!”

到了夜裡保官卻是打死也不放開她的衣袖,林玉潤便陪着到了他那屋子裡睡,待到他沉沉睡去鬆了小手兒,林玉潤纔打着哈欠回到屋裡,也不管一臉哀怨的自家夫君,匆匆擦了把臉便躲在趙旭懷裡睡了過去,留趙旭一人氣哼哼揉了她幾把,無奈嘆了兩口氣,才閉了眼相擁而眠!

待到第二日天剛蒙亮,保官已在外頭敲門了,

“母親、爹爹!”

林玉潤聽了聲兒在趙旭的懷裡拱了幾拱,推了推他,趙旭怒掀被褥,赤着上身幾步過去開了門,拿眼一瞪自家兒子,

“小子,你是皮癢了麼?”

保官衝他嘻嘻笑着,自他那胳肢窩下一溜煙兒鑽進了內室,立在牀邊叫林玉潤,

“母親!”

林玉潤睡眼朦朧坐起了身應道,

“嗯!保官這是要進學去了麼?”

保官點了點頭道,

“母親,我今日還去進學,你在家裡等我麼?”

林玉潤笑道,

“自是在家等保官的,今兒下了學跟母親去拜見祖父、祖母吧!”

“好!”

保官眼前一亮,忙點頭答應了,這時纔想起來先生所教,這廂有模有樣的一躬到地,

“給母親請安!”

林玉潤笑道,

“好孩兒,快去洗漱用飯吧!”

保官蹦蹦跳跳去了,到了外頭見到趙旭也道,

“給父親請安!”

趙旭一言不發提了他那後領子,扔到了院子裡,如今保官也被他扔慣了,在半空中咯咯笑着,手舞足蹈落到地上,一溜煙兒跑了。

趙旭關上門回來臭着臉衝林玉潤道,

“這小子在學堂學了些什麼?盡會那些窮酸臭儒的裝腔作勢!”

林玉潤笑道,

“晨昏定省,孩子有心也是好事!”

趙旭睡下來將頭埋入她香軟的酥胸之上,迷迷糊糊道,

“他這那裡是盡孝,分明……分明便是折騰老子……”

林玉潤笑着伸手拍拍他,便滑入他懷裡,兩人又依偎着補了一會子眠,待到外面天光大亮,才叫那珊瑚與彌玉提了銅壺進來,趙旭披了衣裳起來,瞧着那小丫頭彌玉卻是面上一冷,想起頭前走那樁事兒來。

這廂扶了林玉潤過來洗漱打扮一番之後,便道,

“我原想着將你母子放到這院當中求個隱蔽,卻沒想到一樣遇到事兒,城外那宅子便讓爹與母親住着,我們索性便搬到州府衙門去吧!”

林玉潤想着他每日裡處理了公務還要趕着回來也是辛苦,當下點頭道,

“即是這般雍善作主便是!”

趙旭又接着道,

“只是我瞧着你這屋子裡的兩個小丫頭不得力,再一陣子你便要生產了,不如讓她們回那邊院子去,你再將艾葉與硃砂帶着身邊,戚二妹也叫來,其餘你再選那老成能幹的!”

林玉潤心想自家這確也快生了,有些穩重的丫頭在身邊自然是好的,點了點頭,

“就依雍善所言!”

趙旭這廂一番安排完纔出門去了,林玉潤想着要搬家便吩咐丫頭、婆子們整理箱籠,彌玉與珊瑚進來手腳麻利的收拾着,

彌玉這廂轉頭瞧了瞧悶頭做事的珊瑚,轉頭問林玉潤,

“夫人,我們這是……要搬了麼?”

林玉潤點了點頭道,

“大爺讓搬去州衙那處!”

“那……那我們也跟去麼?”

林玉潤笑道,

“山下宅子那邊因是老太爺與老夫人住着,人手少了些便調你們去那邊罷!”

彌玉臉上一白,

“夫人,我想跟在您身邊伺候!”

林玉潤笑道,

“那邊宅子大人手少,你們過去也能幫襯些!”

彌玉咬了脣,

“夫人,夫人我……我想跟在您身邊!”

林玉潤有些驚訝,這丫頭平日裡不聲不響,主意倒是挺大的!又見她咬着脣白着臉,心裡一動,

“這丫頭莫非有什麼心事?”

一邊悶着頭的珊瑚這時卻接話道,

“夫人,我們是您的奴婢,自然主子讓去那處便去那處,奴婢願回山下宅子去!”

彌玉揹着林玉潤瞪了珊瑚一眼,珊瑚卻垂下眼皮不再說話,林玉潤瞧了點頭道,

“這樣便好!”

林玉潤指點着丫頭、婆子清點了屋子裡的東西,一應打包收撿好,大半日便這般過去了,待到保官下了學回來,瞧着一屋子的凌亂便一愣,林玉潤迎了出來,

“保官回來了!”

“母親!”

保官過來畢恭畢敬施了禮,才跳過來挨着林玉潤道,

“母親,爲什麼屋子裡的東西都收撿起來了!”

林玉潤笑道,

“我們要搬到州衙中與你父親住到一處!”

保官聽了歡呼一聲,探手摸着林玉潤的肚子,

“小弟弟也跟我們一處麼?”

“自然是要一處的!”

保官欣喜不已摸着林玉潤的肚子問道,

“小弟弟在裡頭做什麼?他一個人不悶麼?母親快讓他出來吧,我們一起去看爹爹打拳!”

一旁的丫頭婆子聽了他童言童語笑得不行,林玉潤也笑道,

“待小弟弟在裡頭呆夠了,他自然會出來的,等他出來你再帶他去玩兒吧!”

“好!”

保官點了點頭又高聲叫奶孃,

“去把我那寶箱裡的東西點一點,別弄掉了,以後小弟弟出來了還要同我一起玩兒的!”

第一百八十七節 非議

林玉潤與保官又去換了衣裳,出宅子乘馬車向那斷龍山下而去,如今那宅子已是給了趙老太爺那大家子住着,馬車到了那斷龍山下那邊便得了信兒,趙老太爺這廂卻是親自帶了趙老夫人和趙庭出來。

趙老太爺消瘦了不少,他原本雄心勃勃與那藺王做一番事業,卻不想兜頭一桶冷水澆到頭上,被人當成了棋子來用,還沒等卸磨便要殺驢,不由暗歎兒子目光比自家犀利,將那劉肅看得分明。

在那藺州時他也是爲了劉肅盡心盡力,家產都盡數花了,卻落得被劉肅拘了全家的下場,若不是趙旭派了人來解救,只怕一家老少都要不保了!

“父親!”

林玉潤下了馬車見他立在宅子門前忙過來行禮,趙老太爺瞧了瞧她臉色和肚子上頭,把一手虛擡道,

“免禮!免禮!”

林玉潤又過去與趙老夫人見禮,趙老夫人目光也落在她肚子上點頭道,

“免禮!”

趙庭又過來見禮,

“嫂嫂!”

他如今倒是長了個子,正是抽條兒的時候,人顯得又瘦又高,只是臉色太白看着不太健康,反觀保官小時與他十分相似,身弱臉白,現下卻是壯得似那小牛犢子一般,過來與祖父母並小叔見了禮。

趙老太爺瞧着他肖似趙旭的樣兒便喜歡,叫了他過來,牽了他的手衝林玉潤道,

“我們進去說話!”

“是!公爹!”

林玉潤行了禮跟在後頭進了宅子。

進去到那正堂坐下,幾位姨娘與未出嫁的幾位小姐也被叫了進來見禮。

幾位姨娘見了林玉潤懷身大孕都交換了一個奇異的眼色,幾位小姑子趙妙芝、趙妙香、趙妙珊、趙妙菁和九小姐趙妙芙跟着趙老爺也到了這豫州。

另三個出嫁的女兒還在夫家,二姐和三姐仍在滄州城中,四姐卻是跟着夫家去了瑜州。

幾位小姐過來與林玉潤見了禮,這些個深閨的小姐們從來沒有見過外頭如何亂法,自這滄州又到藺州再到豫州,一路行來見識了不少,一個個倒懂事成熟了不少,最小的趙妙芙見了林玉潤很是親熱,過來拉了手道,

“嫂嫂,你沒事便好,我們初來豫州聽說你被人虜去卻是嚇了一大跳!”

說罷上下打量林玉潤,擔憂關切之心表露無遺,林玉潤笑道,

“無事,不過虛驚一場,現下已是無事了!”

趙老太爺早從自家兒子那處知曉了林玉潤被虜的詳情,這時也不想再提,清咳一聲,又問保官這幾日學業如何,保官立在他身邊背了一篇兒,

“雲對雨,雪對風……人間清暑殿,天上廣寒宮。兩岸曉煙楊柳綠,一園春雨杏花紅。兩鬢風霜,途次早行之客;一蓑煙雨,溪邊晚釣之翁……”

衆人聽保官嫩聲嫩氣揹着倒也一個字也沒有錯,都發出會心一笑,紛紛贊保官學得好,贊得保官小小的臉兒漲得通紅,躲在林玉潤懷裡不出來,一時之間這堂內倒氣氛融洽,和樂融融,趙老太爺瞧着時辰不早了,便叫人道,

“去瞧瞧大爺可是回來了,讓下頭廚房預備擺飯了!”

正說話間,外頭喧譁聲起,趙旭興沖沖走了回來,這廂過來見了禮,趙老太爺瞧着兒子、孫子,心下高興便命人擺了席在堂前,自家帶着兩個兒子與孫子坐一桌,林玉潤與趙老夫人和幾位小姐在一處,姨娘們另開了一桌。

男子那一桌只聽得趙老太爺與趙旭吃酒咋呼之聲,時時還有保官說幾句,那趙庭倒只是在一旁笑卻少有話說。

這女子一桌趙妙芙幾姐妹也要與林玉潤交談兩句,趙老夫人卻是一言不發,那桌姨娘們卻是神色怪異,那八姨娘瞄了一眼林玉潤的肚子,悄聲問五姨娘,

“五姐姐,這少夫人那肚子到底幾個月大了?”

林玉潤這肚子雖說後頭長得大了,但在懷孕的婦人當中,也算是懷的小了!有些婦人四、五個月的肚子都能比上她六、七個月了!

五姨娘臉色一變,

“吃你的飯吧!憑地多嘴!”

八姨娘一撇嘴小聲嘀咕道,

“我這也是爲了你好,那肚子裡也不知是幾時懷上的,到底是不是趙家的種兒啊?”

這話雖小聲卻因兩桌隔得並不遠,還是讓林玉潤聽到了,林玉潤這廂神色平靜,將手裡的筷子放了下來,取帕子擦擦嘴,叫了聲,

“來人!”

外頭伺候的丫頭進來道,

“少夫人有何吩咐?”

“去將裴大夫請來!”

想了想又道,

“去外頭再請一位大夫來!”

衆人面面相覷不知她這是要鬧那一出?

趙老夫人沉着臉道,

“林氏,你這是要作甚?”

林玉潤撫着肚子對趙老夫人畢恭畢敬行了半禮道,

“老夫人,媳婦這也是覺着肚子不舒服請兩位大夫進來把把脈而已!”

說罷起身移到花廳處,這下子三桌子人都放了筷子,趙旭忙過來道,

“怎得肚子不舒服可是吃壞了東西?”

林玉潤笑道,

“無事,只是有點兒喘不過氣來,待大夫來瞧過便好了!”

裴大夫不多時便進來了,過來與老太爺見了禮,坐到桌旁摸了摸林玉潤的脈像笑道,

“少夫人,脈像平穩,身子康健,只是肝火有些旺罷了!不必太過擔心!”

林玉潤笑道,

“裴大夫,你是婦科聖手,且爲我再摸一摸脈,我這肚子裡的孩子多大了,幾時要生可能知道?”

裴大夫摸了摸脈道,

“夫人腹中胎兒應是已近七個月了,如今胎像穩固,再等上兩三個月便有麟兒喜降了!”

林玉潤點了點頭命人打賞了裴大夫,這廂外頭請的大夫又來了,上來把脈也是同樣的說辭,他還說大了些,道是已有七、八個月了,林玉潤又問道,

“大夫您可瞧清了,我這肚子瞧着比別人的小,真是七、八個月了?”

那大夫笑道,

“這婦人懷孩子大小也不是看肚子大小來定的,小人以前還遇上個懷雙胞的肚子倒比那懷一個的小,還有那肚大如籮的人人都道要生一對兒,卻只一個的!這類事兒不能光從外頭便能瞧出來的!”

林玉潤點了點頭又命人打賞了這位大夫,這番診斷完後,自家又若無其事的讓後廚再上了幾道熱菜,這廂坐回桌前拿了筷子吃飯,衆人不說話都被她弄得有幾分尷尬,這幾桌子的人若說心裡沒有懷疑的只怕沒有,此時個個都臉上青一陣兒白一陣兒的,八姨娘更是紅着臉低着頭再不敢說話了!

趙旭將這些看在眼裡,厲眼兒一眯,不言不語吃罷了飯,對趙老太爺道,

“如今我在那豫州城中諸事繁忙,也無心管家裡的事兒,前頭運出的來的家產,珠寶玉器、古玩字畫和地契、銀票之類,爹派人接手過去吧!我那處有賬自是可查的……”

趙老太爺心下一嘆,知曉兒子是同這家裡徹底生份了,恨恨瞪了幾位姨娘及自家正妻一眼,艱澀的點了點頭,趙旭又道,

“這處宅子爹也住着,我手下那些人也是用慣了,便盡數帶走,你自滄州老家帶來的人照用,若是人手不夠再買些就成了!這事兒我那大管事陶裕賢倒是能幫着操持……”

這廂當着衆人的面將一應事兒交待給趙老太爺,這一坐便是天黑盡了,言罷趙旭起身道,

“天色不早了,我們這廂便回去了!”

說罷對趙老太爺一揖到地,林玉潤也和保官過來行禮,一家三口在趙家人複雜難言的神情之中,登上了馬車!

林玉潤牽了保官上到車裡坐下,趙旭這廂卻撩了簾子進來,

“圓姐兒!”

趙旭過來摟了她,仔細瞧她臉色,林玉潤低下頭撫着肚子愣愣道,

“這是我這當孃的過錯!害得孩子要被人非議!”

趙旭忙摟緊了她道,

“圓姐兒你半分錯也沒有,是我沒有看護好你!”

保官在一旁呆呆看着不明所以,只覺母親十分傷心忙伸手去拉她,林玉潤捏了他小小的手兒,勉力衝他笑了笑。

趙旭被她那強裝無事的樣子弄得心裡抽痛,親了親她鬢角把她按到懷中,旁人若是敢亂說一句,他立馬便能抽刀子捅了,只是這家中人若是有非議,他也不好當真拔刀子殺人,心疼自家嬌妻受了委屈當下恨聲道,

“左右我們也分了家,這處你也少來,逢車過節禮數不缺便成了,如今這豫州城便是我的天下,她們那些言語自家關到房門中說便罷了,若是在那宅子裡讓我再聽到一句,立馬兒收拾東西給我滾蛋!”

林玉潤聽他這般發狠倒是嚇了一跳,忙握了他手道,

“這怎麼成,姨娘們只是嘴上說說,也不是那愛挑事兒的人,今兒她們也知道厲害了,想來公爹他老人家自會處置的!”

爲了這事兒將自家老父老母趕出去,讓別人怎麼看趙旭?林玉潤可不想他爲了自己落個不孝的罵名!

馬車進了豫州城便直奔那府衙而去,那府衙後頭院子極大,原是鄭霖住着,如今他早已搬了出去在外頭買了宅子,後頭院子雖空着卻一切都是原有的,不過搬些被褥用具便能入住。

林玉潤倒覺着省事兒了不少,不過半日功夫丫頭、婆子們便已收拾好了,趙旭瞧着卻很是不滿意,

“委屈夫人了,日後再弄個好些的府邸!”

林玉潤心知他日後怕是要征戰不斷,也不知何年何月能安穩下來,只怕以後這樣的事兒不少,聽了他的話也只是一笑而過了!

第一百八十八節 麟兒

待到第二日那宅子裡的僕從婦人們便過來了,林玉潤挺着肚子便是一通安排,阮媽媽與程媽媽見了忙來攔,林玉潤卻道,

“我這廂動一動身子倒還利朗些!”

過來問脈的裴大夫也道,

“少夫人身子骨康健多動些利於生產!”

林玉潤如奉綸音,利索指點着一衆丫頭、婆子四處搬動又打掃、擦洗,自家覺着有事兒做,這心裡的煩悶倒去了一些!

一轉頭瞧見那悶頭做事的珊瑚倒想起彌玉來,叫了珊瑚到眼前來問,

“彌玉去了那處?”

珊瑚搖頭道,

“回少夫人的話,奴婢不知她去了那處!”

她雖沉穩卻實在年紀小,說了假話神色便不自然,林玉潤一瞧便知她有隱瞞,心下細想,這府裡丫頭婆子們有膽子瞞着她的事兒,多半是經了趙旭授意,索性也不爲難她了,便等着趙旭晚上回來問。

趙旭無奈搖頭道,

“本想瞞着你將那丫頭弄出去,便謊稱是送到山下宅子去了,那成想有了昨兒晚上那一出事兒,下人們盡數都到這邊,倒瞞不住你了!”

林玉潤瞧他神色心下有些了悟,

“那丫頭可是不老實?”

趙旭點了點頭道,

“前頭我走前便查覺了,本想着讓暗衛的人揹着你辦了,那知第二日你便出了事,這下回來纔想起這檔子事兒來!”

林玉潤點了點頭也不去問他將彌玉送到何處,只是到了晚上躺到牀上依在趙旭懷裡問道,

“我如今懷着身孕,你……你便……真不想納妾麼?”

趙旭聞言親了她一口道,

“納妾!我沒娶你時後院裡的人少麼,沒遇上你時我納上一百個妾,不過是換屋子睡覺罷了,遇上了你便只想在你這屋子裡呆着,那處也不願去了,納妾來作甚?憑地浪費銀錢,有那銀子還不如多招些兵士!”

這番話說的林玉潤心裡歡喜,抱着他親了又親,勾得趙旭火起,狠狠掐了她豐腴的臀部一把怒道,

“你是想勾死我麼!”

林玉潤枕在他手臂上,媚眼兒如絲,一隻軟綿滑膩的小腳緩緩順着他的腿兒來回摩挲,

“便是要勾死你又如何?”

趙旭被她撩得紅了眼兒,翻身過來伏在她上頭,小心避開了肚子,獰笑一聲道,

“你這廂可是自投羅網,可別怪我手下無情了!”

……

林玉潤大膽撩了虎鬚便是自家第二日沒起來牀,只是她身懷有孕又是自家作主,便是睡到日上三竿也無人敢支聲兒。

她這處睡得好,吃得好,趙旭在前頭卻是召來衆將,

“魏王,如今湘州要塞軍情緊急,還請魏王早做定奪!”

那湘州四塞趙旭只留了一萬人馬,夷人卻是回軍四萬分成四路來奪要塞,這些日子以來若不是那四處要塞易守難攻只怕早已因兵力懸殊被攻破了!

趙旭點頭道,

“這段日子你們輪番上那要塞之上與夷人對陣,瞧那夷人用兵如何?將領如何?與他們征戰可有心得?”

衆人將不想趙旭有這一出,都是齊齊一愣想了想那胡有財道,

“魏王,我瞧着那夷人用兵倒是進退有度,悍不畏死!”

另有劉文、劉武兄弟互視一眼,也抱拳道,

“魏王,那夷人我們瞧着其中高手衆多飛檐走壁如履平地,倒也十分厲害!”

那戚承盛卻搖頭道,

“魏王,末將瞧着那夷人雖說人人彪悍,卻十分桀驁並不聽調度,又有那夷人大軍之中多是由各處洞寨結盟而成,私下裡分成許多派系,並不十分和諧!”

趙旭聽罷點了點頭,

“我軍傷亡如何?”

這廂潘湘道,

“魏王,我方一萬名將士鎮守四塞一月,傷多亡少,如今有一千五百二十六人陣亡!”

趙旭點了點頭道,

“那諸位可知那夷人如今傷亡幾何?”

“總也有三成左右!”

趙旭點頭笑道,

“夷人用兵四萬傷亡一萬多,你們只道軍情緊急,現下是他們急還是我們急?”

“自然是他們急了,他們攻不下四塞,待到藺王回軍藺州再進湘州只怕倒黴的便是他們了!”

趙旭點了點頭又道,

“你們只道那夷人兵勇將悍,卻也不知我們與他們相差也不遠,他們那是天生的驍勇,我們這支隊伍裡多少人是草寇出身,後天練成的彪悍,論起個人的身手自是十分高超,只是卻也有不聽號令的毛病,這廂守在那要塞之中,他們攻我們守,正是磨兵練將的好時機!這廂一封封軍情過來催也不知你們慌的什麼?”

衆人一默,趙旭負手肅容道,

“我趙某人練兵自是要那真刀真槍,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漢子,不打幾場硬仗怎能磨礪出來好兵?你們再去那要塞上與夷人打上一月仗再說!”

衆將轟然應命,自此亦始,趙旭手下兵將專以敢打敢拼著長,那處仗越難打手下將領便一個個叫囂的越發厲害!

兵貴精不貴多,趙旭將手下兵將磨練得如那開了刃的寶劍一般,到了後來他擁兵十萬卻能敵朝廷大軍五十萬之衆便是此等道理!

於是豫州城中加緊招兵,待得練好了便派到那湘州要塞之上輪番兒上陣,與夷人拼刀對砍,血性畢露,這一通打磨下來,整個魏軍將領都還有些意猶未盡,那夷人卻有些吃不消了!

他們這番盡出各洞各寨青壯年征戰藺州,發兵六萬,戰損一萬餘人,回師湘州兩月下來損了近二萬人,大軍損傷半數有餘,任是他們如何悍勇也已生了退意。

待到林玉潤懷胎八月時,趙旭卻要出軍了!

這日回來後院對林玉潤道,

“這湘州我瞧着火候也是差不多了,我這回要親自帶大軍取了湘州!”

林玉潤點了點頭笑道,

“那我這廂便在此祝雍善旗開得勝,馬到功成!”

趙旭抱了她道,

“我卻又要撇下你了!如今我想起來都是後怕,真正是不想再與你分離了!”

林玉潤自知這事兒難免,不由笑道,

“你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如今我們受了教訓自然是要小心行事的,你且安心去打仗,我這處眼看着臨盆不久,也只在這府裡走動走動,只要你在那前頭連戰連捷,我這處自是安如泰山!雍善便是爲了我也要好好兒打勝仗的!”

趙旭將頭埋在她胸前只是不說話,這一夜卻是守着林玉潤到了天明都沒有閤眼!

待到第二日到城外點將整軍即刻出發,林玉潤果然老老實實呆在宅子裡半步不出,只是讓人日日送了軍報過來看,一心等着趙旭回來!

趙旭這一去又是一個月,前頭戰事平穩,這一日正是要冬月初七,算着日子還有十來天,林玉潤一早兒醒來卻是覺着肚子裡一陣陣發緊,下頭隱隱有了墜感,便在那牀上叫艾葉,

“艾葉!快來!”

艾葉忙進來拉了幔子,林玉潤將那被子掀開,下頭卻已緩緩有水兒滲了出來,艾葉驚得臉色一變,

“要生了麼?”

林玉潤長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怕是要生了!”

艾葉這廂手腳發着抖,卻還是步伐不亂的走了出去,叫了外頭的硃砂,硃砂點了點頭道,

“裴大夫說了早遲十幾日都有的,這也是足了月無事的!”

說罷拍了拍艾葉發抖的手,才發覺自家手也抖着,兩人相視勉力一笑分頭動作,一個吩咐丫頭去叫早已預備好的產婆,又讓人去尋裴大夫,一個去了後廚吩咐燒熱水,準備吃食。

因是早已有了準備,一切倒是有條不紊的進行,硃砂吩咐完人便叫了石英和珊瑚進來,到了內室喚林玉潤,

“少夫人,可是要移到產室去?”

林玉潤點了點頭,自家撐着坐了起來,低頭看了看卻是已見血了,肚子裡陣痛漸漸加重了起來,她咬牙抓着石英,她輕輕一用力,林玉潤便坐了起來,把腳放下去穿好了鞋,

“走吧!”

石英力大攙了林玉潤一把便帶着她身子起來,一步步向外挪,林玉潤咬牙受着陣痛挪到了一旁闢的產室之中,在那早備好的牀上躺下。

請的四名產婆也淨手洗臉將身上收拾乾淨才進來,林玉潤深吸了一口氣道,

“去給我備水和清粥來,我吃一些!”

裴大夫說了,這婦人生產頭胎多是要久一些,她一早兒起來腹內空空便是餓也餓得沒力氣了,怎麼生產?總要吃些東西的!

那廚房有早已備好的清粥,林玉潤忍着痛就着清粥還吃了一小個奶油花捲兒,剛吃下去沒有半刻鐘,這肚子痛便陡然加重了起來!

“啊……”

她一個沒忍住叫出了聲,產婆過來一摸一臉的驚異,

“少夫人,這宮口已開三指了!”

“是麼!”

林玉潤咬着牙道,

“這孩子倒是個性子急的!”

林玉潤躺下來一次次的深呼吸,下頭越來越疼,實在受不住了便伸手揪着身下的墊子,艾葉與硃砂守在一旁忙一左一右握了她的手,

“少夫人!”

林玉潤疼得渾身冒汗,聽得產婆又道,

“竟是開了五指了!少夫人我接生了這麼多個,卻是頭一個見宮口開的這般順利的!”

林玉潤擡了汗水淋漓的臉,大口大口的喘着氣,聞言不由搖頭咬牙,

“疼……疼了……這般久……纔開了……開了五指!也不知……也不知別人生孩子是怎生過來的!”

也不知隔了多久,林玉潤只覺自家都要疼死了,產婆們已圍了過來,用手摸了摸道,

“已是開了十指……少夫人快些用力!”

說罷還伸手到那肚子上按壓,林玉潤疼得尖叫一聲腹部用力,只覺有什麼從肚子裡猛然滑了出去,自家卻卸了力,人已是向後仰倒下去!

下頭已是疼得麻木了,也不知這孩子是出來沒有?剛要擡頭看,卻聽室內一聲嘹亮的啼哭,

“哇……”

產婆將下頭收拾妥,一個抱了那紅通通、溼漉漉的一個小東西給她瞧,

“恭喜少夫人,是一個小少爺!”

說罷將他放到了林玉潤頭邊,林玉潤側過頭仔細打量這小傢伙,小臉皺成一團,正扯着嗓子哇哇大哭,那聲兒能響徹整個院子,瞧這樣兒怕是一個跟他爹一般脾氣不好的主兒!

林玉潤輕輕側身子去捱了挨他的小臉兒,那小臉兒軟軟的、溼溼的,又黑又濃的胎毛兒貼在額上,一雙眼緊緊閉着,小鼻孔一動一動的,小嘴兒張着露出粉紅的小舌頭……

林玉潤將臉兒輕輕依着他頓時淚如雨下!

她兩世裡的頭一個孩子便這般來到了她面前,

這般小!這般弱!卻又這般強大到令人心生感激與敬畏!

多謝天爺,令我重生一回,得遇雍善,喜獲麟兒!

第一百八十九節 夷人

真要算起來,林玉潤生這孩子自家覺着十分難熬,其實統共用了不到一個時辰,在這頭胎的產婦之中也算是快的了!

又有她年輕,身體底子也好,生了孩子只覺是疼了一場,那股子勁兒一過,人竟覺着恢復了不少!

城外的趙老太爺在發作時便派了人去報,他這廂得了信便自家騎了馬往這城裡趕,趙老夫人在後頭坐了馬車走,到時在前堂呆了沒多久這孩子便已出世了。

產婆笑盈盈抱着孩子出來討賞錢,趙老太爺一瞧,這孩子雖是瞧着個頭不大,卻是發黑眼亮,哭聲兒震天,當下哈哈大笑,

“與那混賬小子剛出生時一般兒模樣!”

趙老夫人上前抱了那孩子仔細看,果然挺像趙旭小時的樣兒,當下淡淡笑道,

“倒是個結實的孩子!”

趙老太爺心下十分高興,當時便賞了這府裡上上下每人二兩好銀,又親自提筆給趙旭寫了信,那信被一路快馬送到湘州魏王大軍當中時,趙旭這廂卻在那夷人山寨之中。

那夷人盡起六萬精兵被藺王與魏王趙旭打了的折損過半,這廂趙旭見時機成熟,趁着夷人精壯盡去,內部紛爭之時起兵攻打湘州。

想當年大周高祖用十萬精兵攻打湘州卻也只是打的夷人表面稱臣,但歷代下來,都要趁着朝廷勢弱時反水叛逆,弄出些事端來!

趙旭這回卻是存着將那夷人斬草除根之意,卻是一步步穩紮穩打,一個個山寨攻打過去,但凡攻下都是人畜不留。統統趕走。

也有那敢負隅頑抗的,卻被他拉到那山寨前的空場處斬首示衆,看着那一個個被掛在樹上的人頭,任是夷人性子再彪悍無畏也要掂量再三,要知道這樹上掛得不光是青年的漢子,便是那十幾歲能拿刀的娃兒也照殺不誤,若是再這般下去,用不了多久夷人都要有滅族之禍了!

這廂沒用上多久,趙旭殘暴的手段在湘州界內一傳十,十傳百弄得路人皆知,便是那小兒夜哭只要道聲,

“趙人王來了!”

便能嚇得小兒立時收了聲。

這湘州夷人一邊恨得趙旭咬牙切齒,一邊又被他驅趕着下山,整村整寨往那藺州境內而去。

“魏王,何不將人統統兒殺了,卻要趕到那藺州境內去?”

問話的是戚承盛,論身手在這魏軍之中除了趙旭便是他坐二把交椅,只是論起謀略膽量來,他也要自覺遜趙旭一籌,這廂卻是不知趙旭爲何大費周張也要趕那些夷人下山去?

趙旭笑道,

“我軍與夷人交手也有數月,你們都道這夷人驍勇,卻是爲何?”

“因他們生在這山林中穿山越嶺,日夜與猛獸毒蛇爲伍,與這窮山惡水之中求生存,世世代代下來自是天性造就了!”

趙旭點頭道,

“他們依託這大山密林與我們周旋,男女老少便是幾歲大的孩子也能提了柴刀砍人,這番出兵以來,卻是令得我們損失不少兵士,他們所仗不過是世代居與此地,熟悉地形,瞭解地貌罷了,如今我一村一寨將他們盡數攆走,一把火燒了居處,令他們有家歸不得,無房無產便是逃進了深山之中也要做個野人,又或是去往那藺州平地去向劉肅尋麻煩。到時我瞧他們還有什麼可依仗的!”

趙旭坐在馬上望着那山頂之上黑煙滾滾之處,冷然一笑道,

哼!劉肅,有你做初一便有我做十五,你不是想用我擋那夷人麼?

現下我將這些夷人趕到平原之地去,他們便是一股不小的勢力,夷人如那喪家之犬是見人就咬,你劉肅就是他們咬的頭一個!到時我看你兩頭不顧,還拿什麼去興兵平叛,做你那皇帝大夢!

趙旭卻還有後招未發,夷人如此悍勇若是能收到帳下便是一把好用的刀子,現下令得他們無家可歸去向平原之處,待到與劉肅拼得差不多了,自家再使個懷柔之計,招了他們到手下,到時這些人銳氣已失,桀驁盡喪,還不乖乖兒爲他所用?

趙旭這廂定下計謀,便氣定神閒的瞧着獵物一點點兒落入了早已預設好的陷阱之中,他一邊指揮着大軍在那湘州的大山之中清剿躲入深山之中的夷人,一邊卻將大量的銅礦、銀礦、鐵礦等收入囊中,自此坐擁大周礦產重地慢慢將大周朝命脈捏在了手中。

這樣一來,他於各路叛軍之中終是嶄露了頭角,如今大周九州叛軍說起趙旭也要道是一個人物,而此時那大周皇帝劉暨,龍案之上也擺上了有關豫州叛軍的奏摺!

“咳!咳!咳……”

一旁的福明忙奉上了九仙玉露水,劉暨一口喝乾了,又拿起來了奏摺看了看

卻只覺眼前發黑,字跡模糊看不清,將那摺子啪一聲扔到了書案之上,

“稚兒!稚兒!”

“陛下!”

蓴妃自那屏風後轉了出來,

“過來替朕瞧瞧這上頭寫了些什麼?”

蓴妃過來行禮道,

“陛下,這軍國大事後宮不可涉入,稚兒不敢看!”

劉暨不耐煩道,

“不過叫你看看上頭的字罷了,又不是讓你替朕批紅,不用擔心!”

說罷將那奏摺遞了過去,蓴妃無奈只得接了過來展開,將那上頭有關豫州叛軍的軍報,逐字唸了出來,劉暨聽罷大怒道,

“那趙旭是個何許人也,竟是連下了我大周兩州之界卻是無人上報,若不是藺州州府因夷人所擾派人詳察,竟不知湘州已在他掌控之下了!”

那新派去的豫州州府被鄭霖所殺之後,鄭霖盡取他官符印信,每隔一段日子便以薜仕甄之名上報各類奏情,因着兵荒馬亂,這些時日以來卻是無人察覺,便是聽說了那叛軍之中有一個叫趙旭的在豫州,兵部行文下去責問,也被上報爲山匪小賊,現下兵亂四起,一方毛賊雖殺總兵搶官糧比起郗崇道那一類的卻是差遠了,並未惹起各方關注,趙旭就這般悄悄兒便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壯大了勢力!

而那湘州本就是夷人所轄,大周早已無力治理,待到那些夷人被驅趕到藺州,這廂才驚覺湘州、豫州早已換了天!

劉暨聽了軍報心裡是又氣又急,豫州緊挨臨州乃中原要地,湘州更是礦產之州,若是讓趙旭將這兩州握在了手中,進他可直搗京師,退他可隱入大山深處,手中有人有物又有財,便是雄踞一方也是朝廷的心頭大患啊!

皇帝佬兒爲了趙旭頭痛着,那廂趙旭卻是在那大帳之中端坐,親衛在外頭稟報,

“魏王,豫州有信到!”

趙旭放了手裡的筆揚聲道,

“送進來!”

他每隔幾日便要寫信回去,圓姐兒那廂也是每封必回,他這頭寫的是今日進軍何處,斬敵多少,下了幾寨。

她那頭卻寫了今日吃些什麼,用些什麼,肚子孩子如何胎動,間或附上保官練寫的大字幾篇,又或是保官親自書寫的家信寥寥幾字,雖都是拉拉雜雜,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卻也能令他在戰場廝殺之餘,刀光血劍之中得到片刻的寧靜!

如今每隔幾日的家信已是趙旭除去戰場之外唯一的寄託。

親衛進來將家信呈上,趙旭打開信匣一看上頭卻自家老爹的筆跡,先不忙打開又翻看了下頭,卻是再沒有第二封了,

“圓姐兒爲何沒有寫信來?”

他那心立時提了起來,忙展開自家老子的信一看,卻是圓姐兒提前生了個兒子!

趙旭靜坐在那處,半晌不見反應,卻是木着臉呆住了一般,只將那目光緊緊定在那信上,一時之間倒覺着有些不識字了,將那幾行字是看了又看,待到終於回過神兒來,才騰一聲站了起來,揹着手在那大帳之中來回踱步。

忍不住的一邊搓手一邊嘿嘿笑着,恨不能圓姐兒就在眼前,這廂將她摟在懷裡好好兒親上幾口,

“圓姐兒給我生了個兒子!”

又轉回書桌前,將那信展開看了又看,上頭“母子均安”四個字是又瞧了瞧!

他也不是頭回當爹,但這卻是與圓姐兒頭一個孩子,雖說一直盼着有個乖巧的女兒但生了兒子,他心中卻暗暗鬆了一口氣,

“無論怎樣,圓姐兒這廂纔算是站住了!”

他自家知曉自家的事兒,如今他這勢子已是越發的大了,下頭多少人瞧着呢!他膝下只有保官一個兒子,未免單薄了些,又有圓姐兒比他年少八、九歲,又是繼室,若是沒有親生的孩兒,難免要被外人看輕幾分,如今有了兒子傍身,圓姐兒總算是有底氣了!

趙旭在這廂思前想後,心下的歡喜溢於言表,只恨不能背生雙翼立時飛回豫州城去,又想那婦人生產時辛苦,圓姐兒那般嬌嫩一個人,只怕是吃了大苦頭,自家若是能她身邊,即便不能分擔能陪着她也是好的!

這般想着又恨起這湘州的夷人來,仗着熟悉地利幾次三番的躲過了搜剿實在可惡!

白白費了爺爺我多少時日,倒讓我錯過了夫人生產之時,真真是可恨之極!

想到這處,轉到桌後坐好,叫了一聲,

“來人啦!”

“魏王有何吩咐?”

“傳令下去,召集衆將領到帳前聽令!”

趙旭傳下令去,衆將領聽命而來,

“魏王不知有何令下!”

趙旭坐在上頭將那眼兒一眯,猙獰一笑道,

“爺爺我這廂不想在這處費時候了,十日之內必要將那些夷人統統兒給我尋出來!”

“這……”

“魏王,那些夷人狡猾,躲入那山中密洞之中,又或竄入那老林之間,十分不易尋到!”

趙旭冷冷一笑道,

“爺爺我也無耐心與他們周旋了,發通告下去,限他們三日之內自家來降,若是不然,便放山燒山,三日之內不出來以後便永不用出來了!”

這廂令下,衆將聽命果然放火燒山,趙旭這一番手段,竟是將這湘州夷人殺的七七八八,一時閉了氣!

待到大魏立國之後百年之間也沒有回覆過來,自此之後湘州一界礦產盡數收回朝廷,再無人敢佔着地利與金鸞殿上坐着的那一位叫板!

只是趙旭殘暴弒殺之名卻是傳遍了九州,待他百年之後史官書寫時也不能避了這一段!

只是用他這名聲換了大魏百年安寧,孰是孰非,何輕何重便留待後人來評了,當下裡趙旭卻只想收拾了夷人,迴轉豫州好好兒抱着他家小嬌妻親上兩口才是正經!

第一百九十節 豆鼓

趙旭在那廂攆得夷人雞飛狗跳,林玉潤這廂卻是安心做她的月子!

那新降生的趙家二少爺十分好養,整日裡吃了睡,睡了吃,都是一覺睡到天亮,夜裡是半點兒不勞煩大人。

只是有一點兒,那是半分兒不經餓的,但凡撒了一泡尿,拉了一泡兒臭臭之後,頓覺小肚子裡少了東西,當下就要扯着嗓子嚎起來,那小腿兒、小胳膊又蹬又揮,氣得一張小臉兒通紅,必是要立時將他的口糧塞進嘴裡,他才能收了哭聲,使出全身的勁兒狠狠的吮吸一通,將那小肚子脹得鼓鼓的,才滿意的哼哼兩聲頭一歪又睡了過去!

有時送的慢了,他便是吃着都要皺着眉頭,吸上兩口間或還要嚎上兩聲以表對大人們上餐太慢的抗議!

阮媽媽抱着他笑得不行,對林玉潤道,

“豫哥兒這小模樣與大爺小時一模一樣,從小便是蠻橫霸道的性兒,要吃便立時要吃,慢了半分兒他都要氣得不行!”

趙老太爺也是循着保官的舊例沒有爲二少爺取大名兒,又因着這孩子在豫州出生,林玉潤便給他取了乳名叫豫哥兒,衆人也是照着保官那般都叫豫哥兒卻沒有稱二少爺。

林玉潤想起趙旭如今偉岸高大的樣兒,又瞧了瞧豫哥兒那扯着嗓子乾嚎的樣兒,腦子裡立時現出趙旭這般乾嚎的樣兒,立時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月子裡雖說湯湯水水不斷,只是林玉潤卻是奶水稀少,好在早預備好了奶孃,林玉潤都是先讓豫哥兒吃了自己的奶水,不夠時才吃奶孃的,但到了豫哥兒滿月後飯量與日俱增,林玉潤那點子奶也只夠豫哥兒漱口而已,到了兩個月時便索性都交給了奶孃喂,自家便不再餵奶了!

她這廂生了孩子整日裡關在家中,但付三娘子與陶娘子卻是日日都要來瞧瞧她,說是瞧她卻是一進來抱了孩子便不撒手,稀罕的跟什麼似的,兩人一邊逗着孩子一邊陪着林玉潤說話,倒讓她不覺着煩悶!

這日她們倆人沒來,到是又來了另一位,卻是那溫馨姑娘,這位溫姑娘跟着林玉潤到了豫州城中,被安置在州衙一處院落裡,一晃眼兒竟是三個月過去了。

林玉潤見了她來笑道,

“我這廂事兒也忙卻沒有顧到溫姑娘那處,有照顧不周到的地方溫姑娘儘管開口便是!”

溫馨過來行禮道,

“夫人說那裡話來,夫人得了麟兒,我也廂早應來恭喜了,拖到了今日纔來,還請夫人莫要見怪!”

溫馨倒是想來,只是她念着自己一來只是趙家萍水相逢的一個路人,不是家門親戚不好隨意便上門去。二來自家身無長物,連衣衫都是人家給的,拿什麼去與人賀喜。

這般拖來拖去卻是到了豫哥兒三個月了纔過來,這一回她卻是帶了一小罈子豆鼓來,

“夫人,這是我自家親手做的,不是什麼精貴玩意兒,只是吃個味兒罷了!”

林玉潤打開一看,裡頭.色黑油潤,酯香濃郁,一個個豆鼓鬆散飽滿,瞧着便讓人食慾大開,不由笑道,

“沒到想,溫姑娘竟有這般手藝!”

溫馨靦腆一笑道,

“我這也是現學現賣,倒叫夫人見笑了!”

林玉潤驚道,

“這般好手藝竟是現學的!溫姑娘真是好聰慧!”

溫馨笑道,

“我住那院子後頭有一個角門,轉出去便是巷尾,那處便有一位專做豆鼓、鹹菜的王大娘,我有時胃口不好便去她那處買一些,日子久了便與她熟了,跟着學做了一點,自家嘗着還不錯便送來與夫人嚐嚐!”

林玉潤聞着確實不錯便叫人取了筷子來嚐了嚐,喜道,

“我這陣子正覺胃口不好,許是月子裡油膩的吃多了,有了你這一碟子,便是白飯也能下三碗的!”

溫馨見她是真心讚賞並沒有敷衍,當下眼睛一亮,猶豫了半晌道,

“夫人……我……我這處正是要與您講一講這事兒!”

林玉潤見她模樣便知有話要說,當下問道,

“溫姑娘,有話請直說!”

溫馨道,

“您瞧着我這豆鼓可是入口?若是拿去鋪子裡賣可有人買?”

林玉潤笑道,

“豆豉我也是吃過的,你這味兒我嘗着確是比許多都強,若是拿到鋪子去賣定是有人買的!”

說罷見溫馨有些不信,便將叫了外頭的人道,

“誰在外頭呢?”

程媽媽進來道,

“夫人!”

林玉潤見了是她笑道,

“正好,程媽媽久在臨州城居住,那是京城所在天子腳下,這類東西那處賣得最多,且讓她嘗一嘗!”

程媽媽聞言過來一看笑道,

“溫姑娘這豆鼓好!色香都不錯,且讓我嚐嚐!”

說罷也取了筷子來嘗,連吃了幾口衝外頭笑道,

“丫頭們給我弄個碗來,我也倒些回去給小丫丫吃!”

林玉潤衝溫馨笑道,

“瞧!程媽媽這是嚐到味兒,要回去給她孫女兒呢!”

溫馨見她們的樣兒確是不似哄騙自己當下喜道,

“即是夫人說好,那定是好的,我……夫人,你說我將那巷尾的鋪子盤下來,賣這豆鼓鹹菜如何?”

這溫姑娘在這府裡住着,雖下人們得了吩咐對她十分禮遇但這廂寄人籬下,吃穿都要伸手那裡是長久之計?

她與那巷口鋪子的王大娘混熟了,學了她的手藝,又聽她講年紀大了做不動了,要回鄉養老,便動了心思想盤下這鋪子,自家也好尋個營生餬口。

只是這想法雖好,卻是苦於沒有本錢,無奈只得提了豆鼓厚着臉皮來尋林玉潤了,這廂結結巴巴道,

“我……我也無有本錢便想……想向夫人借……借五十兩銀子,盤下那鋪子,自家尋個營生以後便在這豫州城裡過活了!”

林玉潤聽罷心想這位溫姑娘倒真是個剛強自立的好姑娘,點了點頭問道,

“溫姑娘如今是真不想再回去了麼?”

溫馨搖了搖頭道,

“自我縱身入水那一刻起,我便當自家已是死過一次了,以後便是貧窮潦倒也不再回去了!”

那個家已無甚可讓她眷戀了,便當是那家人的大小姐已死了,再不回去了!

林玉潤點了點頭揚聲叫了艾葉來,

“去取五十兩銀票來!”

艾葉取了銀票來,林玉潤又讓她提了幾吊錢過來,

“即是開店生意便少不了找補,這些銅板也用得上!”

溫馨也沒有推辭接過來,鄭重福身行了一禮道,

“夫人與我之恩,時刻銘記於心,他日必有報答!”

林玉潤聞言笑道,

“你也不用說日後報答了,不如每隔幾日便送些豆鼓、鹹菜來便成了!”

這位溫馨姑娘果然去將那巷口的鋪子盤了下來,林玉潤派了硃砂過去瞧過,小小的一間門面,大約十步見方,上頭有一個閣樓,被溫馨收拾佈置成了一間小小的閨閣。

這樣上頭住人下頭做生意,又緊臨着州府衙門,倒是十分安全!

待到鋪子開張那天,林玉潤又派了艾葉過去送了賀禮,又讓那周氏兄弟過去瞧了瞧,周氏兄弟過去便不客氣,一個個罈子打開來都嚐了嚐,兩兄弟都道味兒好,這廂立時便爲府裡上下定了一個月的,也算是助溫姑娘做了個開張生意!

溫馨姑娘這般自立自強深得林玉潤讚賞,便吩咐趙武派幾個人,時不時去打個轉兒,暗中照拂着,溫小姐自食其力不提再說趙旭這頭。

他將那夷人收拾得七七八八留下戚承盛與胡有財善後,便集聚大軍迴歸豫州,如今他手下已有十萬大軍,分了五萬留守湘州,另有五萬卻是帶回了豫州。

這廂大軍開拔在後頭走,主帥卻是悄悄兒只帶着身邊四個小廝,騎着馬跑了!

一路快馬加鞭卻是不過十日便回到了豫州城,這廂打馬進城衝回了府衙後院,此時正是華燈初上,後院之中一片燈火通明,林玉潤吃罷了飯,坐在一邊瞧着保官寫字,一邊又逗着豫哥兒,這孩子白日裡睡多了,到了這時辰卻不想睡了,正咿咿啊啊張着小嘴兒與林玉潤說着話。

豫哥兒一邊嘴裡嘟囔着,一邊還回頭朝着保官啊兩聲,惹得保官練字也靜不下心來,趁着林玉潤不注意便伸手指去逗他,

“啊……”

豫哥兒一把抓了哥哥的手指頭,只覺十分得意,衝着保官咧嘴兒一笑,

“啊……”

一汪口水立時流了下來,大眼睛晶亮晶亮的,保官瞧着他喜歡極了,偷偷笑着拉他的手,林玉潤瞧着無奈道,

“阮媽媽將豫哥兒抱出去吧!”

保官立時垮了臉,

“母親,便讓弟弟在這處吧!”

林玉潤搖頭道,

“他在這裡,你一個時辰連半篇兒字也寫不好!”

保官忙放了豫哥兒的小手,

“我能寫好,你莫抱弟弟走!”

說罷正襟危坐,挺直了腰板兒要寫字,那廂豫哥兒正握得高興,被人猛然抽空了手裡,躺在那處擡起手看了看,當下小嘴兒一撇便要扯了嗓子哭,嚇得林玉潤忙一把抱了他起來,

“壞小子,你可別哭,吵得哥哥更寫不好字了!”

第一百九十一節 豫哥

當下抱了他立起來貼到胸前,

“豫哥兒乖,我們到外頭瞧燈去,等哥哥寫好了字再來尋他玩!”

說罷抱着豫哥兒到了外頭回廊上,指了燈給他看,

“豫哥兒瞧呀!這處的燈兒真多……”

“啊……喔……啊……喔喔……”

豫哥兒隨着林玉潤手指的方向煞有其事的應聲着,母子倆正說得高興,突然外頭一陣風過來,林玉潤回過頭,臉兒就被壓到了堅實的胸膛之中,

“圓姐兒,我回來了!”

林玉潤聽到熟悉的聲音真是又驚又喜,擡起過臉來眼前不是趙旭又是那一個?

“雍善,你回來了!”

正要伸臂回抱他,纔想起懷裡還有一個呢,忙把孩子轉過來給他瞧,

“這是豫哥兒!”

“豫哥兒,這是你爹爹!”

於是大的那個緊鎖眉頭仔細端詳,小的那個啊啊個不停,只去看頭上的燈籠,眼神兒也不賞給他爹一個!

趙旭看了半晌終是伸出手來接過,只是他何曾抱過這般大的嬰兒,一左一右支在豫哥兒咯吱窩下頭,木頭人般將他舉起來,

“這小子怎得生的這般醜!”

這話一出氣的林玉潤舉拳便捶,

“那有這般說自家孩子的,你還好臉說!你去問問公爹,這府上的老人那一個不說他像你,你說孩子醜,怪得那一個?”

趙旭受了自家小嬌妻的拳頭,衝着二兒子皺眉嘆氣搖頭道,

“小子,你也是個傻的,在送子娘娘那處也不知好好拜拜,像你娘不好麼,怎麼偏來像你老子我,以後尋不到媳婦可不要怪我!”

林玉潤氣得不行,過去在他手裡撲過孩子來,瞪眼怒道,

“一身的臭汗味兒,還不快洗去!”

趙旭嘻嘻笑着,將豫哥兒交給她,回頭叫人,

“來人啊!給爺備水,爺要洗浴!”

這廂去那淨房之中梳洗收拾得清清爽爽出來,又命人去擺飯,見林玉潤抱了豫哥兒坐在保官身邊逗弄,忙過去陪笑道,

“夫人辛苦了!”

林玉潤白了他一眼道,

“我生個醜兒子有什麼辛苦的!”

趙旭忙笑道,

“即是夫人生的,再醜我也認了!”

林玉潤被他氣得沒脾氣了,轉過身去不理他,趙旭忙跟着湊了過去說話,這廂豫哥兒卻嗯嗯唧唧起來,林玉潤心知他這樣兒不是要尿便是要拉了,忙解了他裹在身上的棉褓來看。

她將豫哥兒平放在榻上解開棉褓,露出裡頭穿着開襠褲兒的兩條小腿兒,卻見他那小鳥兒一翹竟是撒起尿來,林玉潤也是練出來了,忙扭腰閃身躲過了,後頭趙旭正湊過來要說話,這一下子卻是吡了他一臉,

“呃……”

趙旭這廂被吡了一臉童子尿,愣愣瞧着林玉潤一跳三步遠,遠遠站着咬脣忍笑,他氣得一指那喔喔得正起勁的小混蛋罵道,

“你個小混蛋好膽!竟敢噓你老子尿!”

誰知躺着那小傢伙似是迴應一般,嗯嗯再聲,下頭那小鳥兒又用力翹了幾翹,硬是又擠出一股來,吡到了他衣衫下襬上,趙旭低頭呆愣愣瞧着下頭打溼的一片……

“你……你……臭小子!”

無奈低吼了一聲,擡手一抹臉,

“來人啦!備水!爺要洗浴!”

待到他轉身進了淨房,林玉潤與保官終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林玉潤笑得花枝亂顫過來給豫哥兒換了褓巾,親了他一口道,

“豫哥兒真乖!”

保官也湊過來親了弟弟一口,

“弟弟好厲害!”

待到趙旭再洗浴一番出來時,豫哥兒早已如那翻肚兒的青蛙一般睡得嘴角起泡,保官也被林玉潤打發去睡覺了!

他出來只見自家小嬌妻身上穿了桃紅的小襖兒,下頭着粉色的馬面裙,盈盈亭亭,素手纖腰立在那處,見他出來便過來牽他的手,

“雍善!來!”

坐到桌前,這廂親自端上一碗麪來,

“剛去後廚現做的,你快趁熱吃了吧!”

趙旭埋頭唏哩呼嚕吃完,扔了碗筷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還是圓姐兒的手藝好!”

林玉潤笑道,

“我這手藝不過家常也就你捧我的場罷了!”

趙旭笑着拉了她的手道,

“夫人肯做,便是給我臉子了,若是旁人便是瞧也沒有他們瞧得份兒!”

說着話,這廂四下尋摸了一番,

“那臭小子弄走了?”

一句話又將林玉潤勾了起來,立時便笑了起來,她如今產後四個月,身子早已恢復,更比以前多了豐腴,這廂一笑花枝兒顫得趙旭直了眼,騰得起身便拉着她回了內室。

還沒等着林玉潤回過神來卻是眼前一花,自家夫君已幾把除了衣裳立在那處,燈光下強健的胸膛露在外頭,幾道兒深淺不一的刀痕便顯了出來,林玉潤瞧着心裡一顫過去用手指輕輕撫摸着,

“可是疼?”

“不疼?”

趙旭低頭瞧着她細白的手指頭在自家黝黑的肌膚上滑動,他胸膛劇烈起伏着瞧着那軟綿的小手兒似在使法術一般,行到那一處,那一處便火熱火燎起來,眼睜睜的瞧着它向下頭滑去……

“唔……”

他低呤了一聲,林玉潤紅脣兒緩緩印在胸前傷痕上,整個人捱了上來,柔軟豐滿的胸緊緊的貼着他的,

“雍善!”

“嗯……”

“我想你了……”

“圓姐兒,心肝兒,我也想死你了!”

伸手摟了她腰身輕輕一提,便讓她雙腿盤在自家腰上,雙手託了臀將她抵在那牆上,林玉潤雙手環上他的頸脖,仰頭送上香吻,下頭卻被猝然一擊,

“啊……”

林玉潤指甲掐進了他肩頭,

“你……你……慢些!”

“心肝兒,先忍忍……”

他緊咬了牙,下頜發緊,雙臂青筋爆凸,緊緊掐住她臀肉,狠狠忍住那股噴薄而出的衝動,

“這……般久……久了沒碰你,先忍一忍!”

“嗯……”

林玉潤輕輕應了一聲,仰頭依在牆上放開身子,全然的接納他進入,只是那力道終究太過強悍了,她仍是忍不住一口咬到了他肩膀上,卻惹得他低吼着挺直了身子……

小別勝新婚,兩口子恩恩愛愛,纏纏糾糾一夜,待到第二日,日上三竿,兩人還在擁被高臥,腿股交纏,外頭卻傳來一聲高亢嘹亮的哭嚎聲。

豫哥兒平日裡這時辰,早就應依在母親香軟的懷抱裡享受可口的美食了,只是今日裡吃進口裡的雖仍是美味,卻總是少了母親的懷抱便是小肚子餵飽了,心下里還是覺着委屈,仍是奶孃再怎麼哄他,也氣得漲紅了小臉扯着嗓子嚎了起來!

奶孃看了看時辰,實在哄不住了才抱到這邊院子裡去尋阮媽媽,

“阮媽媽,您瞧時辰不早了,這……”

阮媽媽瞧着豫哥兒哭得實在太厲害,心疼得不行!忙抱過來哄,卻是怎麼也不管用!無奈只得過去屋門前道,

“夫人!夫人!您起了麼?”

林玉潤聽到孩子哭聲早已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忙推開趙旭,慌慌忙忙披了衣裳出去,去將門打開來,豫哥兒早已哭啞嗓子了,林玉潤忙一把抱過來貼進懷裡,

“豫哥兒!豫哥兒!好孩子,別哭了!別哭了!”

抱着他輕拍着哄,趙旭這廂也起身過來低頭去看他那漲紅的小臉兒,

“嘿!這小子脾氣可真大!”

他這一出聲,豫哥兒卻立時止了哭聲,睜着一雙水洗過的澄清大眼盯着他瞧,趙旭也低頭瞧着他,豫哥兒像是認出他來一般,突然咧嘴一笑,林玉潤瞧着這光景當下轉身將豫哥兒放到了趙旭懷裡,

“即是你能哄他,便抱着吧!”

說着轉到後頭洗漱,留外頭趙旭與自家二兒子大眼瞪小眼,待到她出來時,卻見那小子依在趙旭懷裡正咿咿呀呀說着話,趙旭也低着頭喔喔的迴應他,父子兩人說的正十分熱鬧。

林玉潤見了莞爾一笑,過來將豫哥兒抱了,

“你也去洗漱吧!”

趙旭去了淨房,豫哥兒還轉了頭去尋他,林玉潤笑着親了他一口道,

“喜歡爹爹麼?”

豫哥兒咧嘴一笑,突然又朝着門外咯咯笑了起來,卻是保官到了,

“弟弟!”

保官過來拉了他的手,一臉的擔憂,

“母親,我剛在外頭聽到弟弟哭了!”

林玉潤笑道,

“無事,他只是發脾氣罷了!”

這混世的小魔王真正兒是個壞脾氣,但凡有些點不如意便要哭到人頭疼!

趙旭出來,保官忙過去行禮,

“爹爹大安!”

趙旭見了直皺眉頭,

“這小子跟那些個窮酸學了什麼裝腔作勢的調兒?明兒便隨我到兵營去,得好好磨利一番才成,別讀書讀得肩不能挑手不能擡,滿口之乎者也,腦袋都要讀傻了!”

保官聞言頓時眼裡一亮,他一早兒便想跟着爹爹騎馬打仗了,成日裡被拘在那四四方方的堂子裡,也是厭煩了!

說起來保官身上也流着趙家人的血,是趙旭的種兒,面上再是文靜,骨子也是不受拘的,比起坐在學堂之上規規矩矩的讀書,他更愛的是跟着身手高強的父親無拘無束的快意恩仇,聞聽要到兵營去立時樂開了花兒,悄悄兒衝着林玉潤笑。

林玉潤笑着點頭,

“即是你爹爹讓你去,保官便去吧!早一些歷練也是好的!”

依着趙旭這勢子,以後趙家的兒郎只怕都是要跟着上馬打仗下馬學文的,早些去軍營於保官也是十分有益處的!

第一百九十二節 搶飯

趙旭這回大勝而歸,佔了兩州之地,一頭又徵兵,一頭要固守地盤,一頭又要顧及民生,一頭又要打理湘州礦業……,多少事兒都要他來做主,一時忙的焦頭爛額,雖妻兒天天都在後院守着,他這廂竟是忙到連回去瞧他們的功夫都欠奉,到了夜裡能在母子三人睡下前回去,已是要謝天謝地了!

趙旭當下發出招賢令,廣招各路英豪名士,爲他分憂解勞。

他在外頭忙的不可開交,林玉潤也是心疼他的身子,見天兒熬了湯水親自送過去,有時抱了豫哥兒過去,趙旭便抱了他到廳堂裡議事,趙旭手下那一幫子人大多都是打着光棍兒,即便是成了親,孩子也不在身邊,見了豫哥兒個個都來抱一抱。

豫哥兒只要小肚子被餵飽了,其餘時候倒是好說話的很,也是個膽大的孩子,任是誰抱着只瞪着一雙大眼兒,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對方瞧,要是多抱幾次熟了便衝着人笑,不發脾氣時那可愛的樣兒倒是隨了林玉潤。

反倒是保官如今跟在趙旭身邊進進出出,但凡有人抱了豫哥兒他便不錯眼的瞪着人,惹得衆將逗他道,

“豫哥兒這虎頭虎腦的實在可愛,不如我稟了魏王帶回家養可好!”

保官聽罷立時握了拳頭跳起來,將豫哥兒搶回來緊緊抱在懷中,

“弟弟是我們家的!”

衆將見了哈哈大笑,一個個粗魯漢子都拍拍保官的肩頭,他們那裡知道輕重的,那力道帶着保官小身子一歪卻還是費了吃奶的勁兒抱着豫哥兒,生怕把弟弟摔了!

趙旭見了哈哈笑着,過去將豫哥兒接了過來,豫哥兒這陣子與趙旭也早已混熟,見了他便咧嘴一笑,口水一汪一汪的流下來,露出粉紅牙齦上那兩點兒小白牙。

趙旭抱着他回到書房裡,伸了一個手指頭逗他,被豫哥兒“氣勢洶洶”一把抓了往嘴裡送,用兩顆小米粒“惡狠狠”咬,將他老子手指頭弄得溼漉漉的,順便還留下兩個小牙印子,

“噝……”

趙旭笑道,

“臭小子,勁兒還挺大的!”

林玉潤端了湯進來,瞧見了忙放下手裡的托盤,過去將豫哥兒抱過來,

“豫哥兒讓爹爹歇息會兒,我們回去好不好?”

豫哥兒見了母親笑得更歡了,喔喔叫着將頭依在她懷裡,左右磨蹭着,林玉潤笑道,

“這小子怕是餓了!我們抱他回後院去吧!”

趙旭點了點頭,林玉潤轉身要走,外頭進來一個人,這大冷的天兒,他卻光着半邊膀子,用厚厚綁帶纏得嚴嚴實實,卻是在湘州受了傷的曲天邡,他現下里只留左手還能動,見了那桌上那碗清澄鮮香的清燉雞蔘湯,幾步過來用左手端了,

“嫂嫂真是好賢惠,這碗湯倒是做的香……”

說罷端起來便要喝,

“呼……”

趙旭在一旁見了一拳揮來,保官見眼前人影晃動,他老子那拳打的虎虎生風,立時咯咯笑着,手舞足蹈起來,

“那是你能喝的麼?給爺爺放下!”

那曲天邡早有提防端着碗兒,一個轉身一仰頭一口喝盡,嚷嚷道,

“你這什麼兄長,日日裡見到兄弟孤家寡人也不放在心上,如今我這膀子都快廢了,喝你碗湯還要拳腳相加……”

說罷將碗往趙旭那邊一扔,衝過去對林玉潤作揖道,

“嫂嫂可憐可憐我吧!兄弟我如今連口熱飯也吃不上,受了傷也無人照看,嫂嫂熬湯時也賞給兄弟一碗吧!”

他在那處擠眉弄眼兒,逗得林玉潤懷裡的豫哥兒瞧着咯咯笑個不停,小手兒揮舞着,

林玉潤笑道,

“即是如此我便多做一些就是!”-

趙旭氣道,

“你自家不爭氣怪得誰來!倒來我這處尋不自在……”

說罷衝林玉潤一揮手道,

“快些走!這小子屬狗皮膏藥的一貼上便撕不掉了!”

林玉潤笑着抱了喔喔亂叫的豫哥兒離開了。

曲天邡卻扶着膀子坐到了一旁氣哼哼道,

“趙雍善如今你做了魏王倒越發裝腔拿勢了,不過喝了你些湯水,便要與兄弟動手了!”

趙旭一瞪眼,一臉嫌棄的一掌拍到他左肩上,

“沒出息的東西,只敢到我這處來撒野,有那本事自家將人搞到手纔是正經!”

曲天邡一臉沮喪,

“我這不是剛從那處被趕出來麼?”

說起來曲爺也是心酸!在那湘州追着夷人進了老林之中,那老林又深又密,一頭扎進去,分不清東南西北,連敵我也要弄混,有時夷人竄到近前了才發覺入了人的包圍圈子裡,他這右邊膀子便是一個不留神被砍了的。

拖着傷回來豫州城,他便哀哀叫喚着往那三娘子的院子裡去,倒是被細心照料了十幾日,眼見着傷快大好了,便被趕出來了!

三娘子憑地心狠!

這……這般下去,他何時才能登堂入室,抱得美人歸啊!

這廂曲天邡心裡難受便來尋趙旭的麻煩,日日守着點兒等着林玉潤的湯水。

這一日林玉潤照舊備好午飯,豫哥兒如今也知道每到午時便能見到爹爹與哥哥,到了時辰便在奶孃懷裡,喔喔叫着向林玉潤伸手,待轉到母親懷裡便又將小身子扭着向前院的方向,

“啊……啊……”

林玉潤抱着他笑道,

“我們豫哥兒想爹爹和哥哥了麼?”

“啊……啊……”

豫哥兒一伸手攥了林玉潤一縷頭髮,便向嘴裡扯,程媽媽在一旁忙摳了他手心把林玉潤的頭髮解了出來,

“小祖宗,可仔細把你娘扯疼了!”

林玉潤笑着抱了豫哥兒,後頭讓石英提了一個大木桶子到了前院,書房裡曲天邡正在趙旭怒目之下悠悠閒閒的喝着茶,

趙旭一拍桌子,

“曲老五,你滾不滾?”

曲天邡將臉兒一轉瞧見一角桃紅的裙角在迴廊中閃過,當下將身了一攤歪倒在椅上嚷嚷道,

“趙老大,你做了魏王了,你便瞧不上自家兄弟了,連口飯也不讓人吃了!”

趙旭見了他那賴皮樣兒便來氣,

“我夫人親手做的飯菜,你他孃的吃得還少?爺爺回來沒幾日你便來蹭到現在,你還待要怎樣!”

說罷一拳向曲天邡臉上揍去,曲天邡將那受傷的胳膊往上一擋,

“哎喲喲……痛死我了!”

“雍善!”

林玉潤進來正瞧着他抱着手臂叫疼,不由嗔怪的瞪了趙旭一眼道,

“曲兄弟受了傷,你也讓着他些!”

趙旭氣得將他往椅上一扔,轉身卻瞧見了石英手裡的大木桶,石英正將飯菜一樣樣擺到桌上,見這桌子被大大小小的碗碟放得滿滿當當,瞧那菜色應全是林玉潤親手做的,不由怒道,

“今兒怎得這般多?”

林玉潤卻是不怕他那狗臉,笑道,

“我昨兒特別吩咐周氏兄弟趕了車到城外採買的,都是莊稼地裡新採的,我瞧着新鮮便多做了些,快洗手入座吧!”

那頭還扮着賴皮狗的曲天邡頓時跳將起來,衝過去讓石英伺候洗了手,

“還是嫂嫂好!”

這廂坐到桌前就要開動,趙旭見了過去一腳踢在他屁股下的凳子上,

“這是給你吃的麼!”

曲天邡屁股沾在那凳子上紋絲不動,任趙旭將他連人帶凳踢得滑出三步遠,卻照舊坐在那桌子前,伸手拿了筷子,趙旭氣得不行忙過去,將自家喜歡的幾樣端過來放到面前,

“這些你不能動,那些我便當是喂狗了!”

曲天邡那管他那些,手疾眼快搶先夾了一筷子,趙旭這廂忙將筷子迎了上去,夾在他那筷子上,向下一擼硬生生將那筷子上的肉給擼了下來。

曲天邡毫不氣餒,這廂又去夾另一盤,趙旭又舉筷相迎,兩隻手、兩雙筷子在那桌子上空,你來我往打得不亦樂乎。

豫哥兒瞧着笑得咯咯響,小手兒也揮着,保官這廂也過來了,林玉潤又將他安排到一旁坐了,另從桶裡拿了飯菜出來,早知這兩人吃個飯是不安寧的,保官的她早已另備了一份。

保官每日午飯時都要見他老子上演全武行,一邊吃一邊兒看得眉飛色舞,他如今柔術也有一定火候了,也開始跟着趙旭練趙家家傳的武藝,現下瞧着他爹與曲叔一招一式,倒也是能瞧出門道了!

至於豫哥兒更是揮着小手兒,高興的不行,

二少爺一日裡最愛的便是這個時辰了!

這廂他去拉他哥的手,保官拿了一個湯勺兒給他玩,他立時送到嘴裡吧唧吧唧舔了起來,林玉潤在一旁瞧着只是笑,照顧着保官吃罷飯,便讓石英收拾東西回去了!

晚上趙旭回來抱着林玉潤,躺在牀上很是不滿道,

“那小子傷已好的七七八八了,你每日辛苦做那些飯菜都進了狗肚子,便宜那小子!”

林玉潤笑得不行,

“他孤身一人且又受了傷,也是可憐!你便讓着他些吧!”

趙旭怒道,

“這小子自家不爭氣,這都被趕出來多少回了!”

林玉潤笑道,

“你即是他兄長自也應照拂他的,吃你幾頓飯又有什麼關係!”

趙旭緊攬了她入懷,將頭埋到她懷裡蹭了蹭,只道,

“你這廂帶着孩子辛苦,又日日親自下廚,我是怕夫人累着了!”

自家夫人親手做的飯菜倒叫旁的男人吃了去,趙旭心裡正吃着乾醋呢!

林玉潤那裡有不知他的,這男人又霸道又蠻橫,定是不願曲天邡吃她親手做的飯菜,只是顧着面子不肯明說呢!

當下笑着推他道,

“別蹭了,你瞧瞧!這樣兒跟你兒子一個樣!”

趙旭擡起臉來邪笑一聲道,

“他尋他娘要奶吃,我尋我夫人也是要……唔……”

林玉潤羞紅臉忙伸手捂了他嘴,這混蛋什麼葷話都敢說,有時真是招架不住他!

趙旭笑着重又埋下頭去,

“即是不要我說,那還請夫人發善心,賞給我吃一吃吧!”

……

第一百九十三節 訛人

到了第二日,曲天邡再來書房時迎面便是趙旭一通拳頭,他這廂傷還沒有好完全,趙旭又出其不意,拳拳不留手,倒是結結實實揍了他一頓,曲天邡青頭腫臉躺在那地上怒目而視,

“趙雍善,不就吃了你幾日飯,你至於下這般狠手麼!”

趙旭恨鐵不成鋼的又踢了他一腳,踢得曲天邡捂着肚子縮成了一團,趙旭蹲下去衝他一番低語,曲天邡立時雙眼放光,

“哥哥,你再揍我重些,我受得住!”

趙旭翻了個白眼兒,衝外頭叫道,

“來人啊!將這小子給我扔出去!”

親衛進來領命將那曲天邡拖了出去,三日之間曲天邡觸怒魏王被狠揍了一頓,連手下兵權也被奪的消息傳遍了整個豫州城。

要知這曲天邡可是魏王的拜把兄弟,連他都被魏王弄得只剩半條命,這魏王趙旭殘暴之名倒是更盛了幾分!

州府衙門後院裡,付三娘子聽了消息忙來尋林玉潤,

“夫人,這……這卻是怎麼回事了?”

魏王與曲爺是多年的好友,早在未起勢時便有過命的交情,怎麼……怎麼會說翻臉便翻臉,這廂竟是半分情面也不講了!

林玉潤早得了吩咐當下搖頭道,

“大爺那頭有一位遠房的親戚,前陣子來投,那親戚家中有一位閨女生得好模樣,大爺想着……想着……”

說罷她瞄了三娘子一眼,

“你那處這般久了也沒有個實信兒給曲叔叔,便想將那閨女與曲叔叔湊成一對兒……”

付三娘子聞言壓下心裡的苦澀強笑道,

“他……他那般人物,娶個好人家的姑娘也是……也是應該的,趙家的姑娘定是好……好的!”

林玉潤瞧她說的勉強,心中暗笑她死鴨子嘴硬,

“只是……只是這曲叔叔並不願意,他那性子你也知道……與大爺說話向來沒有顧忌的,被逼急了便說些話來觸怒了大爺……才惹得大爺除了他的兵權,令他在家進而好好反省反省!”

付三娘子聽了心中暗暗替曲天邡着急起來,如今的趙旭已不是以前的趙旭了,他也算是權霸一方的梟雄了,人人對他畢恭畢敬,你倒還敢在他面前尥蹶子,你這不是自找不痛快麼?

想到這處心下擔憂,在林玉潤那處也坐不住了,起身出來便出去尋那曲天邡,往日裡你不尋他都要陰魂不散的出現在周圍,這回當真要尋他卻是怎麼找不着人了!

付三娘子急的到處尋了三日,終是在那城西的一處小酒館裡尋到了曲天邡,見他頂着一臉青紫還在大口灌酒,心下氣得不行,衝過去將他手裡酒杯奪了,

“曲天邡,你如今還有心思喝酒麼?”

曲天邡見了她一愣道,

“你……你……你怎麼在這處?”

付三娘子氣得不行,

“我尋了你三日,你是一直躲在這處喝酒麼?”

說着就要去拉他,曲天邡推了她手道,

“你不必管我!”

付三娘子氣道,

“這般晚了,你還不回軍營去,你便不怕魏王的軍法麼?”

曲天邡聽了哈哈一笑,拍着桌子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回軍營,回去作甚?我如今手下無兵無將,回去那處遭人恥笑麼?”

付三娘子又勸了勸,見他直是搖頭不肯,再逼急了便要掀桌子,只得過去扶他道,

“即是如此……便先到我那處去吧!”

說罷扶着曲天邡,兩人一路歪歪斜斜的自後頭角門回了州府衙門,到了付三娘子那院子裡,兩個丫頭迎了上來,見了這樣兒嚇了一跳,

“曲爺,您……您怎得被魏王打成這副樣兒?”

付三娘子吩咐道,

“去備些熱水!”

三人合力扶着曲天邡到了東廂房,將他放到牀上,曲天邡這廂卻開始胡言亂語發起酒瘋來了,一勁兒抓着付三娘子便不放手,付三娘子也見過他吃醉酒的樣子,知他是個越攔便越瘋的性子,只得任他抓着自家,讓兩個丫頭過來擦臉擦手,又除了鞋襪扯了被子蓋到身上。

曲天邡這廂卻還是不放手,付三娘子一動他就收緊了手指,握得更緊了!

付三娘子無法只得打發了丫頭陪在一旁,靜坐了一個時辰終是忍不住歪到一邊合上了眼,待到半個時辰之後,那原本在牀上鼾聲震天的曲天邡卻是一睜眼兒,翻身坐了起來!

看了一眼旁邊猶自沉睡的付三娘子,嘿嘿笑了一聲,過去輕手輕腳將她抱到了牀上,自家又過去躺在旁邊,猶豫了半晌才伸出手去輕輕擱到她腰上,見她仍是毫無察覺,便將身子貼了過去,緊緊摟她在懷裡,這廂日思夜想的佳人在懷,不由樂得暗暗咧嘴。

付三娘子有些不適的動了動身子,他忙收了笑,輕輕鬆了鬆手,任她翻了個身背對着自己,他則在後頭伸手摟了她小腹,兩個人如那相疊的勺子一般緊緊擁在一處,他將頭埋到她發裡。

這一宿曲天邡那裡睡得着,待到那天色放亮時,外頭隱隱傳來一陣喧譁之聲。

曲天邡忙幾把將自家那衣裳脫了精光,又伸手解了付三娘子的衣裳領子,露出裡面月白色的肚兜繩兒來,將這些弄好後外頭的人已經到了這院子裡,正在吵吵嚷嚷,

“曲天邡呢!私離軍營夜不歸宿,快讓那小子出來受軍棍!”

付三娘子被外頭聲音吵醒,迷迷糊糊翻了個身,外頭窗櫺格里透了亮光時來晃得眼痛,她立時縮着頭將臉埋進了曲天邡的胸前,嗅着有些熟悉的氣息,猛然一睜眼愣了愣神,擡頭卻瞧見曲天邡“熟睡”的臉,

“赫……”

付三娘子嚇了一跳忙將臉挪遠些,這曲天邡才裝模作樣的睜開眼,瞧見三娘子驚道,

“三……三娘子……你怎在我牀上?”

“我……”

付三娘子還未來得及說話,這時外頭的人已一腳踹開了房門,咣啷一聲,門從兩側洞開,一衆人立在那處,將牀上衣冠不整的兩人看得一清二楚!

曲天邡忙扯了被子兜頭將付三娘子罩住,對着外頭人怒道,

“趙雍善,你待怎地?”

趙旭負手立在那處衝着他冷冷一笑,

“我還當你曲爺瞧不上我那遠房的妹子,是有多大抱負呢!卻原來還是想着這殘花敗柳的婦人,這婦人的功夫真那般好,讓你如此念念不忘?”

曲天邡見他眼含輕蔑,語氣輕賤,當下赤着上身跳下牀來怒吼道,

“趙雍善,我便就中意她了,瞧不上你那親戚又如何?”

趙旭冷冷道,

“你曲爺自是有骨氣,即是瞧不上我趙家人,我自也不能勉強,帶着你那幫子山匪還回那嶺山去吧!”

“回去便回去!我曲某人少了你照樣能混出頭!”

那牀上付三娘子還沒想清楚怎麼回事兒,聽到曲天邡要負氣出走,心下發急,再回那嶺山作甚?那嶺山早已被郗崇道佔了,再回去不是給人送菜麼?

急得她一掀那被子露出臉叫道,

“不行!崇山你不能走!”

說罷也不管自家裡衣露在外頭,過去一把扯了曲天邡手裡的衣裳,

“曲崇山,不能走啊!你這時節回去不是送死麼!”

曲天邡將衣裳扯了回來負氣道,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爺爺不信離了他趙旭我便要餓死!”

付三娘子又將衣裳扯了回來道,

“你不能走!你走了又到那處去尋落腳的地兒!”

趙旭在門口冷笑一聲道,

“付三娘子,你又是曲天邡什麼人,你憑什麼不讓他走,這是我們兄弟之間的事兒,還輪不到你來插手!”

付三娘子見到趙旭那樣兒便來氣,將手裡的衣裳往曲天邡頭上一扔,過去道,

“魏王,我雖是外人但今兒也要替曲爺講兩句公道話的,他與你多年的拜把子兄弟,爲魏王你開疆擴土立下汗馬功勞,不過兄弟間起了點子罅隙,怎麼就能將兄弟這般趕了出去,魏王如此作爲如何服衆?不會令跟着你的衆家兄弟心寒麼?”

趙旭負手在那處微微斜眼瞅她,

“你現下里倒是來爲他說話了,你一個三嫁的婦人在這廂睡了我兄弟,我還沒找你算賬,你倒來尋我麻煩了!”

付三娘子一愣這纔想起適才牀上的情形,

“我……我……與他並沒有……沒有……”

趙旭不等她說完,哈哈一笑讓出身子來,現出背後劉文、劉武、潘湘等人來,

“你們說說,他們倒是有事兒還是沒事兒?”

衆人面色怪異的將眼神兒在他們身上轉來轉去,急得曲天邡拿了衣衫過來將付三娘子全數裹了,

“看什麼看!”

衆人恍然哦了一聲紛紛轉過臉去,趙旭拿手一指點付三娘子道,

“你這女人便是一個禍端,睡了我兄弟不說,又不讓他另娶他人,你倒是想怎樣?讓他這般白白給你睡了?”

“我……”

這一羣人都瞧着呢!

付三娘子這麼多年來雖對曲天邡情愫暗生,便兩人一向都守着本分,從不越矩,那成想今日卻被人捉了個“現形”!

她在那處揪着衣裳,心慌意亂不知如何作答,心下隱隱覺着不對,卻又一時說不出來,有心想解釋又覺現下里這種情形,任是誰來也沒有人相信的!

這下子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趙旭見她勢弱那裡還不乘勝出擊的,這廂擡腳進來到得屋中間,往那八仙桌旁一坐,

“彭……”

一聲一掌拍在那檀木的桌面上,

“付三娘子,今兒裡你便要給我一個交待,我兄弟還是個青頭小夥兒便被你給睡了,你待怎麼說!”

外頭衆人聽了一陣惡寒,娘喲!曲天邡那廝早八百年就將那童子身,送給了不知那個窯子裡的姐兒了,到這時節爲了訛人什麼不要臉的話都敢說出口了!

不愧是魏王,果然臉皮不是常人所能及也!

第一百九十四節 成親

趙旭坐在那處見衆人神色有異,當下一瞪眼,揹着付三娘子衝衆人一撇嘴,

怕甚!男人家家又沒有那一層東西,我說他是,他便是!難道這付三娘子還能尋了人證不成!

衆人在外頭暗暗點頭,

魏王高明!

這廂付三娘子揪着衣裳,悶了半晌道,

“我……我與他並沒未做任何苟且之事!”

她是過來人那裡能不知他們兩人有沒有事兒?她這會兒想着只怕是自家實在困得不行了,夢戳戳自家爬上了牀去的!

她卻沒想想,便是自家爬上去的,怎得也應在牀外側,怎得會睡在裡頭呢?

又有曲天邡那身上的衣裳又是誰脫的,自家那領子又是誰解的?

現下里她也沒空兒去想,因那曲天邡這廂跳了出來道,

“我與三娘子是清白的,你們休要胡說!”

趙旭衝外頭一指道,

“你們說說他們清不清白?”

衆人齊齊搖頭,還有人在後頭說話道,

“這般樣兒都叫清白,那我跟我娘子都清白四五年了!”

趙旭聽了哈哈一笑道,

“聽到了吧!你們這樣兒也叫清白?”

說着一擺手道,

“今日裡我也不與你們廢話多說了,要麼付三娘子白睡了男人要給個交待!要麼曲天邡你便去娶了我那遠房的表妹!”

曲天邡跳起來道,

“休想,我便知曉你定是尋個藉口要我娶你那蠢笨如豬的表妹,今日裡不管你如何說,我是定不會娶她的!你也不用逼付三娘子了!”

趙旭冷笑一聲站起身來道,

“你不娶也成,你連着三日擅離軍營,不應卯不報道,按軍法定是要打三十軍棍!來人啦!”

這廂劉文、劉武兩兄弟站了出來,

“將曲天邡給我拖回去重打三十軍棍!”

曲天邡立在那處怒目而視卻是任由兩人上來,用那粗麻繩子綁了便要拖走,付三娘子急了過去攔着,衝趙旭道,

“你要打便打好我了!昨兒晚上他吃醉了,便是我將他帶到這院子來的!”

趙旭哈哈一笑道,

“他不是道你們之間清清白白麼,怎得他吃醉了要你帶回來!還說沒有白睡我兄弟!”

說罷就要讓人將曲天邡帶走,付三娘子被他逼得六神無主,過去推開劉文、劉武尖聲道,

“我便是睡了他又怎樣!”

趙旭馬上接道,

“你睡了他,便沒有個交待麼?你已是三蘸之婦將他睡了,便是怎樣二字便能打發了麼?”

“我……我……”

“你待怎樣?”

“彭……”

趙旭見她支支吾吾怒而又一掌拍在桌上,

“難道你想賴賬不成?”

外頭衆人聽了精神一振,

“終輪到哥兒幾個上場了!”

當下提氣作勢紛紛跳進屋子裡來,齊聲聲吼道,

“難道……你想賴賬不成!”

付三娘子在那屋裡見得一衆壯漢子衝她逼了過來,嚇得揪了衣裳連退三步,砰一聲撞到了衣櫃上,曲天邡瞧見了心裡發痛,暗暗衝趙旭遞了一個眼色,趙旭衝他翻了一個白眼兒,

“沒出息的東西!”

轉過去瞪着付三娘子道,‘

“你到是要如何交待?”

付三娘子白着臉,

“我……我……我……”

我了半天卻沒有下文,真是急死了曲天邡,這廂暗暗跺腳捶胸,趙旭一個眼色那劉文、劉武過來扯了他便走,

“先去打個三十軍棍再說!”

付三娘子是知曉那軍棍的,碗口大的棍子專打人脊背,三十棍子下去人不死也殘了,萬萬打不得啊!

要去攔,這廂一衆壯漢抱胸叉腿擠成一排擋在了她前頭,

“白睡便罷了,又不讓人娶又不讓人打,你自家也不嫁,你待怎地?”

付三娘子白着臉衝趙旭尖叫道,

“你到底要怎樣?”

趙旭也抱胸冷笑道,

“我趙某人的面子豈是那般好抹的麼?要麼他娶我們趙家的姑娘,要麼他便娶了你,我便當他是有主兒的人了,自然放過他了!”

“我……我……”

付三娘子還是不肯鬆口,趙旭怒而轉身過去給了曲天邡一耳光,

“啪……”

“沒用的東西被人白白睡了,還不肯要你!罷罷罷!你跟我回去捱了三十軍棍,殘了爺爺養你!”

說罷再不聽付三娘子說話,拖了曲天邡便走,付三娘子在後頭嚇得眼淚的掉出來了,跟着追出去,眼看着曲天邡被趙旭提着,伏上了馬背,這廂便要打馬離去,忙尖叫一聲過去死死拉了那馬繮繩道,

“我嫁他,我嫁他,他已是有主兒的人了!”

趙旭在馬上唬着臉眯着眼問道,

“你當真!”

“當真!當真!”

趙旭盯了她半晌,盯得付三娘子頭皮子發麻,他卻搖頭道,

“不成,你現下里嘴上說說而已,待我放過了他,你反悔了我又能怎樣!除非……”

“除非……怎樣……”

“除非你們現下便成親!”

付三娘子有些猶豫,趙旭作勢打馬要走,嚇得她連連點頭,

“現下成親,現下便成親!成親!”

趙旭坐在馬上長出了一口氣,重重抽了一馬鞭在那曲天邡的屁股上,衝着付三娘子哈哈一笑,

“弟妹早些兒鬆口嘛!害得我們兄弟這番折騰!”

說罷揚聲道,

“來人啦!把預備的東西奉上來!”

這廂立時從府裡出來丫頭、婆子將付三娘子圍了起來,拉拉扯扯到她那屋子裡坐下,胭脂、水粉各類東西拿出來,這廂描眉畫目、撲粉抹腮,外頭曲天邡從馬背上下來,也拉到外頭院子廂房之中,脫了舊衣裳換了大紅的吉服,小廝過來梳頭、淨面、刮鬍子一通兒收拾。

這付三娘子的院子裡陶大管事招呼着下人們,掛紅燈籠、貼喜字、佈置完了喜堂,又佈置洞房,人多勢衆,人多力量大,不過一個時辰已將那院子並新娘新郎打扮的喜氣洋洋,盡等着拜堂入洞房了!

衆人推推搡搡將兩人推到了喜堂當中,趙旭與林玉潤笑着坐在上頭,喜娘在一旁尖聲叫着,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衆人這廂過來將兩人壓着拜了堂,因那曲天邡父母早亡,趙旭夫妻便充了高堂受他們一拜,瞧着他們夫妻對拜之後便算是禮成了!

“洞房!洞房!洞房!”

衆人一邊兒七手八腳推着他們,一邊兒齊聲喊着,將兩人生生兒推到了洞房之中,將那門轟然一關,又聽到外頭一陣響動,

有那潘湘在外頭喊,

“曲五哥,你放心吧!那門我們從外頭插死了,不到天明兒絕不放你們出來的!”

曲天邡此時早已樂成傻人了,呵呵笑着應道,

“無事,儘管插死嘍!我這廂三日都不出房門的!”

外頭人轟然大笑,有人怪叫道,

“曲五哥威武!”

曲天邡得意洋洋應道,

“那是自然!”

這廂付三娘子早已回過味兒,將那大紅的蓋頭一撩過去揪了他耳朵,

“曲天邡,你們合着夥來誆我!”

曲天邡那處就勢一矮身,將付三娘子扛上了肩頭,

“啊……”

付三娘子尖叫一聲,在上頭又踢又打,卻無奈那廝皮糙肉厚,卻是半根眉毛也不挑一下,索性在後頭一口咬住他背肌上,曲天邡悶哼一聲一拍付三娘子豐腴的臀部,

“夫人,你要咬待會我們去牀上咬個夠!”

說罷扛着她往那喜牀上去,付三娘子氣得又咬了他一口,他們在裡頭又打又咬,外頭一衆人撲在那窗戶根兒底下聽得嘿嘿賊笑,趙旭看着差不多了,揹着手過去一個個踢開,

“差不多行了!”

一個個用指點着道,

“你們可是都沒有成親的,可別說當哥哥的沒有提醒你們,曲老五那人可是有仇必報的,今兒鬧得差不多便成了,日後你們成親時小心他加倍兒討回來!”

衆人見他出面自是不好再偷聽了,都擠眉弄眼的笑着自地上爬起來,嘻嘻哈哈的到前頭喝酒去了!

這般兒費盡心機演一場戲,總算是將曲老五這沒出息的東西給弄出去了!

日後他必再不會來蹭飯吃了!

趙旭得意洋洋的笑了,揹着手也去了前頭,

“今兒不醉不歸,那一個敢溜,明兒校場上衆兄弟合夥揍他!”

進到前院挽了袖子,將桌上的小碗兒扔開,

“來人啊!給我提酒罈來!”

林玉潤在上頭瞧着他要放開了喝,忙招手叫了四個小廝過來,

“盯着大爺,可別吃多了!”

四人齊聲應道,

“夫人放心!”

林玉潤點了點頭,這才一手牽保官,一手抱了豫哥兒慢慢走回後院,保官拉着林玉潤的手,拿眼瞅着喔喔叫的豫哥兒,

“母親,曲叔與三娘子這是成親麼?”

林玉潤點頭道,

“正是,他們今兒便成親了!”

“什麼是成親?”

“呃……成親便是他們結成了夫妻,從此白首不分離,恩愛兩不疑!”

“什麼是夫妻?”

“夫妻啊!便是同生共死,相攜一生的男女!”

保官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就像爹爹與母親一樣麼?”

林玉潤微微笑了,

“是啊!便如我們一樣!”

保官點了點頭道,

“那我以後也要做夫妻!”

“那我們保官也要尋一個願意同生共死,白首不離的人才成!”

保官想了想道,

“那我尋母親好了!”

林玉潤笑着搖頭道,

“不成的,保官!母親已經與你爹爹結成了夫妻,我們保官以後要尋一個真心喜愛的好姑娘才行!”

“好!”

保官點了點頭道,

“我尋一個好姑娘成夫妻!”

第一百九十五節 牆根

這曲老五成了親,總算是將這傢伙給銷出去了!

趙旭心下高興,拉了衆兄弟吃酒,一大幫子人放開了來鬧竟是弄到天明還不散,四個小廝眼見着大爺已是差不多了,又記着林玉潤的吩咐,見趙旭那廂還不肯罷休的樣兒,四人商議了一番,由趙寶過去湊到趙旭耳邊道,

“大爺!大爺!”

趙旭已是到八九分了,見趙寶過來將那手一搭在他肩膀上拍道,

“趙寶兒,你曲爺這回算是銷了底貨了!”

又搖頭晃腦點了點身邊的四個小廝道,

“四個去了兩個,還有兩光棍兒……”

趙寶笑了笑湊到趙旭耳邊道,

“大爺,夫人走時吩咐了,讓您別多喝,您瞧您現下這樣兒,再不回去只怕也要做陣子光棍兒了!”

這話說的趙旭一個激靈,醉眼朦朧的瞪了趙寶半晌,把頭向下一落,又費力的擡起來,嚷道,

“快!快……扶……扶爺回去!”

趙寶與趙固過去一左一右將他扶了起來,趙旭這廂還留着一絲清醒,指着趙喜與趙正道,

“你……你們……”

又指了還在拼酒的那幫子人,

“他……他們……”

趙喜與趙正忙道,

“大爺放心,這處我們自會打點,衆位兄弟都會安置的!”

這情形陶大管事那酒量早就被灌趴下了,陶娘子只怕還在那院裡罵呢!

趙旭點了點頭,被趙寶與趙固兩人架着回了後院,後院裡林玉潤早已一覺睡醒了,見趙旭這時都未歸自知道他定是在前頭喝高了!

這廂正抱了豫哥兒同保官一起吃早飯,趙旭才一身酒氣的被趙寶與趙固扶了回來,林玉潤瞧他站都站不穩的樣兒,又好氣又好笑,

“將他放到裡屋吧!”

兩人將趙旭架到了裡屋,放到牀上,林玉潤對保官道,

“保官,爹爹吃醉了酒,今兒怕是一時半會也不能起身了,你不如改了上半日去學堂,下半日再回來吧!”

保官如今跟了趙旭,卻是上半日跟着去了府衙,下半日去學堂的,今兒便只能改規矩了!

保官點了點頭擔心的向裡頭張望,林玉潤笑道,

“無事,你爹爹只是吃醉了,待會兒喝了醒酒湯再睡一覺便好了!”

打發了保官,林玉潤這廂吩咐人去備上醒酒湯,又抱了豫哥兒進去,瞧着丫頭們過來將趙旭外頭的衣裳脫了,去了鞋襪,那醒酒湯便送來了,趙寶過去端了便給趙旭送到嘴裡,誰知他卻搖頭晃腦就是不肯喝。

“夫人!您看……”

林玉潤笑着搖了搖頭,將豫哥兒放到奶孃手裡,過去接了碗坐到趙旭旁邊,攬了他腦袋便給他灌,他先時也不吃,直往那牀裡頭縮,林玉潤便哄他,

“雍善,把這醒酒湯喝了再睡!”

趙旭聽了她的聲音,擡眼瞧她,也不知他醉眼兒瞧清楚沒有,衝着林玉潤咧嘴一笑,張口便全喝完了!

林玉潤見他喝完,便將他放了回去,這廂豫哥兒見大人們弄的熱鬧也在一旁張着雙手喔喔叫着不停,衝着那託着盤子的丫頭揮手,他平日裡玩那小勺慣了,見那托盤上有一個便叫着要,奶孃便取了來給他在手裡玩兒。

豫哥兒玩了玩,見他娘站起身便衝林玉潤伸了手,林玉潤接過他來抱着,

“喔……啊……”

豫哥兒低頭瞧着自家老子,許是正奇怪自家老子怎不衝他笑,也不伸手來抱他,便喔喔着衝趙旭伸出手去,林玉潤便哄他道,

“豫哥兒,爹爹今兒累了,要睡了,我們別吵他,待他睡醒了再來陪你玩兒好不好?”

豫哥兒不聽,彎下身仍舊衝他老子叫,林玉潤不敢硬掰怕閃着他的腰,便慢慢放低了道,

“瞧!爹爹睡着呢!”

趙旭這廂早已打起鼾來,哼哼了兩聲轉過頭來微張着嘴,也不料豫哥兒手疾眼快,將那小手一送,那白瓷的湯勺便塞進了他老子嘴裡,

“呼……嚕……呃……咳……咳……”

趙旭好懸沒被噎死,嚇得林玉潤忙把豫哥兒給了奶孃,去扶着趙旭拍他的背,

“嘔……”

這下子好了,這一勺正捅到那喉頭上,趙旭立時撲在牀邊翻江倒海的吐了起來,林玉潤嚇得花容失色,連着退了五步遠,瞧着趙旭吐了個天昏地暗,一屋子立時被那味兒薰遍了!

衆人都捂着口鼻退開,林玉潤忙指使着小丫頭們去將窗戶打開,待到趙旭把肚子裡的貨吐得差不多了,丫頭婆子們纔敢近身去收拾。

林玉潤抱着咯咯笑的豫哥兒,又好氣又好笑的捏了捏他的小鼻子,

“小壞蛋!”

豫哥兒自覺得了孃親稱讚啊啊啊叫得更起勁了

他們這廂伺候着趙旭,那付三娘子的院子裡卻還在鬧,那一幫子人喝得差不多了,酒量差的早就趴下了,酒量好的也差不了!

潘湘那小子瞧着白白淨淨一個人,卻是那喝了酒臉不紅心不跳的主兒,竟是撐到天明也沒有倒,這廂低下向那桌下看看,好幾個都在下頭呢!

又擡起來頭來左右看看,發覺趙旭不在,便過去摟了劉武說悄悄話兒,

“昨……昨兒晚上……晚上想……想牆根兒來着,沒聽着……沒聽着……今兒……今兒早上……再……再去……”

劉武抱着酒罈子嘿嘿笑,

“好……好……嘿嘿……說……說不定……曲老……老五……今兒……今兒早上……嘿嘿……”

兩個醉漢相視一笑,勾肩搭背便往那後院子裡去了,劉武他哥劉文早滑到桌下頭呼呼大睡着呢!

這頭曲天邡兩口子一夜洞房完畢,兩人卿卿我我,你儂我儂的起了牀,曲天邡笑呵呵摟着她媳婦道,

“夫人,這累了一夜,肚子也餓了,不如出去尋些吃的?”

新晉的曲夫人,白了他一眼紅着臉兒沒說話,

誰讓你夜裡太賣力了!餓着活該!

曲天邡這廂過來推門

“嗯?”

那門紋絲兒不動,這纔想起來昨兒夜上外頭抵了門的,轉過臉來衝夫人一笑,

“門……門抵上了!”

曲夫人又賞了他一個白眼兒,

你那幫子兄弟沒一個好人!

曲天邡這廂忙叫丫頭開門,昨兒晚上這一衆漢子抱了那碗大的木頭抵在門上,卻是兩頭卡得死死地,小丫頭那裡抱得動,便叫了婆子聚在一起挪!

那潘湘與劉武這廂正進來,見了忙跌跌撞撞過來攔,

“哎哎哎……不許挪,不許挪……”

過去將丫頭婆子趕到一邊兒,衝着裡頭叫道,

“曲五哥,說了三天便是三天,今兒可不能出來啊!兄弟們替你守着!”

說罷,兩人當真一屁股坐到了門前抱着那木頭樁子,曲天邡在裡頭聽得哭笑不得,忙道,

“兄弟,哥哥我日日都是洞房,也不急在這一時!”

這話說的,曲夫人聽了忙在後頭擰他,那知外頭潘湘與劉武不幹了,甩着腦袋嚷道,

“不成!不成!大丈夫言……言而有信,說洞房三天……三天,便定是要洞房三天的!”

曲天邡只覺跟兩個醉鬼說不清楚,忙道,

“尿急!哥哥我尿急了!要出來撒尿!”

外頭劉武一指立在廊下的小丫頭,

“你……去將你們曲爺的夜壺拿……拿來!”

曲天邡一聽忙道,

“不……不用了,哥哥……我餓了要吃飯!”

潘湘嘿嘿笑着站起來,

“這……這好辦!”

又指着小丫頭,

“去……去給……給爺拿幾個餅來!”

小丫頭喏喏去了,果然在廚房要了幾個餅來,那潘湘接過來到那窗戶下頭將那窗拉開一道縫兒,把餅塞了進去,

“吃……吃吧!”

“這……”

曲天邡兩口子瞧着這三個蔥油大餅又想哭又想笑,曲夫人氣得直擰曲天邡,

“曲崇山,你這什麼兄弟!”

曲天邡嘿嘿受着,

“他……他們這……這不是喝醉了麼!要不……”

曲天邡打量了一下窗戶,

“我們從窗戶爬出去?”

曲夫人氣道,

“你見過那一個新婚第二日不是堂堂正正從房門出去,要爬窗的,你是想讓我紅杏出牆麼!”

曲天邡嚇了一跳連連搖手道,

“不成!不成!這……那兒成!”

說罷又去門口與那兩個醉鬼商量,只是那裡能與他們講的通?

左右定是要曲天邡兩口子在洞房裡呆足了三日才準出來!

曲天邡又讓小丫頭去尋趙旭,那小丫頭去了不久回來道,

“魏王也……也醉了,吐了一屋子,夫人正在發脾氣呢!”

這時候那趙喜與趙正還帶着人將一幫子醉鬼打包兒送回去,一時半會兒還沒顧上這兩個呢!

曲天邡無奈在門口好說歹說終是讓兩人鬆了口,

“要……要出來行……行!昨兒晚上……沒……沒聽到牆根……根兒……今兒……要……聽過才成!”

“啊!”

曲天邡傻眼兒了,轉過去問他媳婦,

“怎……怎辦?我們再來一趟讓他們聽聽?”

曲夫人氣得不行,舉拳捶他道,

“你兄弟混賬,你也混賬,一窩子混賬!”

可憐新郎倌兒一頭是媳婦一頭是兄弟,弄的他裡外不是人,外頭的講不聽,裡頭的急了便上手,被逼無奈只得掐了嗓子叫喚起來,

“嗯……嗯……啊……啊……”

“啊……啊……啊……”

外頭兩個坐在那門前一聽,劉武一頭撞到木頭柱子上,一臉的疑惑,

“哥哥,我……我……怎麼聽……聽着跟……跟那殺豬似的!”

潘湘一個腦袋晃得跟脖子要斷了似的,

“我……我……也覺……覺着像!”

曲天邡在裡頭聽了氣的直跳腳,幸好那趙喜與趙正已經將外頭諸人安排妥當,點了人數才發覺少了兩個,尋到這院子裡來,卻見兩個醉漢坐在房門口一臉癡笑,裡頭曲老五正殺豬似的叫喚呢!

第一百九十六節 泡蒜

兩人忙帶着小廝過來將那潘湘與劉武扶了起來,那兩個還在嚷嚷,

“聽牆根兒……聽牆根兒……”

趙喜扶了劉武衝趙正道,

“潘兄弟你扶到廂房去睡吧!前頭劉文用馬車送回城外去,我這廂扶着他去追應是能追上!”

趙正點了點頭,一邊兩人死拉硬扯將這兩個拖走了,新房外頭丫頭婆子纔去挪了木頭將裡頭兩人給放了出來。

曲天邡氣得跳腳罵道,

“兩個兔崽子給我等着,爺爺日後必要找回來的!”

趙正扶了潘湘且不提,那頭趙喜扶了劉武出去,送劉文的馬車卻是已先走了,無奈只得叫人牽了自家的馬來,將那劉武提到馬上,騎着馬將這醉漢送回了軍營之中,那頭自有親兵過來將劉武送回營帳,趙喜瞧着他進去營帳之中倒頭就睡,當下拍了拍手,吐了一口氣,

“得!總算都收拾完了!回去嘍!”

趙喜打馬回城,他也是累了一宿便走那近路回州衙,從那後頭的巷子口穿過,卻見那巷尾鋪面裡,正有一個人,上身兒穿了緊身的小襖,下面長裙兒撈了一邊掖在腰上,正彎腰搬個罈子,趙喜停了馬仔細打量,

“這……這是不她麼?”

這姑娘雖個子生的小小地,卻也前凸後翹,玲瓏有致,不是那溫姑娘又是那一個?

趙喜這廂跟着趙旭出去打仗回來後,時時也在那州衙裡打轉,卻沒見到那溫姑娘,只當她還躲在那院子裡不出來,卻不知她怎得到了這處?

溫馨挪了罈子,打直了身子,一擡頭卻瞧見鋪子前頭有一個人騎了馬,忙把裙角從腰下拉下來,幾步過去只當是顧客上門,一見卻是一個圓臉兒,大眼生得十分討喜的小哥,不是那趙喜又是那一個?

“喜哥!”

溫馨見了他心下暗暗歡喜,忙過去行禮,極是熟稔自然的問道,

“你這是打那處來?”

趙喜耳根子有些發紅,左右瞧瞧答道,

“打……打城外回來!”

他翻身下了馬,上下打量了她,又瞧了瞧那鋪子,

“這鋪子……”

溫馨笑道,

“這鋪子是我借了夫人的錢盤下來的!以後便在這處做小生意了!”

說罷轉身進去左右挑選,提了一個小壇兒出來,

“這是我做的鹹菜和豆鼓,買了的人都說好吃,喜哥也帶回去嚐嚐!”

趙喜低頭瞧着那黑漆的小罈子上,一左一右有一雙圓潤小巧的手在那處,黑襯着白,只覺十分的好看!

心下有些亂跳,伸手去接卻是觸到了她手指頭兒,當下連那脖子都紅了起來,那手指頭也似被燙了一般,呼一下子把手縮了回來,

“不……不必了!我……我不愛吃鹹菜!”

說罷轉身跳上馬,竟飛奔而去,

“喜哥?”

溫馨捧着那罈子一臉茫然的瞧着他遠去的身影直到不見,才抱着罈子回了鋪裡,將那罈子放回原處,

“即是不愛吃,下次便做些別的送他吧!”

這位救命恩人,她是記得的!

自那水裡出來第一眼瞧着的就是他,一路過來溫馨悄悄瞧他,那魏王身邊兒的人個個都十分出色,他雖不是生得最好的,卻是最讓人覺着打心裡暖和的,日日裡笑咪咪的,圓臉兒,大眼眼笑起來便讓人瞧着舒服,想來定是個好脾氣的男子!

這廂兒溫馨姑娘對救命恩人芳心暗動,那頭趙喜卻是一路心兒跳得比那馬兒跑還快的回到了州府衙門之中。

一進門兒卻是去尋了個婆子打聽,那婆子聽了笑道,

“喜哥兒整日裡跟着大爺事兒多自是不知,這位溫姑娘倒是個好的,自家在外頭開了鋪子,做那鹹菜、豆鼓卻是極好吃的,我們這府裡吃的便是她送的,如今她那生意做的不錯,有些名兒了!”

趙喜背了手兒聽着,又下細問了問,她那鋪子幾時開門,幾時關門,她住在那一處等等,才點了點頭道,

“今兒……今兒這事你可別往外處說去!”

這不說還好些,這般一說那婆子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捂了嘴笑道,

“喜爺,您放心!”

趙喜點了點頭回裡頭覆命去了,卻不知那婆子轉身便講給了廚房的周氏兄弟聽,周氏兄弟如今在這魏王后宅之中可算是數一數二的消息靈通人士,有多少丫頭婆子與他們交好。

他們那處的八卦小道兒消息是每日翻新,沒有重樣兒,上至魏王吃酒被二少爺一勺子捅吐了,下至看門的老頭兒,老樹發芽與那後頭洗衣房的一個婆子糾纏不清,他們都一清二楚。

他們這處知曉了,各院子裡的人便都知曉了,不出半日這救命恩人與妙齡女子一出絢麗的話本子便已新鮮出爐,到了晚上就由小丫頭珍珠傳到了林玉潤耳中了!

林玉潤聽了珍珠的話兒,想了想將那周氏兄弟召來,

“夫人!您召我們!”

那周氏兄弟如今又增了福態,瞧那樣兒與後廚院子裡養的肥豬也是不相上下了!那裡還有半點兒當年餓得皮包骨頭的樣兒!

林玉潤道,

“我瞧着你們兩人這一身肉,怕是平日裡太閒了所至,明兒讓大爺帶你們去軍營好好磨練磨練吧!”

周氏兄弟聞言大驚,如今他們整日價吃的好,睡的好,還有那嬌俏可愛的小丫頭們陪着說話聊天,那裡肯到軍營之中與一幫臭漢子打堆兒,當下連連搖頭,

“夫人!夫人!這後頭廚裡事兒多着呢!那裡走的開!”

“是麼!”

林玉潤將手裡的茶碗兒一放,咣啷一聲,

“即是不得閒,怎得還有空兒傳小話子!”

周氏兄弟一驚忙跪下,那周彪一個掌巴子打在臉上,

“夫人恕罪,我們再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林玉潤皺了眉道,

“這府裡雜事兒多,最易被人說三道四,我雖平日裡慣着你們,但不是任由你們在背地裡嚼舌頭的主子!你們自家管好了嘴兒,要是管不好,我便發派你們到軍營去做飯去!”

周氏兄弟連連應是,回去倒真不敢再亂說話了,下人們最會看風頭,見周氏兄弟捱了夫人的訓,也都跟着閉了嘴!

只是這趙喜的事兒終究還是讓進進出出的衆將知曉了,那幫子糙漢子笑得不行,見了趙喜便要調侃幾句,往日裡一幫子男人聚到一起,說起豔花樓與溫柔居兩處姑娘如何如何,趙喜便是那挑頭兒的,要論講葷話兒,趙喜認了第二沒有能認第一,端得一個醉臥花叢中的風流小郎君樣兒!

如今提起那溫姑娘,他卻是閉口不言,說急了轉身就走,頓時引得衆人嘿嘿賊笑,瞧他那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兒,那還能不知曉?當下越發要起鬨了!

那溫姑娘在外頭那周氏兄弟來拿貨,被林玉潤敲打了便是憋死也不敢在她面前說半句,因而她卻不是知曉的!

她這廂還想着趙喜即是不喜吃那鹹菜與豆鼓便另做了一罈子泡蒜封好,天天等着他打那門前過。

那趙喜被衆人調侃了幾回,也不敢正大光明從她門前路過了,盡是繞路而行,便是實在繞不過了便揮鞭子幾下過去,卻是連眼神兒也不向那鋪子裡扔一個!

溫馨在那鋪子裡日日等着,卻是怎也不見人來,實在等不着了,便自家提了罈子到府裡來,一路問尋到趙喜那院子裡卻有兩個小廝在外頭立着呢!

見了這位姑娘卻是不認識,當下便過來笑嘻嘻行禮道,

“這位姐姐尋誰?”

溫馨笑道,

“這處可是趙喜哥的院子?”

兩個小廝應道,

“正是!姐姐是那個院子的,以前怎麼沒有見過你?”

溫馨答道,

“我姓溫……”

兩個小廝恍然哦了一聲,眼神兒便怪起來,

“原來是溫姐姐,可是有事兒,我們喜哥出門去了!”

溫馨道,

“給趙喜哥送了一罈子蒜過來!也不知他愛不愛吃!”

說罷遞了過去,小廝笑着接了過來道,

“愛吃!愛吃!姐姐心意,喜哥定是喜歡的!”

待到晚上趙喜回來見兩個小廝擠眉弄眼兒的將東西端上來放到桌上,笑道,

“喜哥,這是溫姐姐那頭送來的東西,說是您不愛吃鹹菜便送了一罈子蒜來!”

趙喜立時耳根子漲紅,唬着臉道,

“什麼姐姐,妹妹的!這東西誰要吃!”、

那兩個小廝互瞧了一眼,知曉是他害臊了,仍笑道,

“溫姑娘一片心意,喜哥還是收下吧!”

他們越是這般說,趙喜越是抹不開面子,當下冷着臉道,

“不收!給我那兒來的便那兒去!”

那兩個小廝也是心眼實,你看我眼,我看你眼,當真去將那罈子抱了就往外走,那趙喜瞧在眼裡,心下發急!

眼看着他們出門,當真要送回去的樣兒,心下那裡捨得!

有心想叫住他們,一時想着時節反口不是正給他們看笑話麼!

這一猶豫間兩人已是走出院子了,這廂一路到了後頭巷子裡,見到了溫馨道,

“溫姑娘,我們喜哥說了這東西他不收,讓我們給你送回來!”

溫馨見了臉上一黯,低聲道,

“哦!我曉得了!”

第一百九十七節 藺州

溫馨過來接過罈子衝兩人福了福,

“多謝兩位小哥兒了!”

待那兩個小廝走了,溫馨這廂過來撫着那罈子,眼圈兒有些紅,頭一回送人家不收便罷了,這廂再送一回又是不收,人家的意思難道還不明白麼!

只怕是那人心裡無有半點想頭,只是自家一廂情願罷了!

嘆了口氣,想來也是,他如今跟在魏王身邊在這湘豫兩州也算是個人物了,想要那家姑娘娶不到,自家不過是個落魄之人,無家無業,無財無貌,又何必去給他增煩惱!

想到這處感憐自家身世,心裡難受便落下淚來!悄悄哭了兩聲又想着這是鋪子裡,被人瞧見了怎辦?

忙咬了脣忍了淚,將那壇蒜放到了角落處,轉身瞧着天色也不早了,她也無心生意了,便將那門板挪過來裝到框上,要關那店門了!

這廂那趙喜眼睜睜瞧着兩個小廝出去,心裡急如貓抓一般,暗暗罵道,

“兩個蠢貨!平日裡做事也不見這般機靈,今兒倒是溜得飛快!”

想了想,終是忍不住站起身來,悄悄自另一個角門出了府,他繞了遠路,過去時溫馨已關了門,他在外頭瞧着她在上頭閣樓點亮了燈,窗前人影晃動現出一個嬌小的剪影來。

他立在那下頭瞧着她將頭上的釵取了下來,披取了頭皮,又拿了梳子細細梳着,梳完又取了一本書在燈下看,不由暗暗想,

“她也不知看得什麼書?是話本子麼?姑娘家都愛看話本子,也不知她看的是那一出?”

這般想着竟瞧癡了,兩個人一個在上頭端坐燈前,手中拿書卻是一頁未翻,目光遊離,神思不屬,燈光下隱有淚痕斑斑,一個是靜立街邊,吹着冷風,卻神情專注,一眨不眨,黑暗中暗有情思點點。

這廂各懷着心思,卻是都不曾吐露!

不說這趙喜好面子負了佳人心意,卻說那日裡趙旭吃了酒被他兒子弄吐了一地,連着幾日卻是沒有能回房去。

林玉潤嫌那屋子裡有味兒,一直開窗通風用香薰着,自家卻要去豫哥兒那院子裡睡了,

“那……那我……我睡那處,夫人便不管我了麼?”

趙旭立時急了,林玉潤白他一眼道,

“不過幾日光景,你有時忙起來多少日都不曾回來的日子多了,你前頭怎麼歇的,現還是怎麼歇便是了!”

趙旭忙道,

“我這幾日也不忙啊!不如我們在外間軟榻上睡吧!要不另收拾一間房出來也成啊!”

林玉潤有心收拾他,皺着鼻子搖頭道,

“那味兒太大,外間都傳遍了,我也不想去旁的屋子,要住你自家住去,我這幾日就要與我們豫哥兒睡!”

豫哥兒在他爹懷裡似是聽懂了一般,咯咯笑着伸手去夠趙旭的嘴,氣得他一瞪眼,

“臭小子,你便是那禍頭子!”

林玉潤把兒子抱過來白了他一眼道,

“你倒怪起孩子來了,也不知是那一個吃酒吃到天亮纔回的!”

說罷抱着豫哥兒回後院去了,趙旭自知理虧也不敢去擠他們母子,只得委委屈屈在前院書房歇了!

說來也奇怪,往日裡公事繁忙也時常睡在這處,也不覺這榻上鋪太硬,那下頭腳兒沒有墊平!

怎得今兒睡下去卻是那處都覺不舒服,在那上頭烙了半夜餅,實在睡不着了,乾脆披了衣裳起來連夜看那公文。

第二日一早更是打馬到了校場之上,天還漆黑着便命親衛吹了號將一干兒郎拉出來操練!

有那毛大沒有睡醒,睡眼朦朧不會看臉色,在下頭嗡聲嗡氣自家還以爲是說悄悄話兒衝衆將道,

“魏王這般早兒便到營裡來,莫非是被夫人趕出來了!”

趙旭冷眼一撇,衆將齊齊縮頭衝毛大怒目而視,

這事兒自家知曉放在肚子裡便成了,說出來作甚!這下子捅了馬蜂窩了!自家要蠢死不要拖累旁人!

趙旭被人踩了疼腳當下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如此懈怠,如何上得了戰場?”

當下將手裡令旗一揮,取了一根長香燃在臺上,

“今兒負重奔那斷龍山摩天崖,現下出發午時便回,以此香爲記,香滅未回者重打五十軍棍!”

下頭一衆兵卒苦了臉卻也無人敢駁一個個認命奔出了校場,趙旭又將臉轉向了一幫子大衆們,食指一點,

“你……便是你……出來單挑!”

……

這廂趙旭連着幾日將兵士拉出來操練,手下大將們挨個兒吊打,正在心中暗暗舒氣,這日親衛到校場中稟道,

“魏王,夫人命人傳了信兒,晚上可回府用飯了!”

趙旭聽了哈哈大笑,定是夫人那頭消氣了,將手裡扣着的毛大一鬆,腳下卻是一絆,那毛大哇哇叫着摔到了塵土之中,趙旭一揮手

“小的們,這幾日練得不錯!歇半日!散了!散了!”

這廂頭也不回的去帳內洗臉梳頭,神清氣爽的打馬回城,留下校場還在哎喲叫喚的毛大,瞪大牛眼瞧着衆人圍攏了上來,

“衆位哥哥,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趙旭回去府裡,藉着素了幾日這廂狠狠折騰了幾日林玉潤,才心滿意足的受了自家夫人又擰又掐的花拳繡腿,到那前院辦公去了,那邊藺州卻來信兒了,卻是劉肅的,趙旭冷冷一笑展開來一看,

“倒是好大臉!”

命人將鄭霖與潘湘叫了過來將那信給他們看了,兩人也是連連冷笑,

“這龍子龍孫的臉皮都是這般厚麼,前兒藉着老太爺的名兒逼魏王就範,這回又藉着趙大小姐的名兒支使起人來!”

卻是那藺王劉肅被夷人騷擾的無法又想起趙旭來了,他在那禹州與滄州跟郗崇道打得一塌糊塗,衡州那邊外族趁機犯邊,又有瑜州出來一個孫晉也拉了一夥子人起事了!

朝廷兵分幾路卻是那一路也按不下去,正焦頭爛額着呢!

那劉肅藺州受擾,後院又起火,便又想起了趙旭來!也不知他那腦子如何生的,前頭趙老太爺離藺州之時,他還派了追兵一路追到了湘州地界之上,被趙旭手下帶兵阻攔才悻悻作罷!

這今他倒是全然忘記有這回事兒一般,信中口口聲聲稱趙旭爲妻弟,全然忘了他還有那正牌的王妃在那處杵着呢!

趙旭冷笑道,

“這藺王倒也好臉,知那湘州夷人被我統統兒趕了出來,倒還敢說什麼攜手滅夷,共治湘州,這廂居然還要與我瓜分湘州!也不知他那腦子是不是被郗崇道打傻了!”

潘湘道,

“依小的愚見那劉肅卻是不足爲慮,只是那郗崇道如今打得劉肅無還手之力,只怕日後是魏王勁敵!我們若是不除那夷人只怕劉肅怕後院不保,回軍藺州無他牽制郗崇道,怕他更要勢大了!”

鄭霖點頭道,

“潘兄弟所言甚是,劉肅再濟總還能擋一擋郗崇道予魏王時日發展勢力,若是劉肅敗了,郗崇道便兵下瑜州便佔三州之利,自禹州取臨州便不是難事,到時只怕不好收拾了!”

趙旭點了點頭道,

“這情勢我也想到了,只是這劉肅將我當夜壺麼,想要時便想起了,不用時便扔開,天下那有這般好事兒,我這一回不但要收了那湘州夷人,還要好好兒與他新賬老賬一同算一算纔是!”

三人商議定了將衆將召到了堂前,把事兒一講衆將被趙旭操練的怨氣沖天,正要尋人出氣呢!

打不過魏王還打不過你們麼!

這廂紛紛請戰,趙旭便在那堂上點將調兵重又去那湘州,這一回趙旭手下已是擁兵十五萬,留了五萬在那湘州,又自豫州抽了兩萬兵馬趕赴藺州定於十日後走,暗下里卻有三萬兵馬三日後便走,剩了五萬兵馬守衛豫州!

到了晚上趙旭迴轉後院將事情與林玉潤一講,林玉潤想了想道,

“即是這般,雍善此去是要奪藺州麼?”

趙旭摟着她笑道,

“知我者夫人也!這藺州我不但要奪更要立時佔了全境,令那劉肅腹背受敵……”

林玉潤皺眉道,

“劉肅若是被你抄了老巢,又在那滄州、禹州與郗崇道久戰不下,只怕會狗急跳牆,到時也不知他是咬你還是咬郗崇道!”

她雖不問戰事,但各處的軍報趙旭卻是從不吝與她分享的,因而外頭形勢林玉潤也是一清二楚!

趙旭親了她一口嘆道,

“我們家圓姐兒如今也長進了!”

林玉潤橫他一眼道,

“我在家中也讀書識字,明辯是非的,這般顯而易見的事兒誰還瞧出來麼?”

趙旭聞言哈哈大笑摟着她狠狠親了一氣道,

“我們圓姐兒人美心兒也靈巧,連這腦子也厲害,我這可算是撿到寶了!”

林玉潤嫌他鬍子扎人,嬌喘着推開他道,

“你這廂也不用哄我,當我瞧不出來麼,只怕這城裡的五萬精兵你也要調走的!”

趙旭這回倒是真詫異了,

“圓姐兒竟真瞧出來了!”

林玉潤給了他一個白眼,

“劉肅兵力不弱,若他腹背受敵,頭一個想的便是退守老巢,你佔了藺州他定要奪回來,只怕幾場惡仗是少不了的,你這廂定是打着讓他硬撼郗崇道的主意,這幾場仗定要打得他怕了,纔會回頭去咬郗崇道,十萬精兵只怕不夠,這豫州五萬的兵只怕也要抽走才成!”

第一百九十八節 纏綿

趙旭盯着她看了良久,猛然緊緊抱着她,拉了她的手撫在胸膛上啞聲道,

“心肝兒,你前世定是生在我這處的……要不然怎能這般明白我的心思,動了你便扯着我疼,沒了你我這處便空落落的,比死了還難受!”

林玉潤柔順的依在他胸口幽幽道,

“我也覺着前世定是生在你這處的,若是不然怎麼離了你這處,我也覺着空落落,沒遮沒攔的心裡害怕!”

趙旭低頭親了親她的鬢角道,

“心肝兒別怕,我這回走也怕人抄了我的老巢,我這廂定會爲你們母子打點好的!你切記住,你若是安好,我便是一敗塗地心裡也是踏實,你若有了三長兩短,我便是將這大周的江山打了下來,又有何用?”

林玉潤聽了眼圈兒微紅,這男人對她從來都是一片赤誠,回吻他道,

“雍善,無論如何,總要平安回來纔是!我和孩子們都等着你!”

趙旭抱着嬌妻軟綿綿的身子,得了她的情話兒心下比吃了蜜還甜,這廂恩愛纏綿,耳鬢廝磨,

“圓姐兒!”

兩人身子貼着身子,林玉潤那有不知他的,立時面如桃花,眼波似水,咬牙忍了嬌羞,將他推倒在牀上,翻身坐到他懷中,壓下他撫上來的雙手,

“別動!”

林玉潤媚眼兒微眯,緩緩直起身子,擡了青蔥玉手,輕輕左右撩了衣衫,露出欺霜賽雪的兩個刀削似的單薄肩頭,這廂又緩緩擡手一點點扯肚兜兒的繩,

趙旭眼瞧着那繩兒明明鬆了,那塊該死的布料卻偏偏滑了一半又貼在那處高聳的山丘上,隨着呼吸上下晃動着,這廂紅着眼要伸手去拉,卻被林玉潤一把兒按住,

“噓!不許動!”

她微微俯身時,那肚兜兒終是落了下來,立時便春光畢現,卻只在他眼前晃動瞧得他氣喘心跳,竟壞心的不伏身來就!

“圓姐兒……”

他啞着聲音,雙眼只盯着那兩處新剝雞頭,一臉失望的瞧着她起身退到腳下,兩條長腿兒併攏跪坐在那處,一點點兒扭動着腰肢,褪那薄薄的褻褲,一分一釐的露出挺翹的臀,

“圓姐兒……”

“噓……別動!”、

林玉潤衝他嫣然一笑起身將那美好無限的身子全呈給他瞧,趙旭紅着眼一眨不眨的瞧着自家小嬌妻,健壯的胸口劇烈的起伏着,

“雍善!”

她跪下來雙手伏地,靈動有致的扭動那細細的腰肢,一步一扭,起起伏伏,顫顫晃晃,慢慢兒爬了過來,擡腿貼着他小腹輕輕滑過,擡手扶了他肩頭,款款扭腰、挺胸,坐了下來……

“呼……”

兩人都輕輕的舒了一口氣,她扶着他的肩頭小心的撐起了身子,卻被他猛然伸手扶着後腰,手指按着那後頭兩處可愛的小窩兒,狠狠的向下一壓,

“啊……”

林玉潤雙眼猛然一睜,微張檀口,受不住的顫着身子,又掙扎着扶了他肩頭擡起身兒不過一寸兒高,又被按了下去,

“啊……雍善!”

她恨他勁兒太大,張口咬在他雄健的胸膛上,卻引得他低吼一聲向上挺了身子,這廂再也顧不得她了,兩手死死壓在腰間,瞧着她尖叫、呻吟、無望的扭動,美眸睜大瞳孔裡頭卻全是這強悍粗魯卻愛她到心坎裡的的男人,

“圓姐兒……心肝兒……我真想一口把你吞下去!”

他低頭扶着她的雪背,令她柔軟的身子向後弓起,全然的向他敞開自己,

不夠!這樣不夠!

趙旭紅着眼翻身將她壓在下頭,大手撈起一條腿兒,纖細的腳踝被他緊緊抓在手掌之中,熱吻順着腳踝滑下直到腿彎處,在那裡留下玫瑰色的吻痕,他把腿兒輕輕向下壓,柔軟的筋骨令得膝蓋輕易的到了耳側,他欺身上去換來她一聲低低的抽泣,

“雍善……輕些……”

他也低低的呻吟了一聲,側頭親了親腿肚兒,

“心肝兒,不重些……怎生進去?”

說罷挺身一擊,她尖叫着指甲掐進他肉裡,眼角含淚受着他一次次的深入,直到她顫着身子雙眼放空,他才側頭留下幾個吻痕拉了腿兒盤到腰上,龐大的身子將她整個罩在身下,一遍遍吮着丁香小舌,良久才低吼着繃緊了身子,

“心肝兒……”

他們這廂兩情相悅,恩愛纏綿,那廂趙喜卻呆呆立在巷口窗下,眼着那一點點兒昏黃的燈光,

“她……她今兒晚上怎麼沒有看話本兒?”

自從那晚起,他也不知自家在這處站了多少晚,晚晚都是待到那樓上燈光熄滅許久才離開,眼見着還有幾日便要隨大軍出征,明知魏王那邊還等着用人,趙喜卻還是尋了個空兒溜出來,心裡想着便是隻瞧上一柱香便好,只是到了這處那腳便似生了根一般半點兒都挪不開了!

那上頭溫馨卻是幾日沒有睡好,今兒晚上再是熬不住了,梳洗一番之後便過去吹了燈,這纔想起窗未關,過去一拉窗戶,卻從那縫裡一眼瞄見了立在下頭的一道黑影,

“呀!”

溫馨嚇得將身子一縮靠到了牆上,

“這外頭……這外頭是什麼人?”

如今豫州城中到了戌時便會宵禁,每隔半個時辰便有州府衙役巡邏,一旦發現街面上的閒雜人等便會立時逮到州府大牢之中,現下早已過了戌時怎麼還會有人在這巷口?

溫馨在那處立了半晌又探頭從縫裡看出去,卻見那人還在下頭站着,一動不動跟那木頭樁子一般,

“這……這……人是誰?”

溫馨也是個膽子大的姑娘,又仗着在州府衙門後頭,只要張口一呼便立時會有人來,當下除了腳下的鞋,提着裙兒悄悄下了樓,到得門邊自那門縫瞧,不瞧不知道,一瞧嚇一跳,那黑影兒竟是已到了鋪子門口了!

卻是那趙喜見那上頭熄了燈,又捨不得走,不由挪到了那鋪子門口支着耳朵聽裡頭動靜,卻不想倒將溫馨嚇了一跳,這姑娘緩緩伸手拿了角落處放着的那根抵門槓,緊緊握在手上橫端在胸前。

她赤着腳踩在地上半點沒有聲息,直盯着黑影瞧,卻見那黑影竟一步跨上臺階,將身子貼到了門上!

溫馨嚇得倒吸一口涼氣,咬住了下脣,待到那人在門上靠實了,猛然將那門栓一抽,

“吱呀”一聲,

趙喜只覺面前突然一空,心裡覺着不好,腳下不動身子卻向後一仰,就聽得頭頂呼一聲幾響,竟是有根棍子自裡頭揮了出來。

趙喜功夫也是厲害,就勢後彎下腰,來了一個鐵板橋,生生避過了那一棍,溫馨見他躲過了棍子,心裡也一驚,

“這人還會功夫!”

知曉打不過他,當下便要張口叫人,、

“來人啊……唔”

三個字一出口,後頭那“有賊”二字卻是被一隻大手捂在了嘴裡,

“唔……唔……”

溫馨個子生得小,這廂只覺着整個人都被提了起來,緊緊貼在陌生的男子懷裡,後腰上有堅硬的手臂緊緊的箍着,她掙扎着推開那人的手剛要張口再喊,卻聽那人低聲道,

“別叫,是我趙喜!”

“啊……”

溫馨愣住,擡頭去看他,只是這屋子裡黑漆漆的,他又揹着外頭,那裡瞧得清楚!

“你……你是……趙喜?”

趙喜見她側了臉來瞧他,自家也側過身去,藉着外頭微弱的月光溫馨瞧着眼前這男子,圓臉大眼,不是趙喜又是那一個?

不由撫着胸口長出了一口氣,

“喜哥!喜哥!竟真是你,嚇死我了!”

說罷上下打量着趙喜,趙喜這纔回過味來,人家姑娘香香軟軟的身子還在自家懷裡呢!

當下嚇得扶着她站好,又跟被燙了似的收回手。

溫馨見了他心下暗喜,轉而又念起他退回來那罈子蒜,又立時眼神一暗,默了默輕聲問道,

“喜哥這般晚了,你來這處可是有事兒麼?”

趙喜那敢說自家晚晚都來這處瞧她!忙道,

“無……無事兒!”

溫馨心下更是難受起來,強笑道,

“哦!喜哥即是到了我這處,那……那……不如我去燒了水泡壺茶喝吧!”

他那裡捨得她這般晚了還要張羅,忙搖頭道,

“不用了!”

溫馨那知他心思,只當他這廂再三回了自己,忍不住心下酸楚,忙咬了脣顫着聲兒道,

“即……即是如此,你……我……我要歇了,你……你回去吧!”

說罷轉過臉偷偷兒抹了臉上落下的淚,便過去踩着梯子要上樓,

“我……”

趙喜見她要走,忙轉過身來,他那眼神卻是好,藉着一點兒光只瞧見那一雙小巧可愛的腳兒光光的踩在木板上,又小又白還有一些小肉,圓圓肉肉讓人瞧着倒想上去捏一把。

趙喜幾步過去忙自後頭攬了溫馨的腰將她抱了起來,

“啊!你……你……作甚?”

趙喜一手攬了她小腹一手託了她的腿彎兒處,將她橫抱了起來,

“你……”

溫馨身子不穩忙用手勾了他的脖子,拿眼瞧着他,趙喜耳根子連脖頸子都發着紅,只是仗着這時正黑着,溫馨瞧不見罷了!

當下暗暗清了清嗓子道,

“地上涼!你光着腳!”

第一百九十九節 鴛鴦

溫馨這廂依在他懷裡,渾身上下被那男子氣息罩着,不由的身兒發軟,臉兒發燒,心下卻是又甜又酸又,又思不妥忙伸了手推他,

“快……快放我下來!”

這般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摟做了一團成……成何體統!便是再心儀眼前的男子,溫馨卻是打死也不能做出暗夜私會的事兒來!

當下便晃着雙腿兒要下來,趙喜兩手託着她,只覺又輕又軟恨不能這幾步路當成幾百步,幾千步來走,見她搖着身子要下來,忙收緊了雙臂,將她攬到胸前,

“別動!”

溫馨卻急了,推他胸膛道,

“你……你即是對我無意,又爲何這般時辰過來守在鋪子門前,又動手動腳作甚?你……你……當我孤身一人便好欺負麼!”

說着說着喉頭一梗,竟是抽起了鼻子,趙喜見她樣子像是在哭,頓時手足無措起來了,

“你……你……你別哭!我……我也不是有意……有意這時過……過來的!”

他這拙嘴笨舌不說還好,這般一說溫馨聽了當真氣哭了!推着他道,

“放……放我……下來!你即不是有意過來的,現下立時便走吧!”

趙喜忙矮身將她放到地上,又見她搖搖晃晃站不穩一般。

心中暗想她光着腳,這地下涼,她定是受不住的!

忙又伸手到她腋下輕輕託了她到自家腳背上站着,從後頭雙手虛環攬了她的腰,那溫馨身子輕立在他那腳背上倒還站得穩,只是這樣兩人便緊緊的貼到了一起!

溫馨被他這般兒抱着,心裡又是氣又是惱,不由擡手捶他道,

“你……你今兒晚上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趙喜挺身受着她那小拳頭,只覺她拳拳都打在心裡頭,打得他一顆心兒忽上忽下,晃盪個不停,憋了良久紅着臉問了一句,

“今……今兒晚上你……你爲何不看書了?”

溫馨聞言止了眼淚擡頭詫異瞧他,

“你……你怎麼知曉我晚晚都要看了書才睡,你……你難道都在外頭瞧着麼?”

趙喜被人戳穿,立時面紅過耳撇過臉抿着嘴,溫馨心下一動踮着腳尖去瞧他,這般搖搖晃晃引得他忙扶了她的腰,她便忽然伸了雙手出來,左右一合摸上了他的臉,只覺軟綿綿的掌心下頭卻是十分的滾燙!

溫馨愣了一愣,兩隻手又順着那臉頰撫到了脖子上,那處卻是更燙!

他們這般兒那裡有不燙的?她那身子前凸後翹,玲瓏有致,這番站在腳背上往上一踮便貼得更緊了,趙喜佳人在懷心裡跳得快不成了,身子那有不燙的?

他卻不知懷裡那佳人兒摸着他滾燙的皮膚,這廂心思電轉,想了又想卻是轉憂爲喜,這男人莫……莫不是在害臊?

心裡轉了這個念頭,她那心兒也不由砰砰跳了起來,他……他……莫……莫非……並……並不是對我無意?

想到這處攥着手指緊緊揪着他胸前衣裳,顫着聲兒問道,

“你……你夜夜……在外頭瞧我麼?”

趙喜良久不吭聲兒下巴頂着她的額頭輕輕向下點了點,

“你……你來……來瞧我作甚?”

“我……”

他清了清嗓子,

“我……我……”

他這廂“我”了半天兒卻是一個字兒也沒有蹦出來,這趙喜的性子你別瞧着平日裡嘻嘻哈哈沒個正形兒,吊兒啷噹,萬事兒不上心的樣兒,真要是遇上自家喜歡的人兒立時變了鋸嘴的葫蘆,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

這下被溫馨揪着領子問,卻是半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拿手將她那細腰兒攬得緊緊地。

溫馨瞧出他的羞窘來,揪着他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我……我……我甚麼我!你倒是說呀!”

趙喜被她逼的沒法,紅着臉結結巴巴道,

“就是……就是想……想瞧瞧你!”

“瞧我?瞧我作甚?你……你是不是心裡悄悄兒戀着我?”

趙喜聞言那嘴張了張,終是將頭一撇,卻不料被懷裡的人雙手用力給轉了回來,

“你說呀!”

他這廂實在害臊得不行,再不敢出聲,只能重重的點了下頭,那下巴頓時撞到了溫馨頭頂上,他這處倒是一點不疼,溫馨卻是哎呀一聲收手捂頭,趙喜見狀忙伸手摸索着給她揉頭頂,

“是這處麼?疼麼?”

“不……不疼!”

這男人下巴都硬得跟石頭一般,撞得她眼淚兒又下來了,卻咬着牙硬撐道,

“不疼!”

疼是疼但溫姑娘心裡甜!她向來是個敢愛敢恨的烈性子,要不然也不會爲了婚事,收拾點兒細軟便從那家裡逃了出來,棄了錦衣玉食的大小姐日子不過,寧願在這處孤身一人開個小小的鋪子也不願回去!

她心下里暗戀着趙喜,被他幾番拒絕弄得心灰意冷,卻沒想到峰迴路轉,原來自家喜歡的卻是一個心口不一,害臊愛面子的傻小子!

這廂好不易逼得他吐了口那裡肯鬆手,

“你點了頭我便當你是了!”

咬着牙吸着氣好一會卻聽得上頭輕輕地,

“嗯……”

溫馨聽在耳裡不由樂開了花,只覺着自家身子輕得似要飛起來般,連那額頭上的疼都不覺着了!

當下伸手抱了他勁瘦的腰一勁兒笑,

“喜哥!”

趙喜輕輕嗯了一聲,

“喜哥!”

脆生生、甜絲絲叫一個,

“嗯!”

低沉沉、情深深應一聲,

這廂一個叫一個應兩個傻子便在這黑漆漆的屋子裡,雖瞧不清,也是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傻樂,也不知叫了多少聲兒!

那趙喜抱着心上兒在懷裡,心下實在跳得厲害,仗着四下無人連溫馨也瞧不清,便緩緩低了頭去挨那溫馨的臉,別看他平日裡裝着浪蕩,背地裡卻是羞得很,也不敢去親她脣,只想着能挨挨她的臉便是了!

那知他怕羞,溫姑娘卻膽大的很,察覺他低下頭來,便伸手撫了他臉自家迎了上去,雖是看不見兩人的嘴脣兒卻正正碰上了!

“唔……”

趙喜這廂只覺她那小嘴兒又軟又香,當下呼吸一滯,那裡還有不知機的,立時便探舌頭,挑了脣兒探到裡頭去,溫馨雖是熱情卻還是黃花閨女那裡知這些,被他挑了脣兒便傻傻張了嘴,任他在裡頭搜了個遍,半晌氣喘噓噓的分開,溫馨撫着快跳出喉頭的心兒道,

“喜哥,我……我快喘不過氣來了!”

趙喜經這一下膽子倒是大了起來,低下頭親了親她滑嫩的臉兒道,

“你記着用那鼻子喘氣兒啊!”

溫馨想了想道,

“我剛剛兒被你親得七葷八素,已是忘記了!要不……我……我們再試一回吧!”

“嗯……”

趙喜心裡一蕩又低下頭去,溫馨忙仰頭去迎,這廂兩頭正要碰上了,卻聽得外頭一聲唿哨,那窗戶外頭有人幽幽的道,

“兄弟,快別再來二回了!府裡多少事兒還等着去辦呢!魏王現下正在點人呢!要親熱打了藺州回來再說吧!”

你道是誰人?

卻是林玉潤安排的暗衛,溫馨這處她也是吩咐了趙武時時照拂的,因而這處平日到了夜裡也是有人盯着的,那趙喜夜夜立在巷尾盯着人家姑娘的事兒,趙武一早兒便報了給林玉潤,林玉潤聽了只是搖頭笑,

“且隨他們去吧!”

那溫馨倒真是個好姑娘,大家的閨秀,又是果敢的性子,趙喜能娶了她也是他的福氣!

這廂暗衛得了令只是暗中盯着卻不出聲,兩人在裡頭一番言語他們在外頭卻是聽得清清楚楚,本也想裝聾作啞,只是今兒晚上魏王卻是沒有宿在府裡,待到亥時將盡卻是要回轉軍營,正在點人呢,若是趙喜再不去,只怕要挨軍棍了!

外頭暗衛好心提醒倒是驚了裡頭一對小鴛鴦,溫馨聽了倒是大大方方迎上來親了他一口道,

“即是有公事兒要辦,便快去吧!我等你回來便是!”

趙喜這時心裡卻是又羞又窘,恨不能立時扇自家一個耳光,怎得一見了溫馨姑娘的面兒,便忘了外頭還有暗衛呢!

只怕他們在這裡頭的動靜早被人聽得一清二楚了!

當下暗吸一口氣壓了心裡羞惱,把溫馨抱到那牀上坐下,急匆匆道,

“你……你好好的!”

說罷還不等人回話,便轉身蹬噔噔下樓去了,溫馨這回倒是曉得他那性子了,反身抱了牀上的被子把頭埋得死死的,摸着脣兒偷偷的笑。

趙喜卻是下來將那門給她關好,也不敢與上頭的暗衛搭話,展開輕身的功夫幾個起縱便奔回了府裡!

果然這時趙旭已是點齊了人馬要回軍營去,他也是無奈,實在害怕明兒一早娘仨立在後頭送他那情景,索性今兒晚上趁着他們都睡了,便連夜趕回軍營去,幾日後便在城外點將集兵,騎馬便走!

趙旭這廂實在怕了別離趁夜便要溜走,卻不知害了一對小鴛鴦兒那廂才表明了心跡便要生生分離!

趙喜過去趙旭面前報了道,命小廝將馬牽了出來,翻身上馬跟在趙旭後頭,自那角門魚貫而出一隊人向城外馳去,趙旭終是忍不住回頭瞧了瞧,黑夜之中門上掛得那兩盞燈籠在風中搖晃着……

趙喜也是暗暗回頭,瞧了一眼那府衙後頭漆黑的巷尾!

衆人這才轉頭一抽馬臀,口中叱喝一聲向那城外飛奔而去!

第二百節 富興

隔了幾日大軍果然便出發,林玉潤這一回卻是帶着保官,抱着豫哥兒到了城樓之上送大軍遠去,瞧着那高高堅着的魏字大旗遠遠的離去,側過臉親了親豫哥兒,把臉兒埋在他帶着乳香的小身子裡,保官擡頭看了看她,瞧出母親正在暗自傷心,便拉了拉她的手道,

“母親,我和豫哥兒陪着你!”

也不知是趙家的男兒天生便應在軍營之中生活,還是趙旭那粗放的教導方式十分適用,保官現下是愈發懂事了,跟着趙旭不過幾個月倒比在學堂之中讀上一兩年還有用。

林玉潤擡起來臉來,笑着點了點頭拉了保官步下城樓,也不坐車只是帶着兩個兒子漫步在豫州街頭,丫頭婆子遠遠的跟着,瞧着母子三人一邊逛街一邊說着話兒,緩緩回了府衙。

這廂趙旭帶兵大張旗鼓的到了湘州,暗下里那三萬兵馬卻是早在五日之前已由曲天邡借道要塞去了藺州。

如今那湘州已被胡有財與戚承盛全數收入了手中,得了趙旭號令便帶了三萬兵馬與他匯合,趙旭這廂領着八萬,卻是號稱十萬大軍向着藺州而去。

如今那夷人勢力已被他打得四分五裂,最大的那一股卻是在那藺州富興縣之中,夷人有兵一萬佔了一縣之地,爲首的便是十二大山主之一,名爲烏兀。

此人有勇亦有謀,當日趙旭滅夷人勢力,力壓各方時,便是他瞧着勢頭不好帶着人逃到藺州,這廂才保存了夷人最後一點兵力,若是依了那些只有血氣之勇的山寨漢子們之意,只怕是要與趙旭死戰到底,要是那般的話,藺王劉肅卻是要輕鬆不少了!

現下這烏兀將人馬駐在富興縣城之中,將城池守得十牢固便是那劉肅分兵一萬攻打,卻也是久攻不下倒讓他撿着機會殺了不少官兵,又趁機將那富興縣周圍各鎮佔了不少,倒豎讓劉肅兩下爲難,頭痛不已!

如今皇帝佬兒見這偌大一個國家四面起火,便下了一道旨意調兵五萬於藺王劉肅手下,定要他拿下在那滄州、禹州日漸勢大的郗崇道,如今劉肅便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劉肅不敢違旨又貪着那五萬兵馬,卻又信不過他那皇帝老子,更是半點不放心自家那些兄弟。

便寫信給了趙旭,信中又哄又騙,狡稱困住趙老太爺只是爲了護趙家周全,又提及自家側妃生那兒子,暗示着日後得承大統定要立爲太子,將那空空一個國舅爺的名頭許給了趙旭!

他那廂只以爲一封信劃個大餅便能將趙旭哄住,巴望着趙旭快些兒攻那富興縣,最好將夷人全數殺光纔好,趙旭卻是慢慢悠悠一路讓人兵士們尋林伐木,製成攻城車,大軍行三日歇一日,這般兒行了半個月纔到了這富興縣。

此時富興縣周圍早已被夷人所佔,有那來往巡戈的騎兵遠遠見到魏字大旗在風中飄揚,打馬回身一溜煙兒向那縣城奔去,逕直闖入城門之中,在大街上橫衝直撞,到得縣衙門前翻身下馬,

“報!大山主,那魏軍已離此二十里餘裡了!”

前哨一路自大門、二門到了堂前,報與那坐在上首的烏兀。

烏兀是個四十歲上下的精壯漢子,黝黑的面龐,顴骨高聳,厚脣挺鼻,左臉上一道刀疤,令得本就猙獰的臉容顯得更加可怕!

如今這縣衙已被他佔據,大堂也改做了議事的廳堂,他在上頭坐着,下頭卻是各山頭的頭人們,頭人們聽到趙旭來了都是齊齊的變色,在那湘州他們仗着地勢都被趙人王攆得急急如喪家之犬,如今聽他帶了十萬大軍來攻那裡有不膽顫的!

那烏兀坐在上頭將衆人的神色看在眼裡,微微眯了眼發狠道,

“趙旭來了!怎麼?你們怕了?”

那坐着的人老成精個個不說話,卻有那身後立着的後生崽子們一個個抱胸嗤鼻,十分不服,一個高大強壯的後生跳出來道,

“那趙旭有何可怕,不過也是兩隻眼,一個鼻難道還有三頭六臂不成?”

衆人一瞧卻是烏兀的堂弟叫烏奘的,都在心裡暗暗搖頭那趙旭在湘州時,烏兀帶兵卻在湘州打前鋒,到了後來回軍湘州他們卻是退到最後的,沒等到與魏軍正面碰上便已接到夷人大軍潰散的消息,不久便有各處的山寨被燒,夷人被趕下山的信兒傳來。

烏兀見勢不妙,收攏了夷人潰兵回頭佔了藺州富興,他怕的是進退不得,沒有落腳之處!只是這樣一來卻沒有與趙旭正面硬扛過並不知他厲害!

這廂見到衆人面色有異,心下冷笑,

“一幫子慫鬼膽子比那耗子還小!”

當下冷笑道,

“你們之中若是誰怕了便自家帶了人去舔那趙旭的屁股去,我卻要帶着我的人,好好的會一會這趙人王!”

下頭有人受不得激立時抽了刀道,

“趙旭燒我村寨毀我家園,殺我多少夷人兒郎,令得我們夷人無家可歸,這番毀家滅族之仇豈有不報之理!他帶十萬大軍來又如何?便是百萬也是要與他拼的,我們夷人兒郎連豺狼虎豹都不怕,還怕他麼!”

說話的卻是那坐在下頭第把交椅的佴三江,這湘州夷人之中佴姓與烏姓是大族,這位佴三江便是那佴姓的頭人,手下領着兩千人論勢力,排在手下三千餘人的烏兀之下。

這廂他說了話,下頭衆人自是不能再悶着,個個都連聲稱道要尋那趙旭報仇!

烏兀眯着眼,見衆情激昂當下滿意點頭道,

“正是應該如此纔是!”

當下一拍身邊桌面,

“彭……”

“諸人聽令!”

下頭衆人起身道,

“在!”

那烏兀擡手指點將一衆人分派開來,做了一番安排!

這廂趙旭卻是在那離富興縣城二十里處,便令大軍安營紮寨安頓下來,待到埋鍋造飯將那晚上一頓解決之後,便招了衆將來問,

“諸位,這攻打富興縣城可是胸中有計?”

衆人聽了都發笑,下頭胡有財拱手樂道,

“魏王,這小小的富興縣城,城牆不過半丈,兵不過一萬,有何打頭?不如讓老胡帶了一萬人過去,包您明兒天黑前便能見那烏兀的人頭!”

衆人都笑罵道,

“胡矬子,你這廝倒是好計量,白白撿個死雞仔兒!”

趙旭聽了只是搖頭輕笑,戚承盛見他表情,心下沉呤拱手道,

“魏王,這烏兀手下一萬夷兵都是精銳,若是能收爲我軍所用倒也是一彪悍助力!”

趙旭眼睛一亮笑道,

“子慎果然知我!我倒正有此想法!”

衆將聽了卻是撓起頭來,毛大嗡聲道,

“魏王,那夷人勇猛悍不畏死,殺夷人易,降服夷人卻是難!”

趙旭點頭道,

“正是因爲如此,若是將他們收到手中卻是一把好刀,但要將其折斷,我卻有些不忍!”

他這話一講,衆人都是爲難了,戚承盛想了想道,

“魏王何不先禮後兵,派了使者過去遊說?”

趙旭負手立在上頭笑道,

“我也有此意,只是我們這一帳全是些大老粗,都是用拳頭說話的主兒,倒不知到那裡尋那能說會道的?”

衆人一默,想了良久那劉文倒是想起一人來,拱手道,

“魏王,我這廂想到一人卻不知能不能成?”

“哦?你說的是那一個?”

“魏王可還記得那賴玔?”

趙旭想了想道,

“不是那大發賭坊的老闆麼?”

劉文笑道,

“正是此人,此人因在豫州城中算是處地頭蛇一個,開了那賭坊三教九流混得溜熟,被鄭公瞧上招了他專管大軍司糧押運,倒是做的不錯,此人圓滑世故,能說會道倒是一個人選!”

趙旭點了點道,

“他生得油滑,只怕膽氣不足,去那城中一個不好便被那夷人宰了祭旗,卻不知他敢不敢去!”

“魏王何不召他來問?”

趙旭點頭,當下便命親衛招了賴玔來問,那賴玔如今混在這趙旭的大軍之中做一個糧草官兒,官兒雖不大卻是上上下下都要打交道,因着他十分會做人,倒在這大軍之中混得如魚得水,十分快活!

只是他堂堂一個賭坊老闆不做要來軍營跟着一羣臭漢子殺人見血,自也是有抱負的!

賴玔多年江湖練得眼神犀利,瞅準了趙旭日後必成大器,便想着法子削尖了腦袋在那鄭霖面前露了臉,謀了一個糧草官兒做,這廂正愁沒有法子在趙旭面前露臉呢,卻聽跟着身邊的小兵進來道,

“督運,魏王親衛來召!”

賴玔聽了喜不自禁,當下整了整身上罩甲,樂顛顛跟着魏王親衛去了大帳,在他想來定是自家這糧草官兒做的出色,有人報了給魏王,要召他去細問呢!

心下盤算着,見了魏王要如何講,如何說,進得帳來卻見魏王帳下諸將都在,當下過去衝趙旭單膝跪地,拱手施禮道,

“標下押糧督運賴玔見過魏王!”

趙旭大刀金刀的坐在上頭道,

“賴督運請起!”

賴玔起身垂手低頭,

“不知魏王召喚有何要事?”

趙旭笑道,

“賴督運與我也有些淵源,倒不用如此拘束,請到一旁坐下吧!”

這廂有親衛端了凳子放到一旁,賴玔忙行禮道,

“謝魏王賜座!”

過去拿屁股挨着邊沿兒坐了下來,趙旭道,

“賴督運,這廂叫你來卻是要你去做一個說客!”

當下將去那富興縣城說服夷人的事兒一說,賴玔一邊聽一邊眼珠兒打着轉,心中暗道,

“這事兒兇險!”

我們前頭抄了別人老家,弄得人家破人亡,現下又要去勸降人到手底下來賣命!

這事兒實在有些棘手,那夷人一個個都是抽刀子殺人眼也不眨的主兒,我這廂若是過去只怕話還沒有說兩句,這吃飯的傢伙就要與我拱手道別了!

第二百零一節 遊說(一)

他坐在那廂想着,又環顧那左右,見那胡有財、毛大等人拿眼瞧着他,心中又暗想道,

“瞧那胡有財不過一個矮矬子,那毛大除了一身蠻力腦子便是個榆木疙瘩,這等人物也能位列大帳之中,我賴玔爲何不能在這大帳之中有一席之地?”

這般念頭電閃,便覺眼前是個好時機,夷人雖說野蠻也不是傻子,現下情勢便是我強他弱,若是他們還有點兒腦子便能聽得進話,更何況夷人是出了名的兩面三刀,這事兒也不是一點勝算無有!

轉了轉眼珠子心下打定主意,便起身拱手衝趙旭道,

“魏王有命,標下自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標下此去與夷人周旋,請魏王授我便宜行事之權!”

趙旭聽了點頭笑道,

“這個自然!”

他有心要收那夷人到帳下,即要馬兒跑自然是要馬兒吃草的,金銀財寶自是不能少,官職土地也是要許的!

這廂當着衆人的面許了賴玔臨機決斷之權,又親自寫了一封書信蓋上魏王印信交到賴玔手中,衝賴玔拱手道,

“降服夷人大計倒全託賴督運了!”

賴玔拱手道,

“必不負魏王所託!”

當下回到自家那營賬之中召了兩個隨身的小兵來,卻是他自那大發賭坊便帶在身邊的隨從,將魏王所託之事一說,那兩個小兵嚇得不輕,一個悄悄兒道,

“賴爺,這事兒一個不小心便要掉腦袋的!”

賴玔撇他一眼,

“你當爺爺不知曉麼,只是富貴險中求,我如今是不但要富貴還要那榮華,更是險中求險,這回若是將事兒辦好了,你爺爺我在魏王面前算是露了臉,日後青雲直上自也是指日可待了!”

他那另一個小兵想了想點頭道,

“賴爺說的是,您前頭連那賭坊都盤給了旁人,爲的什麼?不就是爲了跟着魏王升官兒發財麼,這撐死膽兒大的,餓死膽兒小的,不賭一把怎知開大?開小?”

賴玔聽了哈哈一笑道,

“正是這個理兒!”

他出身江湖末流,天生的賭徒性子,瞅準了趙旭便將全副身家押在了他頭上,如今機會到了眼前,不賭一把豈不是太虧了麼?

賴玔這廂打定了主意在自家那營帳之中倒頭便睡,一夜無話待到第二日天亮,帶了兩個小兵便到趙旭面前報道,趙旭看了看眼前這三人都是瘦瘦唧唧的樣兒,在那些壯漢子面前弱得跟娘們兒一般,只怕人家一個唾沫星子都要砸他滿頭包,便問道,

“可派出兩百兵士護送你們前往!”

賴玔拱手笑道,

“魏王明鑑,標下如今是去遊說人,三五人足矣,帶多了人去反倒令人夷人反感,只怕走不到那烏兀跟前!”

趙旭聽了挑拇指讚道,

“賴督運!好膽氣!”

說罷令人取了酒來,與三人對飲一碗,算作是送行!

那賴玔哈哈一笑,衝趙旭一拱手帶着身後的兩個小兵,三人三騎便向那富全縣而去。

這廂一出那魏軍大營便被夷人的前哨得知,見他們打馬向這富興縣而來,一面派人去報了烏兀,一面小心察看這三人後頭有無藏兵,見行了十里後頭半個人影也無,才確定他們只得三人,便打馬上前將三人圍在了當中。

賴玔見這些夷人,一個個得牛高馬大,黝黑的皮膚,頭髮也不好好梳起,有的披散在肩上,有的卻編了無數個小辮兒,都穿着露膀子的短靠,背上揹着弓,腰間掛着彎刀,凶神惡煞,衝着三人如野獸一般齜牙咧嘴,賴玔這廂面不改色,心不跳只是衝他們一拱手道,

“我乃魏王麾下糧草督運賴玔,賴珅珣,奉魏王之命特來請見烏兀大山主!”

那打頭的前哨上下打量了一番,也不敢擅自作主又招了一個去報烏兀,富興縣裡烏兀正聽了前頭來報說有三人奔這富興縣來了。

沒隔多久又有前哨來報卻是道那三人是魏王所派,當下冷笑道,

“派了三人來作甚?”

那趙人王帶了十萬大軍卻是在二十里地處紮營不再前進,又派了人過來,他是要耍什麼花招?

當下吩咐道,

“將那三人帶到這處!”

前哨打馬回去告之,那一隊人才將賴玔拉下馬來,上下蒐羅收了兵器,又將懷裡的信搜了出來,這纔將他們放在馬背之上帶着他們進了富興縣之中。

這廂進來將賴玔三人扔到地上,又將那信呈上,烏兀展開一看卻是哈哈大笑,

“他趙旭真是異想天開,居然想讓我降到他手下……”

說罷過來一腳踢在賴玔腹上,

“你那主子是吃錯藥還是被豬油蒙了心?”

將手上的信交到下頭給在座衆人一看,衆人都紛紛咒罵起來,

“毀家滅族之恨,我們與趙旭不共戴天,他這是癡心妄想!”

那烏奘過來一手便提了賴玔,一手彎刀逼到他喉頭,

“待我割了這三隻瘦猴兒的人頭送回趙旭大營去,便算是大山主您的回信了!”

說罷就要動手,賴玔只覺那冰冷冷的刀刃已割破了皮子,有血流了下來,卻是不閃不避伸直了脖子,眼死死盯着烏奘,那烏奘見他不哭不鬧,半句話沒有,不由問道,

“你瞧着我作甚?”

賴玔翻了一個白眼道,

“我瞧你這蠢貨什麼樣兒,記清了,下到地府裡早早給你備下案來,明兒好來接應你!”

烏奘想了想臉色一變道,

“你咒我明兒便要死!”

賴玔又翻了一個白眼道,

“我家魏王十萬大軍,攻你這小小的富興縣不過是舉手之勞,如今爺爺指條明路給你們走,你們不走倒將我殺了,還要將人頭送回去,觸怒了魏王,今兒夜裡便帶兵平了你這富興縣,只怕我前頭走不了幾步便要在下頭見你了!”

烏奘怒道,

“你有十萬人又如何?我們據城而守,備下了滾木擂石,守城易攻城難你們那十萬大軍便要耗死在這處!”

賴玔聽了不顧脖上的彎刀哈哈大笑起來,

“你……你這蠢貨,說你蠢你還真蠢!你們這些幫子夷人只會鑽山溝溝,那裡會什麼守城,你們佔了這富興縣也有些時日了,我來問你……爲何不築高城牆?”

一衆的夷人都是一愣,他們世代生活在大山深處,仗着地勢與朝廷作戰,如今到了平原之地,根本不明那守城要義那裡知要深挖護城,高築城牆,前兒劉肅分兵一萬與他們對戰,都是夷人這廂主動出擊將戰場擺在了富興縣城之外的平原上頭,夷人彪悍,單兵戰力強大,便是不列陣不排兵也能將那一幫子養得膘肥體壯的老爺兵們殺得哭爹叫娘!

有了前頭一役烏兀等人便起了輕視之心,只當漢人的兵都是這般好打!

聽了賴玔的話都是一愣,心下都道,

“怎得沒有想到這茬呢!”

賴玔來前也是早打探好了的,瞧他們神色立時笑得喘不過氣來,

“你們這幫子蠢貨,還當是前頭打劉肅的兵麼?”

說罷拿眼兒仔細盯着他們一個個瞧,

“我先將你們瞧清楚了,待下去好一個個招待!”

那烏兀眯着眼盯着賴玔,卻見了被抓在烏奘手裡,半點懼色無有,搖着腦袋扯着笑,倒真是有幾分膽色的樣兒!

當下冷冷一笑道,‘

“我瞧着你倒是個漢子!”

說罷一拍烏奘肩頭,

“將他鬆開!”

那烏奘不敢違命,只得恨恨將賴玔扔到地上,賴玔倒在那地上卻立時哎喲喲叫了起來,

“哎喲!哎喲!兩國交兵不斬來使,你們這幫子蠻夷果然不服教化,認識爺爺兩個字怎寫麼?”

烏兀一皺眉頭衝左右一揮手,立時有人上來給賴玔鬆了綁,那賴玔得了自由,晃了晃身子,左右瞧了瞧卻見那處有凳子,過去一屁股坐到上頭,兩個小兵過去立在後頭,這廂才拱手道,

“大山主!某乃魏王麾下糧草督運賴玔,賴珅珣,奉魏王之命特來請見大山主,某隨身所帶之信大山主與衆位頭人已是過目,魏王一片誠意,還請大山主審慎度勢,多番思量纔是!”

烏兀厲眼盯着他狠狠道,

“趙旭是否吃錯了藥!我夷人與他不共戴天,倒想將我們收到麾下,他也不怕我們趁夜摸到他營帳裡取他狗頭!”

賴玔哈哈一笑道,

“魏王身體康健,一頓能吃一斗飯,倒是不用吃藥,只是我瞧着大山主只怕是要吃些清醒藥纔是!”

他這話一出,下頭人人騷動,那烏奘又提了彎刀出來,賴玔雙手連搖道,‘

“慢來!慢來!且聽我把話講完!我先問你們何不加築城牆,爲何無一人能答我?”

衆人一默,那烏兀道,

“城牆何用加固?你們要戰,我們便戰,刀對刀,劍對劍,面對面的幹便是!”

賴玔輕蔑一笑道,

“大山主,果然是久居山林不知世上兵法,你們不過區區一萬人,我們這廂卻有十萬人,以一敵十,便是再勇猛的漢子只怕也撐不了多久的,猛虎抵不住羣狼,那大山裡頭誰是大王,不是那獨行的猛虎而是成羣的野狼!更何況……我們魏軍戰力如何,在座之人自有那交過手的,我們是狼還是虎,你們自家心裡沒點兒數麼?”

第二百零二節 遊說(二)

他這話一說,廳堂上衆人俱是一默,只有那烏奘卻是大喝道,

“我夷人兒郎個個都是好漢,以一擋十自然不在話下!”

賴玔歪着頭左右瞧瞧他,嘖嘖出聲搖頭道,

“你們夷人都是這般蠢麼?怪不得要敗在我魏王手下!”

那烏奘氣的臉上青筋暴跳,牛眼圓睜跳將出來將那彎刀一舉,劈頭向賴玔砍來,賴玔那裡能接,也顧得不顏面當下就地一滾兒,躲過了彎刀,那凳子卻是被噹一聲劈個正着,卻是上好的檀木,只被劈了深深一道刀痕。

衆人夷人見他在地上滾的一身灰的狼狽樣兒,都放聲大笑起來,烏兀笑道,

“我瞧着你這魏軍的官兒別說是當虎只怕是連只兔子也不如!”

賴玔自地上翻身爬起來,一彈身上的灰塵,施施然又面不改色的就着那凳子坐下道,

“大山主莫非耳朵也不靈光的,在下乃是那押運糧草之督運官兒,便是一個車伕而已,是那魏軍之中最不起眼的小人物,當只兔子也有甚關係!只是現下我軍發兵十萬,卻是將在座諸位當成兔子來獵了!”

下頭有人冷笑道,

“魏王即是有心,怎會派你這麼一個小官兒來勸降,這是瞧不起我們麼?”

賴玔笑道,

“我這押糧的官兒,便是那跑腿兒的活計,到諸位這處也是跑腿兒傳信,不正是我應做之事麼?”

說罷衝着堂前衆人一拱手道,

“如今情勢只怕諸位也是瞧在了眼裡,便是在那平原之上兩軍對戰,誰勝誰負諸位只怕心裡也是有數的,又有諸位佔了這藺州,這地界乃是那劉肅屬地,也不瞞諸位,那前頭一趟便是劉肅寫了信與魏王,才發兵湘州,這一趟也是劉肅寫信與魏王,這廂纔有十萬大軍到此,劉肅在信中言明要將夷人斬盡殺絕,是我魏王憐惜諸位人才,才起了招降之心,若是不然只怕這時外頭已是重兵包圍,那裡還有我賴某人到此廢話這些?”

烏兀神情一動,

“是劉肅將你們召來的?”

賴玔點頭道,

“千真萬確!大山主若是投了我軍,日後見到魏王,有那劉肅的親筆書信爲證,上面還有他藺王印信,我空口無憑,大山主眼見爲實才是!”

“那劉肅爲何能指使動魏王?”

賴玔搖頭嘆道,

“魏王也是無奈之舉!”

說罷將那趙家與藺王劉肅的淵源一講,

“魏王也是被逼無奈,前一回有一家大小的性命相脅,後一回卻是扯上自家胞姐與小侄兒,那劉肅太過狠毒,逼着魏王這般幾次三番的將人趕盡殺絕,實在太過殘暴!因而魏王纔對夷人一族起了憐憫之心,寫下書信命賴某人帶到富興縣中,實是一片仁心爲了諸位及下頭一萬多夷人兄弟!”

他這話七分真三分假,這湘州雖說不用劉肅脅迫,趙旭也要打的,只是他那兩封信送來卻是妥妥將黑鍋背上,趙旭若是不借勢而爲纔是傻了!

這番話講出來衆人沉默,卻有那佴三江冷笑一聲道,‘

“任是你如何舌燦蓮花,那燒寨毀家,卻是那趙旭手下所爲,不管如何總歸與我夷人有血海深仇,想讓我們降他,是白日作夢!”

賴玔衝他一拱手,

“這位頭人說的正是,只是兩軍交戰傷亡難免,若要真講起來,你們先前發兵藺州不也是驅趕漢人,毀人田園麼?”

又一指這富興縣衙道,

“這處難道不是你們強佔的麼?原本的漢人又去了那處?”

烏奘道,

“那漢人狗官被我一刀兒宰了!”

賴玔冷笑一聲道,

“狗官有罪,庶民無罪,這府裡原本還有丫頭、婆子、僕從等都到那處去了?”

烏奘一愣卻是漲紅了臉沒有說話,夷人攻進這縣城之中,燒殺女幹淫的事兒也沒有少做,這府裡男人都被殺了,女人都送到了軍營之中,若論起來卻是比趙旭所爲更加罪惡!

賴玔見狀那還有不知的,當下一拂袖子負手恨聲道,

“你們也是好臉在這處罵別人,罷罷罷!不過是一幫子沒有人性的豺狼罷了,有何可救之理,你們現下便殺了我,將人頭高高懸在城門之上,讓魏王見了立時發兵來滅,我們漢夷兩家也算是有冤報冤,有仇報仇了!”

說罷自家立到那烏奘身前去,那烏奘性子雖急躁魯莽卻也知善惡,被賴玔一番話說的失了氣勢,提了刀立在他面前一時卻下不去手了!

烏兀在上頭眯眼沉思,下頭佴三江卻是皺眉暗歎道,

“自進城之時,我已勸過大山主將漢人驅逐即可,誰想他毫不彈壓下頭兵士,放縱他們進城燒殺女幹淫,如今倒是被這漢人拿了短處說事兒,他們不過燒了寨子,驅人離開罷了,我們卻是殺人劫財,女幹淫虜掠,倒真正讓人問得啞口無語了!”

賴玔見一衆人都不說話,連連冷笑道,

“十萬對一萬,這富興縣不過一個小縣,城不高,池不深,連城裡的漢人都被你們趕跑了,你們佔了這處不過一時而已,待到明年城中儲糧吃完,你們又到何處去尋,四處搶掠麼?那與山匪、強盜又有何分別?劉肅現下里忙於與郗崇道爭戰,一旦他回過神來,你道他還能容你們在這處逍遙麼?你道他還能這般派人了來遊說,留你們一條命麼?諸位如今不過是那臨死回光罷了,有甚可得意的!”

說到這處見火候差不多了,便不再說話到那凳上坐下,指了後頭立着的夷人兵士道,

“上茶來!”

那兵士擡頭瞧了烏兀一眼,得了眼色轉身出去端茶進來,賴玔端了茶一口飲盡,長長出了一口氣,這廂纔將暗暗發抖的腿兒壓了下來。

上頭那烏兀沉思良久衝着下頭一揮,

“將他們帶下去!”

賴玔哈哈一笑起身整了整衣衫帶着自家的兩個小兵被人推到了縣衙柴房之中,三人進來那門從後頭咣噹一聲關上,三人回頭隔着門縫瞧了瞧外頭的守衛,賴玔一屁股坐到了柴堆上頭,兩個小兵過來悄悄道,

“賴爺,這事兒你瞧……”

賴玔冷笑一聲道,

“這幫子夷人都是些沒腦子的糊塗蛋,上頭那個倒是有些腦子,只是他野心大,手裡就這點子兵若是被魏王滅了,他到何處去抖威風去?你們放心,只要今兒一進來沒有被人殺了,這事兒便成了一半,今兒晚上好好睡一覺,明兒一早便能見分曉了!”

兩個小兵得了他示意,都齊聲抱着肚子叫喚,又要喝水,又要吃飯,那守衛聽上頭吩咐,端了飯菜、茶水來,三人也不客氣,三下五除二一陣風捲殘雲,將肚子塞得飽飽的,便將外頭衣裳脫了往那柴堆上一攤,便躺了上去。

那賴玔躺在柴堆上蜷縮着身子卻是在暗暗後怕,心道,

“這先頭一關算是闖過來了,接下來便只能賭命了!也不知那夷人倒是怎生商議的,若是明天一早變了主意拉着我去砍頭,又如何是好?”

卻聽那耳邊兩道鼾聲響起,卻是兩個小兵得了他的話兒,便真當明日便沒事了,卻是倒頭就睡,氣得賴玔伸腿兒一人一腳,將他們踢下了柴堆兒去,

“兩個小兔崽子,倒比爺爺我心寬!”

他卻不知,他們三人行徑自有人去書房報了給烏兀,那烏兀點了點頭,

“若這魏王麾下全是這般有膽氣的漢子,我夷人敗在他手下倒也不冤!”

自那賴玔被帶下之後,廳堂之上衆人倒是好一番爭論,有那誓死要打的,也有那左右搖擺的,也有那沉默不言暗下思量的,烏兀卻是並不將這些人放在眼裡,在這夷兵一萬人當中,除去自家兵力爲首,其次便是那佴三江,只要兩人能聯起手來倒不怕下頭的人有異心。

待得天黑他便遣散了衆人,烏兀單留下了佴三江,

“佴頭人,這事兒現下你心中可有打算?”

佴三江想了想道,

“這魏王趙旭並不是個好相與之人,投他並不穩妥,只是那姓賴的卻一點兒說的不錯,我們如今被趕到這平原之地,也不過是喪家之犬,四處遊蕩罷了,遲早也要與那趙旭或是劉肅一戰,到時只怕……”

說白了,早死晚死都是死,夷人現下不過苟延殘喘罷了!

那烏兀眯眼點頭,

“現下里我們便需在這等劣勢之下,爲衆族人尋一條生路,投那趙旭……也不是不可!”

佴三江一驚道,

“大山主,莫非有心投趙旭,他與我們可有深仇大恨!”

烏兀搖頭道,

“十萬對一萬,以一擋十不過白白費了我族人性命罷了,如今家園不能歸,我們手下便只有這一萬勇士了,死一個便少一個,再來幾場硬仗只怕真要滅族了!”

佴三江想了想道,

“我們還有不少族人隱入深山之中,又或是四散在外,只要派人暗中尋找,定能尋到的!”

烏兀搖頭道,

“尋人也要時日的,如今趙旭屯兵城外,給我們的時日不多了!”

佴三江聞言握緊了拳頭,

“依大山主之言難道要我們族人向仇人搖尾乞憐麼?”

烏兀搖頭道,

“不是向仇人低頭,而是暫時蟄伏,靜待再起罷了,想當年我族祖先與大周皇帝不也是經過一場惡戰,最後退守山林才保了我族這二百年來的繁衍生息!若是形勢所迫,也唯有效法先祖了!”

佴三江重重一拳捶到桌上,

“趙旭與我們有深仇,便是要低頭,尋那劉肅我也不願尋那趙旭,劉肅總還是天潢貴胄,龍子龍孫總比那趙旭一介草莽強!”

第二百零三節 約戰

烏兀沒有與那魏軍作戰,佴三江卻是與趙旭硬撼過幾次,趙人王殺人不眨眼,一把火燒村寨時,那些不願離去的老人、婦孺在火中痛哭、咒罵之聲,他是永不能忘的!

烏兀皺了眉頭沉思良久,

“如今這情形,與他硬撼是討不了便宜,倒不如……”

“大山主有何計策?”

……

兩人在那書房之中商議到天明時分,瞧着時辰差不多了,便叫人道,

“來人!將各位頭人請來!”

各頭人過來廳堂之中,衆人商議一番,不久便將那賴玔三人帶了進來,那烏兀坐在上頭對賴玔道,

“若要我們降你魏軍也不是不成,只是我夷人素來敬重英雄好漢,我與魏王在那湘州未嘗一戰,甚是遺憾,現下卻是一個好時機,你且回去帶信給魏王,明日巳時邀他單槍匹馬到城外十里坡上一戰,問他可敢應戰?”

賴玔立在那處眯眼兒瞧了瞧烏兀,哈哈一笑道,

“大山主如此豪氣,我這廂正回去稟報魏王,我們家魏王向來惜英雄重英雄,有大山主做對手,想來定是十分高興的!只是……大山主這一廂邀戰卻是要一戰定輸贏麼?若是我魏王勝了當如何?”

烏兀道,

“我這也是顧惜手下兒郎性命,不願多造殺孽,你且將我的話帶到,明日見面再講!”

當下那烏兀命人將賴玔三人的馬匹牽來,由騎兵領着出了縣城,

“多謝!”

賴玔這廂回頭衝那夷人騎兵一拱手,便輕輕一拍馬兒,三匹馬慢慢悠悠向魏軍大營走去,待到走出一里去,那身旁的小兵才長出了一口氣回頭瞧了瞧,那夷人的騎兵還在後頭遠遠的跟着,

“賴爺,我們……打馬跑吧!”

賴玔強忍了回頭看的念頭,咬牙道,

“給我悠着走,誰也不許打馬,爺爺我好不容易自那夷人地盤裡全身而出,到了這時候倒急急如喪家之犬了?白白毀了爺爺英武不凡,有勇有謀的名聲!”

三人這廂忍了背後冷汗,在那馬上咬牙又行了五里,卻迎面來了魏軍的接應,見了他們立時打馬上來拱手道,

“賴督運,你這回可算是立了大功了!”

賴玔一見卻是認識的正是劉武,當下長出了一口氣,提起馬鞭來抖着手狠狠的抽了一記,

“他孃的!老子總算是撿回一條命了!”

這廂快馬加鞭趕回了魏軍大營之中,進了大帳去見趙旭,將那夷人的話一講,趙旭負手立在那處微微一笑,

“這幫子人倒也不傻!”

想了想道,

“即是這樣,我明日便去會一會那烏兀吧!”

下頭戚承盛心下擔心,這夷人也是有些計謀倒想出這法子,要與魏王約戰,聽聞那烏兀乃是夷人中第一高手,若是魏王一個不慎被對方斬於馬下,可怎生收拾?

有心想勸又不敢明講,只是拱手道,

“魏王,這夷人明知兵力不敵便想出這一招來,若是他們耍陰招出詭計,令得您有個閃失,我們大軍又當如何進退?”

趙旭聽完哈哈一笑,坐到大堂之上道,

“你這是怕我技不如人,被人砍了麼?無妨,若我真被他砍了你們自當回去豫州分了金銀,回老家快活便是!”

衆將紛紛抱拳急道,

“魏王!”

趙旭擺手笑道,

“他這廂倒是堂堂正正的陽謀,令我不得不接,能想出這法子來那烏兀我倒是要高看他兩眼,無妨且看他明日裡搞什麼名堂!”

衆將見他心意已決卻是不敢再說,當下趙旭點了手下幾人做那接應,待到第二日果然騎上了四蹄飛雲,頂盔摜甲,馬身上掛了他那長槍,帶了一隊人馬自那魏軍營中出來,向那富興縣飛奔而去。

待到了離城十里地的平原之上,有一處微微隆起的小山坡,上頭果然見一人已等在那處,他身後頭是一隊夷人兵馬,趙旭舉了右手,後頭魏軍呵斥一聲,齊齊靳了戰馬,一字排開於一裡之外。

趙旭拍馬過來上下打量,卻見這人生得十分高大,四十上下年紀,黑臉散發,背後負弓,腰間帶刀,趙旭哈哈一笑在馬上拱手道,

“對面可是烏兀大山主!”

那人哈哈一笑也拱手道,

“正是,可是魏王當面?”

“正是趙某人!趙某久聞大山主之名,湘州一戰無緣得見,如今在這藺州相見,也是你我緣分!”

烏兀笑道,

“即是如此有緣,烏兀若是不全力以赴豈不是有負魏王賞識!”

說罷,自那腰間將彎刀抽了出來,趙旭點頭笑道,

“正是應如此!只是如今大山主邀我一戰,可是要定你麾下一萬兒郎去留?”

那烏兀將彎刀豎起,右手指拇輕輕一撫刀刃,

“魏王若是能勝了我這把刀,我們便來相談!”

魏王盯着他笑道,

“即是如便手底下見真章!”

說着話一俯身將長槍自那得勝鉤上取下長槍,橫端於胸前,右手從左至右輕撫道,

“好叫大山主知曉,我這手中這杆槍名孤煞,重一百八十斤,趙某人自小習武最喜用槍,這杆槍卻少有出手,今日裡便讓它來會一會大山主!”

烏兀哈哈一笑道,

“你那槍有名兒,我這刀卻沒名兒,只是照樣能殺人,你可小心了!”

說罷雙腿一夾胯下駿馬,口中怪叫一聲向趙旭衝來,趙旭哈哈一笑,

“來的好!”

將手中長槍一擺,胯下那四蹄飛雲長嘶一聲不用催動,已是向前衝去,這平原之上寒風呼嘯,馬蹄聲陣陣,兩邊人馬列隊靜立。

眼瞧着兩方主帥坐在馬上藉着馬勢已是撞到了一起。

那夷人雖不擅平原作戰,卻擅騎山馬近身肉博,趙旭手持長槍卻耐遠攻。

這廂兩馬對撞趙旭手腕一抖,槍尖直直向那烏兀胸口刺去,烏兀怪叫一聲,身子一歪卻是將自家掛在了馬背之上,將那彎刀收到腰側,刃口向外卻是奔着趙旭的右腿而去。

趙旭坐在馬上回槍不及,卻是哈哈一笑,手腕向後一帶那槍柄自掌中脫出,斜斜下去,

“當”一聲,

正擋在烏兀彎刀之上,護了右腿與他錯身而過,他這廂卻是扭身向後將那槍柄向上一挑,直奔烏兀胯下座騎而去,此時兩馬已錯身而過,趙旭槍長,烏兀刀短,他便側身下躺,一個身子側臥在馬背之上,

“當”一聲,

擋了趙旭槍尖,這廂卻是右手發麻,被馬兒帶着向前奔了百步,趙旭一拍四蹄飛雲馬頭,這馬兒長嘶一聲轉了一個身,趙旭迴轉身來瞧向那烏兀,卻見他那廂也靳了馬頭,回頭瞧他!

兩人哈哈一笑又再拍馬向前……

如此這般兩人你來我往廝殺了十幾個回合卻是沒有分出勝負,趙旭端坐在馬上動了動手上烏金槍笑道,

“痛快!大山主倒是個好對手!”

烏兀這廂也笑着取下了背上長弓,

“魏王也是好對手,我們夷人擅使長弓,還請魏王試一試我手中弓箭吧!”

說着自背後箭筒之中連取三支搭在弦上,趙旭瞧了挑眉道,

“喲!竟是能三箭齊發!大山主原來竟有私藏!”

說着話那三箭卻是已到了,趙旭將那長槍一擺左右上下挑動,

“當……當……當……”

連擋三箭,緊接着三箭又到,卻是一箭接着一箭,一箭緊似一箭,這廂三箭連發,趙旭將那一杆槍舞得水泄不通全數擋住,烏兀一時竟奈何他不得。

他反手自那箭筒之中卻是抽了最後四支箭出來,全數搭上了弓弦之上,

“嗖……嗖……嗖……嗖……”

四箭射去,分了上中下三路,那三箭趙旭一一擋了,最後那一箭快如閃電直奔四蹄飛雲的脖頸而去,那馬兒素來靈性,這廂長嘶一聲卻是四蹄齊齊發力,生生駝着趙旭離地側跳三尺,那飛箭擦着馬頭向外射去,被趙旭挑槍一擋落在了地上,烏兀見了不由也讚了一聲,

“好馬!”

趙旭哈哈一笑,

“我這馬兒脾氣可是不好,你現下射了它,只怕它要尥蹶子了!”

說罷果然那四蹄飛雲長嘶一聲,馬頭平伸卻是向那烏兀飛奔了過去,趙旭在馬上道,

“來而不往非禮也,大山主也接我一槍!”

這廂右手握在槍身後部,輕輕一抖手腕,那烏金槍在半空之中挽出一個槍花,烏兀只覺眼前一晃,滿眼俱是那烏黑一點的槍尖,忙抽刀向上,

“當……”槍刀相擊,勢大力沉,烏兀只覺手上一沉,胯下馬兒輕嘶一聲,忙咬牙大喝扭腰向上,卻不料趙旭那四蹄飛雲,不聲不響卻後蹄用力,前蹄上揚竟是一蹄子踹到自家那馬頸上!

可憐烏兀那馬兒,上頭受着力,頸上又被重重一擊,當下哀鳴一聲便向側翻而去!

烏兀無奈之下只得棄馬落地,就地一滾卸了墜力,再起身時趙旭那槍尖已點在了他喉頭之上!

烏兀挺直了身子動了動喉頭,雙眼冷冷瞪着趙旭哈哈一笑道,

“好馬!”

趙旭笑道,

“我一早兒便告訴過你,我這馬兒可不是好脾氣!”

那四蹄飛雲似是聽懂兩人的對話一般,甩了甩腦袋輕嘶一聲,便要伸嘴去咬那烏兀,趙旭忙收了槍靳住馬頭,這廂笑道,

“今日你輸了可是不服?”

烏兀道,

“非是我技不如你,卻是你那馬好,我自然不服!”

趙旭仰頭看了看天笑道,

“即是如此,我們明日再戰過,便不騎馬兒近身相博如何?”

這提議正中烏兀下懷,當下點頭道,

“明日還在此處!”

“還在此處!”

第二百零四節 兵器

趙旭哈哈一笑調轉馬頭向魏軍大營飛奔而去,待他身影消失,遠處伏在草叢當中的人馬才現出身來,

“大山主,你爲不殺了那趙旭?”

烏奘急聲問道,

“殺了他!”

烏兀一挑眉頭擡起還在微顫的右手,冷然道,

“今兒若不是他手下留情,那槍頭早就戳進我喉頭了!”

“我們這處早已埋伏下了人手在四周,立時便可亂箭將他射死!”

“蠢貨!”

烏兀向那外頭一指,

“你自家瞧瞧!”

卻見隨着那趙旭離去,十里坡四面山林頓時一片鳥獸驚鳴之聲,

“今日你若敢發箭,能不能殺了趙旭還未可知,我們卻是定回不了富興縣的!”

烏奘擡眼見那四周草木晃動也不知埋伏了多少精兵,不由恨恨將手中彎刀扔於地下,

“這漢人果然狡猾!”

烏兀搖頭道,

“這趙旭身手之高是我平生僅見,明日一戰只怕艱難,還是早些回去吧!”

他們這廂打馬回去,那廂趙旭回到帳中卻是哈哈一笑,

“那烏兀倒是個高手,我這一戰倒是打得痛快!明日再戰!”

下頭那胡有財撇嘴道,

“魏王我瞧着那夷人漢子卻不是個好東西!明明說了是單槍匹馬的過去,他卻在那十里坡周圍埋伏了人馬,我瞧着一個個背弓帶箭,只怕是想要給您來個萬箭齊發,明日便由末將代您赴約,定將那漢子打得屁滾尿流,滿地找牙!”

趙旭笑道,

“無妨,你當他沒有瞧出我們已伏兵在那十里坡嗎?他倒是識時務沒有莽撞動手,更有我這廂交過手才知曉,你們之中怕只有子慎與他有一戰之力,其餘皆不成!”

此言一出衆將十分不服,皆是抱胸嗤鼻道,

“魏王真是長他人威風滅自家志氣!”

下頭吵成了一片,都叫叫嚷嚷要去與這蠻夷漢子會一會!

趙旭笑着擺手道,

“即是如此,你們明日且跟我去瞧瞧便是!”

待到第二日果然帶了衆人到那十里坡,烏兀見了趙旭身後衆人冷聲道,

“怎麼?魏王怕了麼?竟是叫這許多人來要來幫手麼?”

趙旭笑道,

“大山主不要誤會,我昨日與大山主交手十分佩服大山主身手,回去與這班兄弟一講,他們個個都很仰慕……”

“嗤……”

後頭諸將紛紛斜眼環胸,一副不屑模樣,

趙旭回頭瞄了一眼,衆人忙做肅手靜立狀,聽又他道,

“……因而這廂便帶了他們來長長見識!”

烏兀冷笑一聲道,

“只怕屆時你若是敗了,他們便要一夥人全上了!”

趙旭哈哈一笑,擡手一指那烏兀身後道,

“我這廂帶了人,大山主帶的人也不少,若是真要那般的話,你身後諸人也可一擁而上的,不如現下將他們叫出來讓衆家兄弟也親香親香!”

烏兀陰着臉,自知人家早已看破了自家行藏,回頭一聲怪叫,果然那草叢晃動中有人馬現身,卻是那夷人中各勢力頭人。

原來這夷人早前定計,他們自知一萬不敵十萬,便着擒賊先擒王,約趙旭單人來戰,若是能將他擊傷又若是斬殺,定能使得魏軍大亂,到時敵人不戰而走,富興縣之危便解!

若是能一舉將那趙旭擒獲逼着他讓出湘州更是上上之選!

你道他們爲何如此自信,便是因那烏兀乃是夷人這一輩之中不世出的高手,這麼多年來在漢夷兩族之中罕有遇上敵手,因而便想一戰便能將趙旭拿下!

那烏兀也是使了心眼兒,當着賴玔也不將話說死,怕得是若是口氣太大,嚇得趙旭不敢來了,豈不是白費了功夫!

他們卻不知趙旭是藝高人膽大,自家不但敢來,還將那烏兀敗於馬下!

頭一夜回去一講,那有觀戰的是不服,那沒觀戰的卻是不信,

“大山主,這般武藝怎麼敗於趙旭手下,難道是想借着這一萬人投了趙旭好討個官兒做?”

這些個頭人雖懾於烏兀積威不敢當面質問,卻在第二日都紛紛鬧着要到十里坡觀戰,烏兀知曉不能阻攔,索性點了五千人馬,早早藏在那四周密林、草叢之中,便想着若是情勢不妙,定是一聲怪叫將伏兵召出,團團圍了趙旭,這麼些人打他一個,來個擒賊先擒王,俘虜了趙旭讓魏軍投鼠忌器,動彈不得!

只是他卻不知趙旭那廂卻是將手下大將帶了齊整!

更不知那四周圍五千夷人兵馬,正靜靜伏在隱蔽之處,處頭卻有那魏軍悄悄兒接近,又將這五千人圍在了當中!

弄得這富興縣外十里坡上倒如那包餃子一般,也不知是誰做了皮,誰做了餡兒?

趙旭這身後一干人見那夷人衆頭人自那隱身之處出來,當下紛紛撇嘴擠眼,面含鄙夷,毛大罵道

“即是漢子便堂堂正正現身就是,躲在一旁鬼鬼祟祟作甚?”

那胡有財素來嘴損,當下怪笑道,

“兄弟你那處瞧了他們是漢子,分明是些出不得世的小娘們兒……”

說罷還衝那一個俊俏後生招手道,

“生得這般俊,何必跟了這幫子不開眼的蠢貨,不如跟了爺爺回去,包你吃香喝辣!”

那邊夷人聞言,紛紛怒喝一聲便要抽腰間彎刀,烏兀回頭一眼止了後頭躁動,衝趙旭道,

“魏王,今日裡是來與我比試身手的,可不是來鬥嘴角之利的!”

趙旭笑道,

“我這些兄弟素來好玩樂,嘴上不饒人!”

說罷一擡右手,後頭諸將頓時閉了嘴,卻仍是擠眉弄眼兒做着怪樣兒,趙笑道,

“即是衆兄弟都要觀戰,不如我們這廂耍起來,也好讓他們過過眼癮!”

說着從腰間抽了自家那根烏金的鞭兒,烏兀也是識貨之人見那上頭星光點點,知曉裡頭摻了東西,心下暗暗提防,便將那腰刀抽了出來,

“魏王請!”

趙旭朗聲一笑欺身上前,卻是不採遠攻一副近身糾纏之勢,烏兀經了昨日一役知趙旭身手,倒是小心謹慎了不少!

這廂連退三步,趙旭那鞭梢已是到了眼前,他用刀格擋,立時便被纏上,烏兀不急不慌卻是連奔三步,帶着刀向那趙旭懷中撞來,

“來的好!”

趙旭喝了一聲,卻不去迎倒退幾步,側身避過手上一抖,那長鞭如靈蛇一般自彎刀上解開,再一個回手那鞭梢便回到了手掌之中!

烏兀收了勢子抱刀站立,

“魏王請接我一招!”

那烏兀提氣縱身一招力劈華山,高高躍到趙旭頭頂劈了下來,趙旭將那長鞭左右手一拉,橫在當中卻是絲毫不畏刀鋒迎了上來。

他那鞭子加了烏金,彎刀砍下去後烏兀只覺入手綿軟,渾不着力,竟是沒有動到長鞭分毫,一個閃神只覺手上一緊,卻是那長鞭纏上了手臂,這廂趙旭一用力,他猝不及防被帶着身子前傾失了重心!

忙一手執刀一手握拳向趙旭胸口擊去,趙旭一抖左手散了鞭子,右手握拳迎上,

“砰……”

兩拳相擊半空之中發出一聲響,兩人各退三步,趙旭面不改色,烏兀卻是暗暗將右手垂了下來,這廂笑道,

“魏王這長鞭只怕也是有些名堂吧!”

趙旭眼風在他拳頭上一掃,哈哈笑道,

“你即是要回力,我便等你就是!”

說着將那長鞭一甩,半空中光芒一閃,鞭梢嗖一聲回到手中,

“我這鞭子裡頭摻了烏金,刀破不斷,劍刺不爛,卻是個好東西!”

烏兀點頭道,

“魏王果然英雄,騎的是好馬,用的是好槍,這鞭也是好鞭!”

趙旭哈哈一笑,

“趙某人自小家中嬌慣,非好貨是不能入眼的,便如人也是這般,似大山主這般英豪,趙某人才有那愛才之心!”

說着將那長鞭一甩,

“呼……”

此時長鞭灌注勁力由軟變硬,橫掃過去倒有千鈞之勢,烏兀這廂也是蓄勢相迎,刀鞭相擊竟是發出砰一聲。

只是趙旭這鞭子使得出神入化,要它軟便軟,要它硬便硬,甫一相遇便將那勁力一卸,鞭梢藉着勢頭呼呼幾轉便將那彎刀纏上了!

趙旭這廂手臂肌肉賁起,大喝一聲用力回拉,烏兀立時便被帶着向前幾步,正要借勢發力,卻被趙旭一抖那嵌了金剛鑽頭的鞭梢劃過烏兀胸前,又自那彎刀上散了下來,趙旭手臂一甩鞭梢回了右手,烏兀那胸前卻是現出一道血口子來,他低頭瞧了瞧傷口點頭道,

“好鞭!”

在他身後那幫子夷人瞧得暗暗心驚,這趙人王卻是當真這般厲害,連大山主都打不過他!

那烏奘卻是怒而大聲道,

“非是大山主技不如人,是他仗着有一隻好鞭罷了!”

趙旭身後衆人卻是噓聲頓起,

“嗤!明明是自家武藝不精,倒還怪起傢伙事兒來了!”

“就是……昨兒說是馬不行,今兒又怪兵器不成,明兒莫非還要怪老天爺不下雨麼?”

那廂衆人七嘴八舌說的夷人都有些悻悻然,烏兀衝趙旭拱手道,

“烏某雖是學藝不精,但魏王也確是神兵利器,明日此地再請賜教拳腳!”

說罷頭也不回便自家上馬走了!

趙旭身後衆將在那處噓他,

“嗤!不要臉!”

“耍賴皮!”

趙旭立在那處收鞭在手,在那十里坡上瞧着外頭埋伏的兵士撤走,劉文過來道,

“魏王,我瞧他那人馬也有五千之多,不如趁着這時機給他包圓兒得了!”

趙旭擺手道,

“事不過三,明日我便不會輕饒他了,今日先放他們走!不過今兒晚上你們卻要帶着人守在那富興縣各城門之處!我瞧着烏兀這大山主只怕做的也不穩當,今兒晚上只怕有些折騰!”

第二百零五節 拳腳

到了半夜劉文埋伏在那富興縣外頭,果然被他聽到城裡起了動靜,裡頭一陣喧譁聲起,卻有北面一側的城門打開,從裡頭衝出一支隊伍來,瞧那樣兒不過四五百人,騎兵少步兵多,出來四五里地,後頭那烏兀便打馬追了上來。

兩幫子夷人相互吆吆喝喝都自腰間抽了刀,劉文遠遠瞧着烏兀與那打頭的說了些什麼,那打頭的卻是搖頭不允,嚷嚷了幾聲之後,烏兀神情無奈的擡手製止了後頭跟隨的族人!

“讓他們去吧!”

烏兀與身後衆人眼睜睜瞧着那幫子夷人在官道之上越行越遠,劉文這廂卻是帶着人暗暗潛在暗處跟了上去,那烏奘在烏兀身後怒道,

“大山主,就這般放他們走了麼?”

烏兀嘆了一口氣道,

“我們在這處前途不明,他們要走便走,也許還能闖一條路出來!”

他卻不知,那四五百夷人走了不過五里地左右,猛然之間前頭官道燃起無數火把,有一隊人馬在官道之上一字排開,正中一杆大旗下頭,馬上坐着一員將領,人生得高瘦,頜下短鬚,細眼猴腮,瞧見他們哈哈一笑道,

“諸位,這廂夜路難行,何必長途遷徙,天下之大那裡有你等的容身之地,倒不如跟了我們去見魏王,也算是一條好出路!”

爲首的頭人見了心叫不好,瞧那漢人將領身後人影綽綽,馬嘶人喊少說也有一二千人,他們這四五百人那裡是對手?

“快後撤!”

他們想回頭往那富興縣而去,只是那裡跑的掉?轉過身來後頭也是陡然火光沖天,也是一個細眼猴腮的帶了人在後頭立在那官道之中笑道,

“諸位那裡去?那富興縣遲早也是歸於魏王,諸位這廂不過早走一步,還不如現下就跟了我們去見魏王,也免得來回折騰!”

正是那劉武!

這一夜那劉文、劉武帶着人圍在富興縣外頭倒是逮了兩撥夷人,到了天明帶了人到趙旭面前交差,趙旭點頭笑道,

“果然不如我所料!”

將那幾百夷人關在了營中,又帶了衆將去那十里坡上,見了烏兀將雙手一攤笑道,

“大山主!今兒我可是赤手空拳!”

那烏兀當着趙旭的面,將腰間彎刀取下扔到地上,又取了背後弓箭,衝趙旭一抱拳道,

“魏王請!”

趙旭哈哈一笑道,

“請!”

兩人相向幾步提縱便戰到了一處,趙旭自小學那趙家功夫,卻是硬橋硬馬,十足的剛勁,內勁渾厚,氣息悠長,那拳頭的力道,前頭兩回那烏兀早已領教!

這一回他卻是仗着身形矯健,腳步靈活只與趙旭遊走並不硬拼,做着先耗趙旭體力打算,那知不過十幾招趙旭卻是識破了他的計謀,衝着他笑道,

“大山主,許是不知,我趙家內功講究,內外兼行,於打鬥行走之間回氣蓄勢,我勸大山主還是速戰速決的好,若是不然待我氣勢蓄足,發起力來自家也是收不住的!”

烏兀聞言只是冷哼一聲並不說話,別人不知,他自家卻是知曉的,趙旭勁力雄渾,他自知不是對手,若是不用這拖字決,硬拼他只能敗得更快!

趙旭見他不爲所動,搖頭長笑一聲,

“大山主,請了!”

說罷身形一變,腳下連動卻是提氣輕身自那平地高高躍起,下頭連環腳踢了過來,烏兀不敢硬接,連退數步雖避過了風頭,卻是失了銳氣!

趙旭這廂得理不饒人,落下地來揉身撲上,拳拳帶風,招招致命,全往那烏兀命門處招呼,這廂拳快風勁,便是那撲面的勁氣都有能割傷人臉的力道!

那烏兀連避幾拳,對方卻是越打越快,無奈之下只得與他砰砰砰連對了三拳,勁力到處,連兩人腳下的野草都紛紛倒伏!

後頭觀戰的諸人都是瞪着眼兒一眨不眨的盯着,那胡有財過去捅了捅戚承盛的腰間,

“我瞧着魏王那樣兒,與你交手時只怕也是留了一手的!”

戚承盛白了他一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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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那裡是一手,只怕是留了好幾手,不過這烏兀也是高手了,若是換作我在魏王這拳勢全開之下,能撐上百招便是極限了!”

他們在這廂說那裡知曉烏兀心下也是暗暗叫苦,趙旭這拳勢若論招式並無多少花樣,一招一式全是直來直往,大開大闔,只是因着勁氣十足,令得與他對敵之人前後左右,上上下下都被籠罩在勁氣之中!

若是內力差他一線,便要懾於威勢畏手畏腳起來,此消彼長那裡有不敗之理!

他如今便是被趙旭牽着鼻子走,在他那威壓之下只能見招拆招,自家卻是半點耍不開招式,不由後悔沒有聽趙旭先前之言,這樣下去不出百招他必敗無疑!

想到這處不由暗道,

“不能再這般捱打了!”

這廂也顧不得顏面,擋了趙旭一拳之後,藉着勢子矮身躬背就地一滾卻是取了趙旭氣勢最弱之處,幾個翻滾滾出了戰圈!

趙旭哈哈一笑收拳負手道,

“大山主果然英明,知曉退出戰圈,尋機再來……不過……你卻不知我們趙家有一種近身短打功夫,卻是專用於與人纏鬥的,大山主小心了!”

趙旭欺身又上,這回卻是一改大開大闔的拳路,幾個縱步到了烏兀身邊,竟是拳發方寸之間,力用瞬息之中,指、掌、腕、肘、肩、膝、胸……等,身體之中各處無一不是武器,戳、拍、擊、捶、打、撞、靠……等,無一不是招數。

這一回烏兀再想拉開兩人間距卻是難上加難了!他進一步趙旭便退一步,他退一步趙旭更是貼身跟上!

趙旭那腳便如靈蛇一般,與他腿腳緊緊相貼,靠、貼、纏、別、撞……用的十分精妙,便是他想故計重施,這廂後來一個下彎,側翻往地上一滾,卻也被趙旭一腳勾住不能滾開,上頭一個泰山壓頂,側身支肘重重壓上,烏兀一腿被他勾住,不能側滾無奈之下只得縮起一腿,向那趙旭腰側蹬去。

他這蓄勢一腳也是力大,若是被他踢中定要傷到內臟受傷吐血,趙旭人在半空卻是收腹扭身生生避開了他一腳,不過去讓他躲過大半個身子,一肘撞至烏兀側肋之上,

“咔!”

烏兀捂胸翻滾再起身時,嘴角有了一絲血跡,卻是他肋骨受傷!

趙旭一個翻身躍起,

“大山主!你已傷了!”

烏兀放下手強撐了腰,衝趙旭拱手道,

“魏王果然高明,烏某佩服!”

趙旭後頭那胡有財抱胸得意洋洋道,

“怎樣?你們服是不服?還不乖乖兒跪下磕頭!投了我們魏王!”

那邊夷人面現怒容,一個個伸手摸刀,魏軍諸將見了立時自身後摸了傢伙出來,罵道,

“一幫子賴皮狗,輸了不認賬……”

那廂烏兀卻是沉聲道,

“魏王,烏某早前並未言明勝敗當如何!魏王可是誤會了!”

趙旭聞言先是搖頭,繼而嘿嘿冷笑道,

“大山主確未與我言明,不過大山主可想好了,左右你們都是一個輸字,還要這般見了棺材也不掉淚!於諸位及手下一萬兒郎並無益處!”

烏兀搖頭道,

“你我只是武藝切磋罷了!那裡能扯上兩軍之事!”

趙旭盯着他瞧了良久,陡然一笑道,

“即是如此,我敬大山主是條漢子,許你迴轉富興,我們殺場上再交手便是!”

說罷自家回身上馬,

“走!”

衆將領跟着他時日久了也是曉得他脾氣,見趙旭這廂不聲不響,不喜不怒,都知是動了真怒,當下暗暗興奮,

“那夷人無信無義,便是自家作死,怪得誰來!”

趙旭打馬回了營帳,立時擂鼓升帳將一干大將召到座下,命了那胡有財、毛大做了先鋒!戚承盛充了後軍,劉文、劉武作了中軍,還有這林震、廖三兒、孫謙、趙存厚、蘇貴、崔能等一干副將,一一做了安排。

趙旭在上頭冷冷道,

“我原念着夷人彪悍想收在手下,便存了禮讓三分之意,卻不知他們蠢笨,不知進退!即是如此這廂便下令大軍立時攻城,衆將聽令!”

“末將在!”

下頭諸將單膝跪地,齊聲應道,

“給我圍了這富興縣,一個夷人也不許走脫了!”

“得令!”

當時魏軍便拔營起行,天黑之前就趕到了富興縣城下!

那烏兀見大軍壓境也是暗暗叫苦,他也是左右爲難,這廂趙旭勢大壓人早已令得族人心亂,昨兒晚上已是有人逃脫,那佴三江卻是咬着牙不肯投趙旭,若是不然要連夜出城自尋生路!

烏兀可任別人走脫卻不能讓佴三江走了,若是他一走了,自家手下不過四五千人,便是投到了趙旭軍中只怕也不得重用!只是佴三江實在固執,烏兀也是動了心思將他除去,但又怕佴氏族人不服他管,外人不打他們自家只怕就要亂起來了!

烏兀被逼無奈只得硬着頭皮涮了趙旭一回!

他卻不知趙旭那脾氣,你弱些還好,若是硬來只怕沒有好下場!這廂魏軍攻城不過開場而已!

第二百零六節 破城

烏兀回了那富興縣城時天色已晚,在他心中暗想,因夜戰攻城對魏軍不利,只怕魏軍要來,也要待到天明時,便招了那佴三江來問道,

“如今我三戰三敗於趙旭手下,他只怕明日便會大軍圍城,佴頭人可有計策?”

那佴三江想了想道,

“趙旭與我夷族有深仇,我們這廂勢弱即不能復仇便罷了,不如趁着夜黑逃走?”

烏兀搖頭道,

“守城以拒還有活路,若是出逃便兵力分散,被趙旭大軍追上個個擊破只怕下場會更慘!即便是逃了出去,也只能在這藺州界上四處遊蕩罷了!那裡還有落腳之處?”

那佴三江一拍桌子罵道,

“都是那趙旭害我們至此!”

烏兀搖頭嘆道,

“如今談這些又有何用?保存這族中精壯纔是正經,若是人都死絕了,只怕九州之中再無我夷族了!”

想了想道,

“趙旭也稱得上梟雄了,投了他也算不得委屈!”

佴三江瞪眼怒道,

“大山主,是打定了主意要向仇人卑躬屈膝麼?”

事情到了如此境地,烏兀心下那怒火也是按捺不住了,

“你這廂冥頑不靈是想讓上上下下一萬多人盡數與你陪葬纔敢甘心麼?”

“我看大山主是想憑着這一萬多人到趙旭那處求個官做吧!”

烏兀拍案而起,

“佴三江!”

佴三江毫不示弱,

“大山主惱羞成惱了麼?”

正在兩人在那書房之中瞪眼相對,互不相讓時,卻聽外頭有人來報,

“大山主!那魏軍前鋒已到城下,他們要趁夜攻城了!”

兩人俱是一驚,烏兀忙叫人道,

“來人,取我的盔甲來!”

這廂穿戴整齊便上了城頭一看,外頭火光沖天,亮如白晝,卻是那魏軍大軍已到,團團將富興縣圍住!

那正門之前,打頭一員大將端坐馬上,黑盔黑甲,黑馬白蹄,烏槍橫託,身後卻黑壓壓一片人頭,魏軍十萬兵馬竟是一眼望不到頭一般!

這廂馬靜立,人列陣卻是隻聞夜風呼嘯,半點不聽人喊馬嘶之聲!

趙旭端坐馬上,在夷人眼中宛如自那陰曹地府之中打馬走來一般,端得是煞氣騰騰,陰風冽冽,身後一干兒郎個個鎧明甲亮,眉豎目寒,手中執槍持刀,個個面容森冷,手中兵刃寒光閃閃,卻是戰意昂揚!

“他媽媽的!憋了這些日子總算有仗可打了!”

那胡有財端坐馬上立在前排,見趙旭擡頭看向那上頭立着的烏兀森然一笑,手中長槍一挑,胯下四蹄飛雲長嘶一聲,

“攻城!”

長槍寒光點點,槍尖所指,直向那富興縣城頭上佇立的烏兀等人

“攻城!”

衆兒郎一聲怒喝,聲似山呼海嘯,勢如排山倒海!

烏兀立在上頭卻見那魏軍之中奔出一個個肩扛沙袋的小兵來,這廂發出一聲喊奔到那護城的壕溝當中扔了沙袋便向回跑!這富興縣本就只是縣城,夷人不懂防守也不築牆也不挖溝,原先淺不過一人高的壕溝幾下便要被填平!

烏兀立在上頭高舉手中彎刀,親自指揮立在城頭的夷人兵士,

“放箭!”

一聲令下,箭如飛蝗,下頭早已豎起木盾,有那小校大喝一聲,兩人一組舉起木盾護在頭頂,卻是安然退了回來!

後頭又有小兵上去這一回夷人的箭越發密集了,小兵們雖身背盾牌卻因遮擋得箭減緩了奔速!

這廂毛大見了大喝一聲,

“備強弩!”

前頭兵士譁一聲散開,幾十架強弩被擡到了前頭,那毛大一人便端了一具強弩調整箭頭,朝天放去,

“嗡!”

弩箭帶着風聲直直向城上飛去,

“噗!”

正中一名夷人兵士胸口,那利箭穿透身上盔甲破開拳頭大的血洞,身前的牆垛之上頓時濺開一朵斗大的血花,那兵士雙眼圓瞪被帶着雙腳離地,後退五步撲嗵一聲栽倒在地!

“吼……”

下頭魏軍見毛大一擊便中,立時山呼,

“必勝!必勝!”

四人一組將那強弩往城頭上激射,一時之間只見一片黑壓壓箭雨覆蓋城頭,夷人紛紛栽倒!

這廂箭雨覆蓋,自後頭有那衝車被推了上來,幾人環抱的原木,前頭削尖了安置車上,由那數十名兵推動緩緩向那城牆移動。

後頭又有那攻城車被推了出來,趁着夷人無暇他顧之時已推到了城牆之上,那城門處衝車已是到位,正在魏軍的推動之下,轟轟向城門發力!

下頭魏軍發出一陣呼嘯吶喊之聲,立時有成羣結隊的兵士悍不畏死的藉着攻城車爬上了城牆,烏兀手提着彎刀立在城牆之上,將那自垛口爬上的魏軍一刀砍翻,前頭那個還未摔到地面,後頭的已是提刀大喝一聲衝了上來,如狼似虎的魏軍實在太多!

魏軍攻城卻是四門俱攻,夷人在那城裡只聽四處喊殺聲不斷,一萬來人守在四門,任你是彎刀也砍捲了刃,不過半個時辰已是被魏軍攻上了城頭!

趙旭在下頭瞧着城頭上人影晃動,大喝道,

“胡有財!”

“末將在!”

“即刻拿下城門!”

“遵令!”

胡有財打馬過去,身後副將、親兵吶喊着尾隨着奔那城門而去,胡有財揮着那個大鐵棍子,叮叮噹噹將頭上稀疏的飛箭擋了,來到城門前大喝道,

“小的們讓開!瞧你胡爺爺的手段!”

說罷催了馬上前,來到衝車前,自馬上縱身一躍立到了圓木之上,將那棍子向前一揮,

“開!”

魏軍這廂在下頭齊聲吶喊,同時發力,

“嘿!”

圓木重重撞到厚重的城門之上,發出轟一聲巨響!

那城門經前頭幾回早已凹陷出一個洞口來,這番再一撞立時擴了一個大洞出來,別人進不去,胡有財那身材卻是合適,這廂縱身一躍掛到了城門之上,自那處翻了進去!

裡頭的夷人正推了巨木橫亙在門前,卻見上頭洞口竟鑽進一個人來,那胡有財大喝一聲跳將下來,掄起棍子就是一通打,有被他一棍正正打在天靈蓋上的,立時便頭骨盡碎,七竊流血!

又有那人揮了刀上來劈砍,卻被胡有財一棍子打的刀折人飛的。

夷人雖是擅射也有人在後頭彎弓搭箭,只是這城門洞狹小自家人卻是混作了一團,那裡敢射箭?

這廂被胡有財一棍亂打,佔了這城門口方寸之地,一時之間他一人立在那處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身後頭衝車撞擊着城門,沒有那夷人在門前抵擋,城門晃了幾晃,終是在一陣巨響之中,轟然倒地。

“破城!”

外頭魏軍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呼叫之聲,如那潮水一般涌進了富興縣城,如今這城中半個漢人住戶無有,但凡不是魏軍之黑衣黑甲便舉刀就砍,倒不怕砍錯了人!

趙旭在外頭見城門已破不由哈哈大笑,

“兒郎們,隨我進城!”

胯下四蹄飛雲長嘶一聲當先向那城門奔去,身後一杆紅底黑字的魏軍大旗在獵獵夜風之中迎風招展。

趙旭在前衆將士緊跟在後,喊打喊殺這廂衝入了富興縣,那烏兀正砍翻了一個爬上城牆的魏軍,回頭再看時見那城中已是黑甲林立,不由長嘆一聲,

“我夷族危矣!”

當下大喝道,

“烏奘何在?佴三江何在?”

倆人俱在不遠處殺敵,聞言齊聲喝道,

“在此!”

烏兀大喝道,

“你們快下到城中召集族人,由其餘三門逃走!”

烏奘手中彎刀在半空之中劃過一道弧線,自面前那魏軍脖上開出一道血槽,反身退到烏兀身邊,

“大山主,你先走,我在這處抵擋着!”

烏兀怒道,

“蠢貨,我是大山主若是跟着你們一起逃走,趙旭必會發兵緊追不捨,唯有我在這處拖住趙旭,你們纔有一絲生機!”

說罷飛起一腳將那烏奘踢到了戰團之外,自家卻提着彎刀立在牆頭上衝下面魏軍大喊道,

“趙旭何在,可敢與我一戰?”

卻見那下頭被魏軍簇擁着一人,他端坐馬上,身形偉岸,那黑盔黑甲在火光之中泛着一層腥紅之光,正是魏王趙旭,他在下頭搖頭朗聲道,

“大山主,先前我敬你是英雄自是願與你單打獨鬥,現下里兩軍對戰,再無單槍匹馬逞英雄之說,大山主若是存了舍已救人之心還望省一省吧!”

說罷將那手中長槍一擺,

“今夜裡,這城裡不能走脫一個夷人!或是跪下投降或是立着受死!統統兒一個不能少!”

身後魏軍齊聲大喝,

“投降!受死!”

趙旭端坐在馬上槍尖指處,定有那如潮水一般的魏軍涌向,不過頃刻之間整個富興縣城已在魏軍控制之下,四處可聽見夷人怪叫慘呼之聲!

那烏兀立在上頭耳聞得族人被屠殺慘叫之聲,面露痛苦回頭眼看着那佴三江,

“這便是你要的報的大仇麼?用這一萬族人的鮮血逞你一時之意氣?”

佴三江渾身浴血立在那處,目光呆滯,良久反手一刀划向喉頭,

“大山主,我對不住衆位族人!”

那一刀極狠,破開皮膚割裂氣管,立時便有鮮血噴涌而出,佴三江哼也沒有哼一聲,倒翻身倒地!

烏兀眼睜睜瞧着他自刎而亡,又悲又怒,咬牙狠狠一閉眼,

“懦夫!便是到了陰間你又有何面目見死去的族人?”

轉過身將那彎刀高高舉於頭上,一步步緩緩走下城牆,一干魏軍見了他紛紛讓開一條道路,烏兀在那人牆槍林之中雙手高舉彎刀,來到趙旭面前,雙膝下跪,

“夷人山主烏兀願率衆族人降於魏王座下,悉聽差遣,永不背叛!”

他此言一出四周魏軍發出一陣陣震耳的歡呼之聲,

“夷人降了!夷人降了!”

歡呼之聲傳遍整個富興縣城,這一夜天未大亮趙旭便將六千四百五十一名夷人收到麾下。

第二百零七節 異想

趙旭這廂在那藺州收了夷人,林玉潤在豫州府衙之中管着後院,養着保官與豫哥兒兩個,日日都有潘湘將軍報送到手中,趙旭在外頭進軍如何,她也是心中有數的!

這豫州城中有那鄭霖管着民生,潘湘管着軍務,兩人扣起手來辦事倒也十分順暢,趙旭敢將後方交於兩人也是心裡有底,林玉潤對他這些事兒卻是從不插手的!

只是她不想插手卻是有人想插手了!

這一日林玉潤送了保官到學堂之中,外頭有婆子進來稟報道,

“夫人,老夫人來了!”

老夫人?

林玉潤挑了挑眉頭,自那回家宴之後,除去每月初一、十五請安,趙旭兩口子卻是少有回那斷龍山腳下,便是大年趙旭也只是守了一晚後,初一便以公事繁忙爲藉口早早兒回了城中!

趙老太爺自知兒子如今羽翼漸豐,再不是昔日困在家中的紈絝,心下雖是嘆息卻也沒有半點兒法子!

趙老夫人更是對趙旭避之惟恐不及,便是林玉潤生了豫哥兒,她也只是生產來瞧過,滿月來瞧過便再也沒有登門,怎得這時節倒來了?

林玉潤點了點頭道,

“快將老夫人迎到廳堂說話!”

當下讓珍珠給她梳了頭,又換了一身衣裳,到了堂前果然見趙老夫人端坐在上頭,同來的還有五姨娘,

“母親!”

林玉潤過去見禮,趙老夫人點了點頭,五姨娘也過來見了禮!卻是左右瞧瞧,

“保官呢?”

林玉潤笑道,

“大爺如今在外頭,保官便還是整日都在學堂,要待到午後申時才能回來!”

那廂趙老夫人卻是一皺眉道,

“怎得你如今還是稱雍善作大爺,即是已稱王這府裡上上下下也應改口了,你這當家的主母怎都不懂規矩?”

這府裡僕從稱大爺便是趙旭的意思,他心下覺着魏王是爲了向外頭逞威風才稱的,在軍營之中爲了上下有序才這般稱喚,回到這家裡便只是趙家大爺,因而這府裡上上下下便沒有一個人稱魏王的。

他也尤不喜林玉潤稱他魏王,便是叫聲大爺都要不高興,他那點子威風卻是在林玉潤面前半點也不願擺不起來的,若真要上上下下改了口,只怕他回來要鞭子抽人的!

只是這類事兒夫妻間的事兒,林玉潤也不好講與婆婆聽,只是笑道,

“大爺性子素來灑脫不拘世俗,這府裡上下稱爺卻是他下的令!”

趙老夫人還是皺眉道,

“他不喜規矩,你們也不能不守規矩,待他回來要改過來纔是!”

林玉潤聞言只是笑着點點頭,心道這事兒待到趙旭回來,若是趙老夫人敢在他面前提的話,便由他來講好了!

趙老夫人端坐在上頭上下打量林玉潤一番又皺眉道,

“你這打扮也太過素淨了!”

林玉潤笑道,

“媳婦素來不愛華貴,大爺也不在府中,素淨一些總是好的!”

心下不由暗暗起疑,趙老夫人這一來便橫挑眉毛,豎挑眼的倒是要做什麼?

又聽那趙老夫人點頭道,

“雍善不在家便罷了,待他回來你也要好好打扮打扮,畢竟是正室夫人,沒得墜了他的名頭!”

林玉潤心下越發狐疑,也不與她繞彎子,當下問道,

“母親,今日登門可是有要事?不知那邊府裡可是有短少,又或是人手有紕漏,母親有何事吩咐,派個人來召了媳婦去便是,何必親自跑一趟!”

趙老夫人心知這是林玉潤不願與她廢話,暗暗有些慍怒又想起這一趟所求之事當下壓了不悅道,

“倒是無事,我們到這豫州城許久卻是未在城中走動,趁着今兒天氣不錯便帶了五姨娘出來瞧瞧罷了!”

林玉潤聞言點頭笑道,

“如今四處兵荒馬亂,卻是我們這一處繁華依舊,南來北往的客商也是絡繹不絕,有些東西只怕是京城那邊也沒有,確是值得瞧瞧!”

趙老夫人笑道,

“我們在城中逛了逛,倒也真是一派盛世景象,我瞧着雍善留下這兩人倒是治世的人才!”

林玉潤心下一動,暗道來了!當下笑道,

“母親大家出身自是瞧得出這些,我整日在家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卻是不懂世情,前頭男人們的事兒也少有過問,只知每日裡這府裡吃穿有處買便成了!”

她一句話將趙老夫人下面的話堵住了,不由在心裡暗惱這媳婦實在太不上道!

當下又將那話強拉了回來,

“那兩位一個是叫做鄭霖,還有一個是潘湘麼?”

林玉潤笑着點頭道,

“正是這兩位!”

趙老夫人聞言笑道,

“這般治世的人材輔佐了雍善,實在應禮遇纔是,只不知這兩位可在前頭,我倒想見一見!”

林玉潤微微一曬想了想道,

“那兩位公事繁忙,媳婦從未召過他們,卻不好打擾!”

那頭五姨娘笑道,

“難得今兒老人到了這處,他們來拜見也是應該的,不如夫人派人去召他們?”

林玉潤側頭瞧了五姨娘一眼,倒真不知她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當下笑道,

“即是這般!艾葉!”

已做了婦人打扮艾葉進來施禮道,

“夫人!”

“派個小子兒到前頭瞧瞧,鄭公與潘師可是得空,得了空請到後院來,就說我們老夫人來了!”

艾葉福了一福轉身離去,轉頭時衝林玉潤扔了一個詢問的眼神,林玉潤衝她眨了眨。

艾葉吩咐了個八、九歲的小子去前頭問,他倒是腿腳溜滑,沒多久便來回話道,

“稟夫人,外頭潘師在,鄭公下鄉巡視去了!”

林玉潤點了點道,

“即是如此便請潘師進來說話吧!”

不多時那潘湘進來了,自到了趙旭手下,見過美若天仙的魏王夫人之後,潘湘才發覺一山還有一山高,美人兒之外還有美人兒!

這廂倒是再不怕人覬覦他那一張俊臉了,便將頭髮蓄了起來,頭上戴了文士巾,身上着了月牙白的儒衫,配上那張賽潘安,壓宋玉的臉兒,不知他山匪底細的人見了他,都要讚一聲翩翩美少年,濁世佳公子!

潘湘進來見上頭坐着趙老夫人,幾步過去一躬到地,

“見過老太君!”

又轉過身來衝林玉潤施禮道,

“見過夫人!”

平日裡趙旭這幫子兄弟見了林玉潤都是恭敬有加,卻從不稱夫人,卻是跟了曲老五叫嫂嫂的,現下里只是當着趙老夫人做面子罷了!

林玉潤笑着點頭道,

“潘師不用多禮!這廂卻是老夫人到了城中聞聽鄭公與潘師賢名,特來相見!”

潘湘聞言忙躬身行禮道,

“老夫人謬讚,潘某不過行份內之事,何有賢名可言!”

那上頭趙老夫人也沒有想到潘湘如此年輕,又生得這般人材不由心下暗喜,瞧着倒是個好說話的主兒,這事兒應是有門兒!

當下笑道,

“潘小郎也不用過謙,我這到了豫州也有少有外出走動,今日裡進得城來卻是瞧着四處一派繁華盛景,百姓安居樂業,士農工商卻是各司其職,一切井井有條,這都是二位的功勞!鄭公與潘小郎確是大才!”

潘湘連稱不敢,趙老夫笑咪咪瞧着他道,

“我瞧潘小郎這般能耐也是十分敬佩,我家中有一小兒,今年也是虛歲十二,自小聰慧過人,謙敏恭敬,實在是個好孩子!只是整日價關在家中養得半點兒世故不懂,這廂眼瞧着他大了,長此下去也不是正經事兒!我這處很是着急,也不知到何處尋訪名師?聞得這城中有大才便自家坐了馬車來,今日得見潘小郎果然是個人口出衆的,不如便收了我那小兒做個徒弟,每日裡跟着你端茶倒水長長見識也是好的!”

潘湘很是錯愕,回頭瞧了瞧林玉潤,林玉潤端坐在那處面上不顯,心下恍然,

“我還道她要如何?卻打得是這般主意!”

當下微微皺起了眉頭,

大富人家最忌爭產,大貴人家最忌爭權,又富又貴的人家便是又爭權又奪利

這廂趙旭卻是才起了勢頭,趙老夫人這手便伸過來了!

若是真有一日坐上了那上頭的位子,她豈不是想兄終弟及?

難道現下就打了這念頭,便早早讓趙庭融到這軍中事務來?

也不能怪林玉潤多想,實在是趙老夫一貫不喜趙旭,瞧不起他莽夫武人,如今瞧着趙旭聲勢正旺便又巴巴的把趙庭送到跟前來!

趙旭在豫州城時她怎不明着說,待到趙旭走卻自家送上門來了!便是在她這當媳婦的面前,也沒有明着說,卻是待叫來潘湘纔開了口,這是要趕鴨子上架,將她的軍麼?

林玉潤這廂還在思慮,那頭潘湘是個人精,眼珠子一轉便知趙老夫人打的什麼主意了!當下躬身道,

“老太君擡舉潘某人了,潘某才疏學淺那裡是教人的料,更何況潘某日常所閱軍務之情實屬機密,輕易不能讓人觸碰,潘湘跟前之人全是由魏王親自挑選,如今魏王遠征,潘某實在不敢應承老太君!”

趙老夫人聽罷很是不悅當下道,

“什麼機密不機密的,自家兄弟又不是外人,外人瞧得,自家兄弟便瞧不得的了?”

她這話卻是有些得罪人,這不明着是講潘湘麼?

第二百零八節 天開

林玉潤心下頓覺不妥正要開口,潘湘卻衝她暗暗搖頭當下又一躬到地道,

“老太君,潘某身受魏王重託,不敢有一星半點兒差池,二公子的事兒確是無能爲力!前頭公務繁忙還請老太君恕罪,潘某這廂告辭了!”

說罷彎着腰退到大廳門口,林玉潤見上頭趙老夫人立時變了臉,看樣子氣得不輕忙道,

“即是潘師公務多便不多留你了!”

忙起身福了一福,潘湘又衝她施禮轉身便走了!

上頭趙老夫人青着臉一拍桌子,

“這便是魏王手下之人?一個個如此不敬尊長,不是廣納賢才麼?這魏軍之中便盡是這樣的賢才麼?”

林玉潤面上不顯心下暗道,

“你老人家倒是說對了!”

這趙旭手下全是些直脾氣的粗人,都是要順着毛捋的犟驢,潘湘仗着一張臉好看,又兼整日裡笑眯眯的,在這府上已算是人緣兒好的了!

你要試試其他將領,一個個凶神惡煞的,明知你弄了小兒子來大兒子這處討便宜,過來衝你老人家一通嚷嚷,只怕當時能背過氣去!

林玉潤心裡想着上前道,

“母親不用動怒,這些軍中的漢子個個都是粗人,也不知進退,不懂規矩,說話是直了些!您老人家也不用與他們見氣!”

趙老夫人很是不悅衝林玉潤哼了哼道,

“他們是不懂規矩,你也不懂麼,爲何不幫着勸上兩句,庭哥兒可是雍善自家兄弟,那裡有用外人不用自家兄弟的道理,你讓他跟在軍中多見多看多學,日後長起來也是雍善一大助力,總比萬事交給外人強!”

林玉潤微微笑道,

“母親說的是,庭哥兒如今也是大了,聽說書讀得也不錯,我瞧着他也是十分聰慧,不過畢竟年紀小了些,不如讓他先從打理家中庶務做起?想當初大爺在外頭跑時,也是自家管理名下生意的!”

她這話一說趙老夫人聽了卻是臉色一變,站起來一甩袖子道,

“你不幫庭哥兒便罷了!又何必往那庶務上支他,男人家家整日裡與銅臭俗物打交道,有何出息!”

說罷邁步向大廳外頭走去,五姨娘忙跟了出去,路過林玉潤身旁時嘆道,

“老夫人也是爲了雍善好!”

林玉潤微笑道,

“我自知老夫人是爲了雍善好,不過飯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庭哥兒還是慢慢來爲好!”

五姨娘還想着說什麼,卻見前頭趙老夫早已怒衝衝出院子了,忙提裙追了出去,林玉潤跟着出去,眼見得她們登了馬車離開後纔回轉後院。

這廂回來坐到堂前,

“來人!請陶大管事!”

陶大管事在外頭也聽說了這事兒,進來衝林玉潤一躬身道,

“夫人,可是要我打聽那邊府裡的事兒?”

林玉潤點頭道,

“正是如此,前頭也沒聽公爹提起過,怎得便來了這一出?也不知那頭是什麼章程,你且讓人探聽了報我!”

“是!”

想了想又叫人去請鄭公與潘湘,如今那城外軍營還有留守兵士,卻是趙固在管着也派人將他招了來,三人聽是林玉潤召當下齊齊過來,

“夫人!不知夫人召了我等來,可有要事?”

林玉潤點了點頭道,

“今兒之事卻是要相詢三位!”

將那老夫人所爲之事一講,三人都是面上一緊,鄭霖與潘湘互視一眼,心道這是趙家家務事兒,他們這些外人不好插手,林玉潤瞧他們臉色心下點頭,

“正是要他們有這般念,可別因着趙旭不在豫州城裡,他們抹不開臉面收了趙庭,到時趙旭回來要是趕了他兄弟,倒要落得容不下幼弟的名聲了!”

當下笑道,

“按理說這是趙家家務事兒,也不好驚動你們,只是如今魏王外出征戰家裡更是要穩住了,我這廂的意思自是以穩爲重,其餘事兒便是等到魏王得勝回軍再說!”

那兩人一聽便知林玉潤的意思,當下點頭道,

“謹遵夫人吩咐!”

這廂趙固卻是趙家家生子,自小跟在趙旭身邊,與他們兩人不同,說話自是少了顧忌,當下皺眉道,

“大爺這廂早已分了家,如今那搬出來的家產也如數奉還回去,老太爺眼看着年歲漸大,二爺如今不是應打理家中庶務,以後好接手麼?我們這處他怎麼也來插手?”

林玉潤搖頭嘆道,

“當年大爺也是小小年紀便出來管事,二爺怕也是想學大爺,只是家裡庶務也有不少可學的,也不必就要到州府衙門的!”

趙固點頭道,

“夫人的意思小的明白了!”

這廂叮囑了三人,潘湘與鄭霖自回了前頭辦公,林玉潤卻讓小丫頭叫了硃砂過來衝她笑道,

“我今兒叫了趙固回來,瞧着時辰也不早了,便幫你留了他,你這便帶着他家去吧!”

硃砂瞧了在一旁憨笑的趙固臉上一紅,衝林玉潤嗔道,

“夫人如今越發不正經了!”

林玉潤掩了嘴兒笑道,

“我是越發不正經了,你嫁了人卻是沒有變,還是這般靦腆!”

說罷衝趙固道,

“快快家去吧!治治她那愛羞的毛病!”

趙固立在硃砂後頭呵呵一笑道,

“她這毛病好!小的最是喜歡了!”

林玉潤噗嗤一笑,揮了帕子趕他們道,

“少在我這處現恩愛,快些出去吧!”

立在堂前眼見着兩人一路走出去,那身背後挨着的手兒便拉扯起來,趙固硬要去牽硃砂的手兒,硃砂想縮手卻沒他手快,一隻白皙的小手兒被緊緊裹在他粗糙寬掌心中。

硃砂本就皮薄,那裡好意思一路牽着出去,只得揹着一路的丫頭、婆子暗暗往回拉,卻將趙固整個人都拉了過來,那高大沉重的身子立時壓在了肩頭上,硃砂紅着臉叱道,

“好好兒走路不成麼?”

趙固一臉憨厚,不明所以道,

“明明是媳婦你非要拖我過去的!”

丫頭、婆子聽了都是掩嘴兒笑,硃砂臉上火燒火燎,拿眼兒直瞪趙固,林玉潤在後頭瞧着噗嗤一笑,

“這趙固便是個慣會扮豬吃老虎,裝樣兒的!”

論起來自家夫君這手底下的人,真是沒一個省油的燈兒!

想到這處又念起趙旭來,收了笑臉眼神一暗,

“也不知他現下如何了?閒暇時可有想起他們母子來!”

越是這般想了,心下越是思念,忙提了裙兒去尋豫哥兒,豫哥兒正睡在自家那小牀上,兩個手兒護在耳邊,小嘴兒嘟着,林玉潤過去抱着他滿是奶香的小身子,瞧着他那張肖似趙旭的臉,心裡總算好受了些,親了親豫哥兒的小臉兒,

“幸好有你陪着孃親!”

待到第二日那府上便有人回了話來,卻原來前頭趙旭將趙家那些個運出來的金銀珠寶,統統還了回去,倒叫那趙老夫人很是高興了一陣,這廂帶着人清點了幾遍,確認無誤便收入了庫中。

只是如今的趙家,已不是他們在滄州時了,那時廣置了田地,各處做着生意,偌大家業也是年年都有增添的,現下卻不同了,趙老太爺因着要跟了藺王劉肅,又有各處兵荒馬亂,各地的生意早已盤的盤,轉的轉,田地雖還在但現下那裡還有人種?便是種了那還有人收租?

如今趙府裡不過抱着這堆金銀珠寶坐吃山空罷了,又因着趙旭分了家,他雖是這豫州之主卻並不照拂家中,趙府人出去應花銀子時也沒有比別人少的,因而趙老夫人一日日見這銀子只出不進,心下里便急了起來。

這廂便尋了趙老太爺商議,卻那知趙老太爺經那藺王一事,又因着兒子趙旭這般情勢,情知如今是要低調蟄伏纔是,免得擋了大兒子的路,便息了自己那點子雄心,安心在家做一個富家翁,對趙老夫人那借着趙旭的勢做生意的念頭大搖其頭,攔着道,

“如今雍善這般情形,我們也不是窮到沒有活路了,何必與民爭利,白白給雍善添煩!”

趙老夫人聽了怒道,

“你光想着你那大兒子,卻沒想你這小兒子,他如今不過才十二,隔兩年說親娶媳婦,家裡還有幾個沒嫁的姑娘,這般坐吃山空,到時你拿什麼辦喜事兒?”

趙老太爺道,

“那裡便有那般潦倒了,左右少些排場罷了,難道還娶不到,嫁不成麼?”

趙老夫人被他氣得一個倒仰,被丫頭、婆子扶了回到自家那院子裡不由氣道,

“這是什麼老子,只顧大的不顧小的,我們庭哥兒要是指望着他只怕遲早都要餓死!”

那吳媽媽勸道,

“二爺是嫡出,如今他也大了,越發懂事了,先生也說他讀書好,日後接管了家業自是能發揚光大,夫人何必急在一時!”

趙老夫人氣道,

“別人不知曉,你們不知曉麼,現下這家中的銀兩是一日少過一日,我瞧着那個大的在外頭如今混得是風生水起,不借着勢將庭哥兒立起來,自家手裡攥了錢不好?還等着以後他施捨給庭哥兒麼?”

吳媽媽笑道,

“夫人說那裡話來,都是自家兄弟有什麼施捨不施捨的?更何二爺的書讀得那般好,大爺那廂正四處招納人才,以後地盤大了要用的人更多了,二爺是他親兄弟難道還沒有個一官半職?”

她這一句話倒是點醒了趙老夫人,立時眼前一亮,

“庭哥兒眼瞧着已是十二了,保官前陣子都跟着在那州府衙門裡進出了,庭哥兒也是應該去了!”

第二百零九節 做事

吳媽媽心道,那處如今也不是您說了算,只怕還是老太爺出面才成!當下笑道,

“瞧您這性子,見風就是雨,這外頭的事兒女人家那裡清楚,不如去問問老太爺,讓他問問二爺的學業,可是會耽誤了?”

趙老夫人點頭道,

“倒也是這理兒!”

想到這處哼了哼道,

“他一心想着那個大的,只怕未必要管!”

吳媽媽道,

“瞧您說的,都是自家骨肉,二爺又是小的,老爺那裡有不心疼的!”

這廂勸了趙老夫人,待隔了兩日,她自家覺着心裡的氣兒平了,便又去尋趙老太爺,將事兒一講,趙老太爺皺眉道,

“你整日價也不知想些什麼,淨弄些幺蛾子,老二那身子骨你又不是不知曉,讓他跟碰上一幫子大老粗,你也不怕小命兒被折騰沒了!”

他這話一說,立時點了趙老夫人的火,當下跳起來道,

“你是什麼老子?那有這般咒自家兒子的,我又不是讓他上陣殺敵,不過便是去那州府衙門裡跟着學公務罷了,他不會拳腳連看公文寫字兒都不會麼!”

趙老太爺也不知如何與這見識短的婦人講!

現下雍善手下全是些驕兵悍將,那鄭霖是官場裡的老油條兒,兩榜的進士,殺起人來也是眼也不眨一下的,那潘湘本就是山匪出身,別看人生的俊俏,笑嘻嘻的捅人刀子,那便跟吃飯喝水似的!

自家那二兒子是個什麼德行自家不知麼?但凡有一丁點兒資質,他厚着這張老臉都要去尋了雍善,爲他弟弟留條後路!

只是庭哥兒那般被自家老妻養得嬌嬌弱弱跟朵花兒似的,別說是上馬打仗便是軍情緊急時,通宵達旦的看公文他都要受不住!

更不用說巡視鄉里,體察農情,撫卹賑災等等,你當文官便是整日裡坐在那書案後頭看書寫字兒便成的麼!

當下也不想與她多說,只是怒道,

“庭哥兒的事我自有主張,你也不要多言,總之雍善那頭你少打主意!”

趙老夫人聽了氣得不行,與趙老太爺大吵一架之後回了院子,坐在那處左思右想,想了半日心道,

“這老蒼皮不過只是怕送了庭哥兒過去惹得大的那個不高興罷了!我這廂親自去講,若是人家收了便不干他的事兒,待到庭哥兒在裡頭有了進益,難道他還能硬將人拽回來不成?”

當時便叫人備馬車要到城裡去,吳媽媽得知忙勸道,

“老夫人,這事老太爺即是不許,自有他的道理,您不如再與他商量,更何況如今大爺也不在府上,夫人那頭只怕未必肯應下這事兒!”

趙老夫人冷笑道,

“這外頭的事兒只要男人答應了,她又能奈何,如今老大不在城裡卻是最好,我將庭哥兒送過去,下頭人難道還敢不收麼?待到庭哥兒在那處呆上一陣子,他回來難道還要硬趕他兄弟不成?以後庭哥兒在那處好好跟着學,有了才幹,只怕還求着用他呢!”

說着便要走,又因着要瞞着趙老太爺不想興師動衆,便將吳媽媽也留在了府裡,卻帶着五姨娘謊稱去城裡轉轉,實則想着她是趙旭親孃,林玉潤便是再有不滿,有嫡母與親孃在面前,總是不好阻攔的!

兩人這廂坐了馬車到城裡卻是沒想到,人家並不賣她這魏王嫡母的面子,壓根不願收了庭哥兒,揣了一肚子氣回來坐在堂上。

正在這時,趙庭過來了,如今他身量倒是長開了,只是臉色仍是蒼白,卻是眉目俊秀,取了趙氏夫婦相貌長處,單論長相卻是比趙旭好看多了!

“母親!”

趙庭進來堂前施禮,趙老夫人見他一身天青色的儒衫,烏鴉黑的頭髮束在腦後,一雙眼又黑又亮,已漸有那世家公子的翩翩氣度,假以時日定是一個容貌出衆,風度怡人的貴公子!

只是……這般好的孩子爲何卻要受這種委屈!

趙老夫人想到這處不由心下發酸拉着趙庭的手,忍不住掉下淚來,趙庭自來見自家母親都是堅強穩重的樣兒,那裡見她哭過,不由大驚道,

“母親,你因何事啼哭,可是下頭人不服管教,惹惱了母親!”

趙老夫人拉着他手道,

“我的兒啊!母親這都是爲了你啊!”

趙庭不明所以,

“母親,可是兒子有何做得不妥之處,惹了母親傷心!”

說罷便一撩袍子跪了下去,

“母親孩兒若是有何過罪,只管處罰孩兒便是,還請母親莫要啼哭,爲兒子保重身子纔是!”

趙老夫人見了忙一把拉了他抱在懷裡道,

“我的兒,爲娘也是想着讓你出去歷練歷練,便去求了你父親去你哥哥那處跟人學做事!”

趙庭聽了眼前一亮,

“是麼?那父親可是答應了?”

趙老夫人搖頭道,

“你父親並不肯答應,爲娘又去了州府衙門,那幫子下頭人只認你哥哥卻是不聽爲孃的!”

趙庭聽罷眼神一暗道,

“母親,即是父親不肯,自是因兒子那處做的不夠好,兒子以後再用功讀書便是了!”

知兒莫若母,趙老夫人瞧他神色,便知這孩子是極想出去的,心下更痛便摟着他道,

“你父親也不是嫌你不好,只是如今你哥哥已分了家出去,又自家打了天下,他抹不開那張臉罷了!”

趙庭聽罷忙道,

“我……我若是去了,自是不能爲難哥哥的!我也不拘做什麼,便是掃地打水我也願意的!”

這趙庭自小因着身弱被趙老夫人當成寶貝一般藏在家裡,日日瞧着自家哥哥意氣風發,飛揚跋扈,心下卻暗暗羨慕,如今趙旭更是憑着一己之力打下偌大一片地盤兒。

哥哥手下那些人,他在這府上也是見過的,那些個強壯精幹的漢子,一個個鮮衣怒馬,揮斥方遒,縱橫天地,快意恩仇在他看來這纔是真正的男兒漢!

要是能跟在哥哥身邊那怕做個扛旗的小兵兒也好啊!

這念頭只敢在心裡暗暗藏着,卻是半點兒也不敢露給母親知曉!

只是他卻沒有想,母親竟也想送他到哥哥身邊,聞言他那裡有不欣喜若狂的!

趙老夫人聽了他的話道,

“這傻孩子,那裡就能讓你掃地打水了,你哥哥那處怎也不能少了你的安置,只是如今你哥哥出了門,下頭人不聽吩咐,你父親又不肯點頭,爲娘……爲娘也是心疼你的事兒無人上心,這才忍不住落淚軒鄧!”

趙庭低頭想了想道,

“母親,不如……我……自家去求父親吧!我自家的事兒也應是自家作主纔是的!”

趙老夫人聽了很是欣慰,摟了趙庭道,

“我兒如今是長大了,越發出息了!”

趙庭得了母親鼓勵,果然自家到了前頭書房去尋趙老太爺,

“父親!”

這廂進來與父親見禮,趙老太爺見了他很是詫異,

“庭哥兒,怎得到了我這前頭來了?”

趙庭上前一步又施一禮道,

“兒子今日卻是有事求您!”

“哦?說來聽聽!”

趙老太爺倒是少有見小兒子這般大膽的樣子,心下暗暗高興,趙庭偷眼瞧他見並不悅之色,便將想去趙旭那處的事兒一講,趙老太爺卻是臉色一凝,

“這事兒可是你母親讓你來講的?”

趙庭道,

“確是母親所言但也是兒子心中所想!兒子如今年紀漸大,卻整日養在後院之中不通世情,以後如何頂門立戶,兒子也想像哥哥一樣赤手空拳闖出一片天地來!”

許是少有這般表露心跡,趙庭此時卻是雙眼發亮,小臉微紅倒讓他蒼白的臉色多了幾分朝氣,趙老爺子瞧在眼裡半是欣慰半是發愁,雖可喜這雛鳥羽翼漸豐終是想要展翅飛翔,卻發愁這小子能耐不用說了,身子卻是禁不住的,要是送到了城裡去,若是有個不妥當,雍善那處落不到好,只怕老妻也要鬧得家宅不寧!

想到這處,趙老爺子正色道,

“你即是有志向倒是件好事,只是你可知到了你哥哥那處,可要做些什麼事兒?”

趙庭眨了眨眼,有些茫然,

“這兒子卻是不知的!”

趙老太爺嘆了一口氣道,

“你又可知,你哥哥似你這般年紀早已跟着我行走江湖,餐風露宿,行船走馬,有時在那山嶺之中遇上劫匪,還要抽刀子砍人!嗯……”

趙老太爺一摸鬍子,

“曉得你哥哥頭一回殺人是在什麼時候麼?”

“不曉得……”

“便是你這般年紀,那時在江上遇上了水匪,你哥哥將那人撞到了河裡,在水裡將人一刀子捅了,我在上頭瞧着他下去的,上來時周邊兒的水都染紅了!”

趙庭聽了臉色又發白了,

“哥哥……哥哥……確是英雄了得!”

趙老太爺點頭道,

“你要向你哥哥學,便問問自家可有那膽量?”

趙庭想了想道,

“我……我不用上陣殺敵,便……便在後頭與人端茶倒水也成!”

趙老太爺點頭道,

“端茶倒水也是門活計,你自來養尊處優慣了,你且回去瞧瞧你那院子裡伺候的人是如何做活的,再來回我話!”

第二百一十節 生病

趙庭這廂聽了自家父親的話,果然悶頭回了院子裡,到了書房坐下,想了想便張口叫人,

“趙福!”

外頭立時進來一個白白淨淨的小廝,衝趙庭躬身笑道,

“二爺!有何吩咐?”

趙庭直直盯着他卻沒有說話,心道原來平日裡他們伺候人便這般麼,進來便彎腰,還沒有開口便先笑?

“二爺?”

趙福很是不解的瞅着他,趙庭回過神便道,

“給我端杯茶來!”

“是!”

趙福退了出去,沒多久託了一盞茶上來,卻是用了粉彩的小兒嬉蝶茶盞,泡了上好的碧螺春,小心放到趙庭面前,

“二爺!請喝茶!”

趙庭嗯了一聲,卻只拿盯着他一舉一動,把趙福盯得心裡發毛,暗道,

“二爺今兒是怎麼了?怎麼一勁兒盯着我看?”

趙庭伸手端了茶,放到嘴邊喝了一口,卻是入口不冷不熱,只覺剛剛好便問道,

“你到那處沏的茶?”

趙福心道今兒二爺真是奇怪!忙畢恭畢敬答道,

“卻是在茶房裡,新燒的水!”

趙庭放了茶盞,一撩袍子向外走去,那趙福不明所以收了托盤跟在他後頭,見趙庭進了茶房裡,裡頭果然放着紅泥的小爐,上面燒着水,還在一股股的冒着熱氣!

趙庭過去提了水壺,將一邊兒扣着的茶盞翻過來,自家動手泡了一盞茶,伸手一端卻是拿也拿不住!

那現燒的水,自然燙的拿不住!

趙庭不由心中暗想,這茶房到書房卻也有百步之距,要將這茶沏好,端到書房當中,不冷不熱剛剛兒好,便只是這一樣兒便是個學問!

我吃了麼多年的茶,卻是從來不曾想過身邊的人是如何做活的,每日裡埋頭在那一堆兒聖賢書裡,自家覺着一肚子的文墨實則卻半點實用也無!

想到這處,只覺腦門子一悶,不由直直盯着那一盞茶,半晌兒沒有言語!

趙福在一旁瞧着他臉色不對,也是有些怕了,忙過去輕聲喚,

“二爺?二爺?”

趙庭擡頭瞧他,

“趙福,你從幾歲時便開始這般兒沏茶了?”

趙福實是被他嚇到了,小心翼翼的瞧着他,輕聲應道,

“小的,從五歲起便跟在二爺身邊,那裡便有媽媽教着做了!”

“五歲!”

趙庭喃喃念道,心想自家五歲時還成日關在屋子裡,有個風吹草動便要打噴嚏,發熱,那裡知曉跟人學做事?

想到這處猛得又往外走,趙福忙跟着追了出去,瞧着自家二爺跟魔怔了一般,盯着那些丫頭、婆子們洗衣、打掃,澆花、做飯……

到了後來呆愣愣回到屋子裡卻是一言不發倒在牀上,這廂看了一圈兒,趙庭才發現自家便是一個養在院子裡的廢物,便只是打水掃地,他都不會,還要腆着臉去哥哥那處,去惹人笑話麼!

這一番不由想進了心去,到了夜裡趙庭便發起熱來,服侍的趙福一摸卻已是燙得灼人,嚇得忙去請了趙老夫人過來瞧,

“這是怎麼了,上半日還好好兒的!”

趙福忙將趙庭自老太爺書房裡出來後的怪異行徑一講,趙老夫人氣得咬牙道,

“定是這老匹夫害了我兒!”

說罷顧不得黑燈瞎火便氣沖沖去尋了趙老太爺,趙老太爺聞訊忙過來瞧小兒子,見他在那牀上臉色潮紅,牙關緊咬,身上衣衫盡溼,人卻是怎麼叫也叫不醒!

當下驚道,

“怎得成了這個樣子?”

趙老夫人氣得上去捶他道,

“便是這你老匹夫害了我兒,也不知同他說了什麼,便成了這般樣子,我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定要你這老匹夫償命!”

說罷放聲大哭,那趙庭躺在牀上迷迷糊糊只聽到耳邊吵吵嚷嚷,皺緊了眉頭卻是怎樣也睜不開眼!

趙老太爺怒道,

“現下是哭的時候麼!”

當下叫人去請了大夫,只是先頭那裴大夫早就跟着趙旭回了豫州城,還回他那衚衕住着,卻是離州府不遠!

這邊趙府裡便沒有常駐的大夫,卻是叫人騎馬持着趙旭的令牌叫開了豫州城門,去正街上尋了大夫來。

那大夫過來把了脈道,

“無事,只是小公子憂思過多,鬱結攻心罷了,服下藥退了熱便好了!”

當下提筆開了方子又命人去抓了藥。

因着趙庭這病,這廂卻是折騰到了天明,林玉潤這邊得了信兒便帶了保官和豫哥兒過來探病!

趙老夫人正被趙庭的病弄的心焦,見了林玉潤便沒有好臉色,只是鼻子哼了一聲,林玉潤不以爲意仍是上前問趙庭的病情,又問用了什麼藥,趙老夫人都陰着臉勉強答了!

林玉潤自覺這一趟不過是盡着本份罷了,見她面上並不喜歡,也不自討那沒趣,只是抱着保官端坐在那處,捱着時辰估摸着差不多了便起身走人!

五姨娘那廂見着保官卻是十分歡喜,忙拉了他過來問,吃些什麼?穿些什麼?學堂裡有無人欺負之類的!

林玉潤坐在那處抱着豫哥兒,豫哥兒一雙烏溜溜的大眼打着轉兒,瞧着保官嘻嘻笑,保官瞧着嘻嘻笑忙過來抱他,

“弟弟!”

豫哥兒也向他伸出手來,卻是早瞄上他腰上掛着的墜子,這廂被他哥哥抱了,便硬彎着腰去扯,這廂抓在了手裡便不放了,

“啊……啊……”

使了吃奶的勁兒不停的揮舞着小胖手臂,保官忙道,

“弟弟別扯,我取給你!”

一旁五姨娘見狀卻忙去摳豫哥兒的手,

“豫哥兒,可別扯壞了!”

林玉潤瞧着她那蓄了寸長的指甲,扣到了豫哥兒白嫩的小手上,立時便起了印子,林玉潤這廂一伸手扣了五姨娘的手肘,在那穴位上微微一壓,五姨娘便只覺手臂一麻,人已被帶開了。

“啊……”

林玉潤臉不改色低頭衝豫哥兒一笑道,

“豫哥兒乖,我們不抓哥哥的玉墜兒好不好?”

說罷衝後頭立着的石英招手道,

“瞧!我們豫哥兒的百寶袋子裡什麼都有!”

石英卻是隨身帶了這鹿皮做的小袋子裡,果頭全放了豫哥兒的小玩意,這廂過來打開取了一個牛皮縫的球兒逗豫哥兒,

“豫哥兒,你瞧!”

豫哥兒立時被那球吸引鬆了扯着保官的手,將那球接了過來,放進嘴裡一邊啊啊叫着一邊用力在上面留下小牙印子!

咬了幾下許是又玩膩了,便晃着手裡的小球衝保官啊啊叫,又拿眼瞧着保官腰間,保官笑道,

“母親,弟弟想跟我換呢!”

說着解了腰間的玉墜兒遞給豫哥兒,豫哥兒果然一手收了玉墜兒,一手遞了小球過去,那球上頭糊着全是他的口水,保官卻是一點不嫌棄接過來自家用帕子擦了擦,放到嘴邊逗豫哥兒,

“弟弟,我也咬喲!”

“啊啊……”

豫哥兒一邊笑眯眯的瞧着保官兒,一邊將手裡的玉墜兒放裡嘴裡,五姨娘在一旁瞧了忙道,

“豫哥兒,可別咬,那可是塊上好的漢白玉!”

林玉潤笑着低頭,從豫哥兒的百寶袋裡拿了一個銅鈴出來,輕輕一搖那鈴鐺立時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豫哥兒兩個小手抱着玉墜兒,擡起頭來四處尋找,卻不知他娘趁着他不注意時,早已將他手裡的東西換成了小球。

豫哥兒這頭見了銅鈴一隻手拿過來搖了搖,又扔到孃親懷裡,這廂又低下頭雙手抱着,埋下頭吭哧吭哧的啃了起來,只要有的啃他早忘了先頭手裡拿得什麼東西了!

保官在一旁瞧着弟弟被母親這般輕易就糊弄過去,咯咯笑個不停。

“傻弟弟!”

外頭有人來報,

“老夫人,老太爺吩咐讓夫人帶了兩位少爺到前頭書房說話!”

林玉潤聞言起了身,

“母親即是父親有召,媳婦這便去了!”

趙老夫人哼一聲,林玉潤行了禮帶着兩個孩子退了下去,到了前院廳堂之上,趙老太爺見了豫哥兒立時眉開眼笑,抱着他逗了好一會兒,才放下孩子交給了奶孃,想了想便對林玉潤道,、

“雍善那邊可有消息!”

林玉潤答道,

“回父親的話,已是收了富興縣城,大軍正在休整!”

趙老太爺面色一動,

“若是要回軍,只怕沒有那般快了吧?”

林玉潤笑道,

“媳婦不懂軍情,父親要是想知曉前線軍情不如寫封信給大爺吧!”

趙老太爺點了點頭,

“你兄弟的事兒,我這廂確也要寫信給他!”

說罷嘆了一口氣道,

“他如今也大了,心思也活絡了,只是這事兒卻要雍善點頭才成!”

林玉潤笑道,

“父親說的是,這外頭的事兒媳婦也不懂,還是讓大爺來定奪吧!”

趙老太爺點了點頭道,

“你們琴瑟和諧,夫唱婦隨是好事兒,我瞧着心裡也高興!”

說罷沉呤道,

“你母親做事欠妥當,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我自會管束她的!”

林玉潤忙道,

“父親說那裡話來,母親如此也是爲了二爺,媳婦怎會心有芥蒂!”

趙老太爺點頭道,

“你能這般想便好!”

說罷便端了茶,林玉潤這廂帶着豫哥兒和保官便離了斷龍山回豫州城中。

第二百二十一節 壽春

林玉潤回到後院在廳堂上坐下,卻有小丫頭來報,

“夫人,潘師與鄭公求見!”

“請進來!”

潘湘與鄭霖卻都是撩了袍子腳步匆匆,這廂進來也顧不得行禮了!

“夫人請看!”

鄭霖將手中的軍報交給了小丫頭,小丫頭轉給了林玉潤,這廂接過來展開一看,卻是臉色一變,

“晉王?”

鄭霖應道,

“夫人,正是晉王,他已於十五日前領兵往我豫州而來,此時只怕已是到達臨州與豫州邊界了!”

林玉潤皺了眉頭,

“他竟是要來攻打豫州麼?”

潘湘急道,

“那晉王也不知跟皇帝佬兒灌了什麼迷魂藥!竟捨得派了老將韓頌功爲副將,調了京師鎮守五萬兵馬來犯豫州!”

“韓頌功!”

林玉潤知曉此人,在前世裡這位德高望重的老將軍鎮守京師重地,手下干將無數,本人卻是脾氣火爆,性子直爽。

待到她跟着孫紹棠定居京城時,他卻是因在朝堂之中直言進諫,惹惱了劉暨,收了他的大將軍印,賜了一個長平侯,讓他務閒在家再不錄用,便是趙旭打到京城時也沒有聽到韓頌功重新啓用的消息。

這位老將軍征戰沙場多年,端得是謀勇兼備,老爾彌堅!

這一世因着情勢大變,韓頌功卻是沒有被奪印,倒是要輔佐劉享來攻豫州了!

林玉潤緊鎖了眉頭,

“可是給魏王去信了麼?”

鄭霖道,

“已是去信,只是今日剛收到軍報,魏王卻是已帶軍離了富興縣,一路向藺州城而去!”

林玉潤點頭道,

“如此我們便要備戰了!”

鄭霖與潘湘對視一眼,齊齊拱手道,

“夫人,早前魏王走時已有安排,若遇敵攻打豫州,便將夫人及兩位公子撤往湘州,夫人不如收拾收拾即刻起程吧!”

林玉潤聞言搖頭道,

“如今那朝廷軍隊還未入豫州地界,我便帶着孩子出逃與軍心有損,且先瞧瞧敵軍來勢再談吧!”

鄭霖與潘湘還要再勸,林玉潤擺手道,

“你們不用再說了,我意已決,你們且放心,便是爲了兩個孩子呢,定不會讓他們涉險的!”

兩人無奈只得回返前院,這廂得知朝廷大軍將至,豫州上上下下頓時如那被抽打的陀螺,連軸轉了起來!

那頭趙旭收了富興縣城卻是休整三天,這一日招了衆將來到廳堂之上,趙旭端坐上頭環顧衆將,

“諸位,我們這廂已拿下了富興縣城,可是要打道回府了?”

此言一出,衆將嘿嘿陰笑,下頭崔能左右瞧瞧起身拱手道,

“魏王,我們這廂卻是應那藺王之邀攻打夷人,那藺王可有言明我魏軍爲他除了後顧之憂,藺王應如何答謝?”

趙旭摸着下巴沉呤道,

“倒是曾說過,拿下夷人之後必有重謝,信中暗示夷人所佔地界卻是要與我均分而治之!”

下頭蘇貴站起身道,

“即是如此,魏王這富興縣周遭方圓百里,便應歸我魏軍所有……”

“正是!正是!”

衆將附議,胡有財卻在下頭大搖其頭道,

“魏王,這夷人兇猛,那裡只佔了區區這個富興縣城,分明是已打到了藺州城下!魏王此時那裡能回軍,便應立時揮師西進,驅夷人狼兵救藺州百姓於水火纔是!”

趙旭一拍大腿,

“有理!有理!”

當下起身,

“衆將聽令!”

“末將在!”

衆將轟然起身,

“大軍向西一路追擊夷人蹤跡!”

“遵令!”

趙旭哈哈笑道,過來一拍有些茫然的烏兀肩頭,

“大山主!這廂便有勞您打個頭陣了!”

第二日魏軍整裝拔營,頭一個去的便是那富興縣城外五十里遠的旬陽縣,前頭六千夷兵爲先鋒,攻入旬陽縣不過一日時間,之後便是那節遠等縣,這些個縣城皆是小縣,城不高,池不深,因着那藺王劉肅攻打郗崇道,已是損兵折將無數,便將藺州界各地兵力抽調了六成之多。

似這些小縣城更只有城門口那一百來個充面門的老弱殘兵,大軍到處聞風而逃,有時夜襲縣城,百姓們懵懂不知,睡了一覺起牀卻見城頭上已改了魏字大旗!

百姓這才知曉自家頭上這片天已換了顏色,只是他們瞧着這魏軍軍紀嚴明,雖持槍執劍在縣城之中來往奔走,卻是與百姓秋毫無犯,商人仍是開門做生意,小販照舊在那街上吆喝,便是走親戚進出城門,只要到魏軍衙門裡換了路引,照舊想上那兒上那兒去,半分沒有人阻攔。

沒有幾日百姓便已習慣了這些黑衣黑甲的軍士,對於駐紮在城外的軍營也如識而不見一般,並點兒沒有驚慌失措,以至舉家遷逃之意!

如此這般連下數縣,魏軍已是兵至藺州大城壽春,這壽春乃是藺州有名的富庶大城,因依着曲江而建故而船運發達,各處南來北往的商船絡繹不絕,乃是藺州之中第一大繁華城池!

若是趙旭能拿下這座城池便能借由水道載兵,不過短短五日就能直撲藺州城,屆時只怕劉肅還沒有回過神兒來,自家老巢便被趙旭給抄了!

只是這壽春城於劉肅而言戰略地位十分重要,自是派了重兵兩萬在此把守,沿江更有水兵二萬在此停留,趙旭想要拿下此城卻是十分艱難!

這廂魏軍十萬自富興縣起,佔了各縣的消息已是傳開,那壽春守將展忠卻是早已知曉,他一面寫了軍報派人報與劉肅,一面加緊操練兵馬,時時嚴陣以待,待到魏軍兵臨壽春城下時,趙旭眼中看到的是一個防守嚴密,軍容整肅的壽春城!

魏軍於壽春城外十里安營紮寨,趙旭帶了衆將,騎馬到那壽春城外十里的觀瀾山頂之上,這處原設有一處瞭望塔樓,上頭的駐軍早已被趙喜帶着人清理乾淨。

趙旭等人登上塔樓便能借着地勢俯看這壽春城,這廂遠遠瞧見這城池,建得城高池深,三丈高的城牆全由尺長的大青磚築成,城牆之上守軍盔明甲亮,來往軍士昂首闊步,器宇軒昂。

那城牆之上每隔四丈便建有塔樓,那塔樓之上卻是都架了一人高的三弓牀弩!

魏軍衆將遠遠兒瞧着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戚承盛皺眉道,

“魏王,這壽春只怕有些棘手!”

趙旭點頭又看向另一側,那邊卻是曲江,遠遠可望見江面之上戰船遊戈,上頭周字大旗迎風飄揚!

衆人立在那山頭上瞧了良久,戚承盛道,

“魏王,這沿江水軍便有兩萬之衆,若是我們攻打壽春,他們藉機自背後偷襲,只怕不得不防!”

趙旭點頭道,

“確需派兵防守!”

又在那上頭仔細瞧看良久,趙旭才領着衆人下山,回到大營之中!

趙旭負手立在大帳之中思索良久,心中暗道,

“這壽春卻是難啃的骨頭,那守將展忠卻是一員老將,長於守城,若要拿下壽春只怕有一場惡戰……只是不管如何且要先打一場才知對方深淺!”

想到這處便揚聲道,

“來人!”

“魏王有何吩咐!”

“傳下令去明日卯時一刻升帳!”

“是!”

一夜無話,待到第二日卯時一刻,魏軍大營之中傳來了一陣密集鼓聲,衆將早已整裝束甲,進入趙旭大帳之中,

“魏王!”

衆將單膝跪下施禮,趙旭在上頭點了毛大爲先鋒,又點了林震爲副先鋒,劉文、劉武做了中軍,趙存厚、蘇貴做了左右,自家領着衆將做了後應,

“即刻攻打壽春城!”

趙旭卻是用了五萬人攻城,魏軍連番戰勝正是士氣正盛時,這廂主將一聲令下,衆將官便吶喊一聲,齊齊奔向那壽春城!

這一場仗打的是聲勢浩大,血肉橫飛,眼見得魏軍如潮水一般不斷涌向城牆處,那展忠也是經年的老將,面對撲來的五萬魏軍,在上頭神色不改,指揮若定,眼瞅着魏軍就要攻上城頭,一聲令下便有那滾木、擂石自牆頭紛紛落下,各塔樓之上三弓牀弩,由三十個兵士齊力拉動,帶着沉悶的嗡聲飛入魏軍當中箭矢所到之處,總有那黑衣黑甲的魏軍三五個做了穿膛的葫蘆翻倒在地。

只是魏軍自來強悍,見袍澤紛紛倒地,血肉飛濺於臉上,倒更激發誓死之心,大喝一聲提刀再上!

這一戰卻是直打到了午時,趙旭抱胸端坐馬上,冷眼觀看戰局,這廂擡頭向上瞧了瞧,大喝道,

“收兵!”

這廂魏軍之中響起鏘鏘鑼聲,魏軍得令立時收縮退兵,趙旭命手下衆將清點人數,卻是損傷五千多軍士,這壽春城果然難打!便是那胡有財親自架了雲梯殺上城頭,也被展忠打了下來,卻是被砍傷了左臂!

“魏王!再給我一萬兵馬,末將定要將那展忠佬兒斬於刀下!”

胡有財捂着傷肩卻是殺紅了眼!

趙旭搖頭道,

“今日休戰!”

說罷帶了衆將回轉營地,上頭壽春城牆展忠立於垛口之中往下觀望,屬下稟報道,

“將軍,魏賊退兵了!”

展忠點了點頭瞧着下頭魏軍在那城下屍堆之中尋到袍澤遺體,反身馱到背上,迅速向場外奔去,

“這番攻城不過只是試探罷了,我等還要小心防備!”

“將軍,那趙旭不過一介江湖草莽有何可懼之處?待他明日再來攻城,由標下帶了一隊人馬衝出城外廝殺,定要生擒那趙旭!”

展忠搖頭道,

“我等之利乃是據城而守,趙旭想要前往藺州城必要拿下壽春,我等只需在此耗費他的兵力即可,若是論單打獨鬥,這城中衆將領卻未必有那幫江湖人物身手高強,又何必涉險出城!”

說罷帶着衆人下了城牆。

第二百一十二節 水軍(一)

趙旭回了營帳之中,濃眉緊鎖,在那輿圖之前站立良久,

“來人啦!”

外頭親衛進來,

“魏王有何吩咐!”

“召衆將議事!”

這廂召來衆將,趙旭立在那輿圖之前,指指點點道,

“這壽春難打,我軍可否不經壽春直奔藺州城?”

衆將看了輿圖沉默不言,劉文拱手道,

“魏王,那藺州城怕是比這壽春更加城堅將強,若是我軍被阻城下,又兼這曲江之中有水軍船隻,這壽春展忠盡起精兵乘船追擊,到時與藺州守軍前後夾擊我軍,只怕於我軍不利!”

趙旭聞言點頭,

“確是有理!”

一旁那毛大卻嗡聲道,

“魏王,末將卻覺不然,到時藺州守軍若真出城與展忠夾擊我軍,平原作戰卻是不怕!末將最怕那幫龜孫,縮在烏龜殼子裡不出來,實在不好下口!”

趙旭聽罷沉呤良久點頭道,

“毛兄弟所言卻是有幾分道理,臨軍對陣我軍不怕,只是這攻城克難確是少了些磨礪!”

下頭戚承盛也是低頭沉思,良久拱手道,

“魏王,我們何不想法子誘那展忠出城迎戰?”

趙旭皺眉細想緩緩搖頭道,

“那展忠是沙場宿將,向來老成持重,只怕輕易不能引出來!不過……”

趙旭雙眼連眨眼前卻是越來越亮,

“想要將那展忠引出來也不是不可,我這廂倒是有一計!”

……

待到第二日,魏軍果然又來攻城,這一回卻是變了戰法,十萬大軍將這城池重重圍住,四門俱攻,每日十二個時辰分做四班,流輪攻城,他們這廂仗着人多日夜不停卻是令得壽春守軍有些應接不暇,彼於奔命!

城頭之上那展忠極目遠望,卻見下頭黑壓壓一片全是魏軍,雖明知他們乃是騷擾居多,但身爲守城主將卻是不得不日夜披甲,枕戈待旦,幾日下來上上下下均有了疲意!

“這趙旭卻是厲害!倒想出這主意來!這四門之中俱有魏軍攻城,若是守軍稍有不慎便會由騷擾變成攻城,一但被魏軍打開缺口,我壽春城便危亦!”

下屬立時有人請戰,

“將軍,不如我們打開城門,拉出人馬與趙旭大戰一番!”

展忠搖頭,

“不成!”

正在說話間,卻遠遠瞧見那黑色的潮涌之中,卻有一隊悄然向曲江邊上分流而去,展忠大喝一聲道,

“取千里眼!”

有小兵送上黃銅所制三尺長千里眼,展忠取在手中放到眼前向那一股魏軍看去,卻見領頭的是一員身材高大,皮膚黝黑的異族將領,這廂正打馬向那曲江水軍所在之地奔去!

這壽春水軍將領姓李名望,年剛過三十,卻是藺王心腹領着水軍專司藺王大軍前線供給,月前才沿曲江一線諸城收取糧草、軍需,如今卻是一應的糧草輜重均在水軍大營之中!

“他奔了水軍營地!”

那水軍大營與壽春隔了一條曲江,江水湍急,人馬輕易不能渡,乃是一道天然的屏障!

平日裡江上也有商船來往,因着魏軍攻打,展忠早已派人送信於李望,封鎖江面卻是連片板也不能入水,那魏軍如何渡江?

展忠自千里眼中瞧見,那魏軍之中有一個高大魁梧漢子尤是顯眼,這漢子精赤了上身,濃厚的護心毛佔了整個胸脯子,立在那處便如頭人熊一般,左右手持了巨大石捶,正將木樁一根根擊打入江邊灘塗之中!

後頭有小兵取了手腕粗的麻繩纏繞在那木樁之上,這廂小兵去了皮甲,赤身果體綁了麻繩在身上,紛紛向那江水中跳去!

這些只怕是魏軍之中善水之人,其中尤以那一個身子瘦小,卻滑溜如魚的漢子爲最,展忠見他在江面之中幾個冒頭便已劃到了對岸。

待到上岸有了十幾人,便一起用力,拉了一根一人環抱的原木過去,那壯漢也已游到了對岸,在那處如法炮製,又釘下了兩處木樁來。

兩江對岸齊齊發力,將四根麻繩在木樁上纏繞結實,便有小兵魚貫上去,人人身上背了人寬的木板,將那木板往上頭一鋪,眼瞧着竟要架起一座橋樑,展忠立時大喝道,

舞旗!”

卻是命那塔樓上的兵士向江對岸水軍示警,只是卻不知那魏軍之中便有射箭的好手候着,見那塔樓之上有人舉旗,立時便有強弩激射,竟是將那舞旗的小兵當場射死!

“再去!”

展忠這廂纔是恍然大悟,那趙旭定是發覺這壽春城難以攻下,便派兵裝了個樣子騷擾壽春,暗中卻派兵去取那水軍大營。

想到這處展忠不由大急,那大船之上糧草輜重俱在,船隻吃水甚深,只怕一時半會兒離岸不及,若是被魏軍殺上船去,又或是一把火燒了軍船,令那藺王前線精草告急,即便是他守城有功待得劉肅回來,他展忠也要人頭不保了!

而水軍軍營雖有二萬兵馬守衛,但那李望卻是一個好大喜功,眼高手低之輩,先頭聽聞魏軍來攻,他便派人商議自家,要兩軍合併,在平原之上迎擊魏軍,被他一力否決!

之後又不聽他言,一心輕視魏軍不願將大船駛離河岸!只當那魏軍志在壽春,又自認兩萬兵馬定不懼那魏賊一羣烏合之衆!魏軍若去攻他定要出營迎擊,到時魏軍十萬大軍只需分兵四萬便能成以一敵二之局!

又有那河岸平地無險可守,此人剛愎自用只怕要吃上大虧的!李望危矣啊!

這時那塔樓之上因有小兵護盾守護,這廂旗舞傳訊,那頭水軍大營有哨兵見了旗舞立時便蹬蹬蹬下了塔樓,進了營帳之中,李望正端坐在書桌之後,擦拭着隨身的寶劍!

李望此人生得英俊,一張瘦長臉,頜下三縷墨髯,鳳目蠶眉,鼻直口闊,倒是個風度翩翩的中年美男!

“報!將軍壽春城示警!”

“講!”

“魏軍分一路兵馬已強行渡河!”

正說話間外頭又有兵報,卻是那在河岸邊巡戈的哨兵,

“報!將軍,魏軍有一隊兵馬已於五里地外河岸渡河!”

李望聞言哈哈一笑大喝道

“來的好!來人啊!給我擡戟備馬,我要出營迎敵!”

他這廂穿戴整齊,點了一萬人馬打馬向這河岸邊而來,卻見那魏軍已在江道狹窄之處架了兩座懸橋,已是渡了不少兵士過來,只是那懸橋窄小不能渡馬,在這河岸邊上黑壓壓卻是步兵居多!

李望見了大笑道,

“爾等不過江便罷了!過了江便是到爺爺這處送死來了!”

說罷一馬當先衝這廂奔來,這時卻見那魏軍之中鑽出一個高壯的漢子來,豹子眼濃眉,鼻大嘴厚,赤着上身,胸前黑毛堪比那熊毛!

他左右手各持一個巨大石捶,便如那蠻荒鑽出來的人熊一般,大吼一聲道,

“龜孫,要俺們送死,先問問爺爺手裡的傢伙事兒答應不答應!”

說罷卻是凜然不懼,幾步迎了上來,這廂李望端坐馬上,一手牽馬一手執戟,弓身向前胯下馬兒四蹄如飛,卻是要藉着那馬的衝擊之力,要給那對面的人熊來個透心涼!

那廂卻見毛大立在當中,眼睜睜瞧着那長戟向胸口挑來,卻是將右手石錘一掄,

“嗡……”

那石錘帶着風聲立時飛了出去,直直砸向馬頭,馬兒躲閃不及立時翻身倒地,李望猝不及防只覺身下一空便要跟着栽了下去,耳中只聽的,

“砰……”

一聲,卻是毛大微微側身讓過戟頭,竟是赤手空拳將那戟杆一把握住,那戟柄因着毛大巨大力止了前衝之勢,卻是反撞向李望胸口,

“咔……噗嗤……”

竟是生生撞斷了肋骨插入胸口之中,

“呔……”

這廂大喝一聲卻是沉腰下蹲,將那李望生生從馬背之上挑了起來,衆魏軍只見那李望被挑到了半空之中,身背後露了一截戟柄出來,

“去你奶奶的!”

毛大大喝一聲,身子打了一個轉兒,那李望在半空之中也被挑得轉了一圈兒,下頭仰望的魏軍個個張大了嘴,卻是立時呸呸吐了起來,卻是那李望的鮮血自半空之中四處揮灑,便如下了一陣血雨一般,澆了人一頭一臉!

這一廂動作說時遲那時快!待到李望身後人趕到時,正正遇上毛大將他屍身重重摔到地上,

“還給你!”

駭得這一衆人急靳繮繩胯下戰馬一聲長嘶,後蹄後曲,前蹄前蹬生生煞住了步伐!

“將軍!”

衆人翻身下馬卻見自家主將早已氣絕身亡,這廂魏軍見毛大一招便將對方主將刺死,當下士氣大振,紛紛舉刀大喝,

“必勝!必勝!”

提着刀口中大喝着圍了上來,可憐這李望不過出場半刻不到便死於毛大手中,主將已死,下頭軍心已亂,一萬騎兵卻被毛大領着兩千不到的步兵殺得聞風而逃,待到趙旭得訊趕到江對岸時,那毛大竟是已闖入了水軍軍營!

這毛大也是個膽大包天的主兒!

不過兩千人馬卻是靠着肉腳兒狂奔了五里地進到營地之中,這廝也不回頭瞧一瞧後頭援軍跟上沒有,便領着人衝了進去!

幸好這朝廷主將已死,軍心大亂,官兵們一時不知亂了陣腳,不知反擊,若是不然,只怕那兩萬兵士圍過來包了餃子!任你毛大再是力大無窮,也要被捶成餃子餡了!

第二百一十三節 水軍(二)

趙旭領着兩萬兵馬趕到時,卻見毛大正領着一衆步兵手持長槍在那曲江河岸平地之上,攆着那朝廷兵馬抱頭鼠竄,兩千人對兩萬人,也只有毛大那憨貨有此膽氣!

兩萬朝廷兵馬被毛大領着人,一路沿着江岸狂奔,那躲避不及撲嗵一聲跳入水中的卻是不在少數,弄得後頭來的魏軍還要拉了網子去那曲江之中撈人!

這朝廷水軍如此不堪一擊,之中雖有主將陣亡軍心大亂之故,卻也有藺王手下兵將實在太過無能之因!

趙旭這廂立在馬上瞧這形勢,當時便傳令下去,

“降者不殺!”

魏軍這廂一面圍堵朝廷兵馬一面齊聲大喝,

“降者不殺!降者不殺!”

有那知機的當先扔了兵器抱頭蹲在地上,有了頭一個,後頭立時有人紛紛效仿,魏軍過來將他們如驅羊趕牛一般統統兒卸了兵刃,趕到一處抱頭蹲地!

趙旭打馬進了水軍軍營,裡頭毛大渾身浴血,正得意洋洋自那李望大帳之中出來,見到趙旭拱手道,

“魏王!”

這廂卻是奉上了李望的官符印信,

“魏王,這是末將自那大帳之中尋到的!”

這廂衝着趙旭憨厚一笑,趙旭點頭拍他肩頭,

“毛兄弟確是好漢!”

這廂心裡卻是暗暗叫苦,他原打算佯攻水軍,引那展忠出城來救,卻那知這李望竟如此不堪一擊,朝廷水軍上上下下竟也是如此沒有章法,主將一去卻是亂成了一鍋粥!

如此這般輕易拿下了水軍,但那展忠若是得了消息,只怕更要龜縮城池之中,不易引出來了!

想到此處不由有些頭疼,只是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這廂打馬入了水軍軍營,又去看那江邊停泊的戰船,這戰船底尖下闊,舵樓三重,能容百人,吃水甚深,上頭載滿輜重!

魏軍這廂搭了艦板,一個個跳上大船之上四處察看,因這船起止遲重,魏軍又攻得太快,船上的兵士卻是來不及起錨便見大勢不好,紛紛棄船而逃,將船上沿江一帶徵收糧草輜重盡數拱手讓與魏軍!

“魏王!”

戚承盛這廂領着兵士當先登上了戰船,四處巡視一番,見那船首有一龐然大物,用油布遮擋,過去掀了赫然露出一尊一丈來長,炮口森然的紅夷大炮來!

趙旭幾步躍上戰船,拍着那冰冷粗大的炮管,不由哈哈大笑,

“壽春城已盡在我手!”

那立在城牆之上的展忠,手中雖有千里眼卻望不到水軍軍營之中,也沒瞧見那李望只一個回合就被毛大挑於馬下!

這邊心中還要思量,也不知那廂戰事如何?只瞧見黑衣黑甲的魏軍自懸橋之上正魚貫到曲江對岸,那處人頭涌涌,兵力漸向那邊傾斜,只怕那李望難以應付!

想到這處心下不由大是着急,任是將那千里眼舉得手也發酸了!也瞧不見對岸到底是勝是敗!

正心焦間,卻見那水軍軍營之中塔樓上頭有旗舞動,言道魏軍正在攻打營地,戰船將駛離岸邊!這一頭朝廷水軍卻是被趙旭俘虜八千餘人,其餘反抗盡皆砍殺,卻是將這藺王的一大家底收入了自家囊中!

那被俘的水軍打出信號,展忠不知那邊事態,這廂瞧見心下鬆了一口氣,只要戰船離了岸,往尋江心一杵,除非那趙旭插翅能飛,水軍可保!

這廂果然見那戰船緩緩駛離江岸,只是吃水太重,行動實在緩慢!

展忠卻是瞧着那魏軍渡江人數卻是越發多了起來,心下暗急,

“那江岸之上無險可守,李望又不聽我勸告,早早將船離岸,若是任魏軍這般增兵下去,只怕水軍不保!”

正在暗自焦急,卻聽那下頭魏軍鼓響,有那立在上頭的魏軍將領將手中大旗一揮,正在佯裝攻城的魏軍得了軍令,立時便向後退去。

展忠心道不好,

“難道那趙旭想要合軍取那水軍?”

若是取了水軍,便是不攻打壽春只需藉由水路便可直逼藺州,到時藺州危矣!

這下展忠再也沉不住氣了,當下一聲令下點了手下副將,帶了五千兵馬大開城門前去攔截魏軍!

“切記,直往那江岸而去,將懸橋砍斷,不可與魏軍過多纏糾!

展忠這頭將人馬點齊,那邊魏軍早已撤走,果然便向那江邊靠攏,展忠越發心急,當下大開城門,五千兵馬喊殺聲起,便衝了出來!

展忠立在那城頭之上,卻見副將帶着五千兵馬殺入魏軍之中,果然有一員大將手執鐵棍立在陣前,這漢子生得矮矬,在那馬上便如騎坐的大馬猴一般,只是手中一根鐵棍舞的虎虎生風,時時跳將起來,卻是比那端坐馬上的將軍還要靈活機變,在他馬前一丈之地卻是無一人能靠近!

副將這廂打馬上去,立時與那矮矬子戰到了一處,下頭兵士也是槍來刀往,你砍我殺,混戰到了一處,只是這魏軍果然單兵戰力強大,又佔着人數優勢,卻是將這五千兵馬團團圍住,不過一柱香的功夫,眼見着將朝廷兵士壓得擠成一團,竟是半點前進不得,更不用說要去到江岸毀壞懸橋!

壽春城牆之上衆將瞧得分明,不由紛紛向展忠請命,

“將軍!末將願領一支人馬助副將軍一臂之力!”

展忠心知若是再派人去,再陷到魏軍當中只怕這城也不用守了!只是現下之計不救又如何?

水軍要救!副將也要救!若是讓趙旭攻下水軍大營,自家也是個死字!

想到這處不由暗恨那李望,若是早聽勸告離了壽春,趙旭便是再有五萬兵馬又能奈我何?

只是事已至此,後悔晚矣!

只得硬着頭皮又點了五千兵馬出城接應副將,那廂魏軍卻是早已料到有此一招,劉文、劉武兩兄弟卻是帶着那烏兀迎了上來!

那出城的將領一看對面兩個瘦高漢子並一個夷人,有那面黑、赤身,後背弓箭的夷人兵士跟在後面,當下便是一驚,這夷人竟跟了趙旭!

夷人是出了名的彪悍,他也曾交手過,單論起身手來可以一抵三,當下心裡不由暗暗發緊,只是兩軍對陣也容不得退縮,只能將手中長刀一擺!

“殺!”

卻是指了副將那處,望着能殺到近前,兩廂匯合共抗魏軍!

那知這魏軍卻是早已識破他意圖,這廂劉文在後,劉武與烏兀在前,領着兵士左衝右突,硬生生在兩隊人馬之間築起了層層人牆!

劉文端坐在馬背之上,與那戰團之外,眼瞧着各隊旗手魏字大旗左右移動,這廂手執令旗不斷指揮,便在那城牆上展忠眼皮子下頭,將朝廷軍隊分成了幾處,被魏軍圍在當中!

這回卻是短兵相接,你來我往,捨身肉搏,此時便顯出了夷人身手高強的優勢來,那朝廷軍隊若論整軍自是強於魏軍,只是這般被人分割開來,一兩百打那幾十個,定是被圍在當中痛毆的,沒有多久出去的一萬人便在展忠眼下生生減了一成!

展忠在上頭瞧着不由暗暗心急,他在那牆頭之中最趁手的便是那箭弩,只是現下兩軍混戰起一團,只怕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唯今之計只有再派人馬出去,與魏軍近身作戰。

若是真全軍出動,也不知兩萬人能回來的又有多少?

正在這時,那幾艘戰船已悄然移至了江中心,正緩緩調轉船頭衝向壽春城,在那船頭之上赫然立着幾門紅夷大炮,如今已是掀了油布露出真容來!

在那大炮左右卻是立着水軍兵士,正在四下奔走忙碌着,管忠見狀心下大定,

“有這幾門紅夷大炮,對付江邊魏軍不在話下!衝着那魏軍集聚之處轟上幾炮,引得魏兵大亂,我便趁機鳴金收兵!”

只是他卻見戰船調頭之後,水軍卻是調高炮頭直衝着壽春城,不由大驚失色,

“這……這李望是失心瘋了麼!”

卻見那下頭紅夷大炮裝填妥當,有那炮後立着小校一聲令下,立時幾艘戰船上的紅夷大炮陸續被點燃,硝煙瀰漫當中重達數十斤的炮彈自船上飛出,帶着呼嘯之聲重重砸向了壽春城牆!

這紅夷大炮威力巨大,後座力極強,趙旭立在那柁樓之上只覺炮彈發出之後,那戰船任是吃水甚深,也是重重往下一沉,繼而左右搖晃令人站立不穩!

他眼望着那炮彈在半空之中劃出一道弧線,轟然砸向了壽春城牆,立時便有磚石飛濺,城牆向下凹陷,

“轟轟轟……”

幾發炮彈卻是連成一片砸在一處,那城牆再是牢固也經不起這般炮轟,立時便自上而下崩塌下陷,露出一個缺口來!

見那城牆被破魏軍當中立時發出一聲歡呼之聲,這廂全速向那缺口處奔去!

這廂那壽春城中展忠立時親自帶着兵士衝下城牆,奔向了缺口之處,不過幾息之間兩軍便在這左右不過一丈見方的地界之中展開了廝殺!

初時那朝廷軍隊在守將展忠帶領之下拼死力戰,將魏軍死死擋在了缺口之前,丈餘之地立時便成了那屠宰場一般,血流遍地,屍橫成山。

胡有財與劉氏兄弟並烏兀自那城牆被破之時,便不再與對方將領戀戰,只留下兵士死死纏住對方,自家卻回身向這城牆殺來!

這廂就在缺口之處與展忠相遇,這一員老將也是了得,竟一人獨擋魏軍四員大將,在這小小的一處地方拼死相搏,最後終是因力歇氣短,被烏兀一刀砍在了手臂之上,又有那胡有財在下頭一棍擊在雙腿,劉氏兄弟雙刀齊下正中胸腹,卻是被四人聯手砍殺!

展忠一死魏軍一陣大亂,被四將趁勢衝入了城中,身後魏軍如潮水涌入,迅速便佔領了壽春城中各處街道,那城牆之上不過一柱香的功夫,喊殺聲、兵器交擊之時便已停了下來!

至此壽春城便盡數落入了趙旭手中!

第二百一十四節 晉王

那廂趙旭攻打壽春卻是不表,在那臨州京城之中,皇宮大內此時下正是掌燈時分,御書房內,蓴妃放下手中硃筆,揉了揉酸澀的腕子,嘆了一口氣,旁邊有宮女忙將茶奉上,

“娘娘,這時辰不早,您還歇一歇吃口東西吧!”

蓴妃搖頭道,

“這廂還有許多奏摺沒有批閱,今兒晚上怕是不能睡了!”

宮女勸道,

“娘娘,這奏摺今日有明日有,日日都有,何是能批閱到頭,您這廂連晚膳還未用,如此下去身子骨兒那裡受得住!還是歇一歇吧!”

蓴妃想了想點頭笑道,

“倒真是這個理兒,我便先歇歇吧!”

說罷起身,左右宮女忙上來扶住,卻聽得內間有人咳嗽一聲,蓴妃頓了一頓轉身向裡走去,卻見那裡頭團龍紋緞面鋪就的軟榻之上,劉暨身子佝僂着蜷縮在那處,

“陛下!”

蓴妃過去立在他身後,面色冷然卻聲音柔和,

“陛下!您可是醒了?”

劉暨咳嗽兩聲卻是半晌沒有吱聲,蓴妃眼神一閃向一旁無聲無息靜立的福明看去,福明輕輕搖了搖頭,蓴妃嘴角扯出一絲冷笑,輕柔道,

“陛下即是睡着了,臣妾便告退了!”

說罷轉身出去,看了一眼案上堆積如山的奏摺道,

“罷了!今兒我也累了,便回宮歇息了吧!”

宮女們忙上前伺候,擺開儀仗回到了甘露宮中!

“娘娘,可是要用些東西?”

宮女跪下詢問,蓴妃想了想道,

“擺上吧!”

沒隔一會兒外頭桌上便擺好了膳食,蓴妃過去還未落坐,卻是臉色一變,胸口起伏不斷,強忍了不適道,

“罷了!撤了吧!”

宮女們低頭又無聲上來撤了碗碟,蓴妃幾步過去端了那茶水一口飲盡,良久回過氣來,

“過來伺候我歇了!”

宮女們上來伺候梳洗,卸了釵環,正在換衣衫時,卻聽外頭一陣騷動,晉王劉享卻從外頭大踏步走了進來,蓴妃一見臉色微變,摒退了左右才道,

“王爺,不是說少往這宮裡來麼?你這般大搖大擺的進來,也不知多少人瞧見!”

劉享滿不在乎卻是笑道,

“寶貝兒不用擔心!這宮裡都是本王的人,定是不會走泄風聲的!”

說罷過來便摟了她往那內室裡去,蓴妃忙推他,

“別……”

劉享卻是將臉湊過來,狠狠香了幾口道,

“寶貝兒,本王這也不知是怎得了,如今見着那後院裡女人們越發覺着面目可憎,醜陋不堪,見了你便……”

說着拉了她的手向下,

“便是這般了!”

蓴妃側過臉羞道,

“你……你別說這渾話!”

劉享將她一把抱起向那牀上走,

“本王這可不是渾話,這是本王的真心話兒,若有一句虛言定叫本王天打五雷劈!”

說着已抱着她上了牀,這廂將子壓過來便要寬衣解帶!

蓴妃忙推他,

“你別……”

劉享只當她是欲迎還拒,便笑道,

“寶貝兒,你最懂本王心意,便知本王愛這調調!”

說着手伸進裙底,蓴妃這回卻是用了實勁兒推他,一把將他推到那牀下,撲嗵一聲坐倒在地,劉享那裡受過這種,當下瞪眼失聲道,

“你……”

卻見那美麗的女子卻是倚在牀頭,低頭垂起淚來,當下也顧不得屁股生疼,忙過去道,

“寶貝兒,你這是爲何落淚!可是本王太魯莽傷着你了!”

蓴妃擡起梨花帶雨的臉,抽泣着道,

“你未曾傷了我,卻是傷了他!”

說着話伸手撫住了小腹,那劉享似是聽不懂她所言一般,呆立在那處,蓴妃見他良久不應,擡頭瞧他卻是一臉的呆滯,不由捂了臉哭得更兇了!

劉享似是被哭聲驚到一般,纔回過神來,

“你……你……你可是有……有了?”

“已是有兩個月了!”

劉享呆了呆指了自家鼻頭道,

“本……本王的?”

蓴妃聞言猛的起身,擡了淚痕斑斑的小臉,咬牙恨道,

“你……你怎麼說這種話!你自家做的事兒,自家不知麼?隔三差五便往我這宮裡來,他……他如今那身子還能碰女人麼?我……我已是好幾個月都未侍寢了!”

劉享這廂纔回過神來,心想自家那老子確是許久沒有寵幸後宮嬪妃了,應是早就不行了,如此說來這蓴妃肚子裡的是自家的骨血!

想到這處不由又驚又喜,見蓴妃哭得傷心忙過去抱住親了又親,哄了又哄,

“寶貝兒,即是懷了本王的孩兒,生下來便是!待本王以後榮登大寶定要封他做太子!”

晉王劉享卻是有正牌王妃的,只是晉王妃多年未育,家中子女多是側妃侍妾所生,如今他被眼前的女子迷的神魂顛倒,乍聽有喜之下自然是什麼許了出去!

蓴妃聽了卻哭道,

“說什麼封太子,我是你父皇的妃子卻懷了你的孩子,這事兒要是被人知曉,我們母子豈還有命在!”

劉享忙抱着她道,

“寶貝兒,莫怕!屆時本王定有法子保了你們母子,不但要保了你們,還要你入這後宮堂堂正正做一宮之主,生下孩兒策封太子!”

蓴妃哭道,

“你父皇成年的皇子幾個,你便一定能登大寶麼?若是你……你做不成皇帝,那……那我們母子就是立死的命!”

劉晉卻道,

“你且放心,本王最近藉着前頭京城中街頭命案,趁機剪除了不少太子黨羽,如今這朝堂之上廢太子呼聲漸高,太子一倒除了本王還有誰人能登這大寶!”

蓴妃想了想道,

“你別忘了,這京中諸王爺都不可慮,但那藺王劉肅卻一個強勁對手,如今他手下擁兵十萬,與逆賊正打得難分難解,一旦他那廂戰勝逆賊便是有功社稷,威望陡增,得陛下所喜也不是不能做太子!更何況他手握雄兵便是你們一個做了皇帝,他揮軍入京也不話下,王爺可別忘了!你是陛下親子,他也是陛下親子,論起來他母親王貴妃卻是比你母親麗妃身份還要高貴!”

劉享聞言冷聲哼道,

“他若真敢揮師進京便是那叛反謀逆!屆時儘可起天下兵馬誅之!”

蓴妃垂下眼瞼,眼中閃過一絲不屑,柔聲道,

“他手中有兵權又是皇家血脈,如今天下兵馬不是鎮邊便是守衛京城,可用之兵盡在他手!反觀王爺您,雖封晉王卻是有名無實,若是陛下願廢太子立你爲太子還罷了,現下里太子還在位上,陛下身子卻是每況日下了,王爺……臣妾卻是替王爺揪心啊!”

劉享似是被她一番話說動了,

“依你之言,本王這廂卻是缺了兵權?”

蓴妃又道,

“臣妾本是山野村婦得蒙機緣才入了這皇宮大內侍奉君王,天下大事卻是一竅不通,只是我想着這平民百姓之家,也不管老大、老二,便是兜裡有錢那個說話總要硬氣些!王爺乃是天皇貴胄,天下財富盡皆皇家,只是這權力二字卻最是要緊,王爺如今便是沒有兵權,便如那兄弟撕破了臉打架,定是拳頭硬那個說話有人聽的!”

劉享想了想道,

“寶貝兒所言確是有理!只是這天下兵權在我父皇手中,前頭給了藺王一些,如今那鎮邊軍卻是不能動,離得最近便是這京師十萬鎮守之軍了,只是這十萬兵馬卻是在韓頌功手中,此人是個榆木腦袋,除了我父皇之命誰也不聽,要想得這兵權卻是難!”

蓴妃搖頭道,

“王爺卻是想得窄了,那藺王爲何有兵?還不是因逆賊反叛麼?如今大周紛亂,王爺爲何不也學那藺王領了兵刀發兵平叛?”

劉享眼前一亮,

“這確是好法子!領了兵馬便去平叛,平叛之後便能掙了軍功,再若是能得父皇允許招兵買馬就地填充兵源!若是父皇一有不測便率先回軍京城!到時是我登大寶還則罷了!若不是本王的話!哼哼!儘可起兵滅之!”

蓴妃接道,

“更何況還有那藺王,若是他想起兵爭奪皇位,王爺也可擁兵與他一戰!”

劉享連連點頭,摟着蓴妃親道,

“寶貝兒,你便是本王的女諸葛!”

兩人一番商議卻是直到天明,待到第二日豫州兵亂奏摺卻是擺上了皇帝案頭,劉暨正服那九仙玉露水,卻是有了些精神,正斜靠在那處聽蓴妃念着奏摺,此時聽外頭小太監報晉王求見,

“宣!”

劉暨無力的睜開雙眼,示意福明扶他起身半坐起來,蓴妃卻是行禮道,

“臣妾這廂先行告退了!”

起身將那奏摺放回原處,卻故意放到了那一堆兒小山似的奏摺上頭,斜斜擱着,搖搖欲墜。

她一退出,晉王便進來行禮,

“父皇,兒臣聽聞父皇最近龍體久安,也不知御醫開方如何,可有見效?”

劉暨見自家這小兒子果然十分孝順,頓覺十分欣慰,提了精神笑道,

“無妨,不過有些疲憊罷了!小事而已!”

劉享這廂纔看了一眼書桌之上,

“父皇,國事雖繁忙,也要保重龍體纔是!”

說話間那書桌也不知爲何輕輕晃動了一下,上頭那奏摺頓時滑了下來,落到劉享腳下,他這廂彎腰撿了起來放回案上,瞧了瞧劉暨臉色,

“父皇,兒臣剛纔不慎看了一眼奏摺,卻是說那豫州兵亂麼?”

劉暨點了點頭道,

“你如今也大了,瞧瞧也是無妨的!”

說罷讓福明將奏摺呈給了劉享看,劉享接過展開仔細看罷,卻是雙眉倒豎,

“這豫州逆賊竟是如此猖狂!佔有了兩州之地竟還要去攻打藺州!我王兄這廂正在與那逆賊郗崇道作戰,如此豈不是腹背受敵?”

說着一撩袍跪在當地,

“父皇,兒臣如今已是長大成人,已可與父皇分憂解勞!兒臣懇請父皇予我五萬人馬,兒臣也可學皇兄一般,上陣殺敵,盡諸逆賊!”

劉暨瞧着劉享,眼神很是欣慰,

“我兒確是長大了!”

當下提起精神,大筆一揮調了京城鎮守五萬兵馬,由晉王劉享掌印平諸豫州逆賊!

旨意一下那韓頌功卻是立時上書言道,

“晉王幼不知兵,不當爲統帥!”

劉暨倒也是十分器重這位老將,這廂那九仙玉露水的勁兒過去,腦子也有清醒了一些,也覺自家有些不妥,只是聖旨已下不能更改,索性大筆再揮將韓頌功充作副將,卻賜他上方寶劍,許沙場決斷,臨機斬將之權!、

於是這般五萬兵馬由晉王爲主,韓頌功爲副,浩浩蕩蕩殺奔豫州而來!

第二百一十五節 用計(一)

聞聽那晉王與韓頌功殺奔豫州,林玉潤心下也是焦急,雖說若是退到湘州憑險而守也是不怕朝廷大軍,只是如此豈不是將趙旭苦心經營之地拱手讓人,實在讓人不甘心!

林玉潤自從得了消息,日夜苦思回想前一世在京城所見所聞,那晉王是皇帝佬兒成年皇子之中最受寵的一個,卻是個好色驕橫的性子,依他年紀是應就藩迴歸封地,卻是長期滯留京城,仗着受天子寵愛,各處結黨串聯,夥同了幾位王爺與太子打擂臺。

又有那韓頌功卻是經年的老將,年輕時鎮守邊關,與外族作戰屢立戰功,後被劉暨調回京城,手下十萬重兵專職鞏衛京城,卻是皇帝佬兒最忠心的臣子!

不過韓頌功此人性格火爆耿直,剛正不阿,有勇有謀確是位不可多得的將材!只是他卻有一點兒——很是好顏面!

這兩人一個嬌縱成性的皇子,一個功勳卓著的老將湊到一塊兒,互看不順眼那是一定的!也不知皇帝佬兒那腦子是怎生想的!韓頌功身負護衛京師重任卻派了他來打豫州,便是任派一個副將也比派了他更好!

林玉潤那裡知曉現下里那皇帝卻是一時糊塗一時明白,明白時也不是真明白,糊塗時卻是真糊塗了!

這廂林玉潤便命趙武派了人手打聽晉王領兵詳情!

如今趙武手下暗衛早已今非昔比,自從林玉潤被俘一事之後,趙武也是痛定思痛,大力整治暗衛,這廂又從魏軍當中選調好手收在部下,大周九州乃至西域諸國都有魏軍暗衛身影,那臨州城裡發生的事兒,趙武手下都能探聽,不過三日便將一應暗報奉上了林玉潤案頭!

林玉潤仔細看過之後,心中暗想,

“原來卻是晉日主動請纓來打豫州,他這隻怕是存了撈戰功之心!趁着趙旭攻打藺州後防空虛便領兵來襲!”

想到這處揚聲道,

“來人!”

“夫人!”

外頭小丫頭進來,

“請潘師與鄭公!”

小丫頭立時去請,不多時潘湘與鄭霖已是到了後堂,待兩人落座,林玉潤問道,

“兩位,暗衛打探的消息可是看過?”

鄭霖點頭道,

“夫人,我二人在前頭已是瞧見了暗衛所報,依卑職看來那晉王不足慮,韓頌功卻是棘手!”

“潘師怎麼看?”

潘湘點頭道,

“卑職附議鄭公所言,那韓頌功多年的老將,沙場對戰十分在行,又兼魏王走時將豫州城兵力抽調八成,如今城外軍營只餘不過一萬兵馬,且全是新兵,只怕我豫州險矣!”

林玉潤點了點頭道,

“我一婦道人家卻是不懂軍事,只是嘗聞守城易攻城難,我們兵力不足若想於豫州界上阻擋朝廷五萬大軍只怕艱難,爲何不放棄縣鎮堅守大城?”

鄭霖點頭道,

“夫人聰慧,我們這廂也是定計,縣鎮不守,豫州城四面有浦慶、朔張、惠山、杜豐四小城也有駐軍,加上豫州城可互爲倚角,聯手禦敵!”

林玉潤點了點頭道,

“我這廂也覺鄭公所言甚是,那晉王驕橫不足爲慮,即是韓頌功厲害,何不想個法子令得晉王與韓頌功之間起隙?領軍在外最忌將帥不合,那皇帝佬兒雖命自家兒子爲主將,卻又與副將韓頌功上方寶劍,有臨機決斷之權,這不是想以副代主麼?這般主次不分,只怕兩人之間早有罅隙,若是能想法子再添一把火,這豫州之危說不得不用打仗便能解了!”

鄭霖與潘湘被她點醒頓時眼前一亮,

“夫人高見!”

林玉潤笑道,

“我不過一內宅婦人那裡懂這許多,只是閒暇時胡思亂想罷了!說到令得兩人起隙有何法子,如何施行,卻是要問一問趙武才成!”

說罷卻是命人將趙武請了過來,

“夫人!”

這趙武如今卻是削瘦了不少,兩邊顴骨高高聳起,倒將他一張普通憨厚的臉弄出幾分陰鬱之氣來!

他如今也是留在豫州城中,輕易不會露面,暗中主持着魏軍暗衛各路密探的行動,趙旭大軍在那藺州,軍情刺探卻是少不了暗衛相助。

他在魏軍中地位十分特殊,若不是林玉潤親召便是潘湘、鄭霖兩人也調他不動!

林玉潤瞧見他笑道,

“這廂召你卻有事相詢,且坐下說話!”

趙武依言坐到下首,林玉潤笑道,

“如今那朝廷發兵豫州,這廂商量鄭公與潘師都道那晉王與副將韓頌功只怕面合心不合,若是能用計離間二人,只怕豫州之危能解大半!趙武兄弟你意如何?”

趙武想了想道,

“夫人此計甚好!那晉王是個貪花好色之輩,想個法子送名絕色女子到他身邊定能成事,還有那韓頌功此人雖不貪財好色,卻十分好顏面,倒是可以利用一二!”

林玉潤點頭道,

“不如雙管齊下如何?”

“夫人有何計策?”

林玉潤微微一笑道,

“我這也是雕蟲小技,講來與諸位聽聽且看可行不可行?”

……

這廂林玉潤等人商量對敵之策卻是直到華燈初上,後院之中燈火通明才各自散去!

林玉潤含笑將幾人送了出來,迴轉內室這才覺身上痠痛卻是端坐太久有些傷腰了!

當下召了石英爲她揉捏一番,石英手勁兒大又專向裴大夫學過,這一手推宮活血卻是做的不錯!

石英按壓着她僵硬的背肌,任是平時少言寡言這時也忍不住勸道,

“夫人議事也要有節制,自午時過後都到這時候了,那裡有不累的!”

林玉潤點頭笑道,

“我這也是少有經事兒,你瞧大爺在外頭打仗便是幾日幾夜不合眼的時候都有,我這樣算什麼!”

主僕兩人正說着話,卻聽外頭奶聲奶氣有人喊,

“娘……娘……”

林玉潤聽了不由展顏一笑,

“是豫哥兒麼?到爲娘這裡來!”

卻見外頭一大一小人影晃動,卻是奶孃彎腰託着豫哥兒進來了,到這時候豫哥兒已是十一個月大了,因是養得好骨頭硬,卻是在學着走路了,嘴裡也能一個字兒一個字兒的蹦了。

豫哥兒如今一頓便能吃上一大碗加了肉絲的米飯糊糊,末了還要吃個果子填小肚子,個子瞧着與同齡的孩子想差彷彿,只是入手才曉得這小子十分的墜手,保官已是有些抱不動他了!

只是他們兄弟親近,每日裡保官下學都是要抱一抱的,那一日保官下學仍舊去抱他,誰知那小子卻是好動的,這廂左搖右晃十分得意!可苦了保官向後彎着腰,忙道,

“弟弟你別動,哥哥我抱不動了!”

豫哥兒聽了不以爲意反倒咯咯笑了,搖得更起勁了!

“抱不動了!抱不動了!”

保官一邊叫着一邊咬緊了牙不撒手,豫哥兒卻這廂扭過身子得意洋洋的啊啊個不停,自家緩緩從他哥哥身上滑了下來,踩到他哥哥腳面上頭,奶孃見狀忙用手去牽了豫哥兒。

這廂倒成了豫哥兒立在保官腳面上,腰被哥哥抱着,手被奶孃拉着,保官向前邁一步,豫哥兒也跟着邁一步,保官又向前走一步,豫哥兒也走一步,這廂一搖一擺,三人卻是姿勢怪異的在這院子裡走了起來!

也許是豫哥兒立身的時候到了,不過來回這麼走了幾趟兒,他倒自家放了腳到地上被奶孃牽着搖搖晃晃的走了起來!

至此豫哥兒便一發不可收拾,再不要人抱了,只要離地三尺定要大叫着向地上撲騰,阮媽媽與程媽媽見了卻是有些憂心,

“十一個月的嫩娃兒骨頭還沒長好呢!走早了怕不好!”

林玉潤聽了笑道,

“無妨,他即是能走便是骨頭能受住了,只是一日之中時辰不可太多!”

保官這廂也甚是得意逢人便道,

“弟弟走路是我教的!”

只是自豫哥兒這混世魔王會用他那兩條小短腿兒後,這院子裡的花花草草、貓狗魚蝦可算是了遭殃嘍!

前頭不會走你帶他去那兒,他便去那兒,現下會走了,他要走那兒便帶你去那兒!

見了花花草草便去薅一把,立時便往嘴裡送去!

見到狗兒、貓兒更是喜翻了心,跌跌撞撞的拉了奶孃過去,見人跑了還要扯開喉嚨嚎幾聲,硬生生哭到家裡的婆子們逮了貓兒、狗兒到面前來,給他薅了一把纔算完!

還有那池裡的魚、蝦見着了也是不管不顧的向水裡撲,若是手腳不快的,只怕就要被他一頭栽到裡頭去!

林玉潤眼見着自家兒子這費事的勁兒的是與日俱增,便將瑪瑙、碧璽、珊瑚、翡翠撥到了豫哥兒身邊,這四個小丫頭都是細心的,輪班兒日日幫着奶孃照看豫哥兒,就是這般照着有時也防不了他出其不意的一招!

“娘……娘……”豫

哥兒一邊嘻嘻笑着一邊小短腿兒撲撲棱棱向裡闖,這廂身子向前傾幾下撲到了牀邊,

“娘!”

似是覺着自家親孃沒聽見一般,又伏在林玉潤耳邊大叫了一聲,林玉潤揉着耳朵笑道,

“聽到了!這孩子便是個霸道性子便是你少應了他一聲兒也不行!”

當下摟了兒子過來親了又親,

“豫哥兒剛剛去做什麼了呀?”

豫哥兒笑,

“哥!”

奶孃在一旁道,

“剛剛兒去了大少爺房裡卻是將那上好的宣紙撕了一地!”

林玉潤聽罷點着他的小鼻頭,

“小壞蛋!”

豫哥兒很是得意高聲叫道,

“……蛋!“

第二百一十六節 用計(二)

卻說這朝廷大軍由晉王與韓頌功領着往那豫州趕,這一日到得臨州與豫州交界之處,前頭探馬來報,向前十里有小縣沙江,卻是四門大開商賈來往,並無駐軍把守!

晉王聞聽笑道,

“即是如此今兒晚上便到那沙江安營紮寨便是!”

一旁馬上端坐的正是韓頌功,這員老將年五旬開外,花白頭髮,花白鬍須,一張臉上溝壑縱橫,長眉入鬢,一雙老眼卻是銳利犀利十分有神,這廂聽了探馬來報,拱手道,

“晉王殿下,如今敵勢不明,卻是不要冒然行進,應再探纔是!”

晉王聞言點頭道,

“老將軍說的是!”

說罷傳令探馬再探再報!

大軍緩緩而行,前方探馬不久又報,

“稟將軍,那沙江城中確無守軍,來往行人神色平靜,並無異樣!”

晉王聞言轉頭衝韓頌功笑道,

“老將軍也是小心,這魏賊只怕是聞聽朝廷大軍到來,早已聞風而逃了!這廂立時便派先鋒佔了沙江,今晚我們便到那縣城紮營吧!”

韓頌功皺眉道,

“此地雖被魏賊所佔,但治下都是大周子民,即是那縣城一切井然又何必擾民?不如在城外五里紮營,派兵去縣衙緝拿魏賊從犯即可!”

晉王想了想點頭道,

“老將軍言之有理,一切便按老將軍所言行事!”

大軍這廂向前推進,果然在天黑之前到了沙江縣城,離城五里安營紮寨,派了一隊人馬打馬進城,到了縣衙才知,這裡頭的官吏早已聞風而逃,只留了一座空空的衙門!

晉王聽罷又道,

“即是如此,今晚我們不如將大帳安在縣衙之中?”

韓頌功拱手道,

“殿下,明日我們便要拔營起程,即是已在城外紮營不如就宿在城外吧!”

晉王想了想點頭道,

“依老將軍之言!”

如此五萬人馬在城外紮營,是夜晉王自那大帳出來遠眺沙江,卻見那城池便是天黑也並不關城門,仍有人來來往往,城門上沿城牆一排燈籠高高掛起,倒顯得十分熱鬧!

不由心裡一動,

“來人啦!”

有王府帶來的侍衛應聲道,

“王爺有何吩咐?”

“派了人喬裝到那沙江縣城裡打探打探,爲何這般時辰了卻是無有宵禁?這城門口仍是人來人往所爲何事?”

這廂有人喬裝過去打探,不久回來稟報道,

“王爺,這沙江一縣不比別處,卻是因臨着沙江有不少商船來往,商賈販貨不斷,因而自魏賊佔了豫州之後便撤了此處宵禁,任商賈來往故而這縣中集市要到亥時纔會散去!”

“哦!這魏賊治理地方竟是這般沒有法度,各城各縣宵禁卻是自本朝開國以來便有,怎得到了這處卻撤了!”

說罷想了想又道,

“來人啦!給本王更衣,且去瞧瞧這沙江倒是有何稀奇之處?”

左右有人上來爲他換了衣裳,卻是改了裝扮,扮作一個富家的公子,身後帶着十幾個隨從往那沙江縣城而去!

他這剛離營地,那頭韓頌功便已知曉,有跟在身邊的下屬道,

“將軍,這晉王私離軍營按軍法當重打十軍棍!”

韓頌功負着雙手在那帳中走動,搖頭道,

“隨他去吧!”

“將軍!”

韓頌功嘆了一口氣道,

“你們都當我剛正不阿,遇事從來秉公辦理,只是卻不知我也有爲難之處,一路走來本將軍見這晉王性子嬌橫,氣度狹小,他這番出來也不過只當遊山玩水一般,我又何必扮那紅臉得罪這位聖眷正濃的皇子!陛下又許我臨機決斷之權,自是表明臨戰以我爲主,我便當這位王爺不是我軍中人,那些軍法便不必管他了!”

下屬聽罷忿忿道,

“這些個龍子龍孫,整日不幹正事兒,待要幹正事兒了卻是半點能耐也無,平白拖累人!”

韓頌功搖頭擺手道,

“他這是想與藺王爭權罷了,你當他真是來平叛的麼!幸好這豫州魏賊攻打藺州至後方空虛,只要攻下豫州城,豫州便可收,這攻城一戰纔是關鍵,現下他要如何隨他去吧!”

他們這廂在談論着晉王,晉王那廂正混在入城的行人之中進了沙江縣,進到裡頭來果然見四處燈火通明,大街之上人頭涌動,沿街鋪面仍有人進進出出,小商小販們叫賣之聲不斷,確是十分熱鬧,若不是因城小街破些,只怕晉王還要疑自家身處臨州京城之中!

晉王帶着一衆隨從走在大街之上,卻見沿街販賣之物除了當地物產,果然有許多外地之物,各色瓜果、布匹衣料、時興首飾應有盡有,晉王笑着對身後侍衛道,

“這處不比臨州繁華卻別有一番熱鬧景象,倒是有趣!”

侍衛笑着附和道,

“即是來了這處,王……公子何不去茶樓之上坐一坐,小的瞧着這處美食做得倒也精巧,不如叫上幾碟嘗一嘗?”

後頭衆人紛紛點頭,晉王聞言笑道,

“你們饞了卻來借本王的由頭,這銀子我可是不出的!”

侍衛們知他性子當下笑道,

“王爺垂憐,小的們出來已是有近一月了,見天兒吃那軍中伙頭夫的手藝,清湯寡水,嘴裡都淡出鳥兒來了!”

晉王聞言笑道,

“也罷!頭前帶路!”

說罷一行人往那大街上最是豪華一家酒樓而去,進到裡面卻見,這時辰了仍是高朋滿座,

“小二!”

侍衛叫了小二過來,

“可有雅室!”

小二拿眼一瞅諸人笑道,

“諸位來得巧了,剛剛纔空了一間雅室!諸位這邊請!”

說罷將衆人引到了二樓之上,這廂晉王在上位坐下,一拍桌子道,

“將你們這處最好的酒菜端上來!”

小二得了吩咐,不多時便將酒菜一一端了上來,晉王一嘗果然滋味不錯當下笑道,

“確是不錯!賞!”

旁人有人賞了小二,那小二接了千恩萬謝,衆人吃喝一通卻也是心裡掛着事兒,不敢多喝只一人半壺酒,那晉王吃着這處特產沙江白,卻是隻覺入口綿軟,醇厚悠長,沒有管住自家多喝了兩杯,這廂再起身便有七八分醉意了!

這酒上了頭,恍惚之間倒是忘記了自家身負軍職,想着往日裡臨州城中因怕御史彈劾,上那青樓也是偷偷摸摸,如今這處離臨州十萬八千里,也不知這小地方有無出色美人兒,晉王殿下倒是想在這沙河縣青樓巡視一番!

當下招了小二來問,小二想了想陪笑道,

“小人瞧着這位公子爺也是富貴人家出身,別處低賤地兒去了,只怕還污了您的眼,我們這沙河縣卻是有一座來鳳樓,裡頭的姑娘個個都是國色天香十分的美貌!”

衆人聽了都噓他道,

“你們這處小地方的姑娘,還個個都國色天香,定是在吹牛皮!”

那小二道,

“公子爺也別說不信,自家去那來鳳樓瞧一瞧便知了!這來鳳樓在這沙河縣之中開張不過半年,乃是一位外地的客商見這處繁華纔買了地兒,建了一座樓,裡頭的姑娘不是我們這小地界兒出來的,都是南北各地精選出的姑娘,聽說還有那西域來的姑娘!”

“哦?”

晉王聞言卻是動了心思,

“還有西域的姑娘?”

“正是!”

侍衛們聽了都怪笑道,

“這客商倒是大手筆,沙河縣這處小地方也有西域來的姑娘,也不知夜渡資要幾何啊?”

小二笑着伸了五個手指頭出來,

“聽說一晚要五十兩銀子呢!”

說罷伸了伸舌頭,

“乖乖!也不知生得什麼樣兒,一晚便要五十兩!”

侍衛們被他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兒逗得鬨笑起來,

“那西域姑娘來了你們這處小地方也沒多少人睡得上,只怕要閒得發黴了!待爺爺們去爲她清掃清掃!”

小二笑道,

“諸位爺憑地瞧不起人,我們沙河縣這處也有富貴人家的,縣東頭住的王老爺前幾日便去女票了一回……”

“如何?”

“銀子花了不少,逢人便說滋味不錯,只是那一身騷味兒太重,害得他回去便被家裡的母老虎嗅到了,捱了好一頓打……”

衆人聽了鬨堂大笑,晉王搖搖晃晃站起來,一指那店小二道,

“這小子伺候得好,走,跟爺去那來……來鳳樓,今兒晚上爺便讓你也見識見識西域娘們兒的騷味兒!”

小二忙做了一副苦相道,

“諸位爺儘管快活去,便不要顧着小人了,今兒晚上快活一回,我明兒便要被掌櫃的辭了,這廂實在划不來!划不來!”

衆人笑着起身,侍衛一左一右扶着晉王下了樓,經過櫃檯卻是扔了一兩金到掌櫃的面前,掌櫃的忙笑着出來相送,

“幾位客慢走!下回再來!下回再來!”

那小二下了樓抓了那一兩金在手裡掂了掂與掌櫃的互換了個眼神,又去招呼客人了!

卻說晉王一羣人互相攙扶着,問着路到了這來鳳樓前,見這前頭是三層的小樓,上頭燈火通明,燕語鶯聲,有那姑娘從上頭探出頭來衝他們笑道,

“幾位爺,怎得在門口站着?倒是進來呀!”

有那老鴇聞聲從裡頭出來,卻是一箇中年的美婦人,衆人瞧見了眼中一亮,

老鴇便是這種上等貨色,想來裡頭姑娘們定是不差的!

第二百一十七節 用計(三)

那老鴇過來未語先笑衝着晉王道,

“奴家瞧着這位公子便不是凡人!今天晚上能來我來鳳樓定是奴家昨兒燒香,燒得誠心!”

說罷過去將那豐滿肥碩的屁股一擠,擠開一個侍衛過去扶了晉王,將他手兒往肩上一搭,任那手指頭自前頭高聳的肉上擦過,衝着他媚眼兒一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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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家扶您進去!”

晉王哈哈一笑湊過嘴去,在她臉上親了一口道,

“這處竟有如此妙人兒,我這趟倒是來着了!”

那老鴇扶着晉王進去,嬌聲輕喚,

“姑娘們,貴客蒞臨還不都給我出來!”

不多時果然有各色佳麗到這大堂之上,衆人一瞧不由又驚又喜,萬萬沒想到這一處小地方竟藏在這麼些美人兒,這一趟果如王爺所說,來着了!

衆侍衛跟着晉王在京城混慣了,如今天高皇帝遠,更是放開了性子鬧騰,這廂各自摟了姑娘又叫了酒便放開心懷玩樂起來!

老鴇坐在那晉王旁邊見他依在自家身上,兩隻手胡亂摸着卻是不正眼去瞧別人,忙媚笑道,

“這位公子爺,也不知您瞧上那一位姑娘,我也好讓她過來服侍!”

說罷指給晉王看,

“那個叫花枝生的豐滿,那個叫綠琦長的好看,還有那個腰又細人又美的叫香香……您倒是瞧上那一個,奴家叫她們過來伺候!”

誰知那晉王擡頭瞧了幾眼,回過頭來卻定定盯着她笑道,

“我瞧着媽媽便不錯,不如就你了吧!”

那老鴇一愣立時掩了嘴兒笑道,

“公子爺真會說笑!奴家已是十來年沒開張了,這一身老皮贅肉的,沒得讓您瞧着倒胃口!”

那知那晉王卻是摟着她不放,湊過去低低道,

“無事,爺今兒晚上便給你開張!”

那老鴇聽了心下暗罵起自己來,

“我去你奶奶的!早知這一趟把老孃也要陪進去便讓對面那姓蘇的來了,呸!該,誰讓你巴巴的想在潘師面前露臉的!”

心裡罵只是在這面上卻是不顯,只是笑着推晉王道,

“公子爺,奴家如今也不會伺候人了,還是讓姑娘們來吧!不如……花枝……花枝那身子生得好!”

晉王卻是將頭往她胸前一埋,

“我瞧着你這處也是生得好!比她那處大多了!”

老鴇氣得不行,卻又念着臨走時潘師的吩咐,無奈只得扶了晉王起身,

“即是如此,這廳裡太吵,我們且到上頭去!”

晉王將身子往她肩上一壓,

“成!去你那閨房裡開張!”

老鴇心下連連咒罵,

“小兔崽子!這天潢貴胄口味兒真他孃的不同凡響!有年輕鮮嫩的不要,偏還尋到老孃頭上來了,瞧老孃不拿出十八般手段,調教的你娘都不認得你!”

這廂將晉王帶到房中,關上了房門。

你道這老鴇是誰?卻是那豫州城中溫柔居老闆娘,這廂林玉潤等人定下了計,卻將這事兒問到了溫柔居、豔花樓頭上,如今這兩處卻是背了自家主子投了趙旭,聽說有用到姑娘們的地兒,自然是爭着要到這沙江縣,溫柔居這老闆娘便是使了渾身解數將那蘇十二擠下去,把這事攬了下來!

卻是沒想倒將自家搭進去了!

這廂扶着晉王進了房,往那牀上一推,

“公子爺,即是如此看得起奴家,不把壓箱底的本事拿出來,豈不是對不起您的這一番擡愛!”

老闆娘這一番本事果然厲害,直弄得晉王殿下折騰了一宿,到了第二日這廂酒也醒了,想起自家身上的事兒來,想起身卻是手腳發軟,半天才坐起身來,見那老鴇眉目帶春的進來,衝晉王拋了一個媚眼兒,

“冤家!總算是醒了!”

晉王瞧着她那樣兒,想起昨兒晚上來卻是心裡一蕩,心中暗想,

“沒想到這小地方卻有如此尤物,若是宮裡那個也能有這般手段,我便是爲她死了也願意!”

想到這處再瞧那老鴇卻覺着她風騷迷人,自有一翻熟婦風情,心裡想便躺在牀上衝她招手,老闆娘一見心裡暗罵卻是一扭身,一屁股坐到了他身旁,伸了纖纖玉指一點他額頭,

“冤家,你倒是心狠,昨兒夜裡便似不要命的弄我,也不怕折了腰!”

晉王握了她的笑道,

“我若是不拼了命,倒叫你小瞧了我,也不知是那一個先頭一勁兒叫重些的!”

老闆娘又拋了一個媚眼兒嗔道,

“我後頭不是讓你輕些慢些麼!”

晉王被她撩得心裡癢得緊,

“我倒是想輕些慢些,奈何你那處也太勾人了,想收也收不住了!”

老闆娘恨恨瞪他一眼道,

“你便心狠吧!”

說罷將手抽了回來卻朝外頭看看,

“眼瞧着時辰不早了!你那一幫子跟隨還在下頭等着呢!還不快起身!”

晉王笑着在她服侍下起了身,坐到桌前卻見上頭放了幾樣小菜,又有一碗荷葉清粥,就着蔥香的小肉餅吃了一碗粥,只覺通體的舒服,不由伸手捏了一把老闆娘豐滿的胸肉,

“做了一夜的夫妻倒不知娘子閨名?”

老闆娘將那胸兒一挺任他拿捏,笑道,

“怪道你昨兒夜上寶貝兒、寶貝兒叫了一宿,只怕是女人你都叫寶貝兒吧!冤家!你可別弄錯了,奴家叫做柳香!”

晉王瞧着她那樣兒,又媚又辣,又香又豔,嬉笑怒罵,葷素不忌,只覺比起自家後院甚或宮中那位來,卻是多了不一樣的風情,倒讓他很是回味兒!

不由玩笑道,

“你即是怕我弄錯了,便不如跟了我家去,日日見着定是不會錯了!”

柳香白了他一眼道,

“瞧你這樣兒便是那富家的公子,貴人的子弟,後院裡什麼女人沒有,我若去了只怕連那站腳的地兒都沒有,還不如在這處自在快活!”

晉王笑道,

“你在這處那能嚐到昨夜的滋味,你便不想麼?”

柳香哼了一他聲道,

“老孃這處什麼都不多,偏偏男人是最多的,想吃肉頓頓吃到飽,只是我收山多年,若不是爲了它……”

說着伸手卻是在下頭摸了一把,又一呶紅脣,

“我也不至晚節不保!”

這話兒說的晉王得意洋洋,他堂堂大周朝的王爺,要女人那樣沒有,只是似柳香這種閱男無數的熟婦,他這也是頭一回弄!

比起那些羞澀嬌嫩的小女子,柳香這類女子能臣服於身下,卻是令晉王身爲男子的虛榮之心得到大大的滿足!

在這屋子裡與柳香又歪纏了許久,他才很是不捨的擡腳出了門,帶着一干侍衛迴轉軍營之中,回到大帳之中還未坐定,外頭來報,

“殿下,韓將軍求見!”

晉王一夜不歸心下有些發虛,卻又不敢不見,當下整了整衣衫道,

“請韓將軍!”

韓頌功進來行禮,

“殿下,眼見時辰不早,不知大軍何時啓程?”

晉王去做些什麼韓頌功是一清二楚,他如今只存了捧着這驕橫皇子,早早平了魏賊好回去交差的念頭,因而隻字不提昨夜,只問何時拔營!

“這……”

晉王看了看天色,如今已是午時,此時下令待到大軍收撿一應輜重拔營起行,只怕已是申時了,行不過幾裡便又要安營紮寨!

想到這處便道,

“今日時辰已過,不如明日再走吧!”

韓頌功也知這時辰上路已是不可取,只是必要問一問這三軍主將的,當下拱手低頭,

“遵令!”

就這般五萬兵馬原地休整,這晉王卻是累了一夜,送走了韓頌功他自家卻是倒頭就睡,這一覺竟是睡到天黑,再醒來時只覺精神百倍,神清氣爽!

當下揚聲道,

“來人!”

外頭侍衛進來,

“王爺!”

“備飯!”

晉王劉享這廂也不嫌那伙伕手藝了,一口氣送了三碗下去才覺肚子裡有了東西,放了碗筷,揹着手出了大帳,在四周踱步消食!

只是這踱着踱着又眼望向那沙江縣城之中,心中暗道,

“左右今兒晚上不走了,不如再去一回,便不在那處過夜,趁夜回來應是誤不了時辰!”

這般想着心裡便熱了起來,這回卻只叫了兩名侍衛悄悄兒去進了沙江縣城之中去尋那柳香,老闆娘一見他恨得牙癢!

今兒晉王一走那蘇十二便來了,

“不是安排了姑娘!怎得卻是你親自上場了?”

柳香被問的氣不打一處來,

“老孃怎知會這般倒黴,這是他孃的那門子王爺,幾輩子沒見過女人似的,也不忌口什麼都吃得下去!”

蘇十二失笑道,

“你的本事我是知曉的,這小子只怕今兒晚上還要來!”

柳香氣的連聲呸道,

“呸呸呸!要不是爲了潘師的大計,老孃定要親手剁了這小子!”

蘇十二忙道,

“你可悠着點兒,如今魏王出征,豫州空虛,若是弄死了他引大軍來犯,我看你十張皮也不夠魏王剮的!”

柳香沒好氣橫他一眼,

“老孃也只是說說罷了,你這般緊張作甚?話說你那後頭的主子可是太子,如今怎麼倒替魏王着緊起來了?”

蘇十二冷笑一聲道,

“太子,你道我初被魏王拿捏時,悄悄兒送了信兒出去,你道那頭如何回我?”

“如何回你?”

“讓我趕緊的把銀子送出去,至於我蘇十二如何?姑娘們如何卻是半字沒提!我蘇十二雖是個做皮肉生意的下九流,可也知義字如何寫,這般無情無義我還跟着他作甚?更何況魏王這處又不限我們買賣,也不多抽重稅,我這一年倒是比前掙得多,我吃飽撐了還回頭去做人家的狗麼!”

一番話說的柳香也心有慼慼,

“這般說來你我倒是一樣,不過是人養的狗罷了,說舍便舍了,還不如在這豫州自立了門戶,掙了銀子以後老了也能有安生日子過!”

第二百一十八節 軍法

到了夜裡這晉王果然又來,柳香心下厭煩卻還是伺候的劉享舒舒服服,到了半夜這廂剛起身要回去,卻不想竟嘩啦啦下起大雨來!

柳香赤着身子,將在窗前瞧雨勢的晉王拉了回來,

“冤家這般兒大的雨,你這是想到那處去,在老孃這牀上念着家裡頭那個麼?還不過來!”

晉王見那雨如盆潑一般,落到地上立時匯到一處,涌過青石板鋪成的街道,被那樓檐上氣死風燈一瞧,水汪汪一片倒將一個沙江縣街頭變成了內河一般。

那頭頂之上悶雷陣陣,又有霹靂晃人眼,這陣勢別說是騎馬處出,便是立在窗前久了,人也要被打溼了!

心道,

“這般陣勢也回不去了,再有那營帳那有這處遮風擋雨,舒服自在!

一邊兒想着一邊兒半推半就被柳香拖回了牀上,這處軟玉溫香比那臭哄哄的軍營強上百倍,被柳香豐滿妖嬈的身子一纏上,腦子裡那裡還記得自家是一個王爺,五萬大軍的主將,那真刀真槍的戰場未上,這溫柔鄉里的戰場卻是不知打了多少回仗了!

他卻不知因城外營帳建在平壩之處,雖挖有壕溝,但昨晚雨勢太大卻是走水不急,多少營帳被淹,一衆官兵冒雨搶挖排水卻是忙到天明才止!

也不知天老爺是瞧了這幫子人裡那一個不順眼,這劈頭蓋臉的大雨下了一夜也不停,只澆得那朝廷營地如那泥鄉澤國一般,衆軍士在那沒到小腳肚兒的泥水裡來回奔忙,劉享在這來鳳樓裡磨磨蹭蹭直到午時過後,才趁着雨勢稍小回了軍營!

進了軍營一瞧卻是滿地泥濘,兵士個個跟那泥猴似的,韓頌功這廂也是渾身泥漿過來行禮道,

“殿下!”

晉王打了一個哈哈道,

“老將軍辛苦了!”

韓頌功道,

“昨日雨勢太大,走水不及,各營俱有進水,殿下大帳可曾受潮?”

“呃……”

那營帳他都未曾回去瞧過那知有事無事!

當下哈哈一笑道,

“無事!無事!本王那處無甚大事!”

卻是話也不敢多說一句,灰溜溜的走了!

韓頌功看了着他背影搖頭,身邊衆將卻是面含輕蔑,如此皇子叫人如何追隨?

因着大雨阻了大軍前路,卻是原地休整三日,頭一日晉王呆在大帳之中卻是如坐鍼氈,坐上片刻便要起身走動,只覺這大帳之中狹小憋屈,這大雨下個不停潮氣涌入,令得皮膚黏稠粘膩,十分不適!

晚上睡在帳中若是不蓋被子便覺發冷,蓋了被子又覺發熱,一夜反反覆覆,好不容易捱了一夜,第二日起身咳嗽、發熱,侍衛們請了軍醫來瞧,卻是感了風熱生起病來!

晉王咳嗽着召了韓頌功來道,

“左右大軍休整三日,本王便去那沙江縣中尋醫問診,早將病治好,纔好隨大軍上路!”

韓頌功也怕他在這軍中有個三長兩短回去不好交待,當下點頭道,

“即是如此,末將派人擡轎送殿下到城中!”

說罷讓人備了轎子將晉王又擡回了沙江縣城之中,那劉享到得城中卻如入魚兒入了水一般,身上的病立時便好了!

又快快活活在那來鳳樓裡呆了兩日,卻是與柳香打得火熱,心下只覺這美婦人樣樣都入了他心坎一般,回回都令得他十分暢快,到了第三日眼見得天空放晴大軍開拔,劉享摟着她不捨道,

“我如今也不瞞你,我本是當今聖人親子,封了晉王,因着大軍平剿魏賊纔到了此處,前幾日大雨阻路大軍休整,我能與你遇上,這也是你我的緣份,如今大軍開拔,這一回卻是不得不走了!”

柳香聽了立時哭了起來,擡手捶他道,

“冤家,你來便來,走便走了,又何苦自報家門兒,倒讓我心裡掛着,這廂你一走豈不是要讓我心肝兒都要碎了麼!”

晉王心下難受摟着她道,

“你跟着我一塊走吧!”

柳香罵道,

“你個狠心的人,當老孃不知軍營之中不能有女人麼,你帶着我要是被人知曉了,老孃立時就是個死字!你倒是隻圖着快活,那裡有想過老孃!”

晉王道,

“在這軍中我是最大,自是我說了算,你怕甚!”

柳香又罵道,

“老孃在這處好好兒的,銀子也賺得不少,跟了你去不過做後院的擺設罷了,整日價關在那院子裡有何樂子!”

晉王忙道,

“我後院人少,王妃也是和善人,也不拘了你,想上那去自有僕從前呼後擁,以後生個一兒半女也有依靠,不比你這裡強!”

柳香似是被他打動了心思,遲疑道,

“你那王妃當真大度?”

“她嫁我九年無所出,便是不想大度也沒那底氣說話!”

柳香聽罷咬牙道,

“你若是負我,定叫你天打五雷劈!”

這廂柳香被劉享“說動”要跟他進營帳去,當着晉王的面兒將這來鳳樓的事兒交給了別一位年長的春華媽媽打理,在一衆姑娘們複雜的目光中坐着小轎飄然而去!

姑娘們瞧着他們走遠,纔回轉樓中小聲嘀咕,

“還是媽媽厲害!這一出手便將堂堂一個王爺收入囊中!”

春華聽了一瞪眼道,

“管好自家那臭嘴,這事兒還沒成呢,若是瞎嚷嚷出去壞了大事,別管老孃不客氣!”

卻說那柳香被帶進了軍營之中,跟着大軍緩緩向豫州城進發,白日她就躲在馬車之中,夜晚便被侍衛偷偷摸摸送到了晉王帳中,雖說做的隱蔽,卻那有不透風的牆!

不過四、五日便被韓頌功知曉了,這廂他卻是勃然大怒,一拍面前書案怒道,

“這劉享便是天皇貴胄也不能如此放肆!”

下頭衆將個個也是怒不可遏,有人道,

“將軍大軍大戰在即,有女人入營恐有不祥!”

又有人道,

“軍前淫亂,按軍法應責罰二十軍棍!”

韓頌功雙眉緊鎖,沉呤不語,下頭諸將道,

“將軍,晉王不守軍紀私自出營將軍不查已是輕拿輕放了,這廂倒是得寸進尺,倒帶了女人進入軍營之中,實犯了大忌,將軍不可對他一再姑息,日後怕是要鑄成大錯,這全軍上下五萬將士都眼睜睜瞧着呢!”

韓頌功點頭拍案而起,手持腰間佩劍,

“軍法大忌不能輕犯,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老夫卻是再不能裝聾作啞了!”

這廂手扶寶劍帶着身後衆將殺氣騰騰向大帳行來,這一路走來被晉王侍衛瞧見,忙急忽忽連通報一聲也來不及,掀了簾子進去道,

“殿下!韓老將軍帶着一干將領正向大帳行來!”

卻聽得裡頭男喘女嗔,悄悄擡起頭來瞧,見那屏風後頭兩雙交纏的腳兒……,0嚇得忙低了頭,晉王這廂被擾了興致,怒衝衝披了衣裳起身,柳香忙扯了衣裳來穿心道,

“總算是來了,老孃這廂卻是要小心應對,別將小命兒丟在這處了!”

兩人手忙腳亂穿上衣裳卻是沒來得及整理,外頭一陣喧譁韓頌功等人卻是不經通傳,闖了進來!

晉王提了褲子怒道,

“放肆!你……你們私闖主將營帳,眼中可還有軍法!”

韓頌功等人立在那處拿眼一瞧便可見到晉王身後美豔的婦人,正一手遮了臉兒,一手套着長裙,不由雙眉倒豎,

“晉王殿下生爲三軍主將,爲何私帶婦人入營,殿下難道不知軍法麼?”

劉享此時被人當場捉了現行,心下又羞又惱,暗恨韓頌功不顧他顏面,又見衆將面現鄙夷之色,自家也覺丟了天家威嚴,不由羞惱成怒,

“我乃三軍主將,軍法如何,不用你來教我!不過只一介婦人而已,有何大驚小怪!”

衆將聞他狡辯不由嗤之以鼻,雙手環胸很是不屑,卻不能明目張膽直斥尊上,卻都斜眼撇嘴倒比當衆扒了晉王衣裳更令人不堪忍受。

韓頌功拱手道,

“殿下即是主將應知軍法,如此這婦人怎生處置還請殿下示下!”

“這……”

晉王回頭一瞧柳香,卻見她緊扯着衣衫環抱胸前,披散着頭髮縮在一旁瑟瑟發抖,眼裡包着淚水瞧着一衆如狼似虎的漢子,那樣子可憐巴巴,頓時令得晉王心中油生保護之念,

“呃……她不過只是本王叫來服侍本王起居的奴婢罷了,你……你們若是不許,本王便派人送她出去便是!”

韓頌功怒道,

“這女子淫亂軍營,應當懸吊轅門之上示衆三日!”

柳香一聽嚇得伸手一拉晉王袖子抖如篩糠,

“殿……殿下,救……救命!”

晉王反手抓了她小手,

“這……這……韓老將軍不過些許小事,爲何如此小題大做,我這廂立時派人將她趕出軍營便是,又何必傷人性命!”

韓頌功見他這時節了還在維護一介女昌女支,心中壓住的火氣立時升騰而起,沉聲道,

“殿下,即是熟知軍法,應知懸門示衆乃是軍中常例,殿下也應知身爲主將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應責罰四十軍棍!”

晉王聞言怒道,

“怎麼……你還要打本王不成!”

第二百一十九節 失和

韓頌功冷然道,

“軍中只講軍紀,不論高低貴賤,殿下即入軍營當受軍法拘束,前頭殿下私離軍營,徹夜不歸末將也未過問,論說起來還有二十軍棍呢!”

晉王怒極反笑道,

“好你個韓頌功,我出去幾日,前頭你裝個好人卻是半句不提,你便是在這處等着與本王算總帳呢!今兒本王便就要親自送這女子出營,我瞧誰敢攔我!我也要瞧瞧誰敢將這軍棍打到本王身上來!”

說罷拉了柳香起來便向那帳外走,下頭衆將卻是抱胸站成一排擋在帳前,

“誰敢攔我!”

晉王被這陣勢激的回身抽了寶劍,往攔路的將領身上刺去,那將領身上衣衫劃破露出裡頭的軟甲來!

“你……”

一衆將領見晉王竟如此不顧袍澤之情,提劍刺自家人,軍中漢子性子火爆,氣衝斗牛時那還管你是個什麼狗屁龍子!

這廂紛紛拔劍,晉王侍衛眼見不妙,忙衝進來護到晉王身前,也將刀劍亮了出來!

“住手!”

韓頌功不料他竟如此驕橫真敢劍指下官,眼見這情勢一觸即發,韓頌功忙出聲喝止,這廂定定瞧了晉王,搖頭澀聲道,

“晉王殿下真要一意孤行麼?”

晉王冷笑道,

“不過些許小事你們便要揪住不放,一衆人闖到本王的營帳當中來,這是你們以下犯上!”

韓頌功搖頭一嘆,

“讓開道路!”

衆將咬牙怒目而視,終是無奈閃身讓出一條道兒來,晉王拉着柳香出得帳來,一路兵士面現鄙夷目送晉王一行到了轅門,柳香低頭暗暗出了一口長氣,

“這蠢貨終是與軍中離心,現下里只怕這些人撕了他的心都有!”

劉享那廂自大帳中出來,被冷風一吹髮熱的腦子登時清醒了幾分,不由心中暗暗發虛,

“這般作爲,若是被那韓頌功報與我父皇知曉,只怕少不了一頓申斥,若是藉此收了我的兵權,豈不是壞了大事!”

想到這處不由有些後悔起來,再看身邊的婦人忽又覺着有些不值,不過事已至此也不能回頭服軟了,當下將那柳香匆匆往轎中一塞,再不回頭看一眼了!

柳香經歷世情見他神色那裡還不知,心下暗罵又慶幸這男人是個軟弱反覆的小人,在那牀榻之上多少好話說盡,但凡有點事兒立時便變了心,這廂撿了一條命回去那還願與他有何糾纏,忙吩咐姑娘們收撿行李連夜溜回豫州城不提!

卻說那劉享經此事之後再回到軍中,那些軍中的漢子懾於韓頌功彈壓雖當面對他禮數周到,但人前人後小聲議論,鄙夷的眼神便是任誰也遮蓋不了的,這位晉王驕奢淫逸的名聲悄悄兒傳遍了全軍!

劉享這廂聽到風聲,恨得牙癢癢卻又拿這幫子人無可奈何,別說他只是個藩王便是他老子劉暨也不敢說盡斬這幾萬對他心懷不滿的軍漢,他只得將這筆帳暗暗記在了韓頌功頭上!

這之後一路行軍再無二話,沿途之上並無半點兒抵抗,卻只見豫州界中各城無論大小,皆是繁華富庶,城中百姓安居樂業,鄉野農家勤耕細種,行腳商賈販貨買賣,人人各司其職,一派安樂平和景象!

劉享不知民間疾苦,只當這大周治下各處都是如此,他久居臨州那裡知曉這劉家天下之中還有人吃人的地界,似豫州這般卻已是碩果僅存了!

卻有那韓頌功與手下諸將見了暗歎道,

“老夫如今纔是發覺,這魏王趙旭確是治世的良才,如今這大周地界那處還能尋到這般氣象?若是能爲朝廷所用,大周之患可治矣!”

下頭將領也道,

“我瞧着這魏王做王爺只怕比我們這位王爺更稱職些!”

旁邊忙有人捅他道,

“這話少說,也不怕給將軍招禍!”

一旁卻有人嘆道,

“魏賊若是真被我等平剿,日後也不知這處百姓還有安生日子過沒有!”

這一番對話本是韓頌功與諸將閒談卻被小兵傳出,不久便被晉王侍衛偷偷聽到報與劉享,那劉享聽了立時拍案道,

“韓頌功此人有不臣之心!”

竟將一介逆賊與本王相提並論,還道他是治世良才,他這莫不是覺着魏王甚好,想要去投靠不成?

當下提筆修書一封,命侍衛偷偷兒送至京城交於福明,回頭又書寫奏摺一本,將行軍諸事一一上稟,字裡行間暗示這韓頌功自入豫州以來,仗着在軍中威望甚重,不聽號令,攛掇衆下諸將不尊主將云云,這廂告了韓頌功一仗!

那韓頌功雖是經年老將,卻長年身在軍營,朝堂之上勾心鬥角卻是不曾深研,這廂卻不防被晉王懷恨在心,背後捅了刀子!

朝廷大軍一路向豫州城行來,過了十日卻來到浦慶,浦慶乃是小城卻因位於豫州城以南一百里平原之上,城雖小但道路通達,南來北往的人口衆多,因而這城中商鋪林立,繁華熱鬧,貿易發達,這廂朝廷大軍來到卻是一如之前各縣城一般,並不入城只在城外安營紮寨,又派兵去那城中府衙,果然早已無人!

韓頌功得了回報,立在那輿圖之前仔細查看,半晌卻是揚聲道,

“來人啦!帶上輿圖,我們前去見晉王殿下!”

晉王聽到韓頌功求見,皺了眉頭點頭道,

“請韓老將軍進來!”

韓頌功進來,將那輿圖一展道,

“殿下,我們一路行軍魏軍並無絲毫抵抗,只是如今近臨豫州,這處浦慶、朔張、惠山、杜豐四城於豫州城東、南、西、北四處,彼此之間相隔不過百十餘里,一旦我軍過浦慶便入了這豫州平原腹地,這四城若是連成一氣便可出兵侵擾我軍後方,以至我軍首尾不能顧矣!”

說罷在上頭指點於晉王瞧,晉王看罷笑道,

“老將軍果然謹慎,只是這魏賊如今大舉侵犯藺州,豫州老巢守軍不足,沿路過來卻是半點兵力也不曾佈防,只怕是守豫州城都不夠,他們那裡來的兵力自後頭攻打我軍!”

韓頌功點頭道,

“晉王所言甚是,只是末將用兵向以謹慎小心爲上,不如五萬大軍分出一萬後軍留守浦慶,以防魏軍偷襲!”

晉王笑道,

“老將軍久經沙場,論起行軍打仗來自是您爲主,便按老將軍說的辦吧!”

韓頌功拱手道,

“遵令!”

這廂下去安排卻是留了一萬人駐守浦慶,四萬人向豫州挺進!

豫州城中,朝廷動向一刻不停的由暗探回報州府衙門,林玉潤手裡拿了軍報點頭道,

“這韓頌功果然老將,留了一萬駐守浦慶,我們藏於浦慶的二千人馬卻是不敢輕舉妄動了!”

潘湘笑道,

“這也未必,那韓頌功若是還似前頭一般將軍營安於城外,我倒是不敢用兩千攻一萬,如今他進了浦慶城中卻是於我等可趁之機!”

林玉潤笑問道,

“潘兄弟可是早有安排?”

潘湘笑道,

“兄弟不敢居功,這事兒卻是鄭公的主意!”

鄭霖笑道,

“前陣子魏王招賢令一出,倒是有一幫子江湖人士來投,他們一個個雖武藝不出衆,卻一個個身懷異技,這廂放到浦慶去只怕還有大用!”

……

卻說那韓頌功所留一萬人馬在浦慶縣城之中,這廂立時佔了城頭,守了城門,嚴查過往行人,又貼了告示上頭言道,魏賊大逆不道,謀反禍國,衆鄉鄰若有知曉魏賊餘黨藏身之處便立時來報,若有窩藏便與魏賊同做謀逆罪論處,按律夷九族!

告示一出這縣城之中來往百姓紛紛來瞧,有不識字的便聽那兩旁的兵士宣讀,有那在下頭嘀咕的,

“魏軍早前兒在這處也不過駐軍幾百,如今早跑得沒影兒了,那處還有藏的!”

又有那好事的去問兩邊守衛的兵士,

“卻不知上報魏軍行藏,可有賞銀能領!”

兵士將手中長槍一擺道,

“魏賊謀逆,論罪當誅知其行藏者,立時到縣衙稟報,我們將軍賞銀百兩!”

“百兩!”

衆人聽了議論紛紛,當中卻有一人生得獐頭鼠目,一臉奸相,卻是眼珠子一轉,擠開衆人向那縣衙而去!

到了縣衙見門前兵士把守,立在那處左顧右盼,縮頭縮腦,引得兵士將槍一擺道,

“何處刁民,安敢在縣衙門前放肆!”

那人畏畏縮縮上前道,

“小的,見了城牆上的告示,特來稟報魏賊動向!”

兵士一聽便過來一人,

“你跟我來!”

這廂帶着這人進去到得堂上,上頭坐了一名威武將軍,三十開外的年紀,一臉絡腮鬍子,牛眼,厚脣,卻是韓頌功手下副將孫肇。

“將軍!”

兵士拱手行禮道,

“有一位鄉鄰來報,道有魏賊動向!”

“哦!讓他上前來說話!”

那獐頭鼠目上來撲嗵跪下道,

“將……將軍在上,小……小人謝三兒有禮!”

“你叫做謝三兒?”

“正……正是小人!”

“你道知那魏賊動向?”

“小……小人確是知曉?”

“哦……且與我從實道來!”

第二百二十節 圈套

那謝三兒言他是那浦慶縣城外五里地鬚子溝人,他便是個鄉間的貨郎,到這浦慶縣城之中進貨,再擔到各處販賣,今兒進了城見到告示便來報官!

孫肇問道,

“謝三兒你在何處見到魏賊?”

“小人便是在那鬚子溝之中見過魏賊,那廂卻有七八百人都做了莊戶人家打扮,藏在溝中一處密林裡,小人打那處路過卻是見到幾張熟臉,回想起來前頭進城時卻是在城門處見過的守軍!”

“那鬚子溝在何處?”

“便在城外五里!”

“那密林又在何處?”

“在那鬚子溝東頭!”

“你可敢帶路?”

“這……”

謝三兒眼珠子打轉,孫肇一見卻是召來了門口守衛,

“來人!”

“將軍有何吩咐?”

“去取百兩好銀來!”

這廂取了銀子過來,孫肇將裝銀子的布袋往那公案上一扔道,

“若是願帶路這些銀子便是你的!”

謝三兒眼睛發亮的瞧着那袋子嚥了一口口水,涎笑道,

“將……將軍,小人這廂報了信兒本就有百兩賞銀的!”

孫肇冷笑一聲,又招手叫兵士提了五十兩銀子,

“你小子最好說實話,若是不然這一百十五兩銀子,便只是給你的棺材錢了!”

謝三兒忙點頭道,

“小人說的句句實話,即是將軍有賞,小人自然是要領路的!”

那孫肇剛進縣城時也打聽過,道是原有幾百守軍在這處,朝廷大軍一到便立時消失無蹤,想來卻是不及奔回豫州卻是尋了地兒躲藏起來,自家這手下卻有一萬人,七八百人不過手到擒來,當時便點了四千人馬去剿魏賊,留了六千在這處鎮守。

又命人牽了一匹馬來令那謝三兒騎,那謝三兒瞧着那馬搓手笑道,

“將軍,小人不……不會騎馬!”

孫肇無奈只得命兵士將他提到馬上,兩人一騎領着朝廷兩千兵士向那鬚子溝而去。

一隊人馬一口氣奔出五里地去,按着那謝三兒指點果然見到一處密林,只是這處地勢卻是生的怪!

這鬚子溝爲何叫鬚子溝,乃是那龍王爺早年在這處打過盹,那長長的鬍鬚在這處耷拉下來,走後便留下又長又窄一條山溝溝,這山溝溝窄處便有四五丈,寬處也不過三四十丈,長卻有六裡地去!

在那山溝之中天長日久又生出密林來,這林子生的密,遮了頭頂上的光,立在那處一眼瞧不到深處,越往裡越黑,便是村民砍柴放羊也不敢往裡進多了!

孫肇派了人過去打探,不多時來回報,

“將軍,那密林之中鳥獸皆無,又有煙熏火燎之跡,應是有人藏身於此!”

孫肇點頭,又仔細瞧那密林乃是順着山溝生長,也不知那頭是何處便叫了那謝三兒來問,

“這山溝盡頭是何所在?”

謝三兒道,

“回將軍話,這山溝卻是越走越窄,到了後頭便無路了,全是陡峭的山壁!”

“嗯!”

孫肇點頭笑道,

“且看爺爺給他們來個甕中捉鱉!”

當下吩咐兵士,

“給本將軍慢慢兒向裡搜,若遇反抗格殺勿論!”

衆兵士得令這廂排成數排,一隊隊兒向密林深處而去,那謝三兒也被提到了前頭,

“你在頭前帶路!”

謝三兒被推到前頭苦着臉道,

“將軍!這……這小人路也帶到了,人您也尋到了,便放小人離去吧!”

孫肇一瞪眼將手中鋼刀一擺,

“少他孃的廢話,嘴裡再多蹦一個字兒,小心爺爺立時就要了你的狗命!”

那謝三兒苦着臉借了旁邊兵士腰刀,自家砍了一根樹枝做了掃路的傢伙,這廂一邊打着草一邊兒向前走,進了林子深處約有千餘步了,前頭悉悉索索聲不斷,似是有人在奔跑一般,

“啊!有人在裡頭!”

謝三兒將手裡棍子一指前頭,果然見人影晃動似有無數人在奔走一般,孫肇將手中腰刀一舉,

“小的們,給爺爺上!”

後頭兵士發了一聲喊,立時便向裡衝去,那謝三兒喊完那一聲卻是一個伏身仆倒在地,此時也無人有心去管他,只往那密林深處吶喊着奔去,這林子又長又深不過片刻進去兩三千人便如水入大海一般,半點尋不到蹤跡了!

他們追進去果然見前頭有那百十來號人在前頭竄林子,那百十號人前頭樹葉子搖得嘩嘩做響,應是還有人在前頭跑,這一百來號只怕便是跑得慢的,見到朝廷官兵追上來,當下有人發一聲喊,

“分頭跑!”

立時一聲怪叫着呼啦啦向四面散去,孫肇一揮手中腰刀,

“追!一個都不準走脫!斬首一人賞金十兩!”

衆兵士一聽士氣大振,立時鼓足了勁兒往那密林深入而去!

那謝三兒轉身卻是往回跑去,到了外頭卻見孫肇留的一千人馬正等在外頭,有打頭的一瞧見謝三兒過來一把揪了領子,

“將軍在何處,怎得便讓你跑了回來!”

那謝三兒道,

“前頭魏賊逃竄,將軍道這林子太深怕是人手不夠,命你等自後緩緩圍住不可放跑一個!”

“是麼!”

那打頭的有此不信眯眼兒盯着謝三兒,謝三兒卻不管他信不信,只是在那處掙扎道,

“將軍便是這般講的,你要去便去,若是不出也先放了我再說!”

那打頭的將謝三兒一把拉過來往密林裡一推,

“你頭前帶路!”

謝三兒一愣當時便咧着嘴嚎了起來,

“哎喲!我的娘哎!可是要了命嘍!你們一個個有刀有槍不怕魏賊,我一個平頭百姓赤手空拳,倒叫我打頭,這不是讓人送死麼!我今年都二十五了,連女人味兒都聞過呢!”

那打頭的將腰刀一抽往他頭上比劃,

“再嚎一聲兒,立時讓你投個好胎!”

謝三兒嚇得猛然一收哭嚎,硬生生咽回了嗓子裡,抽抽噎噎又反身往那密林走去!

這廂又將那一千人引到了密林之中,進到深處果然聽裡頭刀劍相擊之聲,呼喝吶喊之聲,慘叫哀號之聲,卻是正打的熱鬧!

這後頭一千人立時便竄了過去,謝三兒卻是一扭頭向外頭跑去,一邊跑還一邊喊到,

“哥哥們,這羊全趕入圈了,扯呼!”

只見他這廂掄起兩條小細腿兒,便如蹬了那風火輪兒一般,不過幾下搗騰人已經奔到密林之外了,這謝三兒卻原來輕身功夫如此之高!

裡頭人聽到喊便有人應道,

“哥哥們得手了!扯呼!”

“扯呼!”

“扯呼!”

幾處遙相呼應,在那一衆朝廷兵士眼前突然似練雜耍的一般,上樹的上樹,遁地的遁地,有跑飛快得竄到一邊山壁之上,卻是自那藤蔓遮掩之處摸出一條繩子來,立時如猿猴一般抓着繩子幾下攀到了上頭山崖之上,不過幾個眨眼百十來號人便不見了蹤影!

那孫肇也是機警,立時知曉不妙,當下大喊道,

“撤!都給我撤出去!”

這廂三千人聽到號令又急急往回跑,這密林之中陰暗難走,一窩蜂回去又碰上新進來的一千人,兩下相遇還有那撞成一團的!

只是這廂進來了那裡能走脫,跑了不遠上頭突然一陣破風聲,一張大網從天而降將罩了些人在那裡面!

又有下頭使絆子的,進來時他沒有扳動機簧,出去時卻被絆了腳一骨碌下去,滾到山石之上撞得頭破血流的!

這廂跌跌絆絆衝到了密林入口,卻有那利箭自外頭射來,一支支奪命勾魂,直取要害之處,

“噗……噗……噗……”

一輪箭雨下來眼前再無站立之人!

孫肇伏在灌叢之中,向那密林入口望去,見寬不過四丈之地早已堆壘了沙袋,將這處堵得嚴嚴實實,後頭一排排手執弓弩的魏賊正調校箭頭,直指入口之處!

孫肇瞧見自家手下那幫子還未回神的兵士,一個個矇頭瞎腦衝過去不到百步,便被一一射殺,頓時慘叫呼號之聲不斷,沒有多久地上屍體便堆成了山。

他在裡頭瞧着是髮指眥裂,正要提刀衝出,卻被部下死死拉住,

“將軍不能出去!將軍!”

幾人過來將孫肇按住,孫肇一雙眼兒通紅怒吼道,

“那謝三兒呢!”

此時那還不明白,他們分明就是中了魏賊圈套,那謝三兒便引他們入套之人!

下頭有人回道,

“初入林時,那謝三兒就已跑了!”

孫肇隨韓頌功征戰沙場多年,也是久經戰陣的老將,若是明刀明槍的對戰傷亡,他只覺死得其所,這廂遭人暗算入了密林被這般堵在口子上,如殺雞宰羊一般輕鬆屠殺,你叫他如何甘心?

“謝三兒,你給我出來!”

卻見那入口處沙袋外頭有一人冒出頭來,獐頭鼠目,一雙眼兒滴溜打轉,不是那謝三兒又是誰!

見那孫肇自灌叢之中立起身來當下拱手笑道,

“孫將軍有禮了!這廂即是要去那陰曹地府,也不讓你記錯了爺爺的名字!好叫你知曉,爺爺姓謝名禪字瞻乾,可記得了!”

……

這一日那鬚子溝密林之中起了一場大火,卻是生生燒了四千朝廷兵士,直到多年之後林木復鬱,那村民到林中砍柴也時時撿到砍爛的盔甲,掉落的箭頭,每到夜晚那密林之中陰風陣陣,鬼哭號號卻似在訴他死前種種不甘一般!

第二百二十一節 藺州

豫州城中這廂林玉潤卻是接了信喜道,

“鄭公所收那幫江湖異人果然厲害,先在那鬚子溝火困了四千朝廷兵馬,又趁着縣城之中無羣龍無首將,連夜開了城門兩千軍士潛入城中,偷襲朝廷軍隊,卻是殺兩千餘人,降兩千餘人,一千餘人潰逃!我魏軍不過兩千軍士卻能有些佳績,這其中大功當屬這幫江湖人士!”

鄭霖撫須笑道,

“夫人放心,老夫這廂定當記上他們一筆,待到魏王迴歸,定是要論功行賞的!”

林玉潤笑着點頭道,翻看軍報,

“也不知魏王如今身在何處?”

那廂林玉潤正惦記趙旭,趙旭這廂卻是聽朝廷大軍來犯便擔心起妻兒來!

如今魏軍打下壽春留守一萬,卻又收編朝廷潰軍,實打實的十萬人借戰船之力已到了藺州城外,將那大軍駐紮在此,卻有暗探來報,藺王劉肅如今已是打到了滄州並禹州交界之處,聞聽趙旭來舉兵來犯藺州城,已是分兵五萬回軍來救!

那五萬兵馬早已出發若是晝夜不停便是要十五日才能抵達藺州城!

趙旭這廂卻是早有安排,命了曲天邡一隻兵馬悄悄潛入已埋伏在藺州邊界,就待着那藺王兵馬來到,不過眼前的藺州城卻是要早日拿下才好!

想到這處趙旭提筆修書,命那鄭霖、潘湘將林玉潤母子速速送往湘州要塞避難,豫州城能守則守,不能守便棄之!

“豫州一城,地處平原,無險可依又兼兵力不足,保存兵力舍了便是,待我回事豫州自會讓他們雙手奉還……”

寫完信便揚聲道,

“傳令下去,明日攻城!”

第二日趙旭升坐帳中,自上頭點將攻城。

先前打那壽春卻是沒有紅夷大炮,因而打的艱難,如今有那軍船上幾門紅夷大炮,將它們自那船上推了下來,運到藺州城下,那上頭守將宋安波見了倒吸一口冷氣,

“這魏軍自何處弄到這紅夷大炮的?”

因這類紅夷大炮製造不易,慢說是魏軍便是朝廷軍隊之中也是少見,這幾門卻是藺王幾次三番寫了奏摺向皇帝佬兒求來的,乃是他壓箱底的東西,因這炮實在太過沉重,便不走陸路用那兵船運送,卻不料被魏軍遇上生生撿了一個天大的便宜!

這廂大炮推至,填裝彈藥幾炮下去,這藺州城牆上已是現出幾個大洞來,那廂城門也捱了幾炮被打的粉碎,只是仗着護城河又深又寬,魏軍運來巨木搭在兩岸,幾次強渡都被城牆上箭雨覆蓋,不得寸進!

這廂趙旭卻被激起了兇性,自家親自領了人馬殺至護城河邊,冒着箭雨強渡對岸,衆將士有他身先士卒那裡有不用命的!

於是這藺州城卻是不過一日便被魏軍攻破,那守城的宋安波也是有章法,帶着兵士且戰且退,卻是仗着地勢熟悉與魏軍在城中展開巷戰,一時之間偌大的藺州城中到處喊殺之聲,街頭巷尾處處都有倒伏屍體。

趙旭領着衆將卻是殺奔那藺王府而去,那守將帶着兵士一路退守到得這藺王府一處,因是破城太快,裡頭藺王府家眷卻是沒有來得及撤走!守軍退到這處被魏軍團團圍住,眼見的魏軍越聚越多,便收縮成一團背抵王府持刀橫立,

這藺州守將宋安波是藺王劉肅親信,趙旭少時曾來藺州城與他些交道,他見如今情勢自知在劫難逃,當下喝道,

“趙旭小兒,你可敢與我一戰!”

趙旭渾身浴身,面目猙獰便如那地府之中爬出的惡煞一般,大踏步向前,手中長刀一揮道,

“宋安波,因是早年你我有一面之緣,我這廂便許你個單打獨鬥的機會!且你出招便是!”

那宋安波大喝一聲提刀向趙旭撲來,無奈他排兵佈陣算得上好手,但單論這身手卻是差上趙旭十萬八千里,便是趙旭年少時他都不是對手,更何況如今?

這廂交手不過數招便被趙旭瞅準機會,用勢大力沉一刀將整個頭顱砍下,骨碌碌滾到地上,屍身鮮血狂涌立在那處幾個呼吸才撲嗵倒於地上!

趙旭將手中滴血的長刀一擺指向其餘守軍,

“你們主將已死,若是速速投降,本王便可免你們一死!”

守軍一掃圍上來的魏軍,無奈之下只得個個扔刀跪地,口中稱降。

趙旭眼望那藺王府冷然一笑將手中長刀往地上一挑,那宋安波頭顱便被挑到刀尖之上,這廂一甩那血葫蘆立時便拖着一股子鮮血漿子飛入了藺王府中!

頭裡立時傳來一陣驚呼哭叫,趙旭喝道,

“裡頭諸人聽着,立時出府投降,若是不然我軍殺入府中,定是雞犬不留!”

裡頭哭叫聲更響了,良久那大門從裡打開了一道縫兒,從那處擠出一個華服麗人,你道是誰?

卻是那趙旭的大姐姐趙妙華,這廂她是哭得臉上妝容全亂,出來便叫道,

“雍善,你便這般不顧骨肉親情麼?”

趙旭沉臉道,

“大姐不用多言,兩軍對戰不殺無辜婦孺,只要你們出府降魏,我自不會傷你們分毫!”

趙妙華哭道,

“藺王是姐夫,你爲何要兵戎相見?你這可是叛逆謀反,論罪當誅九族,你可有爲老父老母設想!”

趙旭冷笑問道,

“大姐姐,先頭藺王逼我攻打夷人之時爲何不見大姐姐勸阻?”

趙妙華一愣哭道,

“我一介婦道人家那裡能過問王爺之事!”

趙旭又問,

“那大姐姐可知父母、妹妹被藺王拿捏以逼我就範?”

趙妙華哭道,

“我……我不知曉!”

趙旭點頭笑道,

“即是大姐姐深宅大院之中不過問外事,今日仍乖乖呆在深宅大院便是,無論那家勝負,終究短不了你的吃穿便是!她又何必在此處與我多話!”

說着沉臉喝道,

“來人啦!將她給我拖到一邊,撞開府門!”

立時便有兵士上前拖開趙妙華,她自在那廂哭鬧不已,瞧着兵士上前將王府大門撞開,裡頭一干人等統統兒都被押解了出來!

藺王妃這廂也是被帶了出來,見到趙旭恨道,

“趙旭你好大的膽!”

趙旭獰然一笑,

“王妃怕是記性不好了,我趙某人何曾膽子小過?”

想當年趙旭在這藺州城便出手揍過那劉肅妻弟,他正牌兒的小舅子,將那仗着王妃做靠山,對他出言不遜的小子揍斷了三根肋骨,弄得那小子見了趙旭便如老鼠見了貓一般!

“令弟如今颳風下雨可還骨疼?”

“你……”

趙旭在王妃等人怒目之中大手一揮,

“來人!給我將他們押下去!”

這廂魏軍收拾殘局打掃戰場,又將那城牆重新修復,又抽調四萬人馬由戚承盛爲主將,馳援曲天邡,不久傳回軍報,

“我軍大獲全勝,陣斬兩萬,潰逃一萬餘,俘虜一萬餘!”

趙旭聞言大喜便令曲天邡、戚承盛就地休整,以待藺王回軍!

這廂又將諸事交付於劉文、劉武並戚承盛,對外也稱整軍,卻悄悄帶着一萬人馬,日夜兼程迴轉豫州城!

此時那韓頌功與晉王劉享卻不知浦慶一萬精兵盡送魏軍之手,便是那送信的飛騎也沒有奔出浦慶十里之地便被人攔截下來,卻是打昏拖到路旁,剝光了衣裳取了令牌信物,懷中那信也被人給仿了字跡另寫了一封,被假扮的飛騎揣上速速送到了朝廷大軍之中!

晉王接了信笑道,

“浦慶卻原來有幾百魏賊躲藏在山溝之中已被孫將軍全數剿滅了!”

韓頌功點頭道,

“孫將軍當有一功!”

晉王笑道,

“韓老將軍放心,本王定會爲孫將軍請功的!”

韓頌功點頭道,

“殿下,如今我軍已近豫州城五十里,早前探馬來報,豫州城已是嚴陣以待,這廂只怕攻城之戰便要開展!殿下排兵佈陣不知有何安排,還請示下!”

晉王笑道,

“本王這主將不過掛個虛名,論起行軍打仗自是韓老將軍爲主纔是!”

韓頌功笑道,

“末將瞧這豫州城位於平原腹地,四周無險可守,孤零零一座城,兵力不足,四門一圍他那廂要防要守更是捉襟見肘,只怕用不了一日便要破城的!”

晉王點頭道,

“便依韓老將軍所言!”

第二日大軍向那豫州城推進,此時早已得了消息的潘湘、鄭霖便貼出告示大開北門任城中百姓逃生,這豫州城百姓聞聽朝廷大軍要來,果然驚惶失措,紛紛扶老攜幼要去逃命!

卻也有那城中精壯自發留了下來,紛紛集到州府衙門之前,要與魏軍共御外敵!

鄭霖聽得外頭人聲沸揚出來一瞧卻是這事兒,當下立在上頭衝衆人一躬到底,抱拳拱手道,

“多謝諸位老少爺們兒,只是這兩軍對戰不是兒戲,輕則受傷,重則喪命,守土衛城本就是將士職責,何用百姓奉命,你們還是早早兒出城逃命去罷!”

誰知他這廂話一說完,面前卻是呼啦啦跪倒一大片,有那打頭的拱手道,

“鄭公,我們原就是逃難來到這豫州城中,好不容易有了一口安穩飯吃,卻被這天殺的朝廷派兵來剿,如今九州戰亂別處更是民不聊生,我們又能逃到那處去?那處又能安身立命?倒不如留在這城中助鄭公等禦敵,撐到魏王迴歸打退朝廷軍隊便有活命之路了!”

第二百二十二節 逃離

那身後諸人紛紛道,

“正是!正是!我們又能逃到那處去?不如與他們拼了!”

鄭霖聽罷搖頭嘆氣,

“諸位高義,鄭某人代魏王領受了!即是如此便編入民夫之中,若是有那會舞槍弄棍的,也可到潘師那處詢問,收到軍中也可效力!”

衆人大喜叩頭道,

“多謝鄭公!”

鄭霖忙擺手道,

“快快起身!都去吧!”

如此這般這城中卻是有四千精壯留了下來,林玉潤母子卻是被潘湘、鄭霖好說歹說勸到了馬車之上,由暗衛護送混在出城的人羣之中向那湘州而去!

那斷龍山下林玉潤也是派了人送信過去,趙老太爺聞聽要他去湘州避禍卻是搖頭道,

“這一大家子行動不便,若是這拖拖拉拉出逃,不出十里便能被大軍追上,還不如就在這家中四門緊閉,靜待戰事爲上!”

報信之人聞言便道,

“我們夫人有言若是老太爺執意不離斷龍山,便有一圖相贈卻是畫了宅中密道直通斷龍山腹地,那處還有以前練兵的寨子,只要藏身山中,靜待大爺迴歸即可!”

說罷將那圖奉上,趙老太爺見了笑道,

“我便知曉我那兒子定有這東西,他那性子面上瞧着粗,裡子裡細着呢!”

笑着將圖收了,來人離去後便將一家大小召到面前將事兒一講,衆人聽了心下稍安,這些日子聽得外頭打仗弄得人心惶惶,趙老太爺這廂一講都放下心來,九小姐妙芙笑道,

“還是哥哥有辦法,有他在我們便什麼也不用怕了!”

趙老太爺聞言笑道,

“你哥哥是個好樣兒的,日後他有了出息,你們也跟着沾光!”

趙老夫人聽了心下暗暗揪心,

“我原先瞧着他勢大,一心想着讓庭哥兒過去,如今瞧着卻未必穩當,這廂一會兒這個來打,一會兒那個來攻的,幾時是個頭?還是讓庭哥兒專心讀書,日後局勢穩定再讓他出來做事吧!”

她自家這樣想,趙庭卻是皺眉對趙老太爺道,

“父親,如今豫州城有難,軍民共御外敵,我們即是趙家人更當身先士卒纔是,不如兒子這廂就進城去,便是與人牽馬送水,也比躲在這家中獨享安逸強上百倍!”

趙老太爺聞言欣慰不已,撫須道,

“好孩子,是我們趙家的男兒!”

說罷就叫人給二爺備車,那趙老夫人聽了心肝兒都要被自家親兒子嚇的蹦出口來,當下不顧衆人在場過去抓了他的手死死不放,

“我的兒,你是傻了麼?這時過去不是白白送死?萬萬不能去!”

趙庭道,

“母親爲何有此一言,即是趙家人自應與哥哥同甘共苦纔是,哥哥如今正在危急時刻,我們這一家上上下下受他庇護,此時不助更待何時!”

說罷便要抽手,無奈被趙老夫人死死抓住,連那手腕上都靳出紅印子也不放,

“我的兒啊!”

趙老夫人這廂立時哭了起來,

“我的兒啊!爲娘就是你一根獨苗,你要是有三長兩短,你讓我如何活!”

趙庭搖頭道,

“母親說那裡話來,我與哥哥都是你的兒子,哥哥雖說分了家卻仍會奉養你終老,那裡便是獨苗了!母親放心,我這廂也不能上陣殺敵,不過做些力所能及之事罷了!”

那廂趙老爺聽了趙老夫人的話卻是沉了臉,怒而一拍桌面道,

“陸氏!你如今倒是越老越糊塗了!即是一家子共同進退乃是理所應當!像你這般見雍善勢頭正好便巴巴兒貼上去,如今一現危機便要抽身躲到一旁,似你這般無情無義,簡直不配爲我趙家婦!”

衆人罕見趙老爺如此大發雷霆,當下都是肅手立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那趙老夫人聽了趙老太爺的話,卻如那被踩了尾巴的貓兒一般立時跳了起來,怒罵道,

“你個老匹夫!你當我不知,你一心偏着你那大兒子,你纔是巴巴的要我兒去送死,若是庭哥兒有個三長兩短,你這廂正好將趙家整個兒交到你那大兒子手裡!庭哥兒出了事,我瞧你便是笑得最得意那一個!”

趙老太爺聞言氣得鬍子亂顫,

“你……你……這胡攪蠻纏的潑婦!”

“潑婦又如何?便是當個潑婦也好過死兒子!我今日裡是說什麼也不叫庭哥兒去城裡的,你待要怎麼樣吧!”

趙老太爺氣得不成,抖着手叫道,

“來人啦!給我將她拖開!”

“我看你們那一個敢!”

下頭衆人面面相覷,丫頭、婆子也不敢上前,僕人更不敢上前,趙老太爺氣得發抖,趙老夫人也是一邊兒哭一邊兒罵,趙庭瞧着實在鬧得不像話忙道,

“母親,母親,不要再傷心了!我……我……這廂不去便是了!”

說罷忙拉着趙老夫人向那後院走去,被她這一番鬧騰趙庭進城之事自然是不了了之!

卻說那林玉潤這廂跟着百姓出城五里,那趙武也是隨在馬車周圍護衛着,眼見得前頭百姓擁擠將個官道擋得水泄不通,便翻身下馬過來馬車窗邊對林玉潤道,

“夫人,前頭道路因那百姓過多,卻是有些堵塞了,不如轉道經惠山去湘州?”

林玉潤在裡頭坐着,懷裡抱着豫哥兒身邊卻是坐着保官,當下點了點頭,

“即是道路不通,在這廂耽擱卻是徒費時間,不如改道更好!”

趙武應了一聲便去指揮轉道,保官依在她身邊,小臉上全是擔憂,

“母親!朝廷軍隊爲何要趕我們走?”

林玉潤抱着豫哥兒見他嘴裡嘟嘟囔囔也不知說着什麼,正伸手去拉那車簾子,便將他交給了一旁的奶孃,攬了保官過來道,

“你爹爹佔了豫、湘兩州,不服朝廷管制自立爲王,朝廷自然要來攻打我們!”

保官如今也是讀了書,學了道理,聞言卻是瞪大了眼瞧着林玉潤,

“爹爹……爹爹……這是謀反麼?”

林玉潤展顏一笑點頭道,

“便是謀反!”

保官聽了驚疑不已,

“真……真的麼?爹爹爲何要謀反?”

林玉潤一撩簾子指着外頭蹣跚而行的百姓道,

“你瞧瞧外頭!你日日在那城裡來往,可曾見他們面上有如此神色?”

保官探頭去看,只見這一路的百姓一個個扶老攜幼,滿面驚恐回首向那豫州城方向遠望,目光之中有驚惶有淒涼,卻也有依依不捨之情。

道邊歇腳的老婦人懷抱着自家那蘆花母雞,抹淚道,

“這一走,也不知何時能再回去,我這雞今天本還有一個蛋要下的,現下受了驚只怕也收不着了!”

保官縮回頭道,

“母親,他們都捨不得走!”

林玉潤笑道,

“保官兒,你且記住了,這歷朝歷代若是有那朝廷軍隊所到之處,百姓紛紛逃離,這般的朝廷若沒有人謀反,自家也要崩塌的,你爹爹反的便是這樣的朝廷!”

保官一雙眼兒眨着,似懂非懂,林玉潤笑道,

“保官不懂無妨,待到你爹爹回來帶你去瞧瞧外頭民生疾苦,你便知曉這謀反一事多數便是朝廷自家作出來的!”

這廂林玉潤帶着孩子經由惠山去那湘州離去不過半日,朝廷大軍已是趕到豫州城五里地處安營紮寨,四萬大軍卻是將豫州城團團圍住,豫州城中全城戒備,四門緊閉再也不放一人出城了

這廂卻是朔張、惠山、杜豐、浦慶等地留守駐軍向這豫州城潛行而來,靜待朝廷大軍攻城之時趁機偷襲!

待到第二日,韓頌功全副盔甲在大帳之中位於晉王副手之座點兵點將一番安排,卻是讓晉王留守中軍,自家帶着衆將官騎上馬來到城池前頭,卻見那上頭立着兩人,一個年紀輕輕生得十分俊美,頂盔摜甲腰綴長劍,那模樣便如天兵天將下到這城頭一般,若不是兩軍對陣,韓頌功都要讚一聲,

“好一個俊俏的少年郎!”

旁邊那位也是生得儀表堂堂,身材高大,身着盔甲手撫腰刀立在那處自有一股儒將雅風,韓頌功瞧到這處不由衝旁邊諸將道,

“這魏賊趙旭聞聽是個生得十分兇惡的莽壯大漢,怎得他手下卻是這般模樣周正?莫非他好男風不成?”

旁邊有人笑道,

“將軍你這廂卻是不知了,那魏賊確是生得嚇人,他不但有這般模樣的手下,卻還有一位美若天仙的正室,只是被他深藏在府中輕易不爲外人見到,據說那模樣便如九天玄女下凡一般,引得那趙旭將一干小妾全數趕了出去,只守着她一人!”

韓頌功點頭道,

“如此說來,這趙旭倒是個豔福不淺之人!”

他們這廂說着話,後頭卻有令旗招展,三聲鼓響之後,有那架着雲梯的小兵,吶喊着向那城牆外衝去,上頭不多時便有箭雨下來,聽那破空嗡嗡之聲竟全是強弩,下頭朝廷兵士慘叫數聲紛紛栽倒!

韓頌功皺眉道,

“這魏賊爲何有強弩!”

下頭有人答道,

“應是這豫州守軍所有,如今已盡數歸了他們!”

頭一輪攻城卻是留下一地兵士屍體,並無半點成效!

第二百二十三節 驚惶

韓頌功一揮手,這廂也將強弩擡上,等到第二輪攻城之時兩廂對射互有死傷,卻是連那雲梯也架不上,

“再攻!”

他們在陣前指揮攻城,那後頭卻留給了晉王坐帳,晉王劉肅自小養尊處優,那裡經過戰陣,這廂在後方壓陣聽得前頭喊殺聲、慘叫聲不斷,到大帳外遠遠觀瞧,只見那護城河裡堆堆疊疊全是死屍,攻城的兵士踩着袍澤的屍身,架着雲梯向城牆上爬,一個個便如那螞蟻上樹一般攀附在雲梯之上,待到要頂端時卻被上頭推倒雲梯,不久又如雨點一般紛紛下掉,那自半空之中傳來的呼號慘叫之聲遠遠散開,便是隔得老遠也要驚出一身冷汗來!

正在這時,卻聽後頭一陣喊殺聲,卻是那四城守軍約有八九千人自後頭偷襲而來!

朝廷四萬大軍如今分做四門攻城,這魏軍偷襲卻是瞅準了晉王中軍大帳所在,留守軍士卻只有五千人左右,七八千人攻到頓時一片大亂!

魏軍個個黑衣黑甲,身手高強,這廂偷襲便如砍瓜切菜一般,一路過五關斬六將把那攔路守軍一個個全數砍翻在地,直向晉王大帳奔來!

這廂有侍衛過來報道,

“殿下,後頭有魏軍偷襲!”

晉王聞言大驚聲色,

“他們自那處來的兵馬,難道那魏賊竟然回軍了不成!”

忙回身拿了佩劍出來,這廂魏軍已是殺到了大帳之前,晉王侍衛拼死抵抗,劉享這廂抽劍上前也要加入戰團,卻見黑衣魏賊,一個個凶神惡煞如入無人之境,面前侍衛竟無一人是十合之將,當下臉色發白,手腳發軟,有侍衛在一旁攙扶道,

“殿下!還請殿下速速向那陣前而去!”

這時節到陣前反倒安全,那晉王手腳發顫好不容易爬上了馬,咬牙拍馬向陣前跑去!

那頭在那城牆之上魏軍早瞧見了朝廷中軍大亂,當下精神大振知是援軍來到,潘湘手提長刀下得城牆來卻是點了一千人馬,要去接應!

只見得豫州南門大開,裡頭號角聲起,潘湘帶着人殺了出去,那邊韓頌功也被驚動,得知中軍大亂,不由大驚失色,他倒不懼魏軍偷襲,只是晉王還在中軍大帳,若是他有個三長兩短,自家這將軍便是做到頭了!

忙領着衆將回馬去救,卻不知潘湘出來追在了他們後頭,如今倒成了魏軍將他們前後夾擊了!

朝廷大軍中軍大帳卻是建在地勢高處,晉王自上頭打馬下來,遠遠兒便瞧見了魏軍出城,這真正是後有追兵前有堵截,嚇得那劉享臉兒由白變青,險險從馬上掉下來!

他倒是臨危出急智,這廂急靳馬頭,胯下良駒長嘶一聲,一偏馬頭好懸沒有翻倒在地,做了一個急拐彎兒竟是向左邊急馳下去!

那韓頌功等人打馬過來,遠遠見他下來正要迎上去,卻見他猛然一個轉身向左側下去,正自驚疑間,卻聽後頭喊殺聲起,那魏賊竟是帶人出城來戰!

不過一千人便敢出城來,端得是好氣魄!

韓頌功忙點了兩員將領順着晉王奔去的方向追了下去,自家這廂卻是連連下令,旗手連舞,戰鼓擂得山響,圍攻四城兵馬立時便回調來截,定要將那一千人圍死在當中!

那牆頭上鄭霖見了朝廷大軍有異動,立時傳令四城大開,魏軍兵士殺將出來綴在那朝廷軍隊屁股後頭一通砍殺,追出兩百步之距留下一地屍身,便撤了回來!

而那潘湘卻是一馬當先追上了韓頌功等人,又有那偷襲的八九千人追至陣前,已是與自家人遙遙相望,中間便隔了那韓頌功不足四千人的兵士!

“殺!”

潘湘大喝一聲,當先衝入戰團之中,這廂兩軍便混戰到了一處!

卻說那晉王劉享胯下良駒便是來自大宛,這一通兒撒了歡兒的跑下去,後頭追的人任是打馬如飛也追不上他,眼睜睜瞧着他一溜煙兒消失在官道盡頭,不由在後頭大罵道,

“這他孃的是那門子王爺,比兔子都跑的快!”

那晉王一通打馬,他也不知方向,這廂胡亂跑下來卻是向那惠山跑了下去!

這一跑卻是從日正當中跑到了日頭西斜,也不知跑了有多遠,愈是近那惠山官道之上來百姓愈多,這晉王一顆飽受驚嚇之心纔算是落回了肚子裡,這才發覺左右百姓神色怪異的瞧着他,低頭一看自家身上的卻是朝廷將領裝束,

再仔細想想頓時心下一提,我竟是跑到了魏軍地界之中,若是被魏軍發覺了,我命休矣!

當下翻身下馬,瞧見一個落單的漢子上前將他攔了,

“忒那漢子,且止步!”

那漢子嚇了一跳,左右瞧瞧,

“這位兄臺……你……你是叫我麼?”

“正是叫你!”

劉享向他招手道,

“你身上衣裳可能賣我?”

那漢子指了指身上粗布衣裳,

“我這身麼?”

“正是!”

那漢子想了想,自家包袱裡還有一套,這身賣給他也無妨,便憨厚問道,

“粗布衣裳不值幾個錢,你……你給多少?”

“我給你……一兩銀吧!”

劉享不知市價隨口說了一個,卻喜得那漢子抓耳撓腮,卻見對面這人把手往懷裡一摸,卻是變了臉色,

“怎得?你沒有麼?”

漢子瞧他神色怪異,只覺空歡喜一場,很是不喜搖頭道,

“你即沒有銀子,耍我作甚?”

說罷便要走,劉享一把攔了他,

“你且等等!”

低頭看看自家一身的盔甲那裡有錢,只得取了腰間佩劍下來遞給他道,

“用這柄劍換如何?”

“成……成……成!”

那漢子瞧見劍柄上頭鑲嵌的紅藍石頭便立時喜翻了心,即便這石頭是假的,這劍可是真的,在鋪子裡只怕也要當個百八十兩銀子!這買賣卻是值了!

當下兩人尋了道旁一處林子去換衣裳,這事兒說來也巧林玉潤那車隊卻是在前頭不遠,正停車休息,她身邊伺候的幾個小丫頭都跟着,艾葉也是跟着隨身伺候着,硃砂卻是因着趙固被留在了城裡。

這時節硃砂只怕已換了衣衫,取了帕子包了頭,跟趙固夫妻兩人領着那幾千民夫,在豫州城中盡那搬擡運送救護之責!

衆人下來休息,小丫頭們都是年紀不大,就寶靈同珍珠便是愛玩的,這情形了也不知愁,正相約到那道旁去採花,走着走着便進了那密林之中,不多久卻慌慌張張的回來了,叫了艾葉道,

“艾葉姐姐!艾葉姐姐!”

艾葉正在伺候林玉潤喝水聞言怒道,

“大呼小叫的作甚,沒規沒矩!”

兩個小丫頭卻是一臉驚恐的回來,指了那邊不遠處的林子裡,

“有兩個男人在那處脫衣裳!”

兩個不大點兒的小丫頭天天在林玉潤面前,卻是連趙旭都沒有近身伺候過,那裡見過男人脫光了衣裳,偏偏那兩個脫得只剩條短褲衩子被兩個小丫頭瞧個正着,小丫頭那見過這種,立時嚇得跑了回來!

衆人一聽都是一愣,林玉潤衝趙武一點頭,那邊立時有人過去查看,回來報與林玉潤道,

“夫人,那林子卻是兩個男子在互換衣衫,其中一個卻換了盔甲下來,小的瞧着那制式只怕是朝廷將領!”

林玉潤一驚,他們一路緊趕慢趕,離豫州出了五十里,朝廷軍隊已是追到了這處?難道豫州失守了麼?

想到這處心裡一提,趙武見她神色想了想搖頭道,

“夫人不必擔心,我在豫州附近留有暗衛若是豫州有失,定會趕來通報,這其中怕是有蹊蹺!”

林玉潤點頭道,

“你且不要露了行藏,想個法子將那人引來!”

那頭晉王與人換好了衣裳將一身盔甲藏好,便大搖大擺出來,要去那樹林邊尋自家的馬,只是出來一瞧那還有自家那神駿良駒的影子!

“不好!我的馬!”

劉享氣得暴跳如雷,自家的馬竟被人偷去了,想來定是被這幫子逃難的百姓順手牽羊所爲!

這下子可如何是好?難道還要靠着兩條腿兒走回豫州去麼!

又伸手一摸懷中,身上分紋無有,真是禍不單行,這……這……怎生辦好?

想到這處不由又氣又怒,又惱又怕,又不敢一個人往回走,無奈之下只得混在那逃難的百姓當中向惠山走去!

走着走着卻見前頭有一隊車馬,看那樣式似是大戶人家出逃,晉王大步走近卻聽車裡有女子說話與孩童嬉笑之聲,應是那家的女眷,心下不由暗想,

“也不知這一隊車馬主事之人何在?若是我向他們亮明身份許以重金,也不知能不能送我回豫州城去!”

正這般想着,卻見那前路之上有處大坑,那前頭馬車過去立時便有輪子落到當中,雖不至陷入卻一時有些不好出來,趕車的馬伕急急打着鞭子,左右護院都下馬去推車,晉王見機不可失,忙裝作熱心的樣兒擠過去使了一把力,

“起!”

後頭接着幾輛馬車俱都過去幫了一把,這家護院也是和氣,忙客客氣氣道謝,

“多謝這位兄臺援手!”

“舉手之勞!舉手之勞!”

第二百二十四節 先生

劉享拱手笑道,正自想法子搭訕,卻見那中間一輛車裡挑了簾子,探了半張美豔絕倫的臉來,那杏眼兒在他身上一掃,輕啓紅脣,口吐鶯聲問侍衛道,

“可是能走了?”

這下子,真如平地一聲雷!

轟隆隆!

直震得劉享頭暈目眩,只覺從天靈蓋麻到了腳指頭,那身兒飄忽忽似要離地一般,那魂兒渺茫茫如欲登天一樣!

我……我……是見到了九天玄女麼?

一雙眼直愣愣盯着那晃動的車簾,心中卻在對自家講道,

想你堂堂一位藩王,龍子龍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世上貌美的女子見過也是無數,到今日才知曉原來這世上還有這般鍾靈毓秀的女子!

自家往日裡便如那井底之蛙一般,以前所經那些女子統統兒都是些庸脂俗粉,蒲柳之姿,虧你還自覺閱盡天下女子,卻不知這處還有集開地靈秀於一身的女子,也不知是我大周那處的山水孕育!

他卻不知,他只瞧了林玉潤一眼,林玉潤卻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他許久,猶是不信才揭了簾子將他再看個清楚!

這不是晉王劉享麼!

林玉潤見劉享還是在上一世,臨州京城之中街上偶見過一回,聽周邊人議論紛紛,這個縱馬鬧市的男子便是晉王劉享!

沒想到卻在這處遇上他,林玉潤疑是自家看錯了,又或是時日太久已記不清了!

便忍不住揭了簾子瞧個仔細!

這廂再三看了又看,覺着至少有七八分是那劉享,想了想在車中揚聲道,

“來人!”

“夫人!”

趙武騎馬隨在馬車旁,在車窗前躬身,

“夫人有何吩咐?”

“外頭可是有位壯士伸出援手助了我們一把!”

趙武回頭瞧了還在呆愣當中的劉享一眼道,

“確是有位壯士相助!”

林玉潤在裡頭嘆了一口氣道,

“如此情勢,萍水相逢卻也能熱心助人倒是位義士,你且拿些銀兩給他,請他喝個酒吧!”

說罷卻衝那趙武打眼色,

這人定要留下!

趙武心領神會,當下點頭道,

“是,夫人!”

這廂卻是翻身下了馬,過來自懷中摸出一兩銀來,遞給劉享,

“我們夫人念義士熱心相助,特賞了你一兩銀子,且請你吃個酒吧!”

劉享還未回神呆愣愣接過銀子,緊緊一握,被那碎銀子的棱角硌了手掌心,手掌傳來微微刺痛纔回過神來!

“哦……多……謝!多謝!”

劉享接了銀子,見趙武轉身要走,忙幾步上前擋了他道,

“這位……兄臺,本……我……我這廂卻有個不情之請!”

趙武皺眉道,

“你還有何事?”

“這……”

劉享眼珠子一轉卻是有了主意,、

“這位兄臺敢問車隊可是往那惠山去!”

“正是!”

“可否……可否帶上小弟?”

趙武聞言皺眉卻聽那劉享又道,

“小弟也是自豫州逃出,想往惠山投親戚,只是路上被人偷了馬匹、包袱,身上卻無分文,可否收容小弟在車隊之中做雜役活計,也好掙些路費!”

趙武冷眼上下左右打量他,

“你是豫州百姓?姓甚名誰?在城中做何營生?”

“小……弟便是教書的先生!姓劉單名一個……晉字!”

趙武又上下打量一番猶豫道,

“這事我也不能做主,且去問一問我們家夫人吧!”

劉享聞言大喜忙一躬到底,

“多謝這位兄臺!”

趙武帶着他到了林玉潤馬車窗前,

“夫人!”

裡頭柔聲問道,

“何事?”

“這位先生姓劉名晉,在豫州城裡開學館教書,此次也是向惠山投親的,只是路上馬匹與包袱被人偷了,想跟着我們去惠州!”

趙武說完,裡頭沉靜幾息嘆道,

“這般亂世,百姓艱苦,即是這位劉先生一時受了難,便助他一把也未妨不可,且帶着他吧!”

劉享聞言真是喜翻了心,聽得那圓潤低柔的聲音想着那張絕世的容顏,只覺如飲仙露一般,渾身上下通泰舒暢,自覺這飄飄欲仙之感只怕唯有坐上自家老子那張龍椅才能相比!

當下這一隊人帶了這劉晉先生往那惠山縣城而去。

惠山縣城卻是一座山城,此地已近湘州境,一路地勢漸趨向上,馬車緩緩而行遇那陡坡難行,還要人力相助,劉享回回都急忙忙上前使大力,極是肯幹!

衆人停下歇息時他也跟着護院四處尋拾柴木,幫着生火挖坑,林中打到獵物,他與丫頭、婆子一起剝皮放血,只是他那樣兒卻是從未做過這些,常常弄得手忙腳亂,一榻糊塗,只是衆人感念他心意都道劉先生是個好人!

這晉王劉享自出生到現在,那裡做過這種下人的活計,這時卻是做的滿心歡喜,十分積極!便是去打個水由婆子們送到女主人面前,遠遠兒見她喝下去,心裡頓時歡呼雀躍,

“她喝的水是我取的!”

這廂便如自家親手餵了美人一般高光,這樣兒跟個春心初蒙的青頭小夥子一般,自家在那處都要悄悄兒樂上半天!

他這一番作爲自家不覺着倒把暗中觀察他的林玉潤弄的疑神疑鬼,

瞧他那樣兒越看越像晉王劉享,只是這時時傻笑發呆的樣兒實在不像堂堂一位王爺!莫非我弄錯了?

終是一路到了惠山,那頭早已有暗衛過來接應,卻是將林玉潤接到了惠山縣城之中一處早買好的三進的宅子裡。

趙武這廂進來報道,

“夫人,已是派人將那劉晉藏在石頭後的盔甲取出,小的瞧那制式,確是朝廷將領所用,只怕他真是晉王劉享,小的又派了人去豫州城打探消息,不日便有回覆!”

林玉潤點頭道,

“即是如此,我便在惠山停留待,消息確實之後才做打算!這期間卻派人暗暗跟着那劉享決不能讓他走脫了!”

林玉潤卻在那廂皺眉暗忖,

這劉享爲何只身一人來到惠山,也不知有何陰謀詭計!

她那裡知曉這乃是一位膽小如鼠的王爺,被嚇破了膽兒跑到了惠山,卻因色所迷連自家身責何任都忘了一乾二淨了!

這廂一行人便留了下來,趙武怕到了惠山劉享便藉口離去,便吩咐報暗衛扮成的僕從小心盯守他,卻不成想這小子整日裡混在這宅子裡,想方設法與丫頭婆子打成一片,混吃騙喝並無半點離開之意!

這廂趙武有意試探,便尋他來問道,

“劉先生,如今也到了惠山你那親戚不知在何處?可有姓名居住,不如我這廂派人爲你尋一尋?”

那劉享囁嚅了半天道,

“呃……我……我且去尋一尋,只是因着戰亂也不知還在那處沒有?”

第二日果然出了門,裝模作樣在那縣城裡尋了一圈自然是人毛也沒尋回來一根,趙武聞知便道,

“即是這般,先生便留在我們這處吧,正好差個文墨好的先生,也好代寫書信!”

劉享大喜千恩萬謝,卻不知自家是自發自動死皮賴臉留在了魏賊匪首家中。

這廂當個代字的先生,每日美滋滋的在宅子裡胡混,巴望着有時夫人出門能瞧上一眼!

他這廂樂不思蜀卻忘記了豫州城那處戰事正酣,那一日潘湘領了一千兵馬出城追殺,那頭援軍來襲倒將韓頌功等人殺個措手不及,兩方人馬混戰當中,豫州城上鄭霖瞧得仔細,這廂敲鼓舞旗,指揮着魏軍兩邊人馬匯攏到一處,卻是殺的韓頌功等人丟盔棄甲。

之後也不戀戰,調轉馬頭於那朝廷大軍回防未曾成合圍之勢時,已是殺出一條血戰重回了豫州城下,這廂打開城門放了魏軍進城,有那朝廷將領心急立功者一馬當先跟着殺入了城中,卻被守在城門處的趙固一刀斬於馬下,將那首級掛在了城門之上,這一戰卻是令得朝廷四萬人馬去了八九千,算得上大捷了!

這一場仗下來,便是那韓頌功久經沙場,也不得不暗呼魏賊厲害!

這廂鳴金收了兵,清點人數,打掃戰場,兩方偃旗息鼓靜待二日再戰!

只是待到第二日那朝廷軍營之中卻是半分動靜也無,衆將官正聚在大帳之上急如熱鍋上的螞蟻,領軍打仗竟將主將弄丟了,這仗還如何打法?更何況這員主將乃是天家血脈,若是有個閃失只怕全軍上下都要吃掛落!

“你們可瞧清了晉王殿下朝何方向下去了?”

跟着去的兩將也很是懊惱,

“我們一路向北追去,途中遇上逃難的百姓將那官道堵塞,晉王殿下決計是跑不到前頭去的,多半兒是在那岔道上就拐了道!”

“你們這廂便沒有追過去尋麼?”

“末將二人立時便分頭帶人去尋,那岔道本就是豫州奔往各縣城轉折之處,到朔張可乘船,路上人多已是堵路,惠山乃是臨近湘州邊界去的人少,杜豐離豫州最近,百姓也去的少,末將等一路打聽,百姓卻因我們身穿朝廷官服,個個不予理瞅,末將只得命全體脫了軍服,四下打聽才聞說見一人騎馬狂奔向那惠山去了!末將追出十餘里去卻是沒見到殿下蹤影!”

“惠山!”

韓頌功皺眉,

“殿下不會是去往惠山吧!那處緊鄰湘州,有魏賊湘州駐軍,若是真到了那處被魏軍發覺便真是有去無回了!”

第二百二十五節 相見

衆人一陣默然,

誰也不知這位王爺到是抽的什麼瘋?

不往在軍將雲集之地跑路偏偏兒往那魏賊的地界裡去!

若是他們知曉這位殿下死皮賴臉在魏王趙旭那處做個代筆的先生,只怕都要齊齊捂臉兒,寧讓他戰死也不願跟着丟這份兒人!

只是主將失蹤自是不能到處宣揚,對外打着全軍休整的旗號,暗中派了人四下尋找,在豫州城頭之上潘湘與鄭霖卻是尋了趙固來,三人一面遠望對面軍營,一面暗暗嘀咕,

“這大周的兵馬卻是爲何只攻城一日便按兵不動了?莫非有詭計?”

鄭霖搖頭道,

“城頭兵士來報,道那邊軍營之中,人員來往頻繁,各將領了人馬,在大營之中進進出出也不知在做些什麼?卻又不似設機關埋伏!”

三人百思不得其解,只可惜自被圍城之後,內外消息不通,也不知到底是個什麼章程!

卻說那趙武的暗衛迴轉豫州城,打聽到戰事已停三日,便循着暗衛的密法找到混入軍中民夫裡的同僚,那廂這位正在暗急不知如何遞了消息出去,見了那刻在送菜筐籠之上的幾道小孩兒胡刻,忙想法子出來相見,

兩人見面互報了接頭的暗號,這個立時便道,

“我這處打探清楚了,那晉王不見了!”

那個點了點頭道,

“我們去惠山路上遇上一個身穿朝廷制式盔甲之人,武哥便命我回來打探,看來那人便是晉王了!”

“他竟跑到了惠山!”

他倒是好腳程!

這個心下暗暗好笑,那個又問,

“你可有法子將信兒傳到城裡!”

這個點頭應是,那個也點頭道,

“即是如此,我便回去覆命了!”

兩人說完各自轉身,神色如常的回去!

當晚,半夜三更時分,那豫州城外朝廷大營之中突有一支利箭射向了城上門樓之中,

“篤……”

一聲入木三分,守城兵士循聲過去,卻見這利箭做得精巧,兩頭尖來中間粗,取下來旋開箭頭,現出一卷絲帛來,忙送到鄭霖手中,鄭霖打開一看卻是哈哈大笑,親自去給了趙固與潘湘來看,三人瞧了都笑道,

“真乃天助我大魏也!”

而那城外軍營之中有人射箭自是驚動了巡查的兵士,只是等趕到那處時,卻是人毛也沒有留下一根,當下稟了韓頌功,全營徹查卻那裡能查得到!

如此這般攻打豫州城的戰事竟是停頓了下來,兩軍對駐卻現膠着,那頭趙旭日夜兼程卻已入了湘州界,便有那暗衛傳遞信息過來,趙旭一見先是一驚,又是好笑,繼而得意洋洋講與自家幾個小廝道,

“這還是我家夫人厲害!我們這廂打生打死也不見的能捉了敵軍主將,到了她這處卻是不費吹灰之力,自家送上門了!”

幾個小廝也覺荒唐,

“這大周皇帝也不知怎生養的兒子,一個個便似少了一根筋一般,也難怪這劉家王朝岌岌可危!”

當下趙旭命全軍仍照原路迴轉豫州,自家卻只帶了趙喜,兩人兩騎轉道向惠山縣城而去!

如此過了十日,韓頌功終不能尋到晉王,又有那朝廷一連十日收到軍報都是兩軍對駐,卻是寸功未建,朝堂上下不由議論紛紛,

“這豫州如此難攻?竟讓韓頌功這經年的老將敢怯戰了不成?”

又有道,

“晉王殿下呢?晉王殿下莫非也怯戰了?怎得卻是十日不動刀兵,難道還等着魏賊自家出城投降麼!”

上頭劉暨聽了立時便發了聖旨申斥劉享、韓頌功,韓頌功心知事情不能再瞞,當下寫了密摺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往了京城,劉暨一看才知原來是自家兒子不見了,當下是又驚又怒,

“這韓頌功倒是在做些什麼?晉王一個好好的大活人,侍衛、兵士環繞怎得便將人弄沒了!咳……咳……咳……”

這廂動了肝火卻是咳得更兇了!

一邊的蓴妃忙將水奉上,

“陛下息怒,想來兩軍對戰,兵荒馬亂一時走散了也是有的,韓老將軍在密摺中不是也講,魏賊那邊也是毫無動靜,想來晉王殿下也未落入對方手中,怕是流落到了民間,又怕暴露身份被魏賊察覺,因而韓老將軍也無法尋到吧!”

蓴妃這一番話便也入情入理,福明也在一旁勸道,

“即是不被魏賊知曉,這廂還是悄悄兒尋找纔好,韓老將軍將此事密而不發,也是老成持重之舉,陛下也不必太過擾心,晉王殿下乃是天生的貴人,定能逢凶化吉,平安歸來的!”

兩人這番勸解果然讓劉暨平了怒氣,當下寫了密旨派了福明爲欽差,親自到豫州尋找晉王,

“務必要將晉王尋回來!”

“是!陛下!”

福明帶了密旨又點了一陣人馬護着,一路向那臨州而來。

那頭趙旭已是由湘州入了豫州,到了惠山縣城門口,得了消息的暗衛報給了林玉潤,林玉潤是又驚又喜,忙換了衣裳打扮一番抱了豫哥兒帶着保官去大門迎他。

母子三人立在那大門前頭不久便見趙旭遠遠打馬而來,這廂風塵僕僕卻是滿臉的歡喜,

“夫人!”

趙旭見林玉潤在大門處相迎,立時飛身下馬扔了鞭子幾步過來,這廂倒想摟摟抱抱卻礙着在大門口處,只好拿那能將人燒起來的灼熱眼神直盯着她瞧,終忍不住伸手去拉她,卻被一隻有力的小腳,正正踢到腕骨之上,

“噝……”

趙旭收了手拿眼瞪自家二兒子,卻瞧見一雙跟自家一模一樣的眼兒,正自回瞪着他,林玉潤笑道拿手指趙旭道,

“豫哥兒,這是爹爹,快叫爹爹!”

豫哥兒如今已是滿了一歲,早已是運腿如飛滿院子亂跑了,這廂歪着頭瞧了趙旭半晌才從嘴裡蹦了一個字來,

“爹!”

趙旭聽了卻很驚奇,

“這小子居然會叫人了!”

林玉潤笑道,

“小孩子家家一歲多叫人也是常事!”

這廂保官又過來行禮道,

“爹爹!”

趙旭瞧了瞧保官又比劃了一下,

“這小子也長高了!”

林玉潤笑而不語,唯有他這類常年不着家,在家也顧不上兒子的老子,才覺着孩子見一次變一次,次次都要驚奇一番!

一家四口這廂喜滋滋進了門,因着趙旭回來,林玉潤心中高興卻是一人發了一吊錢的賞銀,連那劉享也有一份,陶大管事召了他來領賞,劉享不明所以問道,

“陶大管事,今兒是何事有喜,怎得不年不節卻要發賞錢?”

陶裕笑眯眯道,

“今兒我們家大爺來接夫人了,自然是喜事,夫人高興便發了賞錢!”

“你……們家大爺!”

劉晉這些日子呆在這府裡,天天盼着能再見女主人一面,想着法子往那後院去,卻被暗衛扮成的男僕們,不動聲色的想法子擋了!

只是越是這般,這劉享越是想進了心去,便是夜裡做夢也是自家拉着美人兒的手,脈脈含情四目相對!

卻不防平地裡又一聲雷,卻是轟得他五內俱焚,這美人兒的男家回來了!

這時節他似纔想起來,這位美人兒是有夫有子的,自家肖然的卻是那有夫之婦!

想到這處不由心中劇疼顫着聲兒道,

“這……這府裡的大爺也不知……也不知是做何營生?”

陶裕早知他心裡轉着什麼齷齪念頭,心中冷笑面上卻笑得和藹道,

“我們大爺卻是做的大生意,大買賣,若是不然這般多的家人隨從又是從何而來的?”

晉王心裡滴血,

不過是一介商賈罷了!有何神氣,他也就是捷足先登罷了!

陶裕將那一吊錢取出來放到桌面上,推到他面前,卻不料他卻是一拂袖轉身便走了,陶裕眯眼瞧他背影,笑了笑搖頭將那一吊錢收回了錢櫃當中!

這廂趙旭進來,見豫哥兒交給了奶孃,保官也回了自家那屋子裡,這纔過去緊緊抱了林玉潤親道,

“圓姐兒!可是想死我了!”

林玉潤受了他一通兒親,卻被鬍子扎得老痛,推他道,

“快去洗洗!”

趙旭連着多日的趕路,那裡正經洗過,不過是就着路邊的溪水澆一把臉,喝上一口便打馬就走,這一身塵土混着汗味實在薰得她受不住,忙推他起來進了淨房!

自家轉身要出來卻被拉住了小手兒,趙旭這廂可憐巴巴道,

“圓姐兒也心疼心疼我!連着趕了多日的路程,便爲了來見你,你便伺候伺候爲夫吧!”

林玉潤實在心疼他紅着臉應了,將他那一身衣裳脫了,卻見上頭新新舊舊,橫着豎着盡是傷痕,卻是瞧得鼻子一酸落下淚來!

趙旭嚇得忙哄她道,

“你莫哭,不過些許小口子早結疤,已是不疼了!”

林玉潤知他走上這條路難免要帶傷的,只是心裡想着是一回事兒,見着了又是另一回事兒,眼見着那黝黑的皮膚上,卻是許多細細小小的粉紅肉疤,用腦子一想便知那時他身上是何情形,如何能不哭!

她這廂低着頭卻是默默的落着淚,那樣倒比大哭更扎趙旭的心,哭得趙旭摟着她長嘆道,

“圓姐兒,你這般見着我身子便哭,以後我們夫妻敦倫豈不要黑燈瞎火!我這身子你瞧不瞧不打緊,你那身子我瞧不着豈不是吃了大虧!”

第二百二十六節 吃肉

一番話說的林玉潤破泣爲笑,捶他道,

“你便沒有正經的時候!”

趙旭低頭親她,這廂卻自那寬鬆的領口望下去,一片雪白起伏心下一熱笑道,

“我這許久也未瞧圓姐兒,這虧早已吃大發了,不如現下先補一回!”

說話間在林玉潤的尖叫聲中,一把抱了她往那澡桶中走去,

“放我下來!”

林玉潤捶他,卻被帶着入了水中,這廂衣衫沾了水立時纖毫畢現,忙用手遮擋,下面裙兒卻隨水飄了起來,趙旭那手便輕易到了兩腿間,林玉潤夾緊了腿兒瞪他,趙旭倒吸了一口氣擡了她下巴吻上去,

“圓姐兒,你這那是瞪人,分明便是勾人,待會兒可別怨我手重!”

……

兩人在這淨房之中胡鬧了一通,卻將那水灑的滿地都是,出來時已是一個時辰之後了,林玉潤換了衣裳便命人擺飯,又將豫哥兒與保官叫了過來,這廂卻是一家四口坐到一處吃個團圓飯!

豫哥兒由林玉潤抱着坐在桌前喂,一邊兒玩着勺子一邊張口吃嘴,有時自家也喂自家一口,卻是弄得滿衣襟都是。

豫哥兒卻是無肉不歡的,見了桌上的大肉便大叫,

“肉……肉……”

趙旭瞧了哈哈一笑道,

“好!這纔是我們趙家的男兒,大塊吃肉,大碗的喝酒!”

說罷夾了一塊肥肉送到豫哥兒嘴邊,

“小子!你老子我給你來塊兒大的!”

平日裡也不敢林玉潤不敢喂他太多,一口至多小指拇大小的一塊肥肉,吃雞肉也是撕成了細條。

今兒卻有自家手掌大小的肉塊送到面前,立時喜的手舞足蹈,忙嗷嗚一口吞了進去,當時便這麼一縮脖子一聳肩頭,竟是噎在嗓子眼上,這廂便衝着趙旭瞪眼伸脖,林玉潤嚇得忙拍他背,卻是小臉漲紅怎麼也吐不出來!

趙旭忙起身提了他的小腳,在他後背穴位輕輕一點,豫哥兒立時嘔一聲吐到了桌上,林玉潤這廂花容失色抱着豫哥兒輕拍背部,同保官一道怒瞪着趙旭。

趙旭擡手摳了摳頭皮,迎上母子兩人譴責的目光,

“呃……失手!失手!我怎……怎知這小子這麼蠢,嚼也不嚼就往肚子裡咽!”

林玉潤白了他一眼,一頓飯也不理他,這廂吃罷飯把兩個孩子打發,迴轉內室瞧見腆臉跟來的趙旭,這廂卻是餘怒未消,又送了他一個白眼,纖手向外那麼一指,

“去,外頭去!那廂還有一位王爺等着魏王您拔冗召見呢!”

說罷當着趙旭的面關上了門,

趙旭無奈摸了摸鼻頭,衝外頭嚷道,

“來人啦!給爺把劉晉請來!”

這廂晉王劉享卻是在自家那房裡,早早吃罷飯上了牀,這廂正翻來覆去想着心事,卻聽外頭有人來敲門道,

“劉先生!劉先生!”

“何事?”

“我們家大爺有請!”

劉享卻是心下沒有生疑,這家裡多了一位外男,男主人回家總是要見一見的,按理應是明兒請見,卻是沒想到這般晚了還要來喚!

這男人也是個沒章法的!

當下應道,

“稍等片刻!”

在屋裡把燈點了,重又穿了衣裳,自家還梳了頭,自覺收拾的妥妥貼貼,攬鏡而照,見裡頭是位英俊瀟灑,風度翩翩的美男子,當下放了銅鏡,滿滿意意去會假想中的情敵去了!

到得這前院,卻見大廳之中燈火照明,上頭坐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這男人生的一臉兇相,濃眉利眼,鷹勾鼻子,厚臉脣,這廂正大刀金刀坐在那處,衝他眯眼兒微微一笑,拱手道,

“晉王殿下!久仰!久仰!這廂倒真是見面不如聞名啊!”

劉享嚇了一跳,顫聲道,

“你……你叫我什麼?”

趙旭哈哈一笑道,

“晉王劉享,皇帝七子!不是你麼?”

劉享白着臉道,

“你……你是何人?爲何識的我?”

“我嘛……”

趙旭笑眯眯道,

“在下姓趙單名一個旭字,在這豫州地界上稱了魏王,晉王殿下應是有耳聞吧!”

劉享聞言只覺眼冒金星,雙腳發軟,踉蹌着伸手扶了一旁的小几,

“你……你是魏王趙旭!”

“正是!”

劉享軟了身子捱到那椅上,

自家……自家這不是自投羅網麼?

趙旭起身負手走過去一拍晉王肩頭,沒想到竟那劉享竟腳下一滑坐到了地上,趙旭一愣哈哈笑道,

“難得晉王蒞臨舍下,不如便在這處再住上些時日吧!”

說罷負手邁步向外走去,外頭卻有暗衛進來,一左一右將晉王夾到中間,將他提了出去,晉王抖着身子,口不能言,現當下卻想起陶大管事的話來,

“我們家大爺做的大生意,大買賣!”

原來是做造反的買賣,謀江山的生意,果然真是挺大了!

趙旭這廂下唬了一番晉王之後,卻是揹着手回了後院,此時天已黑盡,丫頭婆子們早被林玉潤打發了下去,只留臥室之中一點燈光,林玉潤藉着燈光在那處看書,聽到外頭門響擡眼看趙旭走了進來,便問道,

“那晉王如何處置?”

趙旭笑道,

“那小子便是個軟腳蝦,見着我嚇得癱了!我將他提到豫州城去,逼着韓頌功退兵便是!”

“雍善不殺他麼?”

“嗤,便憑這樣兒的貨色,殺了他我都嫌辱了我的刀,這小子別的不行玩心眼倒是個行家,如今拉了一幫人與太子一黨鬥,若是被我殺了倒白白讓太子一黨撿了便宜,將他扔回京城去內鬥纔是正經!”

現下里朝廷之中內鬥於趙旭自是大有好處,放這小子回卻比殺了他更有益處!

林玉潤點頭道,

“外頭的事兒自然是雍善說了算的!”

說罷便又去看手裡的書,趙旭見她不搭理自家忙過來笑道,

“這外頭的事兒是我說了算,這屋裡頭的事兒卻是夫人說了算!”

說罷一躬到底,

“敢問夫人,爲夫可能上牀否?”

林玉潤被他那做怪樣兒弄得又好氣又好笑,

“誰不讓你上牀了!”

“多謝夫人!”

趙旭這廂寬衣解帶脫得個赤條條便往那被子一鑽,這廂似團火一般貼了上來卻又問道,

“敢問夫人嬌軀可抱否?”

林玉潤氣得瞪他一眼,

“多謝夫人!”

這廂兩條健壯有力的手臂纏了上來,把林玉潤摟了個滿懷,長嘆了一口氣,

“這下子心裡便滿了!”

說着那手便不老實起來,緩緩移到豐盈之處又問,

“敢問夫人這處可撫弄否!”

羞得林玉潤滿面通紅,咬牙閉眼不理他,

“多謝夫人!”

他那粗糙的手指頭罩在上頭,輕揉慢捏,緩緩用力攏聚到一處,又問,

“敢問夫人可賞一口吃?”

林玉潤早被他揉動了春情,聽他還在作怪恨得伸手直掐他,

“多謝夫人!”

埋頭下去,嘖嘖作聲,半晌擡頭氣息不穩,

“多謝夫人賞!”

又探下手下摸到溼潤黏稠處笑問道,

“敢問夫人可入否?”

“噝……”

這廂被林玉潤一口咬到肩頭,當下笑着沉身而入,

“看來夫人也是心急如焚,莫急爲夫這便來了!”

“混蛋……”

這一夜林玉潤卻是又羞又惱,被他硬逼着答應他的葷話兒,應了這樣又要應那樣,若是不答應他那作怪的大手便不肯停了!

逼得林玉潤丟了矜持一遍遍的跟着他胡鬧,這一鬧卻是到了天明,這廂才覺着眯上了眼兒,外頭豫哥兒已經在砸門了,

“娘……娘……娘……”

等了一會兒不見開門又想起昨兒似乎自家有個老子回來了,又叫,

“爹……爹……爹……”

林玉潤轉頭瞧了正睡得熟的趙旭,無奈只得自家起了身,忍着一身的痠疼去應門,打開來豫哥兒立時便衝了進來抱着林玉潤大腿,

“娘……娘……爹……爹……”

林玉潤彎腰去抱他,腰上一酸,好懸沒有摔了,

“豫哥兒乖!你爹爹還在睡呢!”

豫哥兒點了點頭卻還是伸長了脖子往裡頭望,林玉潤抱了他往外面走,這小子卻幾個扭身,便如泥鰍一般從林玉潤身上滑了下來,邁着小短腿向內室跑去,

進到裡面果然見自家老子仰躺在牀上,雙眼緊閉,鼻息粗重,立時便踩着腳踏往上爬,不過幾下便攀到了牀上,又往趙旭身上爬,

“爹……”

上得身來,一個虎撲整個小身子重重撞到趙旭肚腹之上,

“嘔……”

趙旭乍逢人“偷襲”,一個收腿縮腹,扭腰將身上那膽敢偷襲之人甩了出去,一邊還睜眼看,只見一個小小的身子正向牀下飛去,陡然一驚,這才憶起已回到了家,他也是手疾眼快,一伸手砰一聲,抓了自家二兒子的後背衣襟將他又拽了回來!

豫哥兒小小的身子又安然坐回了自家老肚上,

“咯咯咯……”

豫哥兒眨了眨眼,只覺自家這廂在半空之中飛來飛去十分神奇,當下樂得手舞足蹈,

“爹……爹……”

“呼……”

他卻不知自家老子嚇得瞌睡蟲都跑了,正在那處鬆了一口氣,

小子今兒你要是真摔了出去,老子我只怕幾日都上不了牀了!

豫哥兒那知他老子怕懼,當下衝着他咧嘴一笑,

“爹……爹……肉……肉……”

他還記得趙旭昨兒餵了他一塊“平生僅見”的大肉,立時將自家老子引爲“知己”,早早兒跑來坐到肚子上一通亂叫,

“爹……肉……爹……肉……爹……肉……”

趙旭一臉懵懂問笑得不行的林玉潤道,

“這小子到底是要爹還是要肉?”

林玉潤忍了笑衝豫哥兒伸出手來,

“豫哥兒,娘帶你吃肉去!”

“肉……”

豫哥兒立時歡快的棄了自家老子向孃親的懷裡撲去,臨走時還在趙旭肚子上狠狠蹬了一腳

“嘔……”

林玉潤笑得身子亂顫抱着豫哥兒走了,趙旭抱着肚子倒回了牀上,將被子一拉蓋到頭上氣道,

“老子便知道一個個小兔崽子就是來討債的!”

這廂悶在被子裡暗暗發狠道,

“老子下回定要生個女兒,小兔崽子有多遠滾多遠去!”

第二百二十七節 信使

趙旭到了惠山之後便又派了暗衛送信到豫州城中,那隱在民夫中的暗衛照頭一番將信射入了城中,那廂潘湘與鄭霖得了信心下頓安,這廂倒叫人在城頭上罵起陣來,

“老匹夫!可敢攻城……”

“有膽來與爺爺戰一百回合……”

“老王八躲在你那烏龜殼子裡不敢出來現眼麼!”

……

這廂城上一通兒亂罵,那廂軍營之中衆將氣炸了肺,都紛紛向韓頌功請戰,韓頌功卻是眉頭緊鎖搖頭道,

“前頭有信使來報,聖上已派欽差出京,晉王又未尋到,這時節先不要輕舉妄動,一切待欽差駕臨再做打算!”

衆將雖氣惱卻無可奈何,唯只能忍氣吞聲日日聽那魏軍在城頭上輪翻兒辱罵,自覺出世以來,沒有如此憋屈過,倒將這一筆帳記在了晉王頭上!

若不是他無能膽怯,我大周朝四萬大軍何至此守在這處被賊子辱罵!

這廂又等了十日那朝廷欽差福明卻是緊趕慢趕終於到了,來到大營之前出示了欽差令牌、印信,這才被迎入軍營之中。

“韓將軍!”

福明這宦官已是年近五旬,生的白肥和善,一雙眯眼兒,天生自來的笑模樣,只是這時節他也笑不出來了,此時沉着臉坐在那大帳之上,便問韓頌功道,

“晉王殿下卻是因何失去蹤跡?”

韓頌功這廂忙將那日如何作戰,晉王如何被偷襲,他自家騎了馬逃走,如何往那惠山縣而去一一講述,那福明這廂陰惻惻問道,

“韓將軍又是如何派人去尋的?可有音訊傳回?”

“末將兵分幾路向那惠山縣去尋,只是那處如今還是魏軍掌控之中,不敢輕舉妄動,只是派人暗暗尋訪,一時卻無有音訊!”

福明皺眉道,

“尋了這般久也不見蹤影,難道晉王殿下已被魏軍拿住?”

韓頌功沉呤道,

“我們這廂也是對峙半月有餘,卻半未見魏軍有絲毫動靜,只怕還未曾落入敵手!”

這廂話音未落卻聽外頭有兵士來報,

“將軍!”

“何事?”

兵士進來道,

“將軍,外頭有魏軍信使求見!”

“魏軍信使!從何而來?可是從城中而來?”

“稟將軍,並非從城中來,乃是自惠山方向而來,單人一騎!”

“令他入賬!”

外頭有人將魏軍信使帶到,卻一個青年的漢子,身材削瘦,生得普普通通的樣兒,扔人堆兒裡立時便認不出來,卻是那鍾宇!

這廳進來看了看上頭端坐的福明,白面無鬚應是那宦官欽差,還有一旁花白鬍須的老將,應是那韓頌功,進來拱手道,

“上座可是朝廷欽差?側座可是韓老將軍?”

上頭福明沉聲道,

“即知咱家是朝廷欽差爲何見面不跪!”

鍾宇看了看他笑道,

“好叫欽差大人得知,在下如今在魏王座下做事,已是反了朝廷,你這欽差不過在這幫子縮頭烏龜面前耍威風罷了,卻管不到鍾某人頭上!”

他這一言講出,大帳衆將紛紛怒目而視,手中腰刀嗆啷一聲出了鞘,福明得意笑道,

“你便不怕死麼!”

鍾宇笑道,

“以我之命抵上你們家那沒膽兒的王爺一命,也算是不虧了!你們若是不想管他死活,便儘管往我身上招呼便是!”

“什麼?晉王……晉王已落在了你們手中!”

福明站起身來,雙眼圓瞪怒斥道,

“大膽逆賊還不速速將晉王殿下送回,若是不然小心滅你九族!”

“嗤!”

鍾宇很是不屑的撇了他一眼,轉頭向那韓頌功道,

“即然這欽差是個拎不清的,韓老將軍應是明白人!這軍務之上還是您做主纔是,韓老將軍有何話講!”

他這般無視福明,將那老宦官氣個倒仰,卻聽那韓頌功皺眉道,

“你讓老夫如何相信晉王已落入你等手中!”

鍾宇哈哈一笑從懷裡摸了一封信出來道,

“韓老將軍可識得晉王筆跡?如今他在我們那處與人代寫書信,日子卻是過的十分愜意!韓老將軍且看!”

說罷將那信遞給了韓頌功,韓頌功接到手裡展開一看,這信上頭卻是寫的家信,月銀五兩,三餐一宿,一切安好家中勿念云云,這筆跡瞧着卻似那晉王的,落款卻是一個叫安靈的丫頭,韓頌功有些拿不準便給了福明,福明卻是識得晉王字跡,一張紙翻來覆去看了又看,

“確是晉王筆跡無錯!”

只是晉王爲何會在魏賊那處爲人代寫書信,看這字跡不急不緩,輕重有序卻不似被人逼迫的樣兒,這卻是怎麼回事兒?

他們那裡知曉這信這是那小丫頭寶靈經林玉潤授意,特地尋劉先生寫的,那時聽說是夫人的貼身丫頭,晉王殿下真是運筆如飛,寫的龍飛鳳舞極盡賣弄,生怕人瞧不見他一手好筆墨似的。

鍾宇見他們看罷了信,

“如何,這筆跡可是晉王所寫?”

韓頌功微一沉吟剛要開口,卻見一旁福明一拍桌子,

“逆賊晉王人現下在何處?還不從實招來!”

鍾宇皺眉看他,問韓頌功道,

“皇帝佬兒身邊的人都是些傻子麼?”

兵士們面面相覷,也是無一人動手,福明卻是又指着那鍾宇道,

“將這逆賊抓起來,大刑伺候,我便看你招是不招?”

鍾宇用那打量白癡的眼神兒上下看了看他,轉頭問韓頌功,

“韓老將軍,這人到是瘋了還是傻了?他也不怕這廂我一時三刻沒有回去,你們那晉王人頭便要落地麼?”

“你們敢!若是我晉王殿下有個閃失,必要夷你九族!”

鍾宇摸了摸鼻頭,帳中衆將也是一臉複雜,

人家做的便是這造反的買賣,若是怕的話還能立在這處與你說話麼!

嗤!也不知這老太監在皇宮裡是不是關傻了!

那福明終年呆在皇宮之中只當這天下還是大周的天下,這江山還是劉家的江山,還當這皇權仍是至高無上,只要是打着龍子龍孫的招牌天下庶民便要納頭就拜一般!

韓頌功心下也在暗暗厭煩這老太監,也不知聖上叫他是來幫忙還是添亂的!怎得派了這麼一個不知所謂的!

當下也不理福明沉聲道,

“除了這書信,可還有憑證?”

鍾宇哈哈一笑道,

“韓老將軍果然謹慎,你叫人去取了我那馬上一個包裹!”

這廂有人去取了包裹,當着衆人面打開卻是那副晉王的盔甲,韓頌功一眼便看清了,當下澀聲問道,

“王爺即是落入你等手中,卻是要怎生纔會放人?”

鍾宇點頭道,

“我這廂也不瞞老將軍,我們魏王已是回軍豫州,晉王也在我軍中,若是老將軍愛惜晉王殿下性命,且請退兵回朝,屆時自會將晉王送還臨州!”

韓頌功皺眉道,

“退兵!我若是退了,你們豈不是更可爲所欲爲,若是不能送還晉王又如何!”

“我們家魏王向來言出必行,將軍大可放心!”

韓頌功卻搖頭道,

“魏逆反叛,不尊天子,並無信可言,非不信實乃不敢信也!”

說罷也不待鍾宇說話卻是揚聲道,

“來人啦!將人這給我叉出去!”

左右立時便過來兵士,鍾宇冷笑一聲道,

“韓老將軍即是不顧晉王性命,那便怪不得我們了!”

這廂一甩手閃身出了大帳,到了外頭尋到自家的馬匹,翻身上去打馬如飛,快速奔那惠山縣城下去了!

福明在那上頭瞠目欲裂,指着韓頌功跳着腳罵道,

“韓頌功,你竟不顧晉王殿下安危,你居心何在,你要謀反不成!”

衆人抱胸皺眉,韓頌功心下暗歎,口中卻道,

“欽差大人息怒,晉王殿下一時半會兒並無性命之虞,若是我等被魏賊這般稍一逼迫便要退兵,纔是真正害晉王殿下身處險境!”

韓頌功經年的老將,幾句話之間早就將魏軍摸了一遍,那魏賊趙旭若是有心想殺了晉王,只需將晉王斬了,將人頭高掛在轅門之上便可,又何需派人來送信?

即是派了人送信過來,定是爲了有周轉之餘地,他那廂定是對朝廷五萬兵馬沒有全勝的把握,那魏賊的大軍只怕還在藺州,算一算自藺州到豫州的路程,趙旭帶了左右不過一萬餘衆,還要去了輜重全是輕騎才成!

想到他此時定是在惠山至豫州一帶潛伏,爲的什麼?

自然是爲了解豫州城之圍,他在這豫州苦心經營,當然是不願拱手讓人!

如今之計卻是要反其道而行,他要挾晉王逼自家就範,自家卻是要搶先拿下豫州城,唯有將豫州城收入囊中,才能談換回晉王之事,若不然便是退了兵,即便是救回了晉王,這般灰溜溜回去,只怕也討不了好!

唯有拿下豫州城纔有討價還價的本錢,便是退兵也是得勝還朝而非兵敗潰逃!

韓頌功這廂在大帳之中自家所思所想,講與衆人一聽,衆將點頭道,

“將軍所言甚是!那魏賊若是要殺晉王早就殺了,又何必特特來通風報信,定是爲了逼我等退兵!”

“正是!若是我等退兵那朝廷顏面何在?天子威嚴何在?”

衆將點頭,那福明卻道,

“你們又如何得知那魏賊不會變了主意?你們這廂一攻打豫州城,他便用殺了晉王又如何?”

這廂卻是拿手一指韓頌功道,

“韓將軍,咱家不懂兵也不敢胡亂做主,只是你可能擔保,你這廂攻打豫州城,那廂魏賊便一定不會殺了晉王麼!”

第二百二十八節 欽差

“這……”

韓頌功啞然,心中暗想,

“這兩軍對壘,戰況瞬息萬變,你叫我如何擔保晉王必定不死,若是在魏賊軍中被那流矢射亡也要算我的麼!”

這廂卻是良久無語,那福明見他答不上來立時得意洋洋道,

“即是不能擔保,那便退兵便是,只要那魏賊將晉王送還,我們立時便回軍殺還豫州!”

帳中衆將卻是目瞪口呆,瞧着那上頭的福明,

這沒根兒的人果然做事陰損,不要臉!

他們這廂出戰乃是代天子施威,一言一行皆是天子顏面,即是立下約定還人退兵!那裡就前頭一點頭,後頭便立時翻臉的?

堂堂一國朝廷用兵便如那市井潑婦打架扯頭髮一般,說好大家夥兒一起鬆手,這廂別人鬆了你卻立時攥緊了!真正兒不要臉!

便是要反覆也要稍稍遮擋一番,待搬師回朝再奏請聖上重又點將派兵,隔上一陣子再用兵才成,那有這廂接了人便立時殺回去的,這作派只怕比之逆賊都不如,先別說能不能討到便宜,便是討到了便宜只怕也要被天下人恥笑!

更有人即是敢如此作派自是有一番安排,你當是過家家麼,就你腦子動的快?到時若討不到便宜被人打得落花流水回去,只怕這帳中一干將領從自都要把腦袋藏褲襠裡過活了!

只是上頭那福明能將話講出來,下頭諸將卻是不能將心裡話往外掏,只拿眼瞧着韓頌功,韓頌功也是兩頭爲難,聖上派了一個不知兵太監來,倒是生生將他捆住,縛了手腳,想了想道,

“欽差大人顧慮得是,只是這樣輕易便被魏賊逼兵實在有失朝廷體面,不如明日仍是攻城,總要叫魏賊知曉我們乃是堂堂一國之軍,也不是他一個小小逆賊能輕易逼迫的,大人請放心,那魏賊還望着用殿下逼我等退兵,一時半刻是不敢冒然殺了晉王殿下的!”

福明聞言臉色緩了下來點頭道,

“韓將軍所言也有些道理!只是不能真攻做個樣子便是了,切不得真嚇着魏賊,一急之下傷了晉王殿下!”

衆人暗暗翻白眼兒,都拱手行禮有氣無力應道,

“遵命!”

這頭趙旭卻是領一萬兵馬到了這豫州城外五十里處,聽罷鍾宇稟報不由笑道,

“韓頌功果然不愧是老將,這廂已是猜到了我的打算,只怕明日要加緊攻打豫州城了!”

鍾宇卻是有些不解道,

“魏王,爲何明知晉王在我軍手中,那韓頌功卻還要加緊攻城?”

趙旭笑道,

“這樣事兒便如兩人打架一般,有一人尋到了趁手傢伙,還有一人卻赤手空拳,這廂定是立時四下尋摸傢伙事兒的,我們拿了晉王作要挾,他們便要將整個豫州城捏在手中才有進有退,若是不然便只能任我們爲所欲爲,韓頌功怎會讓自家如此憋屈便退了兵,實在有損他老將的聲望!”

“他便不怕我們殺了晉王麼?”

趙旭笑道,

“韓頌功知我不會輕易殺晉王,一天他知是我爲了讓其退兵,二來若真是殺了一個藩王,大周天子便是再昏庸也不能置之不理,定要調集大軍來犯,現下於我大魏擴展卻是不利!他賭我也不敢下手殺了晉王,現下大家不過都是在爭着讓手中的勝券多一些好打勝這場仗罷了!”

說到這處冷冷一笑,

“只是這位老將軍想着拿豫州城,卻不知我用晉王逼他退兵只是一個幌子,到了我這地界還想幾萬兵馬整整齊齊回去,當我趙某人好欺負麼?我這廂卻是用豫州城當做誘餌引他這魚兒死咬着不放,他即是小瞧了魏軍戰力,便讓他嘗我們的厲害!現下只要將信送到豫州城中去,令潘湘等人無論如何守住城池,只要抵過韓頌功先頭幾番攻城,待他人馬折損的厲害時,我再趁機殺出,那時便是我們說話的時候了!”

鍾宇拱手道,

“魏王這送信之事不如便交與小人吧!”

趙旭道,

“如今那豫州城四面被圍,大周軍營之中也是防備森嚴,其中暗衛也是撤了出來,想要送信進去只怕不是易事!”

鍾宇道,

“魏王,小人輕身功夫也能稱上好手,又有小人傷愈迴歸卻是寸功未立,這身上也無有一官兒半職,小人還請魏王成求!”

說着單膝下跪,、

“小人向魏王請命!”

趙旭聽罷點頭笑道,

“即是如今那你便去吧!”

說罷將那令牌書信交到了鍾宇手中!

這廂鍾宇打馬又奔豫州城而來,到時已是深夜,大周軍營之中因着前事早已是戒備森嚴,鍾宇一身黑衣,黑巾蒙了面,將自家那輕身的功法運至極限,身子快如閃電在那軍營之中躲閃穿行,連連避過幾隊巡邏兵士,那些個兵士只當眼前一陣黑風襲過,再定睛人早已藉着草木遮掩人已往那豫州城下奔去。

這廂到了城牆之上,卻是自懷中掏了特製的手腳套出來,在下頭戴好了向上望一望,瞧一瞧地勢,便立時提氣縱身,人便已躍了一丈有餘,變掌成抓左右分開,人已似那狸貓一般緊緊貼在了牆上,四肢左右交替向上爬去,不過半柱香的功夫,人已上了豫州城頭。

這廂翻身跳下卻是半個守兵也沒有驚動,身子一閃人已如一縷輕煙似的留下一道剪影便消失不見了!

那豫州府衙之中,潘湘、鄭霖、趙固三人正對坐議事,卻聽外頭窗櫺響動,

“叩叩叩……”

有人在敲窗,三人俱是一驚,趙固心中暗道,

“自家從小便跟着大爺習那內家的功夫,練得也是耳聰目明,卻是有人到了窗前才知曉,來者輕身功夫竟如此之高!”

當下一抄身邊的長刀躍到窗前,一推窗戶,人卻閃到一邊,外頭人卻是扔了一個東西進來,啪一聲落到地上卻是一塊黑底紅漆的令牌,上頭一面篆刻了個魏字,另一面卻有密密麻麻似牌九一般的小點,鄭霖上前撿了用手一摸,

“這是魏王親令!”

那小點瞧着不起眼內中卻大有玄機,非魏軍中人不能得知!

鍾宇這廂才現出身形來,三人見他自那敞開的窗口中,如入水的魚兒一般,輕輕一躍便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室內,不由暗歎他輕身功夫了得,鍾宇自懷中摸出趙旭親信道,

“魏王親信!”

鄭霖接過來展開來看,鍾宇將臉上黑巾除去,趙固卻是識得他,當下笑道,

“卻原來是鍾兄弟,你如今是傷愈了麼!”

鍾宇笑道,

“正是傷愈迴歸,魏王那處正缺一個跑腿兒送信之人,小弟便毛遂自薦了!”

趙固笑道,

“鍾兄弟的輕身功夫果然是一絕,到了近前我等都未察覺!”

鍾宇道,

“小弟也就這點子功夫都拿的出手,論起騎馬打仗我卻是不如三位了!”

兩人說話間,趙固便請他坐下喝茶,待到鄭霖與潘湘將回信寫好交於鍾宇,這廂才又悄悄兒潛入黑夜之中消失無蹤!

到了第二日韓頌功果然派了人馬攻城,又有那韓頌功畏懼趙旭人馬偷襲,卻是留了一萬人馬守在中軍,派了三萬人只攻東西兩面城牆,潘湘等人卻是凜然不懼,將個城池守得如鐵桶一般,任是韓頌功親率兵士攻上了城頭都被三人聯手打了下去,這一場仗卻是自那天明打到了日落,眼見得天色將暗,韓頌功寸功未建,無奈之下才鳴金收兵!

他卻不知遠遠一處山頭上,趙旭正帶了一隊人馬坐在上頭仔細觀瞧戰事,他身旁那人生倒是英俊卻是目光閃爍,眼神兒遊離,正是那晉王劉享!

這晉王劉享端坐馬背之上,眼瞧着豫州戰事卻是身子抖如篩糠!

他這不是嚇的,卻是氣的!

自家是萬萬沒有想到,韓頌功竟不顧他的安危悍然攻城,他便不怕若是攻下了豫州城,趙旭一怒之下將他一刀砍了麼?

“本王……本王早就知韓頌功有不臣之心!他這不是要置本王與死地麼?”

到了這時節,他倒開始巴望着韓頌功打不下豫州城來,唯有這般趙旭纔不會一怒之下砍了他的頭。

趙旭在一邊笑道,

“晉王殿下,韓老將軍果然不愧是經久沙場的老將,他這般拼死攻城卻是爲了殿下啊!”

劉享那臉上卻一陣青一陣白,心道,

“連那魏賊也在爲韓頌功說情,若說他們之間無有一絲牽連便是打死我,我也不會信的!”

韓頌功你且等着,待本王回旭朝堂定要好好參上你一本!

趙旭見他神色那還不知他想些什麼,心中暗歎!

“韓老將將一世英名只怕要毀於豫州一戰了!”

雖心下惜才但這廂是兩軍對戰沒有心慈手軟的道理!

當面刀槍要使,背後陰謀也要用,韓頌功長年鎮守京師重地,將他弄下去便如斷劉暨一隻臂膀一般,自是對大魏有利!

如此這般接連三日,韓頌功拼死攻城,潘湘等人拼死守城,到了第三日,雙方各有損傷,卻是攻城一方損兵折將更加慘重,趙旭瞧着火候差不多了,這才領了一萬大軍出現在豫州城外,那城頭之上遠遠瞧見黑底紅字的魏字大旗,立時士氣大振!

第二百二十九 雄關

趙旭這一萬人全是騎兵,個個身手不凡,由他親自領了隊卻是列陣成錐,自平原之上加速成勢直直向大周軍營中馳來!

那大周軍營建於平原卻是無險可守,雖設有拒馬槽卻那經衝撞,不過千騎但衝入了軍營之中,這廂一通廝殺,將大週一萬人分割成無數小團,兩方人馬一通混戰。

那城中見此情勢立時大開四門殺將出來,這豫州城外立時變做了殺人的修羅場,一時之間喊殺之聲震天,血流成河,屍身成堆,斷肢殘體四處可見,這一戰卻是殺得慘烈!

魏軍畢竟精銳這廂人數雖略有不足,但單兵力強,又騎兵居多,卻是佔了大便宜,這廂幾番衝殺立時便令得大周軍隊潰不成軍。

韓頌功也是被趙旭一槍挑在肋骨之上,若不是見機的快,翻身栽下馬爲,差點兒便被刺了個對穿對眼兒丟了性命,衆將見狀打馬上前,將趙旭團團圍住,後頭親衛拼死上前搶了韓頌功下來,一路向臨州方向且戰且退。

趙旭帶着人馬竟是一路追殺了五天五夜,竟是將他們攆到了臨州界這才停了下來!

眼見那魏賊追兵停了下來,衆將才算是鬆了一口氣,韓頌功如今身受重傷,昏迷不醒無法主事,這廂便由副將代管,命令衆將四散的兵士召集回來仔細一點卻是仰天掩面!

去時五萬人,如今卻是連一萬人都不到了,且個個帶傷,人人驚魂,這廂那裡還有戰力!

又有那福明太監驚魂方定便氣急敗壞尋到副將,

“前番就不應聽信那韓老匹夫之話,如今怎樣?殿下未曾迴歸,又被人打得屁滾屁流,回到京城如何與聖上交差,我等焉有命在?”

這一番朝廷軍隊真是慘敗,率軍主將被俘,副將重傷,全軍五隻餘一,便是回到京中只怕也是無顏再見江東父老,面見聖上只怕也唯有令死一途!

打了敗仗全軍上下如今是士氣低迷,將心不穩,個個端坐大帳之中見那福明老太監上竄下跳,也無人有那心去搭理他!

正在此時卻聽外頭有兵士來報,

“將軍,外頭有魏軍來使在轅門外求見!”

衆將一驚,那福明也是如驚弓之鳥一般退到那書案後頭,神色驚疑問道,

“何人來見?”

“魏軍中人!”

“他……咳……他有何事?”

“卻是不曾言明只是要我軍中管事之人到外頭說話!”

衆將你望我眼,我望你眼,都齊齊將目光投向那上頭的福明,福明脖子一縮,

“你們瞧我作甚!”

衆將把目光收回,那副將起身道,

“我且到外頭瞧瞧!”

說罷大踏步出去了,見那轅門之前一人一馬,那馬上端坐之人乃是舊識,卻是先頭來過的鐘宇,鍾宇見他出來在馬上拱手道,

“這位將軍請了!”

副將回禮道,、

“你這廂又有何事來尋?”

鍾宇哈哈一笑一拍馬股將背後馱着那布口袋露了出來,

“我家魏王說了,諸位難得來我豫州一趟,招呼不周實在慚愧,這廂備了薄禮一份,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還請諸位將軍不要嫌棄,笑納!笑納!”

說罷伸手將那布袋子向下一推,撲嗵一聲那袋子掉到地上,嗚嗚咽咽扭動起來,鍾宇哈哈一笑拍馬揚長而去。

副將忙過去將布袋子解開,露出晉王那張臉來,

“殿下!”

左右兵士忙將布袋鬆開,取了嘴裡的塞物,又去了綁繩,晉王長出一口氣怒而一腳踹了過去,

“沒用的廢物!害得本王受這般屈辱!”

那副將被一腳踹倒在地,垂頭不語卻是雙拳緊握,眼睜睜瞧着晉王大步向帳內走去,裡頭福明自那書案後頭伸出頭來見是晉王現身,當下撲了過去大哭道,

“晉王殿下!晉王殿下!您可算是回來了!這一番受苦了吧!”

說罷哭天抹淚拉着晉王上下左右觀瞧,見他並無多少損傷這廂才放下心來,

“殿下,您平安歸來便好,您可知奴婢自接旨出京以來,是寢食不安,日夜掛念!幸好你回來了!”

晉王如今那裡顧得上他,惡狠狠問道,

“那韓頌功呢?”

“卻是身受重傷在那帳裡躺着呢!”

晉王膛目欲裂,雙拳緊握,

“那老匹夫倒是好運,躲過了這一回,等本王回京之後定要好好參他一本!”

這廂一幫子殘兵敗將打道回府,這頭趙旭卻是指揮着各處收拾殘局,打掃戰場,回到豫州城中與諸人見面,這廂打了勝仗保了豫州城,再相見自是十分高興。

趙旭這廂卻是取了一張紙來給衆人觀瞧,大夥兒一看竟是一張欠條,上頭寫着於某年某月某日在魏王趙旭府上借宿、吃喝多少銀兩,領衣裳幾套。價值幾何,又代寫書信抵銀多少,兩相抵消欠銀一千四百六十二兩紋銀,下頭立據人劉享,劉瞻沅。

上頭還言明他日到得臨州城可執據向劉享討要紋銀等等!

衆人看罷都笑得不成,潘湘笑道,

“這主意實在好,有那劉享親手立的字據,以後我們便打上臨州去尋他要這一千四百多兩銀子!”

鄭霖笑道,

“潘師錯了,這上頭還註明這欠款乃是羊羔息,借一還二,到時只怕便不是這個數了!”

那趙固一挑大拇指,

“大爺這招兒雖是陰損卻實在讓那劉家人的臉丟到天邊兒了!”

趙旭笑道,

“你們可別說我陰損,這可是我們家大管事所言,一碼歸一碼,打仗之事他不管,只是這劉享在我們家裡白吃白喝數日,又不是開善堂子的,總要還銀子纔是!便要他立字爲據!”

衆人聽了都是忍不住的笑!

陶大管事實在陰損,這字據拿到那朝堂之上莫說是劉享便是劉暨,乃至這整個大周朝的臉面都要被丟盡了!

堂堂王爺,三軍主將跑到叛逆家中作活倒欠下銀兩立下字據,若是讓他老子知曉了便是不喝那九仙玉露水也能跳起來一巴掌抽掉他滿嘴的牙!=

趙旭這廂安頓好了豫州之城,將那一萬人馬並趙喜留在了豫州城,將諸事交付四人,卻是自家獨自騎了馬趕回了惠山。

這一回他便要帶着林玉潤母子三人去那湘州,

“豫州地處平原又與臨州相近,日後恐怕便要爲戰事主場,你們母子還是去那湘州,那處山高路險便是有兵來攻,也可據險而守!”

離這惠山縣最近便是雄關要塞,趙旭這廂卻是不慌不忙在惠山住了幾日,才帶着他們奔雄關而去,這山道難行,他卻不騎馬偏偏要擠到馬車之上,隨着母子三人顛簸,倒是將保官與豫哥兒樂得不成。

尤其是那豫哥兒,如今正是好動的年紀,整日裡坐馬車實在厭煩,這廂卻是來了一個大玩伴兒。

被他老子一會兒提了領子如拎條小狗兒似的甩來甩去,一會兒自家變了猴子掛在他手臂上吊來蕩去,一會兒又一隻小腳踩在他老子手掌上做個金雞獨立,一會兒與保官一道將他老子當成小山一般,抓了衣裳往上爬!

兩個小子只覺自家老子實在好玩,任你踏來踩去,抓肩咬手也不似丫頭婆子一般大呼小叫,若是一不小心摔下來立時便有大手將他們撈住,引得兄弟倆咯咯直笑,一路之上父子三人卻是玩得不亦樂乎!

趙旭這廂好好兒在自家二兒子身上摸了一番,轉頭對林玉潤道,

“這小子根骨倒是不錯,是我趙家的種兒!待明年再大一歲便跟着我學武!”

林玉潤有些怕孩子太小骨頭嫩了受不住,遲疑道,

“要不待他滿了三歲吧!”

趙旭搖頭道,

“這武藝自然是學得越小越好,你瞧保官便是身子骨弱了,先天差了些,學得遲了以後每進一步都要更艱難一些!”

保官正將豫哥兒從趙旭身上拖下來,聞言道,

“爹爹我不怕吃苦!”

趙旭搖頭道,

“筋骨未曾拉開,也不是光吃苦便能成的,待隔陣子安定下來便去尋個好大夫,專蒐羅好藥給你淬練筋骨,也只能這般亡羊補牢了!”

林玉潤問道,

“怎得前頭沒聽你說過!”

趙旭道,

“前頭他太小,又心性不定,這淬體十分痛楚,莫說是小孩兒便是多少成年人也受不起,我這也只是權且一試罷了!”

保官聽了忙道,

“爹爹,我不怕疼!”

一旁的豫哥兒也跟着叫,

“爹……不疼!”

趙旭笑着拿了兩根指頭拎了他的腿兒往頭頂擡,

“疼不疼?”

這小孩兒腿軟立時便過了頭,還嘻嘻笑道,

“不疼!”

趙旭又去拉他另一條腿兒,卻也是不疼,這廂笑着衝林玉潤拱手道,

“多謝夫人給我生了個好徒弟,以後這小子便繼承我的衣鉢了!”

林玉潤似笑非笑斜眼撇他道,

“你愛如何折騰是你的事兒,不過且記住了,這是你兒子也是我兒子!”

趙旭忙涎笑道,

“夫人放心!夫人放心!我心裡有數!”

他這廂在自家媳婦而前討好買乖,旁邊大兒子、小兒子卻是看得分明,保官自來便覺着父親是天下第二,母親纔是天下第一,如今這般想着的又多了一個豫哥兒,一邊將白嫩嫩的腳丫子扳到腳裡啃一邊衝着母親含含糊糊道,

“夫……人……放心!”

也是一口氣說了四個字兒出來,喜得林玉潤摟着他親道,

“豫哥兒真厲害!”

“厲害!”

這一回卻是喊得字正腔圓,保官也過來親他道,

“豫哥兒真厲害!”

“哥哥……厲害!”

豫哥兒立刻回了他一臉的口水,趙旭這廂也過來親他,

“豫哥兒,真厲害!”

豫哥兒摸着被趙旭親過的小臉兒,嫌棄的將臉往林玉潤胸前蹭了蹭,

“爹……扎……”

氣得趙旭將他一把拎了過來,

“小子,蹭那兒呢!”

……

這廂一家子笑笑鬧鬧到了雄關要塞,到了山腳下頭卻不能再趕車了,一大家子主人、僕從都要棄車步行,順着那狹長的山路往上走,趙旭走在前頭指着那道旁的石頭給兩個兒子瞧,

“小子們瞧見沒!這道旁的石頭每一塊上都染了我魏軍兵士的鮮血,那一日你老子我便是帶着衆將士一路淌着血水,沿着這條道兒取了這雄關要塞的!”

豫哥兒笑嘻嘻摸着石頭往上爬,保官聽着趙旭講當時殺敵情形卻是雙眼發亮,

“爹爹,我以後也要同你一般上陣殺敵!”

趙旭一拍他還稚嫩的肩頭,

“你且等着吧!日後有的是仗給你打!”

林玉潤在後頭緩步向上,嘴角含笑瞧着父子三人一路說笑嬉鬧,心下卻是暗歎,爭霸天下從來便不是一條好走之路!只怕這父子兩代人都要常年征戰不得安寧,也不知何時能平定一統,令得天下百姓少受苦難!

第二百三十節 新居

這雄關要塞說是一處要塞乃是做軍事之用時,平日裡卻是大開城門,任周圍鄉民進來,裡頭儼然便是一個小小的城池。

只是這城池之中所有建築卻是採用木石結構,下頭是又薄又平卻又十分豎硬的石頭,一層層碼起來上頭便是用粗大的木頭做了支柱,上頭搭上樓板便成了木製的小樓。

這木製的小樓矮的都是兩層,高的有四層,趙家人的新府邸中便是有一座四層的小樓。

前後三進的院子,最高的那一幢便是主人家所居住的。

那保官與豫哥兒自來住的是大宅子,便是有小樓也只有兩層,那見過這類高高的四層,最上頭一層推開門便能將這雄關小城一覽無疑,下頭市集人頭攢動,山民買賣市貨看得一清二楚,保官便吵着要住那上頭一層面向集市一間,卻是愛那裡的熱鬧。

豫哥兒也愛這小樓,卻是對那帶了扶手的木製樓梯喜歡得不行,這廂也不嫌累,上上下下小腳兒踩着樓板兒吱吱嘎嘎作響,一面踩一邊笑,見他老子從下頭上來,立時連個招呼都不打一聲便一個飛撲人已跳到了趙旭身上。

趙旭這廂卻是冷眼負手瞧着他撲到自家身上,兩個小手死死抓着衣裳,兩隻小腳不停亂蹬,終是尋到落腳的地兒踩着他老子結實有力的腹部往上爬,爬上了肩頭便如打了一場勝仗一般,小屁股坐在上頭扭來扭去,得意洋洋衝着林玉潤露出幾顆小白牙

林玉潤伸手道,

“豫哥兒,到娘這裡來!”

他卻一扭身子,抱着趙旭的頭還向上爬,這樓因要築四層便建得較矮,趙旭那個子又高大,豫哥兒立在他老子頭上,伸手卻已是能趴上房樑了,這廂立時如發現了新天地一番,指着上頭亂叫,

“娘!娘!”

還沒等林玉潤回話,卻是雙腿一蹬上了房樑,趙旭與林玉潤在下頭瞧着這小子四肢齊動,似個小狗兒一般在那一人粗的房樑上從這頭爬到了那頭,那上頭也不知多少年的積灰,立時便把個好好的孩子弄得灰頭土臉,一身的髒亂!

林玉潤瞧着搖頭嘆氣,趙旭卻不以爲然,瞧着他在上頭玩得差不多了,才一縱身跳上了房樑,

“爹爹……”

豫哥兒在那上頭往下望,丫頭婆子都是一臉驚惶,咯咯笑得十分得意,卻瞧見自家老子一個縱身便上來了,立時喜得大聲叫,

“爹……爹……”

趙旭一臉嫌棄的拎了他領子,在豫哥兒啊啊的大叫聲中跳回了地面,扔給奶孃道,

“把這小子弄去洗洗!”

奶孃忙抱了豫哥兒,

“娘……娘……”

豫哥兒一邊兒大聲的叫着衝林玉潤伸出了手,林玉潤也是受不了他那一身的灰塵退了一步,夫妻兩人目送着二兒子被奶孃抱回了屋裡。

豫哥兒在啊啊大叫之中被剝光了按到澡盆之中刷洗了番,又換了一套乾淨衣裳才準出來。

林玉潤笑着衝趙旭道,

“豫哥兒這般小便如此調皮,待到大了只怕真要上房揭瓦了!”

趙旭笑道,

“這算得什麼,我小時幹過的事兒比這小子壞多了!他這也算是子承父業了!”

林玉潤嗔道,

“那有你這般教壞孩子的!”

趙旭道,

“別人家我管不着,我們家孩子便是要這般教,上房揭瓦算不得什麼,只要他自己個兒能上去能下來,老子便算他本事!”

這處新居住着倒是與以前那平原上的宅子不同,那原先的宅子四四方方將人送在裡頭,要看也只見着頭頂上一片天,這山居卻不用登高便能遠眺,立在四層之上看向山城外頭,衆山巍峨,綠濤如海,到了夜裡山風呼嘯吹得四周一片嘩嘩作響。

林玉潤初時還有些不慣,半夜睡得迷迷糊糊被風聲驚響,往趙旭懷裡滾卻將他也弄醒了,趙旭伸手摟緊她笑問道,

“夫人可是睡不着?”

他那粗啞曖昧的聲兒裡頭什麼意思,當誰聽不出來麼?林玉潤紅了臉小聲道,

“這屋子不隔音兒!”

這木頭做的房子便是這般,上下左右有個風吹草動都能聽到,隔壁還住着保官呢!

趙旭笑道,

”夫人多想了!我這廂也沒說要做什麼出聲的事兒啊!“

林玉潤羞紅了臉背過身去不理他,趙旭那身子卻貼了過來……

卻是沒有一會兒,聽得隔壁那一間裡,保官的聲音模模糊糊響了起來,

“香雯,我要尿尿!”

兩口子動作一頓,林玉潤羞得不成忙用手去推他,趙旭卻是紋絲不動嘆道,

”夫人只顧兒子,不顧夫君了麼!“

林玉潤氣得用被子蒙了臉也不理他,待到第二日起牀卻是腰痠腿疼,連下樓都吃力,保官同豫哥兒那裡知曉這些,見了林玉潤便撲了過來,撞她得暗暗呼痛。

趙旭過來將兩個小自她身上提了起來,卻是笑道,

“夫人最近怕是疏忽練功了吧!怎得這般兒活動活動便腿兒酸了!”

林玉潤橫了他一眼,轉念一想,自從生了豫哥兒,一心撲到那小子身上,練功的時日倒真是少了很多!

等隔幾日趙旭回到了藺州,她這廂又將那功夫撿了起來,每日裡再忙也要擠出時辰來練功,她生了孩子身子卻是豐腴了些,這廂又控了飲食,又日日苦練倒是沒有多久便回覆了以前的身段,終是去了那青澀之氣,整個人變得成熟動人了不少,她本就生得好再加了風韻卻是更加明豔動人,有進容貌太盛都有讓人不敢直視之感!

小丫頭們都私下悄悄兒議論,

”幸喜我們夫人不愛出門!要是出個門子露了臉,也不知引來多少男人!“

有那知道厲害的忙呵斥道,

”少說這些!若是讓兩位媽媽知曉了,小心你那一身皮!“

卻說趙旭這廂迴轉藺州軍中,正值那藺王乍聞自家老巢被端,驚怒欲狂立時全軍回師向那藺州邊界撲來之時。

這廂卻是由曲天邡領軍阻擊,雙方激戰正酣。

魏王迴歸,立時領了全軍與曲天邡匯合,直撲藺王軍隊,兩軍在那平原之上展開激戰。

趙旭親自領軍做那先鋒打頭陣,後頭帶了五千黑衣黑甲的鐵騎精兵,身後卻是那趙寶、趙正做了護旗的小校,千軍萬馬之中只見那一杆黑底紅字的魏字大旗,隨風飄揚,敵我兩軍見那大旗便知魏王身在何處。

藺王在那陣前殺得雙眼通紅,長刀一指趙旭大旗,

”給我殺了趙旭,本王賞金百兩!“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那藺王軍中無數將士都向那大旗所在之處涌來。

趙旭手中一杆孤煞左挑右刺,前戳後擋,近身之前無人是一合之敵,只將那藺王軍隊殺得是屁滾尿流,哭爹喊娘,那裡還敢想着那百兩的金子,魏王王旗所到之處兵將潰散,四散奔逃只恨自家爹孃沒有爲自家多生兩條腿兒出來!

而那魏軍將士見自家魏王那杆大旗在那藺王軍中,任意穿梭,自由來去,自在的如同逛自家那菜園子一般,王旗到處嘩啦啦盡是潰逃之兵,槍尖掃到哇呀呀全是慘叫之聲,立時士氣大振!

“魏王威武!魏王威武!”

一衆魏軍將領只將那趙旭的王旗當做指路的明燈,他向那裡,他們便殺到那裡,他往這處,他們便擁到這處!

這廂只殺得那藺王軍隊丟盔棄甲,哭爹叫娘,只恨不能將前頭兩條腿兒放下來跑!

那藺王劉肅被打得落花流水,萬不得已收攏了軍隊退到了滄州歸縣。

趙旭這廂卻是得理不饒人,趁勝便要追擊,領了鐵騎一路追了過去,又是一番激戰攆得那劉肅又往滄州旺縣逃去,這一回趙旭卻是不追了!

你道是爲何?卻是因那歸縣與旺縣中間兒有一道旺歸河,這廂他如趕牛趕羊一般將藺王軍隊趕過了河,又沿那旺歸河畔設了重兵把守,把個劉肅死死擋在了家門口外頭,惶惶如喪家之犬,卻是再不得歸家了!

他暫時將這大營安在旺歸河邊,這廂卻是召集謀士商議,如今卻是何去何從?

下頭衆人也是衆說不一,有要打回藺州的,

”藺州乃是王爺根本,怎能讓魏賊佔去,定要奪回纔是!“

也有那不願的,

”魏賊如今勢力正盛,若是與他們硬拼,損兵折將耗費我軍精銳,若是這時那郗賊領軍與魏賊合夥來攻,我軍休矣!“

又有道,

“不如向朝廷尋救援!”

有人搖頭道,

“如今朝廷已被晉王一黨掌控,王爺已是發了多回奏摺回京,卻是石沉大海,便是前頭晉王打了敗仗回朝,聖上也未責備,卻只是將韓頌功去了大將軍印!”

這廂衆人一番議論,劉肅卻是一擺手恨道,

“本王這廂定要殺了趙旭,以報奪我藺州之仇,你們也不必說了!再次整軍備戰,本王要與魏賊決一死戰!”

之後藺王劉肅卻是三番五次渡河奪城,卻是次次以失敗告終,損兵折將軍中已是士氣低迷,萬不得已他退守旺歸河邊,只能望城興嘆!

至此趙旭便算是將這藺州、湘州、豫州三地收入囊中,大周九州已佔其三,終是在各方勢力之中拔得頭籌,擁有了能撼動劉家王朝的勢力!

這廂他再不管藺王劉肅與郗崇道如何打生打死,卻是在那藺州清掃全境,休整兵馬,暫不做那出兵打算,在三地佔穩腳根纔是正經!

第二百三十一節 生病

他這頭將諸事打點妥當已是一月之後了,這廂便帶着兩個小廝迴轉湘山雄關要塞,歡歡喜喜回來進得府門卻不見林玉潤身影,只自家那兩個臭小子上來叫,

“爹爹……爹爹……”

豫哥兒上來抱了大腿,如那小猴兒一般掛在上面,趙旭皺了濃眉低頭瞧他,

“怎得只你兩個,你們母親呢?”

保官一臉笑嘻嘻剛要說話,豫哥兒卻答道,

“娘……娘……病!”

“病了!”

趙旭一把將二兒子提了起來,放到眼前晃,

“你母親生病了爲何沒有報給我!”

豫哥兒吊在那處,瞪大眼衝趙旭比了一個捂胸口嘔嘔的動作,

“娘……吐……不吃肉!”

“竟是這般重!”

趙旭放下豫哥兒大步向後院走去,卻不理保官在一旁跳着腳嚷,

“爹爹,不是病!不是病!”

趙旭心裡發急幾個提縱回了後頭,到了小樓前卻是不耐煩走樓梯,這廂一個提氣縱身人已上了二樓,又幾個翻騰,人又到了四樓之上,過去便是腳。

裡頭林玉潤半躺在軟榻上,艾葉在一旁伺候着她喝水,卻聽咣噹一聲那房門被人踢開,兩人嚇了一跳見那背光處立着一人,不是趙旭還是那一個?

趙旭幾步過來,艾葉見他那橫眉立目的架勢唬得忙幾步跳開,趙旭過來坐到榻邊仔細瞧林玉潤,卻見她臉色蒼白,臉頰下陷,平時那紅豔豔的脣兒也失了顏色,當下又驚又怒,又是心疼,

“這……這……是怎麼了,我走不過兩月罷了,怎得便成這個樣兒了!”

當下氣得一拍身邊的小几怒道,

“這此下頭竟是沒有一個報給我,難道是我久不在家中,個個忘了我的王法麼!”

林玉潤遞了個眼色給一旁的艾葉打發她出去,這廂拉了他的手笑道,

“是我吩咐不準報給你的!左右你不久便要回來的,這也不是病待過陣子便好了!”

“不是病怎得成了這副樣兒!”

林玉潤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

“你問我,我問誰去!”

說罷將他的手拉過來覆到小腹之上道,

“這便是你做下的好事兒!”

趙旭卻是沒有意會過來,愣愣道,

“什麼?”

林玉潤氣得扭他道,

“都是兩個孩子的爹了,還不曉得是什麼事兒麼,你又要當爹啦!”

“哦!”

趙旭木着臉點了點頭,半晌纔回過神來,

“我又要當爹了!”

“嗯!”

林玉潤衝他點了點頭,趙旭將眼神兒放到她仍是平坦的腹部,小心的摸了上去,這廂終是回過神來,立時喜得見牙不見眼,

“好好好!這回定是個閨女!”

擡眼突覺自家夫人神色不對,立時改口笑道,

“小子也好!閨女小子都好!”

林玉潤皺了眉頭道,

“我這一回兒也不知怎得,懷了豫哥兒時半點不受苦,怎得這個孩子一上身我便吃什麼吐什麼,有時連喝水也要吐出來!”

趙旭聽了心疼地直皺眉頭問道,

“跟豫哥兒不同,莫非是個嬌氣的丫頭!”

說罷自家還點頭贊同道,

“定是個嬌氣的丫頭,因而才這不吃那不吃!”、

這男人時時不忘他那閨女,林玉潤被他弄得又好氣又好笑,皺眉嘟嘴瞧他,趙旭忙擡手一抽嘴兒道,

“瞧我說那裡話來,只要是夫人生的,我都是喜歡的!”

說罷將頭湊到林玉潤耳邊道,

“兩個月了,算起來莫不是那一夜便有的?”

林玉潤羞得不行,白了他一眼,夫妻兩人正說話間,只聽下頭咚咚咚,樓板兒山響,兩個小子牽着手兒跑上了樓來,趙旭皺眉道,

“這兩個小子時時吵着你能睡好?你這廂都吃不好,睡不好,那裡能養好身子!”

兩個小子進來,都往他老子身上撲,保官指着林玉潤肚子衝趙旭道,

“爹爹,母親沒有生病,是肚子裡有小弟弟了!”

趙旭當時黑了臉,豫哥兒也笑嘻嘻伸手去摸林玉潤的肚子,他顯是早得了吩咐,不敢纏着林玉潤,那小手兒高擡輕放,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兒,

“弟……弟……”

這廂叫得趙旭咬牙切齒道,恨恨瞪着兩個不知他老子心事的臭小子,

“你如今有了身子,這兩個小子又是不知輕重的,左右現下沒有戰事了,我便帶着他們吧!”

保官已有五、六歲了倒是不怕,只是豫哥兒還小,林玉潤卻不安心,趙旭道,

“無事,我專派幾個小兵看着他們兄弟兩個便是!”

林玉潤現下身子正難受着,兩個大的也顧不上,讓他們跟着趙旭也好!

如此,趙旭便將旁邊一處院子買了下來,將這雄關當成了自家臨時的衙門,一應軍報政令都送到了這處來!

又有趙固也帶着硃砂趕了過來,到了這府裡見林玉潤,林玉潤見她也是瘦了一圈,不由問道,

“在豫州守城可是辛苦,怎得瘦了這麼多!”、

硃砂紅了臉,低聲道,

“我這是有了,有三個月了!”

林玉潤聞言笑道,

“這敢情好,我這廂可是有伴兒了!”

又轉頭望向艾葉,

“你這成親也許久了,怎得也不見有動靜?”

艾葉嘟嘴道,

“說是成親的日子久,可是聚在一起也不多啊!”

她這廂也是羨慕硃砂,低頭瞧瞧平平的肚子不由暗暗發愁,不由亂想道,

“夫人,我這該不是不能生吧!!”

林玉潤擡手打她,

“你這丫頭說些什麼話?自家在那裡亂想着什麼,你年紀還小受孕不易也是有的,這也要看過大夫才作數!只可惜裴大夫年紀大了沒有跟來,要不然讓他給你調理調理定是能懷上的!”

又掩嘴兒笑道,

“更何況前陣子打仗你們夫妻二人也是聚得少,便是想生也沒法子呀!這廂大爺回軍休整,你回去與趙正講,便說是我說的,若是艾葉再懷不上孩子,下回便不准他隨軍出征了,幾時有了孩子幾時才準去!”

硃砂也笑道,

“正該是如此,若是不然你也跟着隨軍去,不挺了肚子不準回來!”

艾葉聞言又氣又羞叉腰道,

“你們兩人現下肚子裡都揣上了,便合着夥兒來欺負我!”

說罷跺着腳出去了。

到了晚上回到自家那小樓上,心下又是生氣又是難過,卻只能自家在心裡悶着不好說。趙正這廂回來洗臉、吃飯都見她小臉搭拉着,心下暗暗詫異,

艾葉那性子他最是清楚,若是有個什麼立時便如放爆竹一般噼裡啪啦爆了出來,待那勁頭一過便好了!

只是今兒是怎麼了,怎得卻是悶在心裡頭,也不說話也沒個眼神兒,倒讓他猜不透了。

艾葉想着心事吃飯也心不在焉,只埋頭扒飯偶爾伸一筷子也不管夾了什麼便往嘴裡送,趙正不動聲色將自家那面前的菜盤子清空,悄悄兒換到艾葉面前,卻見她仍是空空的夾了放進嘴裡才發覺不對!

“嗯?”

這廂才擡頭施捨自家夫君一個眼神,卻見趙正將那幾盤菜全挪到了自家面前,正吃得津津有味兒,若是在平時艾葉早跳起來伸手搶了,這廂卻是嘆了一口氣放下筷子,

“吃飽了!”

說罷起身轉到內室去了,趙正木着臉也放了筷子,想了想又將那跟着艾葉身邊的小丫頭叫了過來問,

“今兒可是有什麼事兒?”

小丫頭想了半晌搖頭道,

“今兒硃砂姐姐回來了,艾葉姐姐和她陪着夫人說了好一會子話,我在外頭聽着裡面還笑呢!”

趙正皺了眉頭,想了想又將自家隨身的小廝叫了進來,

“到街口去尋些好看的絹花來!”

小廝忙趁着天未黑盡,那街上的鋪子還未關門,急急跑去買了,又急急跑着回來,趙正手裡捏了絹花進到內室,卻見艾葉已是散了頭女,正坐在妝臺前梳頭,趙正過去悄悄兒將那絹花放在妝盒裡。

自家這媳婦不似一般的女兒家喜個金啊銀啊,她最愛的卻是各式的絹花兒,她也不帶便是一匣子一匣子的裝好,得空兒便拿出來瞧,有時興致好便帶帶,便是心情不好打開瞧着便高興了!

艾葉轉過頭瞧了瞧那式樣倒是自家沒有的,拿起來側頭瞧趙正終是笑了道,

“這式樣我匣子裡沒有,定是這山城裡的,瞧着似那夷人的花樣兒!”

趙正見她終是笑了,心下一鬆點頭道,

“我去洗漱!”

待到他自淨房出來,艾葉早已上了牀卻是背對着他縮成一團兒閉着眼,他過去探手一抱,人已是自動滾到懷裡來了,這廂一雙手回摟了過來,仰着臉兒尋上了他的脣,趙正有些詫異,艾葉年紀小對這夫妻情事並不熱衷,少有主動的時候,這廂卻是怎麼了?

只是此時節那顧得細想那些?煮熟的鴨子自家飛到了嘴裡,那還有不吞下肚子裡的!

小兩口兒纏綿了半宿,艾葉卻是少有的熱情如火,纏得趙正是神魂顛倒,真是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這樣的日子卻是過了十好幾日,晚上回來她心事重重的悶着,到了夜裡卻是癡纏的很,趙旭也不是嘴巧的人,見她不說雖是心裡暗急也沒法子,只是變着花招兒的買絹花,日日從外頭買些她愛吃的零嘴兒,艾葉收了東西也是開心,只是轉臉兒又低落起來。

第二百三十二節 騙人

這一來倒把趙正急得頭髮都掉了不少卻是拿她半點法子也沒有!

艾葉自來性子直,但凡有個眉挑眼動,趙正也能知曉她心裡想些什麼,只是這一回的事兒是真讓他摸不透了。

他這廂一邊享受着夜裡嬌妻的如火熱情,一邊兒又覺着心裡空落落的沒底,生怕艾葉給他憋着放大招兒,若是招架不住可怎生是好?

心下又在暗想,

便是當胸來一掌打得吐血也好啊!總比這般不上不下,提心吊膽實在讓人受不了!

這廳一直等到一月之後,這一日艾葉卻是輪休,出了門一趟回到屋子裡便關了門!

趙正回屋推門卻是紋絲不動,心下詫異守在門口的小丫頭悄聲道,

“去了街口一趟也不讓我跟着,回來便關在裡頭一個時辰了,似是悄悄兒在哭!”

成親這麼久幾時見艾葉哭過,趙正這回是真急了,手扶着那門上,掌心勁力暗吐卻聽裡頭咔嚓一聲,卻是將那門栓震斷了!

這廂推門進來到內室,見自家媳婦趴在那牀上,頭髮披散着,眼兒緊閉着,眼皮子腫着,臉上東一道西一道全是淚印子,想來是哭累了便睡過去了!

趙正過去小心將她抱了起來,平放在牀上,解了她外頭的衣裳,令她睡得好些!這廂很是無奈的瞧着她,真正是心疼極了,遇上這般不按往日套路出牌的艾葉了他如今倒真有些束手無策了,只巴望着她有心事兒快快講出來,便是讓他上刀山下火海也行,只求別這麼折磨人了!

守在她身邊直到半夜,艾葉終是睡醒了,動了動身子睜開眼,卻見趙正正斜依在牀頭,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唔……口渴……喝水!”

艾葉嗓子幹得冒煙兒,坐起了身就着趙正的手喝了半碗兒水。

趙正皺眉瞧着她,

“你這是怎麼了?”

艾葉被他一問,勾起了傷心事兒卻是鼻子一酸,眼眶兒又紅了,

“趙……正……,我對不住你!”

趙正伸手摟了她親着鬢角道,

“你有什麼對不住我的,只要你自家好好吃飯睡覺便是對得住我了!”

艾葉把臉兒埋到他懷裡哭道,

“我……我是真對……對不住你!我……我都不能給你生孩子!”

趙正一愣疑是自家聽錯了,

“你……你說什麼?”

艾葉又哭道,

“我……我不能給你生孩子!”

趙正又驚又疑道,

“你這話是從何說起?”

“我……我今兒去瞧過大夫了!”

“哦,大夫怎麼說?”

艾葉點頭道,

“我……我們這陣子日日都……這都一個月了,怎得都沒有懷上?我今兒……今兒去瞧了大夫,那大夫也道我脈上並無懷孕之象!”

趙正漸漸兒有些明白了,這廂心裡長舒了一口氣,我的乖乖,敢情是爲了這件事兒,這心裡的石頭總算是落地了!

他神色怪異的問道,

“你這陣子便是在憂心這個麼?”

艾葉哭道,

“硃砂如今也有三個月了,夫人這也是又懷上了,怎得……怎得……便是我沒有動靜!定是我不能生啦!”

說完扯開了喉嚨大哭起來,趙正摟着她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伸手捏了她鼻頭,

“傻子!小傻子!你怎麼這麼傻!”

艾葉氣得推他道,

“人家不能生孩子,你還罵人家是傻子!嗚嗚嗚!我要回夫人那院子裡,再不跟你過了!”

趙正忙摟了她親道,

“好好好!你不傻,只是有點兒憨罷了!”

艾葉被他氣得忘了哭,捶他道,

“你……你混蛋!”

趙正握了她的小手,笑道,

“你說你要生孩子不來問你自家夫君,倒去問外頭人,你說你傻不傻,憨不憨?”

艾葉一愣擡頭瞧他問道,

“問你,問你做甚?你又不能生孩子!又不能把脈開藥!”

趙正低頭在她耳邊悄悄兒道,

“我自家不能生孩子,可能讓你生孩子呀!我也不用把脈開藥,我這處有藥便能將你那病治好!”

艾葉斜眼兒瞧他,一臉的懷疑,

“真得麼?那爲何……爲何我一直沒有懷上!”

趙正一本正經道,

“我那藥極是珍貴,那是你想要便要的!”

“那……那你要怎樣才肯給我!”

“你好好兒親親我!”

艾葉又斜眼兒瞧他,

“你又騙我,你每回一開始騙我,便要我親親你!”

趙正沉着臉道,

“你還想不想要孩子了?”

艾葉當時點頭如搗蒜,遲遲疑疑獻上香吻,趙正自後頭扶了她的後腦,半點不讓她後退,這一通相濡以沫,吻得艾葉小臉兒通紅,推他道,

“我喘……喘不過氣來啦!”

趙正又捏她鼻頭道,

“說是你傻子,還真是傻子,不是教了你那麼多回,要用鼻子喘氣兒的麼?”

艾葉嬌嗔道,

“你每回一這樣子,我就忘了要喘氣兒啦!”

趙正最愛她這嬌憨的樣兒,不由低頭道,

“那我們再試試!你這回記得就是!”

趙正又扶了她頭吻了下去,一手兒卻是悄悄兒解了她的裡衣,露出珠圓玉潤的身子,這廂欺下身去,反手卻將那帳簾兒解了下來!

不多會兒裡頭卻是傳來了艾葉疑惑聲音的問,

“這樣兒……這樣兒我們不是每晚都做了麼?”

裡頭趙正氣息有些不穩回道,

“今兒晚上不一樣!”

“真的麼?”

“你自家夫君的話怎能懷疑,你不想要孩……子了麼?”

“好……好吧!”

那牀裡一時沒了對話聲兒,良久艾葉又啊了一聲問道,

“你……你弄了什麼在裡頭?”

“小傻子!這便是藥!”

“騙……騙……人,你又騙我!你……你自家每回都不要的!”

“小傻子,我拿着也無用,你拿着才能變個孩子在肚子裡呢!”

“真的麼?”

“真的!”

這一宿左右趙正那“藥”都是全數給了艾葉,待到天明時她實在撐不住沉沉睡去,趙正才親了她一口摟着腰貼着臉兒,

“小傻子!”

她這天真爛漫的性子便跟個孩子似的,趙正也有心讓她再玩兒幾年,卻是不想倒惹出這麼一樁事兒來!

“即是想要便要吧!生個跟你一樣的小傻子!”

趙正這廂顧着自家媳婦要孩子,便索性告了假陪在家裡。

那頭趙旭卻是領着自家一大一小兩個兒子,又往那山溝子裡鑽了!

他那性子便是一個不安份的,有仗打仗,這下便是尋不到人打也要去那山溝裡尋黑熊、山豹、老虎揍去了!

這廂特特帶了一幫子專看孩子的小兵,浩浩蕩蕩去了山裡,那保官早年跟着他去過,聞聽要出門到山裡去自是十分興奮。

豫哥兒還小,初時一兩晚,天一黑便要找娘,這廂扯開嗓子又哭又叫要尋林玉潤。

趙旭便將他用繩子綁在懷裡,帶到那樹梢上頭瞧月亮,瞧星星,瞧這黑幕下頭羣山環繞,樹影朦朧,林中梟叫蟲鳴,山中虎嘯狼嚎。

他這帶孩子的法子卻是與衆不同,偏偏那豫哥兒也是個膽子大的,聽在耳裡也不覺害怕,只瞪了一雙圓溜溜的眼兒四處查看,看着看着終抵不過睡意,眼兒一閉,頭一歪便睡了過去!

待到幾日之後他也習慣了,在這深山老林之中,兵士們劈出一塊兒空地來,中間篝火冉冉,旁邊立了營帳,豫哥兒便同保官一起四仰巴叉睡得如那翻肚子的青蛙一般。

小哥倆兒時而抱成一堆兒,時而又屁股對着屁股拱到一處,時而又你搭我胸,我壓你肚的睡得沒有正形兒。

待到後頭習慣了這山野生活,卻是放縱了天性,整日價掏鳥窩、捉長蟲、打果子,過得如那小野人一般,尤其是那保官,書本子早就扔到一邊了。待到多年後,兩兄弟已長成了大人,回想起兒時,這一段跟在爹爹身邊的日子卻成了最快樂的回憶!

那頭林玉潤沒了兩個小的在身邊,也確是少了許多掛心的事兒,又有趙旭每日都派了人回來報信,知曉這兩個小子吃的好睡的好,每日裡在那山中林間快活的如同兩個小野人一般,也便放下心來管好自家了。

許是趙旭回來不用牽腸掛腸了,許是肚子裡的孩子月份大了,這害喜的症狀卻已是輕了許多,每日裡能吃也能睡了,眼着人也一天天好起來,臉上重又紅潤了起來!

隔了幾日那曲夫人卻是也到了這處,同行來的居然還有溫馨姑娘!

林玉潤見了她們立時笑道,

“先前讓你們跟着我走,你們只是不肯,這廂還是忍不住要來了吧!我這可是日夜盼着呢!”

曲夫人笑道,

“我那處便是老五一封信兩封信的催我,催得我實在煩了才動了念頭要這處來,我原也想早一點啓程,騎着馬來倒是用不了多少時候,只是呀……”

她將那媚眼兒往溫馨那頭一瞟,

“有人託我好好照顧溫姑娘,溫姑娘又不會騎馬,坐馬車自然是要慢些的!”

林玉潤瞧了溫馨一眼笑問道,

“也不知是那一位這般有心,將溫姑娘託付給了弟妹照顧?”

曲夫人笑道,

“自然是我們那趙喜小哥兒了!”

衆人聞言都笑,溫馨這姑娘自來大方,這廂站在那處任衆人笑夠了才道,

“夫人您別笑我,我與趙喜哥也是情投意合,這回過來便是求夫人與魏王成全的!”

第二百三十三節 家底(一)

林玉潤笑道,

“你這廂到了雄關,那豫州城裡的鋪子不開了麼?”

溫馨笑道,

“那處的鋪子我尋了一個可靠的婆子看着,每隔十日便搭了商隊的馬車將做好的東西送到豫州城去!我再在這一處開個鋪子便是!”

林玉潤笑道,

“溫姑娘果然是個能幹持家的好姑娘!我家趙喜配了你,也是他的福氣!”

溫馨笑道,

“夫人謬讚了!趙喜哥纔是個好兒郎,我配了他纔是前世修來的福氣呢!”

這話兒大大方方的說出來,讓一衆人又笑了起來,曲夫人與她一路行來也是混熟了不少,當下一指點在她額頭上道,

“嘖!嘖!瞧瞧……瞧瞧……這姑娘家家的也不知害羞,當着我們這一衆便誇起自家情郎來了!”

溫馨捂着額頭回道,

“害羞有甚用處?害羞能尋到好男人麼!”

曲夫人伸手刮她的臉,

“厚臉皮的小妞兒!”

林玉潤笑道,

“溫姑娘這敢愛敢恨的性子,我最是喜歡了!”

這溫馨與趙喜雖說捅破了那層窗戶紙兒,可這麼快便要談婚論嫁,卻是要虧得一個人!

自那豫州城守城之戰過後,趙旭將趙喜留在了豫州城中與潘湘等人處理善後。

即是回了豫州城,那趙喜怎會不去瞧自家心心念唸的人兒?

這日緊趕慢趕將自家手裡那些事兒處置完畢,卻已是到了戌時天色已黑,趙喜急忙忙回了自家那院子梳洗一通,這幾日事兒太忙便是連吃飯喝水都快沒空了,那裡還顧得上洗漱!

這幾日幾個大男人關在一屋子裡,都是一個樣兒,你薰了我,我薰着你倒還不覺着,出來被那夜風一吹,趙喜聞了聞身上連自家忍不住皺眉頭。

這樣兒那裡能去見溫姑娘?

忙回了後頭院子,因是府里人跟着林玉潤走了一半,另一半現下還在外頭幫着修復城牆、救治傷員、收斂亡者,如今這府衙除了前頭院子燈火通明人來人往,後頭除了看門的老頭兒便再沒有人了。

他這廂回來也是冷鍋冷竈無人伺候,自家到井邊兒上提了一桶水,從頭到腳淋了一通,將髒衣服換了下來扔到一邊兒,梳好了頭,這才精神抖擻的了門!

快步走到那巷口,卻見那店裡還亮着燈,門口有人影晃動,

“這般晚了還有生意麼?”

如今雖是打了勝仗但豫州城中百姓還未迴歸,前頭走了一半也留了一半兒,留下的也多是精壯漢子,似溫馨這般獨身的姑娘卻是少之又少,不過她做那生意卻是做的好,現下城中集市未開,蔬菜瓜果也無人販賣,她這豆鼓耐儲存,好下飯一時倒成了搶手貨!

這溫姑娘也是個做生意的好手,前頭便囤了許多原料存放在店裡,一面賣一面加緊做,倒是趁着打仗小賺了一筆!

於是這開店的時辰卻是一延再延,晚晚都開到了戌時過後,這廂溫馨正坐在那櫃檯後頭算賬,卻覺門口人影一晃,有人進來了!

擡頭一看,來人身着盔甲,腰挎長臉,一臉的憨厚,進來便呵呵笑道,

“妹子,怎得這般晚了還不關店?”

溫馨見是他忙起身笑道,

“陸大哥,今兒又輪到你當值了麼?”

這位卻是那巡城的小校陸鳴,每隔三日便輪到巡視這處,也不知從何時起,每逢當值便要到這店裡來轉轉,次次也要買些豆鼓回去,一來二去倒是與溫馨熟識了!

他這手裡提了一個黑漆小壇,溫馨從那櫃檯後頭出來接過,笑問道,

“前頭買的豆鼓可是吃完了?”

陸鳴笑道,

“正是吃完了,那幫子混球兒個個都是餓死鬼投的胎,有時一頓飯便吃的一乾二淨了!”

溫馨道,

“這也是有你這樣的官兒,若是遇上別人都是小兵兒孝敬上頭的,那有上頭伺候下頭小兵的!”

陸鳴道,

“都是過命的兄弟,也不分上下,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過些許下飯的小菜而已,我即是供的起便買給他們吃又如何?”

溫馨笑道,

“陸大哥說的是,都是上過戰場的袍澤兄弟,說不得比那親兄弟還親上幾分呢!”

兩人說着話,溫馨手上也麻利,這廂自那大壇裡勺了出來裝到小壇裡,遞給陸鳴道,

“若是吃完了再來!”

陸鳴笑着接過,又伸手從腰間摸了十個銅板出來放到櫃檯上,溫馨卻是隻數了五個,剩下五個推了回去,陸鳴忙道,

“這……這不是十個銅板兒一罈麼?”

溫馨笑道,

“我能在這處安然度日也是多虧衆守城的將士拼死衛城,我一介小女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擡的,唯有這手藝還能將就,這五個銅板便做個本錢,剩下的陸大哥收回去吧!就當我對他們的一點兒心意!”

陸鳴聞言憨憨笑了,果然伸手把銅板收了回來,

“那……那我……我下回再來!”

“嗯!”

溫馨點頭目送他離開,這纔回去又算賬。

卻不知在外頭拐角處,那一隊兒巡視的兵士見自家頭兒回來,手裡還提着那小黑罈子,不由的哀叫起來,

“陸頭兒,這溫姑娘不是也做那鹹菜、醃瓜兒之類的麼?爲何回回你都買豆鼓?我們這陣子見天兒吃這東西,都快吃到吐了!”

陸鳴上去一拍他後腦罵道,

“有的吃還敢嫌!”

有那眼利的小兵見到陸鳴收回了銅板兒便問道,

“陸頭兒,那溫姑娘怎得退了你錢?莫非是你這隔三差五的在她面前晃悠,終是打動了姑娘芳心,以後便有不花銅板兒的豆鼓吃了麼?”

陸鳴又回身給他一巴掌,

“想得倒美,那是溫姑娘人好,道你們守城辛苦了,便只收了一半價錢,另一半算做她請的!”

其餘幾人聽罷搖頭嘆氣道,

“陸頭兒,你好歹也是上陣殺敵斬首五級之人,怎得對上溫姑娘便這般膽小,眼看着這豆鼓都買上兩月了,連個菜色都不敢換,依我們瞧着,只怕把我們這些人都吃成鹹肉乾兒了,你這媳婦都還沒有娶到手!”

陸鳴被他們一通揶揄,臉上暗暗泛紅,怒而暴起過去個個腦袋上重重一巴掌,

“憑地廢話多,還不快去巡邏!”

這一陣人走了,卻見那暗處才現出趙喜的身影來,瞧着一隊兵士遠去的背影,只盯着那陸鳴看了許久。

這廂他才轉身往那店走,此時溫馨已是算完了賬,正在搬門板,打算關門了,趙喜幾步過去這廂一扶,那頭她卻嚇了一跳,擡頭一看立時歡喜起來,

“喜哥!”

當下手一扔卻是去抓趙喜的袖子,那門板一歪,趙喜忙伸手扶住替她裝好了,轉回身卻見溫馨笑顏如花只盯着他瞧,不由耳後發熱,卻聽溫馨道,

“喜哥,你如今事兒不忙了麼?”

趙喜點頭道,

“今兒忙……忙完了!”

溫馨想了想道,

“這時辰了,你可是吃飯了沒?”

飯點兒上,趙喜在那衙門裡還是吃了些,不過這時節自然是要搖頭的,溫馨笑道,

“那正好,我今日也忙,到這時候也沒吃呢,不如一塊兒吃吧!”

說罷將鋪子扔給了趙喜,自家卻轉到後頭去了,這鋪面後頭有一個小門,走出去是個小小的院子,在東面搭一個竈臺上頭支了棚子遮風避雨。

溫馨平日裡便是在這處自家做飯吃,只是這陣子豫州城被圍困,柴米她倒是早備了,新鮮的小菜卻是沒有,不過這姑娘雖是官家小姐,卻半點嬌氣沒有,自家在那牆角處,開闢了豆腐塊大小的地出來,種了幾棵青菜,如今已是長成了,眼看着要轉老了。

趙喜來了正好,她過去幾把揪了,又取了那竈臺上薰得黑漆漆的老肉下來,用刀割了一塊下來,轉頭叫趙喜,

“喜哥!喜哥!”

趙喜裝了門板,將那門從裡頭抵死,這廂應聲過來溫馨一指那邊的兩個木桶,

“你去外頭給我打水來!”

趙喜點頭應了,自家去那牆角提了桶,打開院子門出來,外頭街口有一棵古樹,那樹下頭有一口古井,也不知多少年了!

這附近百姓吃水、用水都在這處,趙喜過去兩手提的滿滿地回來,便似拎着二兩棉花一般放到溫馨面前。

溫馨勺了水出來洗去肉上積的竈灰,再細細切成粒,混在米里一同熬,待到差不多好了再放青菜下去,搗上幾下便熄了火,趁着悶着的時候便把自家做那些下飯的小菜統統兒裝了碟子。拿到前頭將櫃檯暫時做了飯桌,盛了兩碗香噴噴的臘肉青菜粥端到趙喜面前。

“喜哥,我這處簡陋你便將就些吧!”

趙喜見她忙前忙忙後轉得如陀螺一般,像個小妻子一般張羅着兩人的飯食。

一邊兒看着一邊兒擡手摸了摸胸口只覺那處滾燙燙的,便是不喝那粥也覺心裡滿滿脹脹的!

聽她一喚立時應了一聲過去,溫馨將那大碗的放到他面前,

“快些吃吧!喜哥只怕是早就餓了!”

趙喜接了卻見自家那碗裡肉多,她那碗卻是菜多,忙推過去道,

“太多了吃不完,換一換!”

溫馨卻是捏着自家那碗不放,

“我平日在這店裡也不費力氣,你日日在外頭奔忙纔是勞累,這大碗你吃!”

說罷自家急急喝了一口,

“這碗我已是吃過了,你不能再吃了!”

趙喜無奈只得吃那碗大的,卻將裡頭的肉挑到她碗裡,溫馨又給他挑了回去,兩人這廂也不嫌棄這肉挑來挑去都快成渣了,兩碗粥吃了半個時辰,纔算是把飯給吃完了!

第二百三十四節 家底(二)

“嗯!”

溫馨笑着點頭,看他回身過去收拾了竈頭,又燒了熱水給她燙腳,等着她到屏風後頭換了衣裳出來,上牀躺好纔過去吹了燈。

這廂一個躺在牀上睜大眼兒,心跳得飛快,一個壯着膽子一步步過來,俯身輕輕吻到了她額上,

“好好兒睡!”

待到溫馨呼吸平穩悠長,趙喜才下樓,前後門兒巡查了一遍,才翻牆出了小院,卻是立在街上看了良久,纔回了州府衙門。

接下來幾日趙喜晚晚都到溫馨那處,待到她睡下之後才肯離去,溫馨每晚有他相伴,便睡着了也在笑。

這廂日日開門都是眉目含春,笑意盈盈,惹得那來往的婆子都笑問道,

“溫姑娘,何事這般兒開懷,可是尋到人家了?”

溫馨只是笑而不答,有那眼尖的瞧見了珠花,

“嘖嘖!這般兒大的珍珠怕是要好幾兩銀子一顆,定是溫姑娘情郎送的,怕是好事兒將近了吧!”

溫馨還只是笑,打發了閒聊的婦人們轉過身卻瞧見了陸鳴,只見他木着臉只盯着她頭上的珠花瞧,他那點兒心思溫馨也隱隱有些知曉,只是她小心注意着言行,不敢有丁點兒越矩之處,就怕被人誤會,只是這般看來人家應是誤會了。

心下嘆了一口氣,揚臉笑道,

“陸哥怎得幾日都未來了,可還是老樣兒?”

那陸鳴卻不搭話良久澀聲問道,

“你……你可……可是……”

溫馨點了點頭道,

“陸哥,我確是已有了心上人!”

陸鳴沉默良久,卻是一言不發轉身便走,溫馨衝着他離去的背影,低低嘆了一口氣。

這是個好人!但願以後能有個好姑娘來配他!

這廂本當他已是死了心再不會來了,卻是沒成想到了天黑,陸鳴卻又來了。

這一回抱了一個重重的包裹,砰一聲放到了櫃檯上,打開來裡頭全是散碎的銀子,裡對還雜着不少金銀玉器,

“這……這……是我全副的家當,你……你若是愛戴珠花兒,我……我給你買,這些都給你買珠花兒!”

溫馨不知所措的瞧着面前這一堆兒,心下又是驚詫又是帶了一絲感動,

“陸哥,多謝你對小妹的擡愛,只是……只是我……我早已心有所屬,這些你留着以後尋個好姑娘吧!”

陸鳴急得面紅筋漲,

“溫姑娘,我……願娶你,你跟着我吧!這東西全都是你的,日後我定奮勇殺敵,多立戰功,以後有了獎賞買房置地,定……定能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溫馨搖頭,

“陸哥,我……”

這廂一個冷冷的聲音卻在門口響起,

“她不會要你這些東西,統統給我拿回去!”

卻是那趙喜到了,兩人擡頭見他負手立在那店門口,一張臉繃得死死的,目光又冷又厲,盯着那陸鳴道,

“她日後買房置地自有我爲她操辦,還輪不到你頭上!”

陸鳴卻是識得趙喜的,乍一見他立時有些呆了,

“喜……喜爺!”

魏王身邊四個貼身的跟隨,這位喜爺雖武藝算不得頭一個,但因爲他人機變善道,很得魏王喜歡。

每一回校場練兵,這魏軍之中多少將領兵士都眼巴巴望着魏王身後那威風凜凜的四位,奢想着有朝一日在那點將臺上也如他們一般立在魏王身後,那是何等的榮耀!

陸鳴卻是萬萬沒想到溫姑娘的心上人居然是他!

“你……你……你們……”

這廂看了溫馨又看趙喜,溫馨不忍他難堪忙道,

“陸哥,你有職責在身,時辰不早了快回吧!”

忙收拾了櫃上的東西將那包袱還給了陸鳴,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走了,回頭卻被人抓住了手,

“喜哥!”

趙喜也不說話,只是定定盯着她,瞧得溫馨心裡發毛,

“喜哥?”

“跟我來!”

“喜哥!”

趙喜這廂卻是半句話也不講,將那門板挪過來幾下關好了門,卻是拉着她自後院的小門出去,往府衙走去。

進了府衙到了自家那黑燈瞎火的院子裡,拉着溫馨到屋子裡點亮油燈,

“你坐!”

溫馨不明所以坐到了八仙桌前的圓凳上,卻見趙喜進到裡頭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便抱了一個匣子出來,當着她的面打開一看,裡頭卻是滿滿的銀票,把銀票拿開下頭還有地契,

“這是大爺這些年的打賞,還有我自家置的一幢宅子,幾十畝良田,那田和宅子都在滄州現下一時半會兒怕收不回來,這些個銀票卻是匯寶通的,任是那處都能用一共有五萬四千八百兩銀子!這些你先拿着,我日後好好兒跟着大爺打天下,將來總能給你置下良田華宅的!”

說罷緊緊拉了溫馨的手道,耳根子泛着紅,長吸了一口氣道,

“我……我……娶你,你別……別跟他!”

卻不想他這一番抖落家底不要緊,卻是弄得身邊的姑娘,嘴兒一癟,鼻頭一抽,竟是哭了起來,那眼淚兒立時如斷線的珍珠似的不停從小臉上滑落,趙喜見了急得不行,

“你別哭!可是嫌少?我以後打仗多拼命些,大爺也不是那吝嗇的人,他每回都會重重賞人的,多打幾次仗這銀子便多了!”

溫馨一邊哭一邊搖頭道,

“我……我沒嫌少!我……我……只是……”

她只是被他一片真情感動罷了!

這廂卻是哭起了頭停也停不下來,連話也說不清了!

趙喜卻當她是心裡不滿意,即不是嫌銀子少定是嫌他人不好了,當下又道,

“你……你可是嫌我人不好,你……你且放心,以後我們過日子必不讓你受半點兒委屈,這家裡都是你說了算,便是任打任罵我決無怨言!”

溫馨又嗚咽着搖頭,還沒等趙喜說話,便一頭撲進了他懷裡道,

“我嫁!我嫁!”

這廂兩人算是私定了終身,溫馨如今是自家作自家的主,趙喜卻是趙家人,還要稟過趙旭的,兩人當下商議了一番便將那豫州城裡的鋪子交給了一個僱來的老婆子打理。

因是趙喜事務繁忙,一時也不能脫身便將她託付給了要去惠山的曲夫人,求她一路照看到惠山!

一來是爲了將兩人的事兒過了明路,二來自然是不想再讓那姓陸的小子在溫馨面前晃悠,索性讓她去了惠山交與夫人,趙喜自然是放心的!

林玉潤素來便喜溫馨性子又受了趙喜所託,自然歡歡喜喜的收了溫馨在府裡住

只是這姑娘便是一個性子獨立又堅強的,在這小山城裡呆了幾日卻來來回回將那不過百丈的一條街走了幾十遍。

回來便同林玉潤講要開鋪子,現下里她拿着自家夫婚夫婿的錢自是更有底氣了,選了一處鋪子便悄悄先開了張,這下子是白日在鋪子忙,晚上又回趙府去,這生意不鹹不淡,卻多少是個進項,又有自家有了事兒做,倒比整日裡關在後院強。

她將這事兒寫了信給趙喜,趙喜卻是隻回她,若是想做便做就是,那五萬兩銀子隨她花銷,若是不夠便寫信給他!

溫馨看了信,笑着笑着眼淚兒下來了,嘴上卻道,

“這傻人,在這山城裡盤個小鋪子不過幾十兩銀頂天了,那裡用得着那麼多!”

林玉潤這廂也不放心,還親自去瞧了兩回,因着有那溫姑娘的事兒,她心裡掛着,這廂那害喜的毛病倒是全不見了。

又有趙旭隔三差五便去那山裡打一轉兒,那山裡的老虎、豹子、山雞等算是遭了殃,這林玉潤進了四個月,口胃立時變好了,後廚裡周氏兄弟變着花樣兒的給林玉潤做吃食,每日裡補得十分好,林玉潤的肚子便如那吹氣一般漲了起來,待到趙旭帶着兩個小子到山裡轉了一圈兒回來時,見到自家媳婦的肚子嚇了一大跳!

“我們這閨女倒是個什麼脾氣?先頭一丁點兒都不吃,現下里又可着勁兒的吃,也不怕把她娘給撐壞了!”

林玉潤道,

“前頭我懷着豫哥兒的時候也是這樣的,頭三個月這身上是一點兒也瞧不出來,到了第四個月便長得飛快了!”

趙旭聞言拉了她的手嘆道,

“也是怪我,不在你身邊,你懷了孩子是個什麼樣兒也沒有從頭到尾見過!”

林玉潤笑道,

“即是如此,那這個孩子你定要守在我身邊瞧着他出生,可好?”

趙旭點頭道,

“正好,只怕這一年我也不會出兵的,正好守在你們母子身邊,順便也好管教那兩個小子!”

林玉潤聞言白了他一眼道,

“你那是養兒子麼,便是養狗也沒你這麼心大的!”

現下里那兩個小子已是全被他老子帶野了,便是回了這府上也是爬樹上房,攆雞趕狗,鬧騰的府裡上上下下,丫頭、婆子們整日喳喳呼呼。

若的保官和豫哥兒的奶孃都憂心仲仲的來尋過林玉潤幾回,說是這兩位少爺如今同那林子野人有的一拼,便是睡覺也不正經睡了,悄悄兒爬到櫃頂子上頭去睡。

話說那一日到了天黑,兩位少爺她們是遍尋不着,這府裡裡裡外外都尋遍了,也不見蹤影,也不知是什麼時候這兩個小的便不見了,嚇得他們身邊的丫頭、奶孃都要哭出來了!

第二百三十五節 鳧水

眼見實在瞞不過了,忙過來稟了林玉潤,恰巧趙旭也在,當下想了想問道,

“那櫃頂子、房樑尋過麼?”

衆人這纔去找,卻見那櫃頂子上兩個小少爺正抱在一處,呼呼睡得正熟呢!

第二日林玉潤心下詫異便問保官,

“怎得跑到那上頭睡覺?不嫌硌的慌麼?”

保官卻道,

“在林子裡跟爹爹便是這般兒睡的!”

林玉潤瞧了趙旭一眼,他在一旁陪笑道,

“有時那林子入的深了,無處安營便索性在樹上搭了架子睡覺,也就一晚上,一晚上罷了!”

保官點頭道,

“就是,我們也就睡了一晚而已,母親,您別責怪父親!”

林玉潤也知趙旭那性子,養孩子定不會循規蹈矩的來,當下無奈嘆道,

“那是在林子裡時,這會子已是回了家中便應在牀上睡纔是!”

保官點頭道,

“母親放心,我們再也不到櫃頂上睡了,睡牀好,睡牀好!免得弟弟似上回那樣從樹上掉下來了!”

“哎……”

保官那嘴兒也是快,這麼一下子便將實話漏了出來,趙旭當時想伸手捂嘴也來不及了,趁着自家媳婦眉毛還沒有豎起來,當下一拍腦袋道,

“啊!我這廂記起來了,那邊還有一堆兒公務未曾處置,我這就去!”

說罷一撩袍子起身,還不忘回身瞪了保官一眼,自家火燒屁股般的跑了,林玉潤那肚子裡一股火還沒來得及發出來,只能盯着他的背影幹運氣!

保官在一旁猶不知他老子已被自家出賣了一個底兒掉,過去拉了林玉潤的手道,

“母親,弟弟可厲害了!睡着了從樹上掉下來還能掛到樹杈上,等爹爹去尋他時,還在下頭掛着睡呢!”

這廂將他老子出賣的後果便是被關在院子裡一個月,天天兒背三字經、千字文、百家姓,關得保官瞧見他老子便眼淚汪汪的。豫哥兒也是日日鬧着要尋哥哥,要出去玩兒,被林玉潤在小屁股上打了幾下,他那裡受過這個,當時便被打蒙了,愣在那處也忘了哭,乖乖兒被奶孃帶回了屋子!

趙旭這時那顧得他們,在那邊院子裡辦了五日五夜的“公務”,這時便是他也不能輕易撩虎鬚,只好委屈兩個兒子被悶得嗷嗷叫喚了!

待到三個月之後,林玉潤那肚子是越發大了,這廂卻是入了夏,因着雄關位處山中,這裡常年陰涼,又住得是高樓,山上風大夜涼。便是入了三伏天,到了夜裡都還要多加一件衣裳纔不覺身上涼。

因而這個夏日林玉潤卻是過得十分愜意,半分沒有孕婦應有的燥熱。

又有趙旭尋到了那山城外頭二里地的一個大水潭,這水潭乃是山上一道山澗飛濺而下形成,潭水清澈見底,下頭全是雞蛋大小的石頭。

趙旭便帶着全家到這處來戲水,到了那處,林玉潤便自家尋一塊陰涼的地兒坐了,又摒退了丫頭、婆子,在外頭用布拉了人高的幔子,他們父子三人便脫得赤條條往那水裡鑽。

趙旭的水性十分了得,保官如今還在學,豫哥兒卻是半點兒不會卻膽子賊大,見自家老子正在教哥哥如何潛水閉氣。

“你這廂屏了鼻息,全靠體內一口氣,慢慢潛下去,若是那內家功夫練到極致的,能延緩氣息消耗便是隻用一口氣也能橫渡大江!”

說罷自家做了示範,一頭扎進水裡卻是半晌才浮出水面。

保官卻是有些畏水,立在那水裡頭猶豫了半晌也不敢將頭扎進去,卻聽得旁邊撲嗵一聲,自家那傻弟弟跟秤砣似的一頭便下去了。

林玉潤在上頭瞧着臉上一變,趙旭卻是過來伏身將他撈了起來,

“咳咳……咳咳……咕咚……”

豫哥兒被撈出了水,又是咳又是嗆,還順嘴生吞了一大口進去,被他爹用大手捂開眼前的水,睜開眼還笑,

“爹,喝……水!”

“你個憨貨!你當自己是龍王麼!還喝水!嗆不死你!”

趙旭兩手提了他腋下,晃了兩晃將他放到了淺水處,

“只在這處玩兒不許往裡走!”

豫哥兒呵呵笑着,白白嫩嫩的小屁股坐到了石頭上,看着老老實實坐在那處撈石頭玩兒,這廂趁着他老子一轉身又撲到了水裡,咚一聲沉下去,又被他老子撈上來!

這般來來回回好幾趟,最後一回又鑽進了深水裡,趙旭終是煩了,尋思着將這小子撈上來揍屁股時,才發覺這小子自家又浮上來了,

“爹!”

一抹臉叫了一聲,又咚一聲沉了下去,像只癩蛤蟆一般在那水裡四條腿兒亂劃,時不時伸了脖子出來透氣,有時嗆到了便伸腿兒立起來,如此來往幾番倒是比哥哥先學會了鳧水。

“嘿!這小子!”

趙旭抹了一把臉瞧着自家這二兒子,這什麼都不懂便敢跟着來,小子就是一個傻大膽兒!

又回頭瞧了瞧保官心道,

“這小子便是膽子太小了!學了幾日都學不會,這樣兒看來還是我這當老子的不會教!”

說罷轉身朝保官走去,

“爹!”

保官只覺自家老子眼神兒不對,當下背上的汗毛都立起來,退了兩步,卻被他老子幾步過來單手一夾,夾在了腋下,

“照着你弟弟那樣兒,自家下去!”

說罷將他往那深水處一扔,嚇得保官哇哇大叫起來,

“母親!母親!”

林玉潤在岸上看得分明,知曉在趙旭在旁邊保官定是無事的,這孩子便是膽子小,破了膽兒便無事了!

當下柔聲哄他道,

“保官,你瞧弟弟都學會鳧水了,你莫怕放開膽子沉到水裡……”

趙旭兩手左手掐了他腋下,把他往那水裡一放,這處是水深些,保官下去透不到底心下便發慌,卻見豫哥兒正哈哈笑着往他這邊來,

“哥哥!”

這廂頭往下一紮,將身子打了一個轉,兩個光屁股蛋子和他那小蛋蛋朝天晃了兩晃,便鑽進了水裡,趙旭道,

“瞧瞧!還不如你弟弟呢!”

說罷眼一瞪,

“還不快下去!”

保官瞧了瞧豫哥兒,想着弟弟那般兒矮都不怕這水深,我……我定是也不怕的!

一咬牙一閉眼,將那氣一屏便沉到了水裡,初始時那冰涼的潭水末過耳際便覺心裡發緊,待到狠下心把頭全沉進去後倒不覺害怕了!

他畢竟跟着林玉潤練了三年功夫,呼吸吐納已是十分嫺熟,氣息也比常人悠長,待得畏水之心一去,學起來不過幾個來回的事兒!

到了後來趙旭便輪翻兒將兩個兒子往那深水裡扔,兩個光屁股小子在半空之中哈哈笑着,撲嗵一聲落到水裡,又狗刨着回到岸邊,再被他們老子扔進去,這廂循環往復倒是玩出了癮來!

這般兒日午後都去那水潭,待到硃砂那孩子降生時,一家子還在那潭裡泡着呢。

這一日一家四口正在這潭裡玩兒,外頭珍珠在隔了幔叫人,

“夫人!夫人!”

林玉潤起身過去,

“何事?”

“硃砂姐姐那處來報信兒說,硃砂午時便發動了!”

林玉潤算着日子也是時候了,點頭道,

“我知道了,叫阮媽媽和程媽媽過去!”

她如今懷着身孕卻是不能親自到產房,只得派了身邊兩個媽媽過去,硃砂這頭胎生的卻是很吃了些苦頭。

到了林玉潤回到府中都沒有人聽到報喜的人,她心下實在擔心便又派了珍珠過去問,珍珠回來卻是小臉嚇白了道,

“硃砂姐姐生……生不下來,在那產房裡叫得可嚇人了,她們也不許我進去,阮媽媽道還要等些時辰!”

林玉潤心下也急,

這都多少時辰了怎麼還要等!

她在這廂坐立不安的等着,到了掌燈也不見人來報,索性起身道,

“我去瞧瞧去!”

小丫頭們忙來攔,、

“夫人,你也懷着孩子呢!程媽媽說了懷着身孕的婦人不能進產房,怕血煞衝撞了胎兒,你可得顧着肚子裡的小少爺!”

林玉潤心裡着急扶着大肚子在那堂上不停的踱着步子,趙旭回來便見着自家媳婦着急上火的樣兒,很是不以爲然道,

“這女人生孩子不都是這般兒疼的麼!着什麼急,你回去睡一宿,等明天起牀那孩子便生下來了!”

林玉潤聽了便將那一肚子的火氣全泄他身上了,叉着腰瞪着他道,

“你那是站着說話不腰疼,這女人生產便是一步進了鬼門關,那裡有你說的那般容易,我生豫哥兒已算是順利了,也是疼得死去活來,她這廂隔了這麼久只怕是受了大罪了!”

艾葉與硃砂,一個是自家孃家帶來的人,一個是婆家帶來的人,硃砂雖說比不了艾葉,但在林玉潤心裡也是當成自家妹子的,這廂見她生得如此艱難心裡那裡不急的!

她在這堂上叉腰瞪眼,講起生豫哥兒時,趙旭立時便覺理虧,摸了摸鼻子道,

“也罷,趙固那小子,也是頭一回當爹,我且瞧瞧他去,回來再跟你細講!”

趙旭能親自去,一是看在林玉潤的份上,二來也是看在趙固的面上。下頭人都瞧着呢!趙固兩口子也是有臉面了!

這廂過去趙固那院子,果然見趙固正傻立在二門前頭,呆愣愣瞧着那院子裡頭人來人往,也不知作何反應,趙旭過去一拍他肩頭。

趙固轉過頭來,卻是雙眼通紅,啞着聲兒道,

“大爺!”

趙旭被他那樣兒嚇了一跳,

“這是怎麼了?”

趙固木愣愣道,

“說是孩子胎位不正,大……大人孩子都有兇險!”

第二百三十六節 難產

趙旭也是心裡一跳,

趙固這小子不會這麼沒福氣吧!

當下一巴掌拍在他臉上道,

“那還愣在這處作甚,快去尋大夫!”

趙固這才似回過神兒一般忙衝出去尋大夫,不過半柱香的功夫,果然拉來一個乾癟老頭兒,那老頭兒被拖得上氣不接下氣,進來喘道,

“呼……呼……老……朽……不……擅婦科……不……通……通產事啊!”

這山城小卻是並無專精的大夫,產婆倒是好尋,這大夫一通街也就街頭一個,街尾一個,街頭那個出診去了,只剩街尾這一個,趙固進去問也不問拉了人就走,到了這府裡才曉得是女人生孩子,他也不擅婦科啊!

到了這時節也不顧不上那麼多了,趙旭道,

“大夫,這裡頭婦人是難產,如今卻是情勢危急,無論如何總是開個方子救人要急!”

那大夫搖頭嘆道,

“即是如此,且叫人將她的症狀報來!我試一試吧!”

趙固卻是過去一拉人,

“走!到裡頭把脈去!”

這廂也顧不得講究,將那大夫拉入了產房之中,有產婆見了兩個大男人進來,立時嚷道,

“這產房男人不能進來!”

被趙固過去幾下掀開,卻見硃砂如今已是氣息奄奄,這廂見了趙固眼中一亮,眼角滲出淚來,趙固虎目含淚抖着手去握着她冰涼的手道,

“無事!無事!我請了大夫來,吃了藥孩子便生出來了!”

“嗯!”

硃砂白着脣衝他微微點了點頭,良久道,

“我……我……若是過……過不了這一關,你……你自己個兒……好好的!”

趙固聞言那裡還撐得住,立時雙膝一軟跪到了她身旁,顫着聲兒道,

“你……你……會的好的,你和孩子……都……都會好的!”

這廂大夫已把完了脈,藥開出來熬好給硃砂灌了進去,隔了不久硃砂便又陣痛起來,產婆忙過去按壓腹部,這廂咬着牙不斷的尖叫,卻是拼盡了全力那孩子還是卡在那處生不下來。

產婆伸手進去摸了摸,面有難色道,

“孩子胎位不正,生了這許久,大人已是耗盡了體力,怕是……怕是……”

趙固此時已是雙眼血紅,一腳踢裂了牆邊的角櫃,

“她們母子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們的命!”

那檀木做的角櫃被他硬生生一腳裂開了指長的口子,兩個產婆嚇了一跳苦着臉道,

“這胎位不正,我們也沒法子,若是之前宮口未開還好辦此,只是夫人宮口開得早,孩子便卡在了那處,若是硬拽便是一屍兩命啊!”

另一個想了想道,

“這……這處夷人有個說法,道這……這產婦生不下孩子是被陰間的小鬼兒纏着來不了!需個煞氣重的人,摔那瓷器、瓦罐,摔得越響越好,把那小鬼兒嚇跑了,孩子便生下來了!”

這夷人的法子也不知能不能用在漢人身上,只是這時節也是死馬當活馬醫了

趙固聽了衝出產房卻是奔到了趙旭面前撲嗵跪下了,

“大爺!”

這院子裡那一個煞氣最重,除了趙旭還有誰?

趙旭這麼一聽,

竟還有這種說活!好好好!

當下挽了袖子,

“把你這院子裡的罈罈罐罐統統兒給爺搬來!”

當下衆人七手八腳手搬了一堆兒,又怕不夠將別人院子裡的也搬了來,林玉潤那邊得了信兒,將自家那一套哥窯的墨紋梅花片的茶具叫珍珠送了過來。

珍珠進來卻見趙旭正挽了袖子在這院子裡砸罐子,砸的唏哩嘩啦震天響,珍珠繞着碎片兒把那一套茶具遞了過去,

“夫人說了,即是要砸便砸個貴些的!”

趙旭拿在手裡一看衝着趙固道,

“夫人這回可是下了血本的,這套茶具她平日裡最喜歡了,這回也捨得拿出來了!”

說罷一甩手扔了一個杯子到那產房的牆上,

“啪!”

一聲,那聲兒一響卻聽裡頭在喊,

“快!快用力,孩子身子已是轉了些了!”

趙旭一臉驚異,

真這般神!

趙固急得跳腳,

“大爺快砸啊!”

趙旭忙甩手又是一個,這廂一個接一個的扔,就聽裡頭產婆喜道,

“頭……頭現出來了!快用力!”

趙旭這廂一套茶具砸完了,那裡頭產婆便在叫,

“出來了!出來了!”

趙固幾步衝了進去,卻只見自家那兒子被產婆託着,那還連着臍帶的小身子,紅通通還帶着血,緩緩的自他孃的雙腿間出來。

許是憋得太久,這孩子聲兒小小的,產婆這廂一通忙碌,將孩子打理好了,裹在布里交到了趙固手上。

趙固抱着這硃砂拼了命生下來的兒子,鼻尖一酸眼淚兒止不住的往下落,把孩子抱到硃砂身旁,卻見她白着臉兒,斜眼兒盯着他看,

“這……孩子……這孩子怎得不哭?”

趙固也不知是什麼緣由!難道是在肚子裡癟久了!很是緊張的瞧着產婆,產婆笑道,“夫人放心,這嫩娃兒生下來有哭有不哭的!小少爺結結實實的好着呢!”

兩口子這纔算是鬆了一口氣,外頭趙旭卻在甩手吼道,

“倒是生了沒有啊!爺我的手都酸了!”

“生了!生了!”

趙固忙抱了孩子出去給趙旭看,

“大爺你瞧,是個小子!”

趙旭探頭看了看皺眉瞧了瞧趙固,

“怎麼又是個小子?這皺巴巴的跟個猴子似的,那點兒像你了?”

趙固此時早已樂傻了,咧着嘴道,

“像不像也無礙的,生下來就好!生下來就好!”

趙固這新出爐的兒子,似是聽懂了大人的話置疑他相貌的話,很覺受了委屈,當下哇一聲扯開嗓子哭了起來!

這廂趙固得了兒子,趙旭跟着忙活了一通,卻是連個紅糖蛋也沒有吃便回來給林玉潤報喜,林玉潤聽了喜道,

“生了兒子?好好好!母子倆平平安安就好!”

說罷雙手合什拜謝諸天神佛,趙旭坐在那處吃着茶笑道,

“依我看夫人也不用去謝別人,還是謝謝自家吧!”

林玉潤不解的瞧着他,

“這是爲何?”

“要不是你那一套哥窯的杯子,這小子只怕還生不出來呢!”

當下將自家摔杯子的事兒一講,林玉潤笑着忙叫艾葉,

“去去去!把我那鑰匙尋出來,咱們開庫房把裡頭值錢的瓷器都尋出來,以後你們生孩子我一人送一套,都摔了去!”

艾葉吐舌頭道,

“夫人,要是個個丫頭們生孩子你都要摔一套,這家底子都要被敗完了!”

旁邊趙旭也是爲了自家媳婦開心,揮手趕她道,

“去去去!你們家夫人樂意,便是敗完了,我那庫房裡還有呢!去尋了陶大管事統統兒給我找出來!”

林玉潤笑道,

“我身邊的丫頭自是我管,你身邊的人你來管,以後他們當爹的時候,你再送他們便是!”

趙旭點了點頭道,

“我瞧着趙固那小子嚇得那慫樣兒,只怕還要多預備幾套才成!”

林玉潤笑道,

“這女人生孩子本就是樁兇險的事兒,你們男人那裡見過這種!”

“嗤!”

趙旭很是不屑的道,

“那小子太慫了,這是什麼好怕的,戰場上頭砍人腦袋便跟砍瓜切菜一般,弄了一身血都不怕,到這處卻是慫得立都立不穩了!真是沒出息!”

這廂他坐在那處譏笑自家的小廝,卻不知到了林玉潤生時,他慫得更加厲害!

林玉潤髮動時卻是在半夜,醒來時只覺腹中墜疼,下頭有東西流了出來,她心知定是時候到了!

算了算日子倒是還差着十天,看來這也是個急性子的小子,要出來了!

當下推了推身邊的趙旭,

“雍善!”

趙旭一驚翻身起來,

“怎得了?”

林玉潤神色平靜道,

“我這是應該要生了!”

“哦!”

趙旭聽罷一抓頭皮,猛然一個激靈,

“要生了!”

林玉潤點頭衝外頭道,

“來人啦!”

外頭石英點了燈進來道,

“夫人!”

“我要生了!”

石英點了點頭將桌上的燈點燃,過來衝趙旭道,

“大爺,得扶了夫人去產房!”

林玉潤前頭一回生孩子,她也是在的,雖她自家還是小丫頭但已經過一回事了,總是有底些的!

“哦哦哦……”

趙旭如夢方醒,忙起身讓開,石英上來自後頭扶了林玉潤的背將她扶坐起來,移了腳下來到腳榻上穿上鞋。

林玉潤由她扶着站起來緩緩下了腳塌,一回頭卻見趙旭只是盯着牀上那一灘溼潤的印記發呆。

這一回她發動的快,那牀上便已見了血,趙旭似是沒見過一般,直盯着不動,林玉潤長吸了一口氣壓下陣陣抽痛道,

“來人!把牀上的東西都換了!”

丫頭們都驚動了,阮媽媽與程媽媽也起了身,派了人去叫產婆,一屋子丫頭婆子忙忙碌碌卻是有條不紊,趙旭只着了件單衣,跟在林玉潤後頭一步一趨的跟着走到了產房裡頭,林玉潤瞧着又呆又傻的樣兒,心下禁不住的好笑,

這男人只怕是有些嚇到了!這時節還沒有回過神兒來呢!

當下趕他道,

“你在這處也是礙事兒,自家到外頭候着吧!”

“誒!”

趙旭聽教聽話出了產房,卻滿地兒打轉也不知自家應呆在那一處,還是阮媽媽瞧着他在那處人高馬大,擋手擋腳便推了他到外間廳上坐下,

“大爺!你便在這處坐好,等着吧!”

第二百三十七節 老三

說罷扔下他一個人進去了,留下趙旭在那處坐着,呆呆瞧着頭頂上的燈,手邊連茶也沒有一盞,這廂只覺心裡空落落的,便想伸手端茶,這探手一摸卻是什麼也沒有摸到!

這廂才覺有事幹了一般,立時揹着手站起來,

“來人啊!”

外頭有小丫頭站着,

“大爺!”

趙旭道,

“去給我沏壺茶來!”

小丫頭應聲去了,趙旭在廳裡踱了幾步,這時有些回神,轉身又向那產房裡去。

那處也是早早兒備好了的,因是怕嚇着保官,也將他哄到了樓下頭住了。如今這四層卻是分做幾處,一處前廳,一處內堂,還有一處便改成了產房。

這時趙旭到了門口支着耳朵聽,裡頭除了偶爾的一聲吸氣卻是沒有多少聲音。

便揚聲問道,

“圓姐兒,你無事兒吧?”

林玉潤正靜靜躺在那處,吸氣呼氣忍受腹肚處的疼痛,聽了他的聲音便應道,

“無……無事!”

那聲兒卻是抖的,趙旭聽了心裡一緊,他知曉林玉潤的性子,慣是個會粉飾太平的,越是道無事便越是有事。

“當真無事麼?可要我到裡頭去陪你!”

林玉潤又長吸了一口氣道,

“不用你陪我,在外頭便好!”

他那性子只怕進來還添亂!

趙旭聞言又轉回了廳上坐下,小丫頭早已沏好了茶放在桌上,他這廂伸手去端,湊到嘴邊就喝,燙得舌頭一縮,忙將茶盞放回了桌上。

這廂又站起身,來來回回踱了兩趟步,便又回到產房外頭,支着耳朵又聽,裡頭卻是疼叫一聲,

“啊!”

“圓姐兒,你無事吧!”

趙旭心裡跟着一緊,巴着那門口又問,林玉潤額頭已漸漸有了汗,咬牙道,

“無事!你別進來!”

趙旭又回去那廳裡坐着,坐一會又回來問,得了無事的答覆又回去坐了,這番來來回回倒把林玉潤弄得煩了,怒而吼道,

“你去外頭坐好!不許來煩我!”

“哦!”

趙旭聽她聲音中氣十足,心下稍稍放了些,正要轉身到廳裡卻聽裡頭有婆子道,

“已是開了兩指!”

他這廂也沒生過孩子,也不知開了兩指是什麼個章法,當下又回身巴在那產房門口聽,卻聽見自家媳婦低低的呻吟起來,那聲兒便似在用小刀剜他的心一般,一下下令得他也覺肚子疼了起來般!

有心想問,又怕媳婦生氣,只好眼巴巴的守在那產房門口,還縮着身子讓過進進出出的丫頭婆子,那樣兒跟着看門的大狗似的。

惹得丫頭婆子們便是心裡再着緊,都要忍不住笑!

阮媽媽又過來拉他,

“大爺!這女人家生孩子你在這處裹什麼亂!快到外頭等着!”

這廂又推又拉,趙旭卻是不肯走,立在那處腳下似生了根一般,正與阮媽媽纏糾着,卻見那小丫頭端了一盆水出來,那銅盆裡是帶着色的,那絲絲的血腥味兒他那裡有聞不出來的!

趙旭當時腳下便一軟,踉蹌幾步,忙扶了阮媽媽的肩膀,顫着聲兒問,

“這……這是什麼?”

阮媽媽瞄了一眼道,

“女人家生孩子自是有這些東西的!”

趙旭眼盯着那丫頭出去,

“這……這是圓姐兒的麼!”

阮媽媽見他一副軟腳蝦的樣兒,有些憋不住好笑!

這位大爺,自家從他尺長時便奶他,從來都是飛揚跋扈,天不怕地不怕的,幾時見過他這般慫啊!

便又推他道,

“大爺莫看了,這產房污穢,你是要在外頭騎馬打仗的人見了不好,還是莫在這裡杵着了,外頭去!”

這廂趕蒼蠅一般將他趕了出去,趙旭坐在那處,臉都白了,腦子裡卻還想着那一盆血水。

怎得生個孩子還要流這麼多血麼?

這還沒生下來呢,若是生下來豈不是流得更多?

這人之精血都是有數的,流多了豈不是要死人!

一想到死人,趙旭立時臉都白了,想到當日硃砂生孩子時道是難產!

不由一個激靈,

流這麼多血,莫非是難產了?

想到這處不由自己嚇起了自己,越想越是害怕!

忙又衝到那產房前頭聽,裡頭的痛叫聲音卻是一聲比一聲高,他幾時聽過圓姐兒這般又哭又叫過!

這回倒不似那小刀子颳了,卻是那重捶一下下捶到了胸口一般,震得他心裡發悶,喉頭髮甜疼得五臟六腑都縮成了一團兒了,不由高聲叫道,

“圓姐兒!圓姐兒!”

裡頭林玉潤正緊咬牙關憋着氣,那裡能答他,這廂不答他,他叫得更急了,立時便要闖進去,阮媽媽見狀無奈又出去道,

“大爺!您就消停會兒,讓夫人好好生孩子吧!”

趙旭拉着她問道,

“怎得這麼久都沒有生下來,莫非是難產了?”

阮媽媽聽得臉都綠了,

“啊!呸呸呸!我的大爺喲!您就停停兒坐好行不!”

說罷又推他到外頭坐下,這廂她剛轉身進去,趙旭卻跳了起來,蹬蹬蹬往那樓下跑去,到了院子裡嚷道,

“來人啊!人呢!全都死光了麼!快給爺出來!”

下頭伺候的丫頭婆子連小廝都被驚動了,急忙忙穿了衣裳出來!

“把這家裡大大小小的罈罈罐罐全給爺搬出來!”

說罷又叫人把陶大管事叫來,

“把我那庫房打開,裡頭有多少瓷器統統兒給我搬出來!”

這廂上頭林玉潤生着孩子,他便在那下頭折騰下人們,把家裡的罈罈罐罐全搬了出來,連那周憨、周彪兩兄弟的酸菜罈子也搬了出來!

兩兄弟苦着臉跟在趙旭後頭求道,

“大爺,這後廚裡的東西真不能砸啊!若是砸了還怎麼做飯啊!”

趙旭把眼一瞪怒道,

“若是夫人有個什麼!我讓你們今兒晚上都不用吃飯了!”

周憨嚇得一縮脖子,周彪卻是腦子機靈點兒,當下陪笑道,

“大爺,那一罈子酸菜留着呀!夫人最愛吃酸菜魚了,尤其是我老周泡的酸菜她最是喜歡了,三五日不吃便要問的,要是明兒生了孩子要吃,到那處弄去?”

趙旭也不知這女人坐月子能不能吃酸菜魚,被這周氏兄弟一番話糊弄了過去,終是開恩放過了一罈子酸菜,周氏兄弟如蒙大赦過去緊緊抱了最大那個大肚罈子,可憐巴巴的趴在上頭,眼睜睜瞧着趙旭將這院子裡大大小的壇罐挨着個兒的砸!

那動靜大得卻是林玉潤在上頭生孩子都聽到了,這廂喘着粗氣問,

“下頭……下頭在搞什麼鬼?”

艾葉推了半邊窗戶小心翼翼的瞧了,噗嗤一聲笑出了聲,回來對林玉潤道,

“大爺在下頭砸罈子呢!”

林玉潤怒道,

“我又不曾難產,他在那裡砸什麼罈子!真是添亂!”

這廂一怒倒還好,就聽產婆說道,

“開了十指了!夫人快用力!”

艾葉在一旁也忙鼓勁兒道,

“夫人,您要同大爺算賬便加把勁兒把小少爺生出來,等明兒起牀再好好兒教訓他!”

林玉潤被這兩個憨貨弄得又好氣又好笑,這廂一鬧騰卻聽產婆道,

“已見着頭了!夫人快使勁兒!”

林玉潤長吸了一口氣憋着勁兒用力,忍着那一陣子似要把人劈成兩半兒的疼,這廂下頭用力,只覺着有什麼東西一點點向外移,然後猛然有什麼呼一下子泄了出去。

下頭產婆先是見了那頭整個出來了,忙雙手過去託了孩子,輕輕往外拉,裡外一使勁,林玉潤便覺着下頭一鬆,孩子已是被抱了出來!

“呼……呼……呼……”

林玉潤渾身大汗,整個人便如浸在水中一般,頹然倒回了榻上,這廂還要記掛着下頭那添亂的,側過臉對艾葉道,

“去……讓他別砸了!”

艾葉忙答應了一聲跳過去推開窗喊道,

“大爺!夫人讓您別砸了!生了!”

趙旭聞言大喜,幾步竄上樓來到得產房外頭揚聲道,

“圓姐兒,你可還好!”

林玉潤翻了個白眼兒,有氣無力道,

“無事!”

趙旭聽她聲音雖是氣喘卻並不虛弱,想來只是累了,當下笑着搓手道,

“快!把我閨女給我抱來瞧瞧!”

這廂產婆抱了出去笑道,

“恭喜魏王,又添麟兒!”

趙旭臉上一僵,

“是兒子?”

產婆還當他喜歡翻了,當下掀了那裹着小身子的布褓給他瞧,那小鳥兒剛洗過還是溼溼的!

趙旭一臉嫌棄加無奈的接了過來,嘆了口氣道,

“兒子便兒子吧!瞧在你娘生你這般辛苦的份上!”

莫非了老子摔罈子的姿勢不對!又來一個臭小子!

此時已是天大亮,趙旭在下頭那番動靜早就將一府上下的人吵醒了,保官與豫哥兒也是早早穿好了衣裳,卻被奶孃拘在屋子裡不能出來。

現下才把孩子們帶了出來!

“母親!母親!”

保官出了自家那房門,便帶着豫哥兒便往樓上跑,身後奶孃、丫頭們趕忙去攔,那兩個小子卻如那泥鰍一般兒,在衆人手腳、裙裾之間,一矮身,腳下一滑便鑽了過去。

那豫哥兒更是脾氣魯莽,有那礙事擋路的都是被他一把扯了裙子,拉到一邊兒,引來小丫頭們忙伸手扶裙連聲尖叫,一路過來丫頭、婆子們叫的叫,嚷的嚷,亂成一團。

第二百三十八節 滿月

眼看着已到了母親房門前,卻被憑空伸出兩隻大手來,砰砰兩下,一手一個提溜了起來,趙旭這廂橫眉立目瞪着兩個兒子,

“休要吵到你們母親,都給老子到下面玩兒去!”

保官忙求他爹道,

“爹爹,我想瞧一瞧母親,還有小弟弟!”

趙旭搖頭道,

“你母親累了,這廂才睡下讓她好好歇息!”

“那我們便只瞧瞧小弟弟!”

保官還懂好好兒求情,豫哥兒卻是不管那些,被他老子吊在當空,掙了幾掙沒有掙脫當下扯開嗓子便哭了起來,

“娘……娘……”

嚇得趙旭忙把保官扔了出去,空出手去捂他的嘴,

“噓!給我小聲些!”

兩個兒子小眼兒眨啊眨的瞧着他,卻是一臉的執拗,趙旭無奈道,

“你們在這處等着,我把老三抱出來給你瞧瞧!”

“嗯嗯嗯……”

兩個小子點頭如搗蒜,那豫哥兒臉上卻是半滴眼淚也沒有,便是裝樣子嚇他爹的!

趙旭進去將那新上任的趙家三少爺抱了出來,給他大哥、二哥過目!

保官瞧他那樣兒,小小的一個,皺着臉兒,紅通通的皮膚,小眼兒緊閉了,鼻頭一動一動的便喜道,

“爹,三弟跟二弟小時一模一樣兒!”

趙旭皺着眉瞧了瞧二兒子,又瞧了瞧三兒子搖頭嘆道,

“都是些沒眼力價兒,像誰不好像你們老子,以後老子要賠多少聘禮才能給你們尋到媳婦!”

豫哥兒這時才管不着自家以後能否尋到媳婦,只是對弟弟那肉乎乎的腳丫子愛得不行,先是用手戳了戳發現他老子沒警覺,立時便撈起來送到嘴邊一口含了進去,當時便唬了趙旭一跳,

“臭小子,你這麼快便要兄弟相殘了麼!”

忙把三兒子的腳從二兒子嘴裡拉出來,豫哥兒笑得口水直流,

“弟弟!吃!”

保官忙拉了豫哥兒道,

“弟弟不能吃!”

“好啦!即是看過了便讓弟弟回去睡覺!爹帶你們玩兒去!”

趙旭將三兒子送回了屋裡,便帶着兩個大的下了樓。

林玉潤這廂是睡了足足五個時辰才醒來,看了看外面天色,卻是黑漆漆一片,輕輕試着挪了挪身子,半支起了身,

“來人!”

外頭有人聞聲進來卻是趙旭,見了她立時便笑道,

“睡足啦?身上可有不適?”

林玉潤動了動身子,只覺下頭微微還有些疼,卻是比先頭好多了!

趙旭過來彎腰抱她起來坐好,又用靠枕倚在背後,

“可是餓了!喝些粥吧!”

說着叫外頭人端熬好的粥,林玉潤點了點頭,卻是左右看,

“孩子呢?”

趙旭忙過去將那一旁吊籃裡放着的三兒子抱了過來,林玉潤伸手要接卻被他側身擋了,

“你這時節可不能使勁兒,用眼看看便成了!”

無奈,林玉潤只得借了趙旭的手,仔細瞧自家這生的第二個兒子,這孩子模樣跟二兒子剛出生時差不多,不過瞧那眼線倒是比二兒子長些,想來那眼以後也是要大些的,不過頭髮卻沒有豫哥兒濃密,稀稀拉拉還有些黃,不由笑道,

“我瞧着老三也像你,不過這眼怕是像我多一些!”

趙旭衝她笑道,

“像你好,像你纔好看!”

說罷湊過來親了林玉潤一口道,

“辛苦你了!”

想起先頭見她生產時端出去的一盆盆血水,這時心肝兒還有些發顫,一臉後怕的對林玉潤道,

“生了這個,你便有兩個兒子傍身了,歇一歇隔幾年再生個閨女就齊了,以後便不生了!”

林玉潤白了他一眼道,

“還想着閨女呢?”

趙旭放了三兒子回去,便過來抱林玉潤,林玉潤想着自家剛剛生產過,又是汗又是血又是水,只怕味兒不好聞,忙推他道,

“別……我這都還沒有擦過呢!”

趙旭不以爲意摟緊了她道,

“圓姐兒不管是香的臭的我都喜歡!我呀!就恨沒有一出生便遇上你,也不知小時候的圓姐兒是不是真生得圓圓胖胖的,那定是十分玉雪可愛!我們再生個同你一模一樣的女兒,我日日抱着她便當是抱着小時的你了!”

這情話兒說的林玉潤心裡一甜,那生產的疼楚立時被扔到九霄雲外去了!

生!那怕生十個八個兒子出來,也定要生個女兒出來圓了夫君的念想!

這廂兩口子正在甜蜜溫存,外頭珍珠端了雞湯熬的粥進來,

“夫人!”

林玉潤此時也是餓了許久,坐正了身子待她端過來一瞧,那裝粥的碗卻不是平時愛用的那一套,換了黑釉的,林玉潤一邊喝粥一邊問,

“怎得用了這一套碗,我那套粉彩的呢?”

珍珠瞧了旁邊的趙旭一眼,輕聲道,

“家裡的碗碟都被大爺砸了,這是才從庫裡翻出來壓箱底兒的!”

林玉潤這才憶起自家生產時這男人乾的荒唐事兒,當下將手裡的碗一放,

“趙雍善!”

“呃!”

趙旭這廂一摳頭皮,

“我這下想起來了,還有公務未曾處理!我去去就來!去去就來!”

當下又藉着公務遁了!

林玉潤被他氣得不行恨道,

“將陶大管事尋來,讓他開大爺的庫房把我的東西補上!”

珍珠回道,

“大爺那庫裡的瓷也沒多少了!”

“全砸啦!”

“差不多全砸了!只……剩了……一兩套還不齊全!”

林玉潤這廂已是被他弄得連生氣的力也沒有了!

這下子可別說賞丫頭們了,便自家都沒有吃喝的傢伙事兒了!

喝了粥便躺回了牀上,想到她那些官窯、汝窯的好東西,不由暗暗想,

不能生了!若是生一回來一回,這多少的好東西也禁不起他敗的!不生了!

魏王因是夫人生產,又喜添麟兒,他心下高興便自家給自家休了假,將一應事務全數交到了潘湘、鄭霖手中,自家又帶着兩個兒子進山打獵了!

外頭人自然是不知曉的,這府里人都知曉,夫人早已下了令,說是這家裡已被大爺敗的差不多了,每日裡只讓上青菜小粥還只許用那瓦罐裝了!

大爺連着吃了五天,肚子裡怕是實沒有油水了,只得帶着兩位少爺到山中尋肉吃了!

這廂又過了一個月,眼看着林玉潤坐滿了月子。

魏王手下一衆將領們都親自騎了馬到雄關賀三少爺滿月,如今林玉潤兩個兒子傍身,以後即是有保官繼承父業,林玉潤身爲嫡母又有兒傍身,這地位已是穩如泰山了!

趙旭這廂也是有心讓下頭人知曉,便將三兒子這滿月的酒辦的十分盛大,不但魏軍之中將領盡數到齊,便是那江湖之中,各路的豪傑也頭有臉的人物也收到了請帖,便是那各路叛軍他也發了請帖去。

如今魏王趙旭的名兒算是在這九州之中響透了,便是無有請帖便慕名而來的人也是到了不少!

這雄關不過小小的山城,猛一下子涌入如此多的人來,卻是令得那客棧老闆一面兒收錢收到手軟,一面兒又見人便賠禮道歉!

實在沒有房間了,便是那柴房、馬廄都住了人!

幸得陶大管事老於世故,辦事也是有經驗,將那軍營之中的營帳借了些出來,又伐了山上樹木空出一片地兒,派了專人來接應那些無法入宿的各路人士,引到這處來這廂纔將人員安頓下來!

趙府之中因是買的小,擺起來十分憋屈,趙旭索性將宴席擺到了外頭大街之上,又請了這城中婦人旁忙,近百丈長的青石板鋪就的大街之上,卻是一桌接着一桌的排了一百多流水席,這廂走一波來一波,這可真是客似雲來,高朋滿座。

趙旭帶着身後四個小廝,挨着席的敬酒,三山五嶽也不管認識不認識,這廂痛快吃一回酒便就稱兄道弟了。

林玉潤這廂卻要清閒許多,無他,那些來的江湖人士、各路叛軍十成十是男人來賀,便是有帶女眷也多是外頭收的奴婢、小妾,不過只是在林玉潤面前說上兩句恭賀的話便走了,卻也沒有那身份坐到一起吃酒的。

這內外比起來林玉潤這處卻要冷清得多,她索性便叫人將下頭駐守雄關的將士家眷請到了府裡。

“他們男人樂呵,我們女人家也要吃個酒,樂上一樂纔是!”

因着亂世,從軍之人多是生活困苦又或是遭逢大變離鄉背井,且這軍中將士成親的並不多,又多數都在老家,真正跟到雄關的是少之又少,到這府上吃酒的也不過四、五桌,林玉潤又叫到了曲夫人、溫馨同坐,硃砂、艾葉還有回蜀州探親回來的戚二妹,又有丫頭、婆子也不拘上上下下,一府子女人坐在席上吃酒!

那外頭熱鬧無比,他們這府裡女人們也是談笑不忌,一個個敞開了懷來吃酒說笑。戚二妹見了硃砂那一個多月的兒子十分喜歡,抱着便不撒手一邊小心拍着一邊衝着衆人笑道,

“我這趟回去,家裡便是要給我定親的!”

硃砂聽了笑問道,

“你們那處女兒家精貴,也不知是給你說的那一個家?可是合你心意?”

戚二妹搖頭道,

“卻是一個軟腳蝦,被我尋上門去幾拳便揍倒在地了!”

衆人聽了都是笑,有人道,

“戚二妹子這般好身手,也不知那家兒郎能配上!”

戚二妹道,

“怎得也能抗上我一百招吧!”

林玉潤聽了笑道,

“怎得不選個身手強過你的?”

戚二妹搖頭道,

“夫人,我傻呀!要是成了親以後兩口子打架,我打不過他可不成!”

第二百四十節 大姐(一)

衆人聽了鬨堂大笑,婆子們都道,

“給二妹子尋個身子結實耐揍的才成!”

艾葉轉頭衝硃砂笑道,

“我瞧着,戚二妹前頭看上了趙固哥,只怕便是想着他那身子又高又壯,定是十分耐揍的!”

硃砂聞言笑得不成便道,

“早知是這緣由,我便將他讓給你,讓你一日三頓揍着玩兒去!”

戚二妹笑道,

“你家裡那個大的我如今也是不想了,把這小的給我吧!”

說罷低頭親了親硃砂那兒子,這孩子睡得沉便是這般吵鬧的地兒,他也是緊閉了雙眼,嘴角睡的吐出幾個小泡泡。

硃砂生這孩子吃了大苦頭,不過生下來之後卻是十分省心,這孩子又能吃又能睡,十分讓人省心!

艾葉笑她,

“你若是喜歡便自家生去!”

戚二妹卻是眼珠子一轉問道,

“我沒成親便也罷了,你怎得也沒有動靜?”

艾葉撅嘴道,

“等不了多久我也能懷上的!”

婆子們聽了都笑,艾葉那點兒心思,有誰瞧不出來麼?

“戚二妹子你放心!爲了我們艾葉姐姐懷上孩兒,那正哥兒可是專休了假在家裡使勁兒呢!”

衆人又是一通笑,笑得艾葉臉紅不已叉着腰道,

“笑什麼笑!你們生孩子自家的男人不使勁兒麼!”

衆人又是大笑,紛紛點頭揶揄道,

“自是都要使勁兒的!”

這廂正吃酒說笑間,外頭小丫頭來報,

“夫人,豫州那邊趙老太爺派了人來!”

“哦!請進來吧!”

林玉潤放了手裡的筷子,取了帕子擦嘴,那邊傳了信兒過來,想來這時候也應到了!卻見那跟着小丫頭領來的一列人中,打頭的卻是慈目善目的老婦人,正是大姨娘!

林玉潤心下驚詫,心思電轉隱隱有些明白了,當下起身迎了上去笑道,

“竟是大姨娘到了!早知是您到這處,便應到外頭迎您去!”

大姨娘過來給林玉潤行了禮笑道,

“我這也是久靜思動,趁着這一回出來走動走動!”

說罷左右看看,

“我們那三少爺在何處?”

林玉潤忙叫艾葉抱了孩子出來,這孩子剛剛兒吃過了奶,也是睡着了,大姨娘接了孩子過來瞧道,

“看他這樣兒又是一個雍善!”

說罷將那趙老太爺、老夫人並府裡上上下下的賀禮都讓人奉了上來,艾葉領着小丫頭把東西收了。

林玉潤請了大姨娘在上座,

“我也是圖個熱鬧,便也不拘上下一衆人樂呵樂呵,大姨娘且來上座也吃一杯酒罷!”

大姨娘依言坐下笑道,

“我來便是討杯我們家三少爺的滿月酒的,這酒自是要吃的!”

這廂她坐下吃了幾杯酒才稱酒力不支便要去歇息,林玉潤忙又叫艾葉安排院子給她住下。

這廂好一通熱鬧,滿月酒吃罷,送了衆賓客一一離開已是五日之後了。

趙旭這才也得了空兒回來見大姨娘,也不知在那院子裡說了什麼,他走後大姨娘卻是紅着眼皮來尋林玉潤了。

“少夫人!”

林玉潤見了心下已有底,過去扶了她坐下道,

“大姨娘這是怎麼了?”

大姨娘掏了帕子擦起了眼淚,

“少夫人,我自十六歲便跟了老太爺,膝下便只得了你大姐姐一個,後來她被老太爺送去給藺王做了小妾,又生了兒子,我原本想着她有個好歸宿,我這一輩子也算是值得了,卻是不想……不想如今成了這樣兒!”

林玉潤也是知曉趙妙華的事兒,如今藺王家眷被魏軍所俘卻是一直關在那藺州城一處民宅裡,自家確也沒有問過趙旭如何處置。

只是這事兒一來牽涉到兩軍交兵並不是尋常小舅子打了姐夫的事兒。二來便是家務事兒也是趙家的事兒,趙旭一直未曾提及自然是有他的打算。三來瞧大姨娘這樣兒定是在趙旭那處碰了壁,自家怎好冒冒然去給接過來,讓趙旭難做!

林玉潤當下嘆道,

“這過去未來的事兒那裡說的清楚,這世上人都是走一步算一步,如今大姐姐在那處也是過得很好,決計不會有人對她不敬,大姨放心便是!”

大姨娘哭道,

“便不能讓她回藺王那邊去麼?”

林玉潤道,

“大姨娘,在男人家在外頭的事兒,我們也不好過問,男人們在外頭打打殺殺自是有他們的規矩,想來大爺心裡定是有成算的!”

大姨娘哭得越發厲害了,

“都是自家的骨肉,何必要弄成這樣兒,不如放他們回去也好讓他們夫妻團聚!”

林玉潤微微皺了眉頭道,

“大姨娘,早前你們在藺州時,那藺王劉肅可是扣了一家老老少少的命逼大爺就範的!是他不仁在先,大爺扣了他的家眷卻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並未半點兒不周到,這已算是仁至義盡了,怎得還要將他們送回去?”

雖說趙旭不會似藺王一般無恥但也沒有這般輕輕鬆鬆將人送還給他的道理,你當別人那般好欺負麼?

大姨娘哭道,

“雍善那脾氣我也是曉得的,那劉肅無情,雍善卻是個重情義的,即是不殺家眷便將他們送回去又何妨!少夫不如去勸勸大爺吧!”

林玉潤眉頭緊皺,

“大姨娘,這外頭打仗的事兒,我們深閨婦人也是不懂,我也從不過問外頭的事兒,想來大爺自有他的安排纔是!”

大姨娘坐在那處哭着,林玉潤軟言勸了她許久,卻是咬死不鬆口,大姨娘無奈只得起身又回去自家那院子!

林玉潤想了想讓珍珠取了衣裳來給她換上,卻是向趙旭那邊去了。

趙旭見她來了,便沉下臉問道,

“她去尋你了!”

林玉潤點了點頭,

“我來便是問你是個什麼章程,給我透個底,我也好應對她!”

趙旭一揮手道,

“那劉肅就是一個小人,如今跟郗崇道狗咬狗已是咬成瘋狗了!他那點子本事本就不夠人瞧的,全仗着手下人忠心,現下他腹背受敵,還將戰敗之故推到手下人頭上,接連殺了好幾個大將,暗衛們回報,如今他軍心浮動,士氣低落,下頭人已隱隱有了反水之心!你當我扣了他家眷是想要挾麼?大姐姐回去只怕比現下的日子難過百倍!”

在林玉潤看來,如今這情形擺明了孃家與婆家誓不兩立,趙妙華夾在中間確實難做,只是這情勢也不是她一人憑着幾句親情骨肉的話便能左右的,於她而言唯今之計只有狠下心選邊兒站隊了!

若是選婆家便跟着藺王府的人一條道兒走到黑,以後成王敗寇全看天命!

若是選了孃家,便回來跟着趙旭當自家是大歸的女兒,趙家也不是容不下來,再有趙旭也不會對她袖手不管的!

只是任選那一邊兒卻是再沒有回頭路,也不能再想着兩頭討好,兩頭得利了!

這廂瞧着趙旭的語氣也不是對趙妙華沒有顧念之情,林玉潤想了想道,

“藺王那處形勢確是不妙麼?”

趙旭點頭道,

“劉肅本就是一個陰險反覆又性子軟弱的小人,若是順風順水時便罷了,若是身處逆境只會將一切根由歸到旁人身上,大姐姐真要回去了,只怕劉肅對我的恨意她都要全受了!我是決不會讓她回去的!”

林玉潤又問道,

“在那藺州時你可曾與大姐姐詳談過?”

趙旭搖頭道,

“我忙於戰事,倒是去過一次她見面便哭,沒說上幾句我便出來了!”

林玉潤道,

“大姨娘是她生母,左右她已是到了這處,你將這事兒與大姨娘攤開了來說,再讓她去勸勸大姐姐想來她能明白的!”

趙旭想了想點頭道,

“即是這樣,我便同大姨娘詳談,她若是明白便罷了,若是不明白便別怪我不念親親之情了!”

待到第二日趙旭果然去尋了大姨娘將這事兒一講,大姨娘聽罷哭道,

“我現下立時就動身去藺州城!”

隔了一日大姨娘便由魏軍護送去了藺州城。

那大姨來回去了近兩個月卻是帶了趙妙華自那藺州回雄關了!

林玉潤聽到下頭人來報時,便到了二門迎她們,卻見大姨娘與趙妙華母女兩人都是風塵僕僕,趙妙華更是一臉的憔悴顯出幾分老態來,她那樣兒生的本就似大姨娘,這廂臉上添了皺紋,若不是瘦得厲害沒有大姨娘富態,那樣兒便活脫脫又一個大姨娘!

林玉潤嫁過來時趙妙華早已出嫁,她這也是頭一回見這位大姑姐,便當先行禮道,

“大姨娘!大姐姐!”

大姨娘過來行禮,趙妙華遲疑片刻,也衝林玉潤福了福身,林玉潤笑道,

“即是到家了,便也不要拘禮,我瞧着你們也是累了,不如回院子裡洗漱歇息後,我們再來說話!”

大姨娘點了點頭,趙妙華卻是低頭跟在她身後,林玉潤微微皺眉,

這趙妙華怎得神情呆滯,目光飄移!

那母女兩人回了後院歇息,林玉潤便派人去送了信給趙旭,趙旭聽了點頭道,

“回去告訴夫人,我晚上回去用飯!”

林玉潤當下便安排了晚飯,待到趙旭回來這纔派人去請了大姨娘母女!

第二百四十一節 大姐(二)

這廂趙旭又命人把保官、豫哥兒並湘哥兒抱了出來,這老三卻是隨了老二,在湘州生的便取了湘州的小名兒,叫做湘哥兒!

趙旭那時還衝林玉潤笑道,

“這大周有九個州,不如我們一州生一個如何?”

林玉潤拿手指戳他道,

“不是說歇幾年生個女兒便罷了麼?怎得又要一州生一個?你當我是專司生產的母豬麼!”

趙旭卻是道,

“生女兒十個八個都生得,若是兒子便一個也不要再生了!”

林玉潤衝着他嗔他一眼,心中卻在暗歎,

這男人之志在九州!便是孩子取名兒也隨着這個來!如今他權勢愈重,野心便愈大了!

大姨娘母女進來,兩廂見禮,趙妙華見了趙旭,面上一陣激動,

“雍善!”

大姨娘一旁忙道,

“我也是與她說清了,你大姐姐也是想通了,明日便隨我回豫州去!”

趙旭點頭道,

“即是想通了便好,大姐姐回家來,我自是有安排,待局勢穩定買房置地,又或是再擇人另嫁也好,左右不會差的!”

大姨娘得了趙旭一句話頓時喜上眉梢,她自是知趙旭性子,從來是說一不二的,即是有了他撐腰,大小姐在趙家的日子便不難過的!

當下拉着趙妙華道,

“即是大爺要管你,你以後便有靠了!”

趙妙華愣愣道,

“多謝!”

趙妙華神情有些恍惚,眼神時明時暗,趙旭看了她一眼,心道她雖說想通了,但一時之間要她拋夫棄子,確是也不好轉過彎兒來。

當下也不多說,只是回身坐到了桌前,

“即是如此,便坐下吃飯吧!”

林玉潤叫人將豫哥兒帶到了一旁,另開了一桌由奶孃餵食,湘哥兒便抱了回去,保官卻是上了桌,如今他跟在趙旭身邊,日日跟進跟出也是學了不少,他今年也是有八歲了,那周身的氣質便漸漸顯露了出來,卻是不同與他老子那霸氣威嚴,雖生得眉宇似趙旭但卻自帶了幾分他老子沒有的從容儒雅。

趙延宗行容雍容,舉止有度,已是長成一個風度翩翩的大家公子了!

這廂在桌上卻是不假於人,親手照看着林玉潤,見她眼神往那碟上轉,便夾了一筷子放到林玉潤面前,倒是比他老子還殷勤,引得趙旭暗暗拿眼瞪他。

林玉潤暗暗好笑,柔聲問道,‘

“保官可有喜歡的菜?”

這孩子不同於豫哥兒無肉不歡,倒是素的吃得多些!

當下給他夾了一筷子素炒的香菇,大姨娘笑道,

“我想着保官小時又小又弱的樣兒,倒不想他如今都是長得這般身強力壯,瞧着比別的孩子身子還要好,倒是多虧了少夫人!”

林玉潤聞言衝保官笑道,

“這我可不敢居功,保官是個聽話的好孩子,從不挑食,大人讓吃什麼便吃什麼,這樣自然能長得壯壯地!”

保官得了母親誇獎,紅着小臉笑,一旁的趙妙華瞧着保官卻是喃喃道,

“你那弟弟也是一個好孩子,也是從不挑食兒,讓吃什麼吃什麼!有時府裡沒有,我便叫人偷偷兒出去買給他,每回吃着他便笑得可開心了!”

林玉潤挑了挑眉頭,聽這語氣趙妙華母親在藺王府過得也並不太好,轉頭看趙旭,趙旭卻是神情不變道,

“即是想孩子了便把他一同接來就是!”

趙妙華身子一顫,低下了頭,

“這裡是趙家,他姓劉!”

趙旭面上一冷,大姨娘忙道,

“那孩子是劉家的人,接他回來作甚!”

趙旭冷然道,

“劉家人又如何,你是他親孃,親自撫養他,有何不可的!”

趙妙華猛然擡頭道,

“你爲何不將讓我帶了孩子去尋親爹,這孩子不是要養在親爹、親孃身邊麼!”

趙旭看了一眼大姨娘,大姨娘忙拉了趙妙華手道,

“早前不是同你說的一清二楚麼?你這時節再回藺王身邊去那裡還能討着好,有你這娘在身邊那孩子也沒有出頭的日子,還不如留在那處記在王妃名下,也是正經嫡出的兒子!”

趙妙華卻是雙眼直愣愣瞧着趙旭,顫着聲兒道,

“你們這處夫妻和美,兒女天倫卻生生將拆散我們夫妻、母子,你好狠的心!”

趙旭皺眉將手中筷子一扔,

“道理已與你講過了,你即是不聽我也無法!你若是執意要跟着劉肅,我現下便派人送你回去!”

大姨娘一聽當時便急了,忙去拉趙妙華,趙妙華卻騰的一聲站了起來,盯着趙旭恨聲道,

“你可知你這是謀逆,你是要拉着一大家子給你陪葬麼?”

趙旭哈哈一笑道,

“你道我是謀逆,你當藺王劉肅便不是謀逆麼,你當他招兵買馬當真是爲了清除叛逆麼?”

趙妙華道,

“他乃是龍子龍孫,便是謀逆也是謀得他們劉家的天下,你是個什麼?憑什麼是謀別人的天下!”

趙旭哈哈一笑道,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他劉家的天下不也是二百年前謀自司馬家的嗎?風水輪流轉,今年到我家,我趙家坐擁這天下又如何?”

林玉潤與大姨娘在一旁瞧着他們姐弟兩人爭執,那趙妙華神情卻是有些怪異,心下不由警惕,在桌下伸手拉了保官,回頭卻是衝那嚇傻的奶孃道,

“你們把豫哥兒帶回去吧!”

奶孃忙把孩子抱起來,出了廳堂,大姨娘這時也回過神來忙去拉趙妙華,

“大小姐,你這已是何必!你與大爺可是親姐弟,有什麼事兒不能好好講的!”

趙妙華卻是向着一旁走了一步,躲開她的手道,

“什麼親姐弟!自他不顧親情攻破藺州城時,他便沒有把我這親姐姐放在眼裡了!”

趙旭冷冷一笑也回道,

“什麼親姐弟!自從她任由藺王將趙家一家老少當作人質時,便沒有把我親弟弟放在眼裡了!”

趙妙華怒道,

“他是君你是臣,他讓你聽命有何不可?”

趙旭冷笑道,

“即是無何不可,爲何要將一家老少關在那偏僻的院落之中,若不是我的人去只怕老父老母還有你親生的母親,還窩在那處院子裡,進出都有人把守,每日裡一頓稀的,一頓乾的吊着命呢!”

趙妙華無言以對卻是一雙眼赤紅瞪着趙旭,眼見兩人越說越越動氣,大姨娘又去拉趙妙華,

“你這孩子怕是累了,我們回去歇息吧!”

說着站到了中間兒,擋在了趙旭前頭,趙妙華一推大姨娘,她卻後退兩步差點兒撞到趙旭身上,

“不用你來管!你們將我送到那藺王府中,又仗着藺王的勢做生意做得風聲水起,如今見勢大了,便想要爭霸天下了,便又將我帶了回來,我是那貨物給你們想賣就賣,想買便買的麼?”

這廂趙旭沒有說話,大姨娘卻是急了道,

“你這孩子,這事兒是你父親作的主,關你兄弟什麼事兒?再說了當年送你去時,問過你,你也是願意的,要不然便是拼了這條老命,我也定會攔了老爺的!”

說着去牽她的手道,

“前頭的事兒便不要說了!你兄弟掙下這一份家當便是靠着自家赤手空拳打下來的,便是趙家他也沒有借力,更何況藺王了!”

趙妙華卻是又推了她一把,借了勢向前撲去,

“如今這所有的事兒都是你惹出來的,你若是死了便一了百了了!” wWW ★тt kдn ★CΟ

這廂手往下一甩卻是露出一把早就藏好剪子來,借了大姨娘的身子掩蓋向那趙旭刺去,趙旭被大姨娘擋了視線瞧不到,林玉潤在一旁卻是瞧着分明,立時站了起來,卻是摸到了面前的碗,

“呼!”

那還裝着米飯的碗帶着風聲向趙妙華飛去,卻是正正砸在了她的額頭之上,趙旭華身形一頓,趙旭早已知機跳開,卻見她狀若瘋顛一般推開大姨娘又衝着趙旭撲來,

“你便是那罪魁禍首!你死了藺王便能橫掃叛軍,以後登上大寶,我兒子便是太子了!”

這廂剪刀帶着風聲向趙旭刺去,趙旭皺了眉頭一擡手便掐了她腕子,輕輕一轉只聽得咔嚓一聲,趙妙華那腕子卻是被折了!

趙旭瞧着她已現瘋狂的臉嘆了一口氣道,

“即是你已執迷不悟!你便回去吧!”

說罷一伸手掐了她脖子,手指按在穴位之上,那趙妙華當下頭一歪便昏了過去,趙旭將她往地上一扔,

“暗衛何在?”

外頭有暗衛早已瞧清這廳裡一幕,當下進來將那趙妙華帶了進去,大姨娘呆愣愣跪坐在那處,神色茫然也不知如何反應,林玉潤見着嘆了一口氣過去扶了她起來,

“大姨娘,你回去歇息吧!”

大姨娘見林玉潤過來立時如撈到救命的稻草一般死死抓了林玉潤的手道,

“她……她這孩子莫不是魔怔了麼!我去時她明明還好好兒的,我同她一講她便點頭應是,乖乖兒跟着我回來,還道要到她爹爹面前叩頭的,怎得……怎得……”

說着說着便帶了哭聲兒了,林玉潤忍了手上痛楚勸道,

“大姨娘還是別想這麼多了,回去歇了吧!”

第二百四十二節 贖人(一)

依趙旭的脾氣只怕不會縱容趙妙華了,應是不會殺她,只怕真送回到藺王那邊,她那日子纔是不好過了!

大姨娘還是不知所措的喃喃念着,

“她兄弟都答應給她買房置地了……”

林玉潤揚聲叫人,

“石英!”

“夫人!”

石英進來,

“把姨奶奶扶回院子去吧!”

石英依言過來拉大姨娘,卻是手上用力纔將她那手從林玉潤手腕上掰下來,看着大姨娘的背影消失在了迴廊之中,林玉潤才低下頭瞧自家那手腕,卻是破皮滲出血來。

趙旭忙過來拉了她手看,林玉潤偷眼瞧他,那臉色陰沉無比,太陽穴兩邊兒青筋暴跳,牙關緊咬,她知他此時定是壓抑着怒氣!

忙轉頭對保官道,

“保官,你先回去吧!若是肚子餓了,便讓後廚送些甜湯過去!”

保官也是乖覺知曉自家老子正在暴發的邊緣,當下應了一聲便退了出去!

果然他一走,那廳堂上檀木的大圓桌便被趙旭一腳踢得飛起,在半空之中轉了幾圈兒,上頭的碗、盤等一切東西,嘩啦啦碎了一地!

趙旭咬着牙恨道,

“這還是趙家生養的女兒麼!”

林玉潤心下嘆氣,又怕他氣過了傷身,忙擡了手腕道,

“雍善,我疼!”

如今這處已是紅腫起來,月牙狀的五個傷口中,個個都流了血,可見那時大姨娘用力之大!

趙旭見那白玉無暇的手腕上,已是又紅又腫,心下疼極,忙衝外頭吼道,

“來人!給我速請大夫來!”

外頭有人應聲去,趙旭咬牙道,

“便是我也捨不得你破了一點兒皮,卻爲了那瘋女人受這苦!老子明兒便派人送她到滄州去,讓她那好夫君好好兒疼她去!”

林玉潤勸道,

“你也不必生氣!我瞧着大姐姐那樣兒應是受了人蠱惑,一時鑽了牛角尖兒罷了!”

趙旭冷笑一聲道,

“什麼受人蠱惑,她若是沒存那念想,別人能蠱惑她麼?她那還不是想着藺王登基,她兒子做太子,她以後好做皇后、做太后!說白了還不是被榮華富貴迷了眼,她不瞧瞧她那無能的夫君,打個叛逆打了兩年,被人打得節節敗退,早就是強弩之末了!還想得天下,做她的白日夢去吧!”

兩人說着話,外頭請的大夫到了,看了林玉潤的傷口道,

“夫人,這人的指甲摸了百樣物件也是藏了毒的,這廂已是腫了起來,便是那毒氣入體了,我這給您敷上藥,卻是三五日不能沾水,也少用力,明日起牀應是要更腫些,且不用擔心,明日午後應是能消的!”

林玉潤點頭道,

“有勞大夫了!”

那大夫當着兩人面從藥箱中,取藥調製,弄出黑乎乎一小碗兒藥來,敷藥時卻很是刺痛,林玉潤忙咬脣側過頭,趙旭過去扶了她,濃眉緊鎖,拿一雙厲眼死死盯着那老大夫,直盯着人身子發抖,手也跟着抖了起來,好不容易敷好了藥,擦了擦額頭滲出的汗,連那診金也顧不得收便提了藥箱急匆匆走了,後頭小廝一溜兒小跑追出去給診金了!

趙旭卻是彎腰橫抱了林玉潤上到四樓,回到兩人屋中坐下,親自伺候林玉潤洗漱,卻是樣樣不讓她動手,便是脫鞋也自家伏下身給她除去,又扶着她躺下,自己纔去洗漱。

夫妻兩人睡在牀上,林玉潤貼在他懷裡,後背被他輕輕拍着,聽着他渾厚的心跳,擡頭瞧他,卻見他雙眉之間已是皺成了川字,一雙眼盯着外頭正在發神,那神情卻是怒中有哀,林玉潤知他心中也不好受,當下也輕輕拍他的胸口道,

“這條路本就是與人爭與人搶,有敵人亦有親人,你自覺問心無愧便好了!”

趙旭沒有說話,只是小心翼翼瞧她包紮了厚厚一圈的手腕,低頭輕了輕道,

“我也知遲早會遇上這類事兒,只是卻害你無辜受累,是我的錯!”

林玉潤溫婉一笑道,

“你是我的夫,我是你的妻,夫妻本是一體,你受的苦便是我受的苦,我受苦時你心裡也難受,我那裡便無辜了?以後你有了榮華富貴,我便不跟着享麼?”

說罷拿纖纖手指一抵他那胸口道,

“說!你這廂卻是等着以後讓那個小妖精來接手!”

趙旭知她是故意渾說引了他的心思,當下笑道,

“我這心裡早就住了一個天仙兒,那小妖精倒是多,只是道行不夠,那有那般容易上位的!”

說罷挺胸道,

“我趙某人是那些小妖精便能打翻的麼?夫人也忒瞧不起人了,怎得也要夫人這類九天玄女才能手到擒來纔是!”

夫妻兩人這廂說了悄悄話兒,良久才相擁睡去。

待到第二日趙旭果然將趙妙華送走,大姨娘也派了人送往那豫州去了!

趙老太爺這廂收到了趙旭的信,氣得花白的鬍子亂顫將那信紙砰一聲拍到了桌上,

“自此之後我趙家再無這個女兒了!”

那趙妙華被送回藺州之後,仍舊關押在那院子裡!

趙旭這廂又寫了信給藺王劉肅,言道他那一家老小都在自己手中,若是還想見人便自家花了錢來贖,自王妃起便是一千兩金,餘人遞減,趙妙華是側妃還有一個兒子比同王妃,也要出一千兩金!

藺王劉肅展信看,大罵趙旭無恥,有謀士道,

“王爺,魏賊雖是可惡,但家小卻是不得不贖回的!還請王爺速速派人將王妃等一干家眷接回纔是!”

如今劉肅在軍中名望跌至谷底,人人都在背後罵他陰險無恥,若是再落個不顧家小,無情無義的罵名,他這王爺也算是做到頭了!

劉肅將那信上所羅家中諸妻妾人數點了一點!

這廂便後悔起自家小老婆太多來,算來算去卻是要出十萬兩黃金之巨,依劉肅的家底也不是拿不出來,只是若是全數拿了現銀出來,卻是要將他的庫錢抽空了,軍餉怎生處置?

劉肅要掏金子實在心疼,便對照着信紙將上頭諸人一一查看,心裡盤算着劃去一些,頭一個便提筆將趙妙華劃去,

“她是趙家女兒,左右趙旭也不會殺她,贖她回來作甚,白白費本王的金子!”

還有那趙妙華所生的兒子,劉肅猶豫半晌卻也是提筆劃去,他心道,

“這兒子我也不只一個,這兒子又是趙旭的親外侄,他應是不會殺他吧!”

想到這處提筆又劃去,這廂又劃了好幾個年老色衰的侍妾,卻還要出八萬兩黃金,這回卻是摸着心口,一邊呼疼一邊提筆。

這個也放不下,那個又捨不得,這廂劃來劃去,終是到了五萬兩黃金之數,將那姓名抄錄一遍,便叫人道,

“來人!將這信送到對岸魏軍軍營!”

有人過來取了,把信綁在了箭上,一箭射到河對岸,那邊自然有人收了快馬加鞭送到了趙旭手中!

趙旭看了冷冷一笑,

“來人!送到藺州給我那大姐姐看看,她那夫君是個什麼樣兒人!”

趙旭雖說面上對趙妙華十分惱怒,心下卻還是存着情份,他深知劉肅爲人,寫了這信便知劉肅有此一回,如今將劉肅的親筆信發給趙妙華瞧瞧,也讓她認清劉肅其人,死了這條心,帶了兒子回孃家來,總是短少不了她的!

論說起來趙旭也算是大量了,那趙妙華的兒子可是劉家的種,他養了他們母子,也不怕養虎爲患,只是也不知趙妙華能不能明白他的一番苦心!

這廂信又轉回了藺州,守衛的兵士將信展開給藺王府諸人看了,立時有人喜歡有人愁,趙妙華卻是不信,一把將那信搶了過來,再三看過卻是怎麼也不信劉肅會不要他們母子!

當下失聲尖叫道,

“不會!王爺不會棄了我們母子的,這信定是假的!”

那魏軍守衛沒有說話,信中提及諸人卻是不願了,紛紛圍了過來,打頭的搶了她手裡的信罵道,

“你在這處胡說八道什麼?這是王爺的親筆信上面還有他的印鑑,怎麼會是假的?王爺不要你,是你自家不得寵,關我們何事,說什麼信是假的,你是想害我們跟你一樣留在這處麼?”

趙妙華倉皇搖頭道,

“不會的!不會的!王爺即便是不要我,也不能不要慶兒的,他怎麼會不要他的兒子!”、

衆人嗤笑道,

“王爺又不是隻他一個兒子,”

說罷伸手一指一個大肚的婦人,

“瞧,那個肚子裡還懷着一個呢,肚兒尖尖,只怕就是一個小子,你那兒子他稀罕麼?瞧瞧頭一個要贖的便是她!”

趙妙華如遭雷擊,這廂失魂落魄呆呆立在那處,卻聽魏軍守衛道,

“你們也先別高興的太早,你們家王爺這廂還得拿贖金來,五萬多兩黃金,什麼時候金子送到了,什麼時候才能出去,若是他少送一兩來,你們自家想想那一個留下吧!”

衆人聽了又是一番騷動,齊齊望向藺王妃,藺王妃倒是神情淡定,

“你們放心,王爺定會送了金子來的!”

第二百四十三節 贖人(二)

藺王多少家底,藺王妃一清二楚,別說五萬兩便是十萬兩也能送來的,只是她也是沒有想到趙妙華母子居然不在贖回之列。

這廂趙妙華也是拉着自己那兒子到了藺王妃面前,

“王妃,你說過的……”

趙妙華跪了下來,拉了她月華的裙襬,哭着哀求着,

你對我說的那些話都忘記了麼?你說過的,你說過慶兒是王爺出身最高的兒子,你說過若是能想法子殺了趙旭,便讓王爺立慶兒爲世子,以後王爺榮登大寶,慶兒便是太子,以後就是皇帝!

你說過的!爲什麼王爺會不要我們母子,便是慶兒他也不要!他是王爺出身最高的兒子啊!

藺王妃低下頭看着她,神色淡然,

“這是王爺的決斷,我也無能爲力!”

哼!劉肅那個男人,她早就看透了,自私冷血卻又貪婪陰狠,若是有人告訴他殺光了兒子便能登上大寶,你瞧瞧他會不會動手,只怕那刀舉得比誰都快!

兒子!哼!兒子要想有,多睡幾個女人便是!

藺王妃看着趙妙華失神落魂的拉着兒子走到了一旁,神情越發冷了!

趙妙華麼,她倒是不在意她的死活,只是王爺的兒子當中,這個還算聰明、懂事的!

想到這處,瞧了瞧那縮在趙妙華身後的孩子,正一臉懵懂又隱含擔憂的瞧着自家母親,

“倒是個聰明孩子,可惜了!”

趙妙華茫然的目光瞧向那魏軍守衛卻是眼前一亮,撲過去拉了人道,

“我……我有金子,我自贖自身成不!我贖自己個兒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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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軍守衛早得了吩咐,上下看了看道,

“你且等一等吧!”

說罷出去了,趙妙華也顧不上衆人打量她的怪異眼神,藺王妃卻很是驚異,

“趙氏,你那處來的金子?”

她們出王府裡便是連衣裳也不準多帶一件,頭上、身上的也被靳令取了下來,現下個個都是素面朝天,連衣裳都換了粗布衣裳,她那裡來的金子?

趙妙華卻是不應她,只是摟着兒子退到了一旁,任是何人問她都不理會!

有人小心道,

她該不是瘋了吧!”

衆人竊竊私語。

這信兒不久傳到了趙旭手上,趙旭一看心下暗歎,

“她那裡來的金子,怕是早年父親爲她置辦下的吧!即是她一意孤行,我也救不得她了!任她去吧!”

當下提筆寫了信給曲天邡命人送了出去,這廂心中還是不順索性回了院子尋兩個兒子,領了他們又去山上打獵了!

那頭曲天邡接了信,便命人傳信給藺王府諸人,

“王府衆人皆可自贖自身!”

趙妙華果然將那藏金子的地兒告訴給了魏軍卻是早年她剛入王府裡,趙老太爺爲她存在了匯寶通的一筆銀子,也不憑票只用密語便能取,折算下來卻是兩千兩金,

“這些贖我與我兒子應夠了吧!”

“夠了!”

魏軍守衛派人到匯寶通支取之後,果然將趙妙華母子放了出來,他們在王府衆人複雜的目光之中,被魏軍送到了河岸邊。

這頭喊話,那頭果然派了人船出來,將趙妙華母子接到船上向回劃去!

趙妙華摟着兒子回頭望去,

這是真要離開了!

藺州城便在身後漸行漸遠,河岸邊的黑甲兵士正策馬來往……

她緩緩轉回了頭,再無一絲留戀!

這邊兒藺王聞聽趙妙華母子到了軍營之中,頓時驚道,

“本王並未贖他們,怎得便送過來了?”

那贖人的金子還在籌備當中,一時半會兒也沒有這般快的!

身旁謀士忙道,

“即是送回來了,王爺還是出去見一見吧!”

劉肅陰沉着臉,心裡憋着氣,從那大帳出來,趙妙華母子進來正正瞧見他,

“慶兒,你父王在那處!”

趙妙華乍見藺王很是歡喜,當下一推兒子,那孩子也少有見自家老子,心裡並不親,只是如今乍逢大變,見了父親總要過去得些慰籍的,這廂跑過去抱了藺王大腿,

“父王!”

劉肅皺眉看他,這孩子他也見得少,如今也長大了不少,他那雙濃眉卻是肖似趙旭,令得劉肅看在眼裡,心中的無名火立時冒了起來,將孩子推開,

“你們跟我進來!”

趙妙華瞧他神色陰沉,心下頓時有些忐忑,慶兒也被父忙過來抱了她道,

“母妃!”

趙妙華低頭衝他笑道,

“無事!我們進去吧!”

母子兩人甫一進去,趙妙華便覺眼前一花,迎頭一個耳刮子就將她打翻在地,

“你這賤婦,跑過來作甚!”

……

趙旭帶着兩個兒子往那山上去了幾日,回來便絕口不提趙妙華如何,已是將她徹底拋在了腦後,林玉潤知他心事,也是不在他面前提起,只一心照顧湘哥兒。

這日子過得實在是快,轉眼已是夏日過去又到隆冬,待到湘哥兒半歲時,便已是近年關了!

這幾年來趙旭在外征戰,趙府過年都是以簡爲主,今年他在家中也不知怎生過法,林玉潤便問趙旭道,

“今兒這年怎生過法?可是要回豫州去?”

論理應帶着孩子們回豫州給趙老太爺和老夫人磕頭的!

趙旭想了想道,

“路上風雪太大,湘哥兒和豫哥兒都小,保官也不耐騎馬,你們母子今年便不去豫州,你將年禮備上,我臘月初十便動身送回去,趕在十五里頭便回來!”

林玉潤有些心痛他奔波便道,

“不如我們也回去,坐了馬車也吹不到風,一塊兒回去再一塊兒回來,路上不急,慢慢走便是!”

趙旭搖頭道,

“湘哥兒太小!還是明年吧!”

林玉潤點了點頭抱了一旁咿咿哦哦的湘哥兒笑道,

“我們湘哥兒大些再回去見祖父、祖母吧!”

湘哥兒的性子卻是不同豫哥兒,是個十分安靜的孩子,你與他說話便衝你笑,你不與他說話,他便自家一個人躺那處,咿咿呀呀將粉紅色的小舌頭伸出來,自家玩兒自家的,一雙眼兒四處亂瞧,不哭不鬧倒是個好性子!

保官和豫哥兒如今最是喜歡這個弟弟了,每日都要來抱上一抱,豫哥兒便最愛湘哥兒的小腳丫子,趁人不備便要脫了他的鞋襪,把肉乎乎的小腳丫露出來玩,

“哦……啊……哦……”

豫哥兒把那粉嘟嗜的小腳丫,捏來捏去,揉來揉去,逮着機會便一口含着不咬,湘哥兒也不疼,便衝他哦哦說着話,口水直流的笑,豫哥兒也咯咯衝他笑,小哥倆兒在那處你一言我一語,全是喔啊咿呀說着唯有他們才懂的話兒!

奶孃們瞧着便要去拉了豫哥兒,林玉潤卻是從不攔他,任豫哥兒把湘哥兒的小腳吃得溼噠噠的,自家只在那處笑個不停!

待到多年後林玉潤講起這事兒,已是長得高大威猛比趙旭還壯的豫哥兒卻是打死不認!

“母親定是杜撰的,我怎會吃那小子的臭腳丫!”

林玉潤笑道,

“你三弟那時的小腳又小又白,又肥乎乎勾人愛的很,那裡臭了?你每回都吃的津津有味兒,若是攔你還要哭呢!”

湘哥兒已是長成了玉樹臨風、溫文爾雅的佳公子,他也是不認,打死不願承認自家有過一雙圓潤可愛的小腳兒!

“母親定是記錯了!”

趙旭在一旁上來一人一巴掌,一瞪眼道,

“你們母親會胡說麼,她說有就是定有的!你們老子我也瞧見過的!”

……

林玉潤這廂得了趙旭吩咐便開始置辦年禮,這山城之中別樣無有,山貨多得是,趙旭前頭帶着人去了大山深處,尋了貓冬的熊瞎子打了一對,將那熊掌燉了給林玉潤補身子,那熊皮卻是林玉潤做主全數送回了豫州去。

又有那各色野菜、野果、菌類、山雞、野兔、香料、藥材、虎皮、豹皮、狐狸毛等等卻是備了幾大車,由趙旭帶着,臘月初十便自雄關出發奔那豫州城而去!

林玉潤在他走後,也是吩咐陶大管事,照着往年的例子辦便是,

“大爺初幾頭便回來了,我們那時過年也一樣!”

這廂便等着趙旭年初回來,卻沒成想三十這一夜,他便風塵僕僕的趕了回來!

倒把林玉潤嚇了一大跳,

“怎得不在那邊兒過年,這時節回來,路上怕是不好走!”

依着路程算,只怕是到了那處東西放下沒幾天,人便跑了!

趙旭哈哈笑道,

“那府上也過得熱鬧,我怕你們母子在家中寂寞便早些兒回來了!”

林玉潤觀他神色卻有些言不由衷,隱隱還帶着怒,心中猜想定是在那邊有了事兒,見他不說也不好多問!

待到第二日卻是將硃砂叫了來,

“趙固不是跟着大爺回去了的麼?你且去問問那邊可是出了什麼事兒?”

硃砂依言去了,隔了一晚神色怪異的回來道,

“確是有事兒!”

你道出了什麼事兒?

這一回卻是那趙老太爺出了妖孽!

前頭趙妙華的事兒把他弄得十分傷心,自家在家裡坐着也要暗暗警省,心下暗想,

“雍善如今眼看着成了一方勢力,再使把子勁兒便是大周江山也能拿下來,日後這家裡的女兒嫁人,卻是要精挑細選才成!不說給雍善選個膀臂,總是不能給他添堵纔是!”

這廂算着自家還有趙妙芝、趙妙香、趙妙珊、趙妙菁和趙妙芙五個女兒,最小那個老九都已是十八歲,按說早就應嫁人了,只是如今兵荒馬亂,那處尋那好人家去。

前頭在藺州劉肅倒是想將幾個小姨妹子配了手下大將,老九那容貌又好,卻是被劉肅讚了好幾回,趙老太爺也提了小心,

這藺王劉肅難道收了大女兒還想着小女兒不成,要兩姐妹同侍一夫,趙老太爺怎麼會肯!

這廂便索性放話出來,自家捨不得女兒們遠嫁,家裡的女兒們都要回滄州選婿的,這早早的絕了劉肅的念頭,只怕也令得他懷恨在心!

不過這樣一來,幾個女兒的婚事便耽誤了下來,留來留去倒成了老姑娘了!

這幾個女兒的事兒要趕緊辦!

趙老太爺被趙妙華的事兒一激也是思慮起幾個女兒的婚事來,心中又暗罵自家那老婆子,

“實在不是賢妻,我早年怎不覺着她這般狹隘?還是這些年她越老越顯了?幾個女兒的婚事也不見她提一提,倒一心想着她那兒子,這趙家的後輩兒也不只他那一個!哼!她不管我來管便是!”

心裡起了念頭便是怎麼也按捺不住了,這廂也不在家裡坐了,自家打了馬到豫州城去,這城中還有鄭霖、潘湘在,平日裡趙老太爺至豫州城中游玩也要逛到府衙處,有時便進去瞧瞧!

鄭霖年少他十歲,卻是穩重世故,倒也能與趙老太爺聊到一處,趙老太爺便偶爾去尋他說會子話!

這日到了州衙之上,鄭霖見他來了便笑道,

“今兒吹得什麼風?倒是叫趙老太爺大駕光臨!”

兩人熟識說話也不拘,趙老太爺笑道,

“我閒在家中也是無時,眼見得年關將近了便來城中逛逛!”

鄭霖笑道,

“老太爺來的正好,雄關那處剛送了信兒過來,還未派人給您送去呢!”

說罷將那信從書案上一堆公文之中抽了出來,奉給了趙老太爺,趙老太爺一看封皮卻是自家大兒子的,當下笑道,

“定是雍善一家要回來了!”

說着去了上頭的火漆抽了信紙出來,展開一目十行,看完卻是有些失望,

“只雍善回來,那三個小的卻不回來!”

鄭霖笑道,

“這大雪封山路不好走,三少爺還小怕路上風大雪大不好走,待明年滿了一歲便能回來了!”

趙老太爺心下也知這個理兒,壓下失望道,

“孩子要緊,若是路上有個閃失怎生是好!不回來也好!不回來也好!”

鄭霖見他雖嘴上說,臉上卻是難掩失望,當下笑着扯開話題道,

“我聞聽魏王在那雄關,時時都出外打獵,只怕如今那山上的老虎、豹子都要被他打絕了!”

趙老太爺聽人說起大兒子便十分歡喜,當下道,

“他素來便愛這個,頭幾年在滄州也是這般,打得那山裡頭大大小小的東西,幾乎死絕了,那附近的獵戶沒了營生便跑到州府衙門告狀,害得我還出銀子給人置地……”

……

第二百四十四節 親事(一)

兩人這廂閒話了半柱香,趙老太爺卻是嘆起氣來,

“唉!雍善這處我如今也是操不上心了,只是家裡那幾個小的我卻還愁着呢!”

那鄭霖是個人精,聞弦知雅意,心知是戲肉來了,當下笑道,

“家裡小姐們賢淑端莊,二爺又是一個讀書好的,老太爺有何發愁的!”

趙老太爺嘆了一口氣道,

“也是這世道亂,倒把兒女們的親事耽誤了,如今家裡還有五個女兒沒有出嫁呢!”

鄭霖笑道,

“以幾位趙小姐的人品家世,若要選個如意夫婿也是輕而易舉之事!”

趙老太爺道,

“若是以前在滄州倒還好說,趙家在那處是名門望族,那適婚的兒郎也是好尋,只是到了豫州我也是兩眼一抹黑啊!”

鄭霖聞言也中已有了數,笑道,

“趙老太爺要嫁女,只要放出消息去,那上門提親的把門檻兒都要踩破了,不過要選那知根知底,又人品出衆的都是難了!”

“正是!”

趙老太爺頓了頓道,

“我知你管着豫州各處政務,見過的好兒郎自是多的,也不拘什麼家世,只要人品好,與雍善無礙便成!”

鄭霖沉思良久,

“平日裡見過的兒郎也是多,只一時半會兒卻是想不出來,您容我好好想想,再探聽探聽再與您回話,可好?”

趙老太爺笑着拱手道,

“不忙!不忙!這嫁女兒那裡是能急在一時的,鄭公還請多留心便是!”

鄭霖笑着點頭,兩人說話間卻見潘湘走了進來,見到趙老太爺上前施禮道,

“老太爺!”

趙老太爺見到他卻是眼睛一亮,

着啊!我這真是燈下黑!現成的女婿人選不就在眼前麼!

這廂眼睛賊亮的盯着潘湘瞧,把個潘湘瞧得心裡犯嘀咕,幾句話與鄭霖交接完畢便轉身走了!

趙老太爺卻是拉了鄭霖道,

“這潘小子可是沒有娶親?”

鄭霖笑眯眯道,

“潘三郎,家中遭逢變故,一直孤身一人,確是沒有成親!”

“好啊!”

趙老太爺立時笑得臉上開了花,

這潘湘生得俊俏,又是趙旭的得力干將,這般好的女婿人選是打着燈籠也尋不到的呀!

鄭霖在一旁瞧了提醒道,

“老太爺,左右魏王便要回來了,不如將這事兒交給魏王如何?”

趙老太爺笑呵呵點頭道,

“對對對!自是應交給雍善的!”、

這廂瞧好了女婿人選卻是歡歡喜喜的回去,在這府裡數着日子等趙旭回來!

到了臘月二十趙旭果然便回來了,進來與趙老太爺叩了頭,趙老太爺便迫不及待拉着大兒子將事兒一講,趙旭想了想點頭道,

“這也是樁好事兒!不過……終身大事,我們趙家也不興以勢逼人,需得潘湘點頭才成!”

趙老太爺聞言將眼兒一瞪道,

“你當老子是傻的麼!強扭的瓜那裡能甜!當初你取你媳婦兒的時候,我便令你不得強勢壓人,若不是她心甘情願嫁給你,你小子能有這般好日子過!”

說到起林玉潤的好話,講個一百遍趙旭也不嫌多,當下連連點頭道,

“自是爹您老人家睿智英明!管教的好!管教的好!”

趙老太爺那不知他是什麼心思,當下恨恨踢了他一腳道,

“沒出息的老婆奴,還不快滾出去把你妹妹們的事兒辦了!”

趙旭這廂領命去了,趙老太爺自坐在書房裡美滋滋品茶,

將那一個閨女嫁給潘湘呢!

那潘湘瞧着外貌年青,年紀卻也不是小了,今年也是二十有六了,只是家中長輩盡亡也無人操心他婚事,這廂一耽擱便到了這歲數!

算起來老五趙妙芝年紀卻是配他,只是這女兒天生的結巴,整日價如那鋸嘴兒的葫蘆一般,也不好說親,憑着潘湘的人才娶了老五倒有些委屈了!

老六也是合適,年紀也配的,性子也溫和敦厚,只是相貌卻是生得普普通通,怕人不喜!

老七、老八倒是生的漂亮年紀也合適,老九最小還能再等等!

心裡盤算着女兒們的年齡,趙老太爺心裡也是暗暗嘆氣,在那滄州時也是挑了些,總自覺趙家豪強,女兒不愁嫁,卻不想世事難料倒害得女兒們被耽誤了,早知如此便早早將她們嫁了,也免得今日煩心!

又轉念一想,若早早嫁了,這兵荒馬亂消息斷絕,二女兒到現也沒有一封信,心中掛念也是煩心!

唉!這兒女都是債啊!

他在那書房裡嘆氣,趙旭卻是一刻不停趕到了豫州城中,這廂鄭霖與潘湘早得了消息到大門外來迎!

趙旭見了兩人拱手笑道,

“兩位卻是辛苦了!”

他在雄關卻是管軍務,三州政務之事卻是都扔給了他們兩人,這事兒有多少趙旭心下一清二楚,只怕兩人是累得夠嗆,因而當面見了自在是要謝過兩人!

兩人都拱手道,

“份內之事不敢言辛苦!”

這廂進去三人坐下說話,將那公務一一稟報,這一談卻是到了半夜才完,那鄭霖告辭離去,潘湘卻被留了下來。

前頭趙老太爺與鄭霖一席話,鄭霖也沒有瞞着潘湘,將事兒一說笑道,

“潘兄弟,我這廂便要先恭喜你,做了趙家的乘龍快婿,魏王成了大舅子,平步青雲指日可待!”

潘湘聞言哈哈一笑道,

“鄭公,我也實話與你講了,左右這潘家就只剩我一個,上頭也沒有壓着我的,娶媳婦我倒是不看家世,若是喜歡了便是個乞丐婆我也娶進家去!不過若是趙老太爺真是有此美意,小弟我即不故作清高推脫,也不至奴顏婢膝,討好賣乖,一切隨緣便是!”

鄭霖聽了他一席話大笑拍了拍他肩頭道,

“這纔是真丈夫!”

到了晚上趙旭將自家老子的意思同潘湘一講,潘湘也是哈哈一笑,將與鄭霖那一番話講了出來,趙旭聽罷也是挑了大拇指道,

“好!現下里我倒也覺着你小子有點兒能成我妹夫的意思了!”

潘湘笑道,

“魏王,即是看得上我,小子便斗膽提一提要求!”

趙旭挑眉假意怒道,

“潘湘你小子別蹬鼻子上臉!”

潘湘笑道,

“終身大事,不可兒戲,這廂先禮後兵,小子無狀還請魏王海涵!”

趙旭笑着一擼袖子道,

“你且說來聽聽,若是敢對我家妹子有半分不敬之言,爺爺定要你好看!”

潘湘正色道,

“小子卻有一問?”

“你講!”

“敢問魏王,你那五個未嫁的妹子裡,那一個生得美?那一個生的醜?”

趙旭皺眉想了想道,

“實話講,我家中共有九個姐妹,無論美醜,在我這處看來都是一樣,這未嫁的五個妹子裡頭,老五有點兒結巴,老六生得普普通通與我有幾分掛像!還有老七、老八還有老九都是頂頂漂亮的!”

“好啊!”

潘湘一手做掌一手握拳,兩手一擊,

“啪!”

“便是五小姐或是六小姐了!”

趙旭一時疑自家聽錯了,眨了眨眼道,

“你莫是聽錯了!我們家老七、老八、老九才漂亮!”

潘湘笑道,

“魏王放心,小子正是要選那五小姐或是六小姐!不如我們明兒便尋個地兒見一面如何?”

趙旭現下覺着不是他耳朵不靈光,是自家耳朵出毛病了!

伸手掏了掏耳朵道,

“你當真要見老五、老六?”

潘湘笑道,

“正是,雖說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但我如今孑然一身,自家能做自家的主,還是先見一見得好!”

趙旭又問道,

“老五有結巴,老六生得可十分普通!”

潘湘笑着拿手一指自家鼻頭,

“魏王,您瞧瞧我,要瞧好看的,我自家不能照鏡子麼?”

趙旭一想,還真是這麼回事兒,要說好看除了圓姐兒還真沒有能比上潘湘的!

當下喜得一拍潘湘的肩頭,

“小子!果然不同常人!”

趙旭得了潘湘的準信兒,又與他約好了明日見面的地兒,也顧不得天黑路滑,興沖沖騎着馬回了斷龍山下!

半夜三更將他老子叫醒,今兒晚上趙老太爺卻是歇在了八姨娘處,聽到外頭小廝來報,

“老太爺!大爺回來了,說是有信兒了,讓您到前頭去!”

趙老太爺心裡正掛着事醒不着呢!當下一掀被子翻身起來,披了衣裳就往外走,也不管睡熟的八姨娘被他掀了被子,一個身子晾在外頭,這廂冷得她一個哆嗦,起身來卻見趙老太爺已往外走去,

“老太爺,這般晚了!您是要鬧那一齣兒啊?”

趙老太爺邊走邊道,

“你自家先睡吧!我外頭有事兒!”

說着匆匆出去了。

這廂見了趙旭,聽兒子將事兒一說,那趙老太爺卻是皺起了眉頭道,

“你……你說那潘湘該不是身有隱疾吧!”

趙旭一愣,

“兒子倒是沒有想到這點上!瞧着他血氣充盈,身健體壯的,應是沒有隱疾!”

趙老太爺摸着鬍子沉呤道,

“好好的一個俊俏兒郎,怎得有好看不選,偏要選那不好看的?難道是想着娶了我們趙家的醜女兒,若是他有什麼不妥,我們趙家也不好退親?”

第二百四十五節 親事(二)

趙旭對他老子疑神疑鬼的很不以爲然道,

“這有何難!明兒他們先見見,若是瞧上眼兒了,晚上兒子便帶他到那豔花樓逛一趟,有病無病一試便知!”

趙老太爺聽了暴怒,跳起來一巴掌拍在趙旭腦門兒上,

“那有你這般做大舅哥的,別的不好使,專使昏招兒,帶着妹弟逛窯子!你如今越發出息了,當我不敢打你麼!”

趙旭抱着腦袋竄了出來,在院子裡回頭罵道,

“你不怪自家心眼多,倒來怪我出昏招兒,有本事自家想法子,別找我呀!”

話剛說完,那裡頭便飛了一個硯臺出來,

“老子生你來做甚?這點子小事都辦不到,你稱個什麼魏王!狗屁的魏王!”

趙老太爺追出來時,趙旭人早已不見了,仍是不解氣罵罵咧咧一通,眼見着天要亮了,這纔回八姨娘那處睡覺!

趙旭這一夜卻是沒睡,命人將公務搬到自家那院子當中,點了燈夜戰,即是回了豫州城怎也要正經辦些公事,眼見得年關將近,鄭霖與潘湘忙得團團轉,自家這做上司的來了,怎麼也要意思意思分攤一二吧!

趙旭熬了一夜待到飯點兒時,唏哩呼嚕吃罷飯,便往那後院走!

昨兒晚上他也只是說說而已!自家妹子的事兒他還是放在心上的!

他與幾個妹子也不熟,便是連那老五、老六住在何處也不知曉,便尋了一個小丫頭帶路,那五小姐與六小姐兩個院子倒是正緊挨着。

趙旭過去便在院子門口叫人,

“老五!老六!出來見我!”

那五小姐與六小姐正吃了早飯,一個在院子裡消食,一個卻是坐到了窗前繡花,聽到外頭有人叫忙探頭去看,一見是趙旭!

兩人都吃了一驚,忙整了整衣衫出來與趙旭見禮,

“哥哥!”

“哥……哥!”

趙旭仔細打量自家這兩個妹子,老五生得瘦,人倒是白淨,只是小鼻子小眼兒,又因着天生的殘缺,瞧人總有些畏畏縮縮不夠大氣!

老六倒是瞧着穩重大氣,就是那樣兒與趙旭卻有六七分相像,濃眉、勾鼻,厚脣,只是眼兒不似他那般厲,要圓些顯得目光柔和許多。

單論起長相來,便是趙旭再厚臉皮,也不好昧着良心說這兩個妹子配得上潘湘,這下連他都有些同他老子一般懷疑起潘湘來了!

“莫非他真有什麼隱疾不成!”

不過這事兒早已約好了,到了這時節也不好反悔了,心道,

你自家要尋那不好看的,到時真見到了嫌醜可不能怨我!

這般想着便衝自家兩個妹妹道,

“走!跟着哥哥我出去一趟!”

兩位趙小姐嚇了一跳,老五不敢說話,老六卻是問道,‘

“哥哥,不知你……你這是要帶我們到那處去?”

趙旭也不好明說,心想,

若是明說了相親,依潘湘那樣兒那家姑娘見了不心動?到時我妹子相上了他,他卻沒相上我妹子,弄得姑娘家家日思夜想的,有個什麼好歹,我那老子只怕要把這房頂掀了!

當下便沉着臉道,

“怕什麼!左右不會帶你們去賣!跟我走!”

說罷也不給她們反悔的機會,當先走了出去!

這趙一霸可不是在滄州城裡蠻橫,在家裡也是說一不二的主兒,姐姐妹妹沒有不怕他的!

兩位趙小姐無奈只得跟着他走,到了府門口已是備好馬車,趙老太爺這廂正等在外頭,

“爹!”

“爹……爹!”

“嗯!嗯!好好兒跟着哥哥出去玩!”

兩人見有趙老太爺出面,心下稍安,當下被丫頭扶着上了馬車,往那豫州城駛去。

到了城裡卻是奔了不起眼的一處小茶肆去了,兩位趙小姐下來跟着趙旭進了門,

“你們且到雅室裡坐着!”

趙旭指點着兩個妹妹進去,轉身卻見潘湘打扮成店小二的模樣過來,不過他那樣兒實在太過顯眼,便是扮作店小二也讓客人們紛紛側目。

趙旭拉了他道,

“瞧清楚了!瘦的那個是老五,胖些的是老六!”

潘湘點了點頭拱手道,

“多謝魏王成全!”

趙旭眼瞧着他進去,心中暗想,

這小子也只得坐在那衙門裡頭辦公,若是做個暗衛只怕早早便被人給砍了!

無他,太顯眼了!

兩位趙小姐心下忐忑坐在那雅室之中,她們也少有出門,正四處打量這處陳設佈置,卻見門一開進來一個生得十分漂亮的小郎君,這廂露齒一笑道,

“兩位小姐可是要喝什麼茶!”

五小姐趙妙芝立時紅了臉,低頭不語,六小姐趙妙香卻是好奇的打量這店小二,見他開口詢問,臉上也是微紅卻是目光柔和,神情自然道,

“你生得這般好看,怎得做了一個茶店小二?”

潘湘答道,

“生得好看也不能當飯吃,小的也無甚手藝,也只能做個店小二了!”

趙妙香點了點道,

“你說的倒是對,這人無論美醜,總要靠着本事吃飯的,若是光看臉便能看飽了!這世人便都成仙了!”

潘湘又衝她笑,露出兩排白牙來,趙六小姐的臉更紅了,當下一捂臉道,

“你別衝我笑!實在是抵擋不住的!便隨意上個香片好了!”

“好嘞!”

潘湘又去問趙五小姐,卻見那位已是將臉垂到了膝頭了,怕再問下去她都要以頭搶地了,忙道,

“這位小姐也一樣麼?”

趙五小姐輕輕點了點頭,潘湘這廂出去託了茶又進來,給兩位小姐上了茶,又擡頭衝她們笑,趙六小姐一捂眼,揮手道,

“你快走!你快走!”

潘湘哈哈一笑推了門出來,見趙旭在旁邊那間衝他招手,他這廂進去衝着趙旭一躬到底,

“大舅哥,請受六妹弟一禮!”

趙旭哈哈一笑道,

“小子你可想清楚了!我們趙家的女兒個個都有我撐腰,若是要反悔,小心你這張俊俏的小臉兒!”

潘湘笑道,

“即是定了就不會反悔!不過,大舅哥!我這廂一窮二白,娶媳婦一無房產二無銀兩,大舅哥可要解囊一二!”

趙旭哈哈一笑道,

“聘禮倒是好辦!你得隨我去一趟醫堂!”

“卻是爲何!”

“跟我走便是!”

趙旭見他當真瞧上了自家老六,心下不由真懷疑起他來,帶了潘湘尋到了裴大夫,這廂一把脈,裴大夫搖頭晃腦一通道,

“潘師這身子骨好的很,精盈血旺,陽氣充沛,莫非還是童男子?”

潘湘臉一紅撇臉道,

“你管我!”

趙旭見狀忙拉了裴大夫到一旁問道,

“他可是有隱疾?”

裴大夫搖頭笑道,

“要說有隱疾便是陽氣太旺,有些上火了!”

趙旭聞言大喜出來一拍潘湘肩頭,

“好兄弟!自此你便是我妹弟了!”

當下讓潘湘自家外頭去牽馬,自家去接兩個妹子,那趙五小姐、趙六小姐一頭霧水在雅室裡灌了一肚子水,又被趙旭叫出來,回到馬車上拉回了斷龍山下。

潘湘這廂跟着馬車到了斷龍山下頭,便去拜見了趙老太爺,立時便言明要自家向趙家六小姐趙妙香提親,趙老太爺聽了趙旭在耳邊一通嘀咕,徹底放下心來,笑得見牙不見眼,心中暗想,

“這般好的兒郎,居然被我們老六給得了!好好好!真是撿了天大的便宜!”

當下便拍板定了這親事,立時便與潘湘定了婚書,按下手印,潘湘這廂拿了自家生辰八字出來,趙老太爺卻是命人去後院問趙老夫人取那六小姐的生辰八字!

趙老夫人聞言詫異道,

“這又是在弄什麼鬼?怎得要六小姐的生辰八字!”

小廝應道,

“老太爺與六小姐說了一門親,已是寫了婚書,與人交換生辰八字了!”

趙老夫人更是驚詫,這生辰八字也不合一合便先寫了婚書?這老鬼在搞什麼?是不是越老越糊塗了!

這廂親自拿了趙妙香的生辰八字,去到前院要問個究竟!到了堂前卻見趙旭與潘湘都在,兩人上前與她見禮,趙老夫人心中想,

難道是這魏軍之中將領要娶老六?

那老六年紀也不小了,樣子生得也普通嫁個武夫也是配得!

又瞧着潘湘,

這潘湘爲何在此?莫非他是男家的媒人?

這廂坐到上位,將生辰八字放到趙老太爺手邊,笑問道,

“老爺,也不知潘小郎這廂是替誰向我們家六小姐提親?”

老太爺近些日子與趙老夫人話都不願說上一句,今兒心裡高興便放了那些芥蒂,一邊說話一邊兒將那六小姐的生辰八字遞給了潘湘,

“便是替他自己個兒!”

“啊?”

趙老夫人半張了嘴,呆愣愣轉頭瞧他,

“你……你說什麼?”

趙老太爺見她驚得那樣兒,哈哈大笑道,

“沒想到吧!我先前也與你一般兒模樣!我們家老六倒是有福之人!”

潘湘那處卻是躬身施禮道,

“趙老太爺說那裡話來,能娶到趙六小姐是小子的福氣!”

趙老夫人愣在了那處,也不知如何反應,直呆到潘湘起身告辭纔回過神兒來,當下跳起來道,

“快!快將那婚書追回來!”

第二百四十六節 親事(三)

趙老太爺很是詫異道,

“追回來作甚?我這廂特命了雍善跟着一同去衙門備檔,便是怕那小子臨時反悔呢!這樣兒的女婿你還有什麼挑撿?還到那處去尋更好的?”

趙老夫人急道,

“便是這般好的女婿不能配了老六那醜丫頭,配老九啊!你平日裡不是最疼老九麼?這般好的人才,配老六不是暴殄天物麼?”

趙老太爺聞言搖頭道,

“問過了,人家便不愛美的,就要選那醜的!”

趙老夫人怒道,

“你少來騙我!這天下男人都一樣,那裡不愛美人,愛醜人的?”

趙老太爺自覺與她說不通當下一甩袖道,

“信不信由你,左右那婚書我也簽了,這事便定下了!”

當下也不管那趙老夫人如何應對,自家美滋滋到後院去尋趙妙香了!

趙老夫人在那處跺腳道,

“這老匹夫便是個糊塗的,定是仗着老大的勢強壓着人娶妻!”

說罷也匆匆向後院去了,卻是去尋那八姨娘,這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八姨娘乃是趙老夫人遠親,兩人一向親厚,那潘湘是趙旭的得力手下,人又生那般好,這樣的好事兒怎麼也不能輪到老六佔了去!

老六那親孃便一個出身低的,在這府裡便如透明人兒一般,多年不能寵了,便是有個好女婿,也翻不起浪來,還不如讓潘湘娶了老九,以後也是庭哥兒的助力!

哼!我人老珠黃你也瞧不上了!老八不是最得你寵麼?這廂讓她來尋你,總要有個說法了吧!

這頭趙老太爺去尋了趙妙香,將那事兒一講,趙妙香也是震得雙眼發直,當下哭了起來,

“爹爹!女兒自問向來循規蹈矩,一貫乖順聽話,那裡有惹爹爹不滿之處儘可教訓,爲何要將女兒這般盲婚啞嫁,便是問也不問女兒一聲便寫下了婚書!”

趙老太爺見她哭起來,

“哎!哎哎!別哭啊!那人你不是見過麼?”

“女兒見過?女兒幾時見過外男了!”

趙老太爺笑道,

“那日你哥哥帶出去喝茶!”

趙妙香愣了愣,想來想去唯有那日在茶肆見過一個外男,卻是生得十分俊美,難道是他!

當下將頭搖得似那撥浪鼓一般,

“女兒不嫁!”

趙老太爺心下暗道,

這真是奇了怪了!俊俏的兒郎不愛美人是一奇了!我們家這位姐兒一樣不愛俏,也是怪了!

你們倒真是一對兒!

當下問道,

“那般好的兒郎爲何不愛?”

趙六小姐道,

“他生得太好!”

“哎!生得太好也是錯麼?”

“生得太好倒不是他的錯!只是仗着生了好皮囊來騙人便是他的錯了!”

“他如何騙人了?”

趙六小姐正色道,

“女兒自知姿色平常,他那般好的模樣尋那家的小姐尋不到?爲何偏偏尋了女兒?若說不是別有所圖,女兒卻是不信的!”

“這……”

趙老太爺本就心裡有疑,被趙六小姐一說倒被問住了,

“這……這爹我也不知道,只是他已親手簽下了婚書,這不能做假吧!”

“這……”

趙六小姐也是不知他圖個什麼,只是卻打死也不信那般樣兒的人會瞧上自己!

當下想了想道,

“前頭我都不知是何事要出門,去了那裡也不知是有這麼一個人?便是他相了我,我還未相他!爹爹明兒再約了他出來,我親自問問他!”

趙老太爺聽了點頭,

“好!你自家問了也放心!”

這廂派人傳了話兒給趙旭,趙旭笑道,

“這纔是我趙家的女兒!”

當下約了潘湘還是那處茶肆,這回趙六小姐自家一人赴約,見那潘湘仍是店小二打扮進來衝她一笑,便立時捂眼道,

“你且等等!等等!你一衝我笑,我便話都不記得問了!”

潘湘笑着將茶放到她面前,自家也過來坐下道,

“我低下頭可好?”

趙六小姐點了點頭,偷偷兒從指縫處看他果然低下頭,趙六小姐放下手問道,

“你是我哥哥部下麼?”

“嗯!我姓潘名湘乃是魏王手下,在這豫州城中總理軍需!”

趙六小姐又問,

“你娶我可是爲了我哥哥?”

潘湘點頭又搖頭道,

“我娶六小姐自是因爲魏王向我提起家中有未嫁的妹子,但我要娶六小姐卻是自家決定的!”

“我生得普通你爲何要娶我?爲何不尋個好看的媳婦?”

潘湘擡起頭來一指自家那臉,

“我若是想尋一個般配的媳婦,你道我那一年能傳宗接代?”

趙六小姐噗嗤一笑,

“你這話雖是很不要臉,卻也是實情!”

潘湘點頭道,

“六小姐明察,即是尋不到與我般配的媳婦,尋個什麼樣兒的媳婦又有什麼要緊,緊要是自家瞧着喜歡便成!再說了那些漂亮的小姐們個個性子又嬌又傲,左右又不如我好看,倒不如選個似小姐這般的性子溫和又大方的!”

“那……那你瞧着我便喜歡了?”

潘湘點了點頭道,

“女兒家瞧見我都是雙眼發直,要嘛便是臉上通紅似五小姐那樣兒,你卻是不同!”

趙六小姐奇道,

“我瞧見你也雙眼發直,臉上也紅啊!現下里臉上還燒着呢!有什麼不同!”

潘湘想了想搖頭道,

“我也不曉得!別人瞧我動不動便臉紅嬌羞,我心裡厭煩!你瞧我臉紅,我心裡卻不厭煩的!”

趙六小姐聽聞低頭沉思良久擡頭道,

“我瞧着你的話倒也是發自肺腑的大實話!只是我也實話對你講了,我現下瞧着你生得十分俊美,心裡便止不住的喜歡!只是……只是我現下也只是喜歡你這張臉罷了!可是若只憑着臉兒好看,那我看大家夥兒都別婚嫁了,都去買張畫兒回家就成了!更何況你自家也說臉好看也不管吃飯的,若是你不學無術又或性子暴躁,我嫁了你便是再好看的臉,那日子也難過的!”

潘湘愣了一愣,他自小到大都被人稱讚容貌,倒也真是沒有人問過他,除了一張臉他還有什麼?

他想了想道,

“我也不是隻有一張臉的,我……我幫你哥哥管着銀錢,多少的帳打我眼前過,我翻一翻,看一看便知曉有沒有貓膩,這一點上經年的老掌櫃也比不上我!這……這也算一門本事,能養家餬口的!”

趙六小姐想了想點頭道,

“這個倒是本事!”

潘湘摳着頭想了想道,

“我……我性子也不差,只要沒人將我當娘們兒看,我也不愛發火的!”

趙六小姐點了點頭道,

“這……這一點上我倒是不會犯的,我即是嫁了你自是當你做夫君的!”

潘湘又想了想,

“我……我身手還成,雖比不上魏王,在一衆將領裡頭也不算最差那一個!”

趙六小姐點了點頭道,

“身手好也不被人欺負!”

潘湘又想了想卻是再想不出來別的了,當下紅着臉道,

“這個……好像便只有這些了!”

趙六小姐點頭道,

“我……我也沒什麼能拿出手的!我……我長得也不好看,我也不會算帳,我平日裡就愛繡繡花兒、弄弄草的,我……我性子也不怪,我只是愛清靜,若是有人太吵了,我便會生氣的!”

潘湘聽了一拍掌,

“你不會算帳也無礙,家裡帳我管,銀子你收着。愛靜好,我也愛靜,有人吵着心裡煩,以後家裡也不養貓啊狗啊的,亂嚷嚷實在討嫌!”

趙六小姐也道,

“正是!正是!我最怕貓啊狗呀的,又吵又咬人……”

……

兩人這廂聊着聊着便將自家一應愛好、禁忌講了出來,倒有許多合拍之處,卻是越講越覺投契!

趙旭與趙老爺子在那一旁的雅室裡聽了卻在暗暗嘀咕,趙旭道,

“我瞅着這兩人談婚談嫁倒跟做賣買似的,你一兩我一錢的講!”

趙老爺子一瞪眼道,

“你管他們什麼樣兒!只要那潘小子能同老六成親便是了,以後的日子是他們在過,這廂把底先透了,也免得以後反悔說我趙家騙他!”

“這倒也是!”

趙旭點了點頭,看了看天色忙過去敲了敲牆,

“嘿!你們倆兒,有什麼話等以後成了親,兩口子關了門來慢慢說,現下時辰不早了,六妹妹我們打道回府了!”

他在這邊一敲倒讓那邊兩人弄了大紅臉,趙六小姐低下頭暗嗔自家那莽漢哥哥,這般不解風情,也不知自家那嫂嫂是如何與他過日子的!

潘湘也是哈哈一笑道,

“我送六小姐回府吧!”

潘湘便親自護送了趙六小姐出來,又打馬跟在她那馬車後頭,直送到了斷龍山下趙府,纔回轉了豫州城!

趙六小姐回來便到前頭院子尋了趙老太爺,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向趙老太爺福了福身道,

“爹爹,這樁親事女兒答應了!”

趙老太爺笑得見牙不見眼,

“怎得?與潘小郎可是說開了?”

趙六小姐卻也坦蕩道,

“左右都要嫁人,還不如選一個模樣好看的!”

說罷又衝趙老太爺福了一福道,

“多謝爹爹爲女兒選了樁這麼好的婚事!”

趙老太爺心下樂得開了花,連連點頭道,

“好好好!日是後你們只要夫妻和美,便是報答我了!”

第二百四十七節 反悔

說起來這趙六小姐與潘湘也真是一對兒!

一個左右都要嫁人,還不如選個好看的!

一個左右娶妻都不如自家好看,還不如選個樣子普通,性子好的!

兩人的婚事便這般不出三日便定了下來!

幾人這廂便當是親事已成了,又因現下正在年關,諸事繁忙便商議着過完年再來操辦婚事!

不過這事兒倒是在府裡傳來了。

到了夜裡,趙老太爺回到後院,在那八姨娘那處卻是迎面遇上個淚人。

八姨娘素來得寵,她也是聰明人兒,也不講那六小姐婚事如何,只是朝着趙老太爺哭道,

“九小姐如今年歲也不小了,老太爺也不爲她想一想麼!”

趙老太爺聞言笑道,

“都是我的女兒,怎能不管,前頭姐姐還未嫁,也要輪着來纔是!”

“能尋一個同潘小郎一樣的人才麼?”

“這……”

趙老太爺心道,

如今我們這家裡細數起來,雍善那媳婦兒容貌便是頂了尖兒的,再加上一個潘小郎,你放眼整個豫州城,還有那滄州城,那家有我們家這福氣?你還要到那處去尋那般好的人才去?

這好事都落你們一家人身上了麼!

當下便道,

“這瞧人也不能光瞧容貌,有那品行出衆的好兒郎也能成妙芙良配!”

八姨娘卻是哭得更厲害了,

“九小姐那般的模樣,不尋個潘湘一般的兒郎,不是委屈了她麼!”

趙老爺搖頭道,

“你們便只瞧那容貌,我們家雍善便不好看,如今湘、豫、藺三州他便是跺一跺腳地面兒都要震三震!男人家家要那麼好看作甚?”

八姨娘聽了心裡那個氣啊,

給你六女兒尋女婿便要找好看的,給我女兒尋女婿便“那麼好看作甚?”、

真要是這樣,你將別尋那潘湘啊!

想到這處不由可憐起自家九小姐命苦來,當下嗚嗚哭得更厲害了!

這廂八姨娘與趙老太爺鬧了一宿,卻是吵得他不得安寧,也沒想好覺索性去了前院,他剛坐下連茶還沒有沏上來,趙老夫人卻是尋來了,她這回便唱了一個白臉,

“這兒女婚事,夫母之命,老六的婚事爲何你一人說了便算!爲何不問我!”

趙老太爺這廂也是心裡煩她道,

“你現下還好來問我,你是嫡母,家裡五個女兒都未出嫁,你卻不過問一二,現下我給老六定了親事,又來尋我的不是!老六這樁親事不好麼?”

趙老夫人卻是道,

“女兒們的婚事,我自是留心着,只是這婚姻大事都講個門當戶對,潘小郎在雍善手下也是大有前途,他那樣兒又實在出衆,我們這是兩口子關了門來說體已話兒,你自家女兒是什麼樣兒你不曉得麼?老六那性子又是個受了委屈也要往肚子裡咽的,你若是將他們配成一對兒,他日後要是嫌棄了她,左一個右一個的往家裡帶,老六這一輩子豈不要哭死!”

“他敢!”

趙老太爺一拍桌子,面上雖是裝得強硬,心下也覺趙老夫人說的有道理,原先他也是心裡存疑,只是聽那潘小子與老六說話倒也實誠,便壓下了疑心!

只是……萬一他是看在雍善的面子上呢?

日後他真要跟着雍善越發坐大了,便是不領人回去,將老六往那房裡一放,十天半月不進她房門,便是雍善當了皇帝也不好壓着他們夫妻敦倫呀!

這事兒確是一樁隱憂啊!

趙老夫人這話倒是說到了趙老太爺心裡頭,說到底還是不信潘湘能瞧上趙妙香,只是他們卻不知潘湘從小那心思便與別人不一樣!

潘湘這廂因着一張臉惹了多少是非,別人不知曉,他自家卻是一清二楚!

他又是男兒身不似林玉潤那般養在深閨,再是傾國傾城,知曉容貌的人也是少的很。

潘湘卻是要頂着一張漂亮臉兒四處走動,這其中也不知受了多少異樣的眼神兒,曖昧的打量!

自他知曉人事起便暗暗起了誓,以後成親必是要尋一個長得普普通通樣兒的媳婦,再生下兒子來,定也不要這般好看的臉了!

這廂遇上了趙六小姐,只覺她那樣兒不美不醜,又是一個大大方方、沉穩冷靜的性子,心裡實在覺着這個人恰恰卡在自家心窩裡,不大不小,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實在是天造地設的剛剛好!

他年紀也不小了,遇上了放進心裡的人自然是想趕快娶回家去的!

只是外人那裡能知他的心思,人人都是用自家那心思揣度別人,自然是想不通他爲何會選了趙六小姐!

趙老太爺這廂卻是被說動了,沉呤道,

“那婚事已經定下了!”

趙老夫人與他多年的夫妻,那還不知他的,當下便又加了一把勁兒道,

“又不是不與趙家結親,你且讓老九見他一見,若是兩人瞧對了眼兒,他自家都要將那老六的八字還回來的!”

趙老太爺搖頭道,

“兒女婚事豈同兒戲,這樣子令得老六如何自處?”

“老六向來通達事理,若真是那潘湘改了主意,便是他對不住老六,這樣的夫君便是硬嫁了過去,只怕以後夫妻也不和美,老六心裡定也是明白的!”

趙老太爺被她一講,又想起後頭八姨娘的哭鬧,心下便動搖了起來,便叫了趙旭來商量,

“你六妹妹那事兒可有轉還的餘地!”

趙旭一愣,卻是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那潘湘可是有什麼不妥,您這婚書已是寫下了,還要反悔不成!”

趙老太爺搖頭道,

“倒沒有不妥,只是我先前也是欠考慮,你那後頭幾個妹妹他也沒見過,若是娶了老六他又反悔了怎辦?不如讓他見見那幾個小的?”

趙旭皺眉道,

“我先前已與講清楚了,他怎會後悔,當我是好耍弄的麼?又有老六已是定給了他,婚書上明明白白寫了是趙家老六趙妙香,若是他不娶老六,那趙家的女兒他便一個都不要娶!難道你還想妹妹嫁這類反覆無常的小人?哦,老六又瞧不上了,又選別人,你當你那些女兒們是什麼?街上販賣的小菜麼!你丟的起那臉,我可丟不起!”

趙老太爺也是皺眉道,

“我這不是怕老六那容貌……,以後兩口子若是不好,豈不是我們害了她!倒不如配老九,她的樣兒最好看!”

趙旭聽了那還不知怎麼回事兒,心下不由一陣厭煩,當下起身一拍身旁的高几,

“爹您老人家,如今也是耳根軟了,以前說一不二的勁兒也是早沒有,你當我手下人是你買的奴才麼,你想怎樣便怎樣!還有老六,一會兒將人嫁出去,一會兒又讓老九去,你們讓她們姐妹見面如何自處?”

趙老太爺雖覺自家理虧卻是被兒子一吼,脾氣也上來了道,

“我這也是爲了她們姐妹好,你若是嫌丟臉,老子也不用你管,你顧着你那臉面去!”

趙旭怒道,

“即是這樣兒,以後家裡妹妹們的事兒我也不管了,你將她們嫁雞嫁狗隨你了!只是我手底下這些個人,你們是一個也不準碰的!”

說罷氣呼呼甩袖便走,這廂卻是連年也不過了,騎了馬逕直回了雄關!

林玉潤得知緣由卻是擔心那六小姐與潘湘,兩人即是兩情相悅,若是因爲趙老太爺一時耳根子發軟,要悔婚的話,豈不是壞了這大好的姻緣!

便趁着趙旭晚上回來時與他講道,

“六小姐的事兒你卻不能不管,若是被那邊攪黃了,豈不是白白毀了一樁大好的姻緣!”

趙旭聽了笑道,

“這事兒能做主的卻不是我,是潘湘與老六!你且放心,我心裡有數,我那便是煩了那邊院子裡一堆兒惹事兒精!”

趙旭冷眼瞧着這事,分明就是家裡那幫子女人鬧出來,自家老子也是腦袋犯糊塗,只是這事兒緊要處在潘湘,只要他咬緊了牙關只娶六小姐,趙老太爺也拿他無法!婚書都寫了,總歸是要嫁一個女兒給他的!

他眼瞧着那家裡鬧得不成,留在那處自家只覺着膈應,只怕是過年也不安生,何必在那處與他們生那閒氣!倒不如早早回來陪林玉潤母子三人!

這時節便看潘湘如何處置了!

果然趙老太爺將趙旭氣走,自家也十分後悔,又禁不起家裡趙老夫人與八姨娘連起手來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索性大年三十將那潘湘請到了趙府,又讓家裡幾位小姐都出來見面。

潘湘一來見那陣仗那裡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兒!這廂又見趙六小姐臉色蒼白,笑容勉強不由心下憐惜,當着衆人面便過去拉了她的手呵了呵氣道,

“手怎麼這般冷,可是穿得少了!”

這廂從一進廳堂便是正眼也沒有瞧那三位小姐一眼,

衆人一看那裡還有不明白的,七姨娘噗嗤一笑,衝六姨娘笑道,

“六姐姐,我這廂可是要恭喜你,可是尋了一位好女婿!”

六姨娘卻是瞧着六小姐眼圈兒紅紅的,趙老太爺與趙老夫人則是臉色尷尬,八姨娘那廂咬着脣恨恨瞪了潘湘,

“這小子莫非是個眼瞎的,我們家九小姐這般的樣兒,你卻是連正眼也不瞅一個!”

九小姐趙妙芙卻是滿不在乎,只是衝着六姐姐眨了眨眼!

她早早兒便同姨娘說了,潘湘那小白臉子她不喜歡,偏偏嫡母與姨娘要去壞人姻緣,現下怎麼着了?被人按着打臉了吧!

這大年三十,這趙府衆人除了潘湘一路神情自若,其餘人等卻是吃了一頓不知滋味的年飯。

第二百四十八節 新郎

在雄關這處,趙旭卻是快活的很,將一衆守將們叫到府裡,一堆男人擺了酒席,又吵又鬧自是開懷暢飲。

保官領着豫哥兒卻是去了外頭,這小山城之中不過一條街,店鋪後頭都是宅子,今兒晚上許多的小人兒都涌到街上來放煙火,保官與豫哥兒便混到人堆裡,與人混成了一夥,玩得似要瘋了般!

這些個小人兒大的不過十來歲,小的還在學走路,被家裡大的帶着出來,他們那知上下尊卑之分,瞧着你喜歡便是喜歡,不愛便是不愛,惹急了那管你是誰的兒子,照樣掄起拳頭揍你!

這樣保官與豫哥兒倒覺着比在府裡頭與那幫子唯唯諾諾的丫頭、小子們好玩多了,這廂卻是鬧到後半夜也不回去,若不是林玉潤親自帶了人去捉兩人回來,只怕要玩到天亮去了!

年三十鬧了一晚,過了初一便有人上門拜年,趙旭在前頭忙着見人,林玉潤在後頭也是忙着見人,一直忙到十五過後纔算是歇了下來!

過了年開春便是春耕,這廂三州初定,正是農耕忙時,趙旭這廂卻是打算趁着軍中各部休整,安排三州事務,又有豫州那邊傳了信來,道是六小姐與潘湘的婚事定在了五月。

如今那各處地方政務都以豫州爲主,趙旭便想公私兼顧,索性帶着一家大小回豫州去!

林玉潤這廂便又令丫頭、婆子們收拾東西,打點行囊,準備着回豫州去!

林玉潤身邊只帶了珍珠與石英兩個小丫頭,程媽媽與阮媽媽卻是年紀大了沒有跟着去。

一家子三月初幾起程,一路向豫州去,卻是一天天眼見着冰河化凍、垂柳萌芽

保官如今越發大了,趙旭也有意練他,便將他提到了馬上帶着走一段,兩個小的見了立時吵得不行,豫哥兒鬧得最是厲害,巴在那窗前瞧着坐在爹爹馬前的哥哥,張開手叫道,

“爹爹!我也要騎!我也要騎!”

一旁的湘哥兒卻是隻拿眼瞅着林玉潤,手指了外頭的爹爹與哥哥,

“啊……啊……”

林玉潤被他們吵得頭痛,只得對趙旭道,

“你便三個輪着帶一會兒吧!”

夫人有令,趙旭自是從命,這廂便帶一會兒保官,又帶一會兒豫哥兒,湘哥兒也帶着騎了一陣。

豫哥兒騎在那馬上樂得手舞足蹈,在那馬背上不停的又叫又跳,煩得趙旭恨不能將他扔下馬去!

湘哥兒坐上去卻是兩手死死抓了四蹄飛雲那漂亮的馬鬃,低下頭咿咿喔喔也不知同它講些什麼,弄得那馬兒兩個耳朵動來動去,也不知是聽懂了沒有!

林玉潤坐在馬車之中樂得幾個兒子纏着趙旭,自家倒清閒不少,一家子吵吵鬧鬧到了豫州城,仍是回到州府衙門裡住,保官卻是來尋林玉潤道,要去拜見恩師!

“我這廂離開許久也應是去見一見公孫先生!”

林玉潤點頭很是欣慰道,

“我們家保官也是長大了!如今這人情世故,尊師重道也是知曉不少了!”

保官被誇得小臉泛紅道,

“尊師乃是本分,當不得母親誇獎!”

這廂備好了四色的禮盒,豫哥兒卻是吵着要跟着哥哥去,保官無奈帶着他一同去見公良敬。

林玉潤送走了兩個孩子卻是命人將潘湘叫了來,潘湘進來一躬到地,

“嫂嫂!”

擡頭卻見林玉潤似笑非笑的瞧着他道,

“這一回我這嫂嫂可是名副其實了!”

這魏軍之中凡是趙旭手下親近那幾個,私下裡都是不叫林玉潤做夫人,卻是跟着曲天邡喚嫂嫂的,不過今兒這一聲嫂嫂潘湘卻是當叫的!

潘湘臉上微紅笑道,

“嫂嫂在我心中從來都是名副其實的!”

林玉潤笑着一指那桌上的小匣子道,

“便衝你這嘴兒這般甜便將它賞你了!”

珍珠將那匣子捧給他,潘湘打開一看裡頭卻是滿滿一匣子銀票,

“這……”

林玉潤捂嘴兒笑道,

“這一匣子銀票應夠你娶媳婦了吧!這廂可是記着你的事兒呢!”

潘湘家底子薄,他在那蜀山上打劫多年也無有存銀,到了趙旭手下才有了些積蓄,可是比起趙家來那是差遠了。

他自家知自家事兒,便衝趙旭道自家無有銀兩娶妻,實乃是在向趙旭亮明家底,不料林玉潤這廂卻是真給他送了一匣子銀票來,瞧這樣兒少說也是四五萬兩銀!

林玉潤又道,

“即是要成家,定是要有新房的!我們那處宅子如今還空着,我明兒便命人將那宅子收拾出來,重又粉刷一番,你與六小姐成親之後便搬進去吧!”

潘湘卻是臉紅道,

“我……我自家還是有些底子的,已是打算先尋了宅子租住,待以後銀子充足了便買下一處,嫂嫂放心,定不會令六小姐受苦的!”

林玉潤笑道,

“我知你本事定是不會令得六小姐受苦,只是你叫了我做嫂嫂這般久了,你成親我便不能有點賀禮麼,那一匣子錢是雍善給的,這宅子卻是我的心意!”

當下也不讓潘湘再說話,便揮手趕他道,

“我知你公務忙也不耽擱你了,那宅子我自會去尋六小姐,怎麼粉刷怎生布置便是女人家的事兒了!”

說罷便把潘湘趕了出去。

這頭便叫人去請六小姐,六小姐趙妙香這廂到了豫州城中,林玉潤在那宅子裡迎了出來,當下笑道,

“這宅子前頭是我們在住,裡頭佈置卻是按我的喜好整治的,你且來瞧瞧若是不喜歡我們便統統換了!”

趙妙香卻是沒有想到有這一處,她平日裡與趙旭也不親近,與林玉潤這嫂嫂見面也不過點頭而已,這廂卻是有些不知如何應答了,只是囁嚅道,

“這……這……宅子這般好,我……我們……”

林玉潤知她心思,當下笑道,

“你也不必多想,先頭潘兄弟住在州府衙門裡,卻是幾個單身的漢子在一個院子裡擠,如今他成了親,也不能再住那處了,左右我與你哥哥也不在豫州,這宅子空着也是空着,且又離那府衙近,你們不如便到這宅子裡暫住着,若是覺着小了以後另買便是!”

趙妙香知她是有心幫襯他們,心下感動,拉了林玉潤的手道,

“多謝嫂嫂!”

林玉潤笑道,

“你即是叫我嫂嫂便不用說這個謝字!”

當下便帶着她進去瞧,趙妙香裡裡外外瞧了一遍笑道,

“依我瞧着這處便很好,那一樣都不用換了!”

林玉潤搖頭道,

“怎得也是新婚,那裡便不換的,把屋子重新粉刷了,傢俱倒是我們前頭新置辦的便不換了,再將一應的擺設鋪陳更換了便是!”

趙妙香笑着說好,林玉潤便叫人去辦,這廂她回到斷龍山腳下,那六姨娘悄悄兒來問,

“少夫人派了人接六小姐出去,是爲了何事?”

趙妙香將城裡的一應安排講了,六姨娘喜歡道,

“我先頭便擔心你在那城裡的落腳處!卻是大爺兩口子想得周到,這下子我便不用擔心了!”

趙妙香笑道,

“姨娘放心,我定會好好兒過日子的!”

六姨娘拉着天謝天謝地,趙妙香笑道,

“你謝天謝地還不如多謝我哥哥嫂嫂纔是!”

六姨娘笑道,

“大爺自是要謝的,若不是他那裡能尋到這般好的夫婿,你那哥哥便是面上瞧着兇惡,其實心裡是個好的!”

六小姐笑道,

“我自然知曉他是那樣兒,他雖是面上看着惡,卻是個講理之人,只要不觸了他的忌諱他也是個好說話的人!”

六姨娘聞言想到了大小姐趙妙華,不由暗暗嘆了一口氣,如今大姨娘是日日躲在她那院子裡哭,這府裡上上下下沒一個人敢提大小姐,也不知她在那邊如何了!

這廂六小姐婚事準備妥當,到了日子花轎吹吹打打自豫州城中到了斷龍山趙府門前,卻是趙庭將六小姐背了出來,這廂新娘子接到,一路又吹吹打打往那豫州城而去。

這城中瞧熱鬧的百姓,看這迎親的隊伍是一水兒的精壯漢子,騎在高頭大馬之上,分列兩隊在那前頭開道。

你瞧這些個漢子全是頂盔貫甲,一個個威風凜凜,英姿颯爽,真是一個賽一個的精神,打前頭那個新娘倌兒,身上穿着喜服,巴掌寬的腰帶緊紮了腰間,現出這蜂腰猿背,寬肩長腿。

再往這臉上瞧!白臉長眉,高鼻子,薄嘴脣兒,桃花眼兒又黑又亮!

那樣兒便是那天上的仙童下凡,人間的潘安再世!

這廂紅衣又襯着黑髮,那臉上白裡透着紅,衝衆人拱手一笑,那嫩生生,俊俏俏的樣兒,令得多少大姑娘、小媳婦兒眼兒都發直,也不管還提着籃兒,端着盆兒,打着糕兒,烙着餅兒,扔了手裡的東西便追着去!

道兒兩旁卻是堵上了人,便又伸長了脖子也看不着俊俏的新娘倌了,又回頭看那大紅的花轎裡,

“這裡頭是個什麼樣的小娘,才配得這般好看的小郎!”

心下又是羨慕又是嫉妒又恨,

“老孃再年輕二十歲,也是這街面上有名兒的美人兒!”

想到這處恨恨瞪了一眼身旁一臉油膩的男人,

“老孃,當年真是瞎了眼了!”

第二百四十九節 先生

沿街的男人們也在瞧,瞧見那俊美無雙的新娘倌兒不由暗罵一聲,

“小白臉子!”

也伸脖子去瞧那花轎裡頭的新娘子,有那消息靈通的便知是從趙府出來的,私下悄悄兒說,

“是娶得斷龍山下趙府的姑娘!”

頓時恍然大悟,

“哦!原來是娶了魏王家裡的妹子,這小白臉子定是個吃軟飯的!”

又想起趙旭那樣兒來,他家裡的姐妹定差不離兒,不由暗笑,

“任你生得再好看,也要娶個鐘無顏回去!”

這廂低頭拍拍自家壯實胸脯子,有力的肩膀,卻是不去看那懷胎五月的肚子,

“那小白臉子那裡有爺爺我這般的男人味!”

一日之間,這城流傳起了趙旭嫁妹的種種版本,卻沒人以爲這一對兒新人是自家看對了眼兒,纔到了一處的!

這廂將新娘子接進了門,拜了天地送入了洞房。

潘湘出來與衆人敬酒,那胡有財卻是跳了出來,他這個氣啊!

想當初做山匪的時候便與這潘湘兒不對付,如今這小子憑了一張臉便做了魏王妹弟他那裡服氣!

“兄弟們,使勁兒灌這小子的酒!今兒晚上必不能讓他洞房!”

一衆人鬨鬧着上去,輪着番兒的灌潘湘的酒,林玉潤瞧見了忙拉了拉趙旭道,

“讓他們悠着些,別真入不了洞房,那可是你妹弟!”

趙旭笑道,

“放心!那小子奸詐着呢!”

果然潘湘卻是來者不拒,碗到就幹!

趙旭派了趙固、趙喜幾個給他在後頭提了罈子,也沒有人去聞一聞那裡頭是什麼,這大半夜潘湘卻是灌了一肚子水將一衆人喝得差不多了,才施施然回了後院!

卻有那胡有財早盯着他呢,待他一走便起身衝衆人招手,

“兄弟們都跟我走!”

一幫子人你扶着我,我掛着你,到了後院洞房門前,

“來人啊!給爺爺搬根木頭來!”

他這廂可是從藺州城裡來,身負曲五哥託負!

“你去!將那小子給我堵在洞房裡,沒有五天五夜不許出來!”

胡有財揣着事兒,便是酒都不吃了,他怕潘湘帶着老婆跑了!

當下帶着手下一幫子兄弟,搬了四腳的馬凳到那洞房面前一坐,又用那木頭扛子抵了門,任是誰也拉不開,

“定要守足五日五夜才成!”

到了後頭還餓了,又叫了丫頭婆子端了酒菜,擺了桌子堵洞房門口吃喝起來!

那裡頭潘湘掀了新娘子的頭蓋,卻見趙六小姐羞帶怯正瞧着他,那普普通通的樣兒今兒也是收拾出了幾分姿色出來,

“妙香!可是累了!”

趙六小姐搖了搖頭,潘湘過來親手給她卸了釵環,散了頭髮,卻是拿了木梳過來梳直後重又挽了一個。

“三郎,你這是……”

“噓!”

潘湘衝她眨了眨,拉了她的手,將她往那旁邊引,這內室之中可是有密道的,當初趙旭便是用得這密道來來去去的!

密道直通外頭客棧,林玉潤怕那一衆漢子吃多了酒,洞房鬧得太過,早就同潘湘面授了機宜,這廂潘湘帶着趙妙香卻是自那密道里悄悄兒出來了。

那客棧仍是暗衛在經營,已成了各處密探落腳之處,這時生意正好着呢!

兩人背了人悄悄兒出來卻是進了一間上房,

“這處便是嫂嫂爲我們備下的!”

看了一眼那上頭鋪的鴛鴦戲水被褥,兩人相視一笑這廂登榻上牀自過洞房去了!

胡有財在那外頭守了一夜,裡頭半點動靜也沒有不由哈哈大笑道,

“湘兒,定是被我們嚇着了,連洞房都不敢了!”

又在外頭守了半天,裡頭卻是連口水也不叫,胡有財按捺不住跑到窗戶前頭叫道,

“湘兒,你在裡頭無事吧!怎得哼也不哼一聲,可是脫力了?”

裡頭靜悄悄無人應答,又叫了幾聲還是無人理會,胡有財這才知曉不對,便過去一腳踹了門,衝進去一看,那牀上被襦整整齊齊,動也沒有動過的樣子,那裡像是睡了人!

胡有財氣得跳起來道,

“潘湘這小子就是一個奸貨!”

這頭潘湘小兩口子一早兒起來,卻是去了州府衙門,按理新婚次日是要跪爹孃的,只是潘湘父母雙亡,卻是到這處來跪趙旭夫婦了!

這廂敬了茶正坐下說話,那胡有財急匆匆趕來指着潘湘便嚷道,

“你小子好**滑,竟用了一個假洞房來騙爺爺!”

潘湘笑道,

“那裡便是假洞房了,那宅子便是我的新居,洞房是真洞房,只是昨兒晚上沒在那處洞房罷了!”

胡有財氣得不行,

“你小子自來奸滑,這般損主意定是你想出來涮爺爺們的!”

旁邊林玉潤卻是輕輕一咳,放下了手裡的茶盞,柔聲道,

“胡兄弟,那主意卻是我給他們出的!”

胡有財聞言立時慫了,又瞧了瞧一旁挑眉斜眼的趙旭慫得更厲害了,當下道,

“嫂嫂怎得偏心!瞧那小子臉蛋兒好看就向着他,曲五哥那處還吩咐要好好兒鬧鬧呢!我也不好交待啊!”

林玉潤笑道,

“有何不好交待的!你便回去與他講,潘湘娶的是我六妹妹,我便不許他這般兒鬧洞房!”

胡有財吭哧吭哧委屈道,

“嫂嫂真偏心!”

林玉潤笑道,

“你若是成親,我也不許他們那般鬧你!只是……你倒是尋個好姑娘給我瞧瞧呀!”

胡有財被林玉潤一箭穿心,心裡痛得難受,當時哀嚎一聲踉蹌着走了!

老子倒想尋個好姑娘!

只是老子又沒潘湘那小白臉子!又是個三寸釘兒,好姑娘那瞧得上我!

老子也想娶媳婦啊!

這廂心中滴血回到藺州報給了曲天邡,曲天邡恨得牙癢癢,這氣兒卻沒處發去!

當下騎馬出城,

“小的們,跟爺爺去對面耍樂子!”

這廂帶着衆兵士渡河到對面尋劉肅不痛快,劉肅如今被魏軍打的怕的,見那邊兒來攻,忙提了劍,跨上馬帶了三軍出營。

那曲天邡卻是不與他正面對戰,只騎着馬帶着身後一干黑甲騎兵,在那劉肅軍中如入無人之般,縱馬衝殺卻是給他來了一個對穿。

到那一頭又回馬再殺衝回了河邊,留下身後一地哭爹叫孃的朝廷兵士,這才施施然回了藺州城!

這般一通兒打殺卻是損了劉肅幾百兵士,氣得那劉肅提了劍在河邊大罵不已,回到營中卻是餘怒未消,將那迎上來的趙妙華一腳踢翻,反握了劍鞘,劈頭蓋臉向她打去,

“王爺!”

趙妙華這些日子卻是早已被他打出了套路,這廂立時將身子蜷縮到了一處,用手緊緊抱了頭,任劉肅將那鑲了寶石的劍柄重重的打在頭上、背上、大腿上,一下下卻是毫不留手,打在手上聲聲悶響,

“賤婦,便是你這黴星入了營,才害得本王大敗!”

這一通打,直打得劉肅自家手軟氣喘纔算完事兒!

他跌跌撞撞退到一旁坐下,卻是瞧見一旁躲在書案下頭,一雙眼正死死盯着他瞧的兒子,那一雙眼立起來卻是越瞧越似趙旭的樣兒,都道外甥似舅,趙妙華的兒子倒真有兩分似趙旭。

那劉肅心裡恨着趙旭,便是不像都要被他瞧出像來,更何況還有些掛像,不由指着他罵道,

“小兔崽子,你瞪誰?”

慶兒也不說話,只是蹲在那處死死盯着他,趙妙華緩緩將護頭的手鬆開,卻見劉肅瞪着書案下頭的慶兒臉色不善,當下不顧身上疼痛撲過去擋在了兒子前頭,

“王爺!”

劉肅赤紅的眼珠子又瞪向她罵道,

“賤婦,你養得好兒子!”

說罷一腳踢去卻是正中趙妙華胸口,竟將她踢得閉了一口氣,眼一翻昏了過去。

劉肅見她臉色慘白昏了過去,恨恨罵道,

“賤婦死了纔好!”

這纔算泄了氣,將手裡的劍扔到了地上,整了整衣衫這才從大營出來,身後慶兒忙撲了過去抱了趙妙華小聲兒的哭。

他不敢放聲哭,若是再引來了那禽獸必又是一頓毒打!

摟着母親傷痕累累的身體,慶兒的雙眼卻是緊緊盯着那把還染着母親鮮血的劍,

“死了纔好!死了纔好……”

……

趙六小姐三日回門之後,趙旭與林玉潤便盤算着回雄關了!

保官這廂再去了學館,卻是去向那公良先生辭行,

“先生,明日延宗便要隨父母回雄關了,這廂特來往您辭行!”

公良先生微微點頭道,

“你這……這番離去到了雄關,雖是無人督促卻也不……不能懈怠,每日練字不可鬆懈!”

“謹遵先生教誨!”

保官點頭應是,公良先生衝他擺了擺手,這廂又衝先生施了一禮才退了出來

回頭瞧了瞧那傳出朗朗讀書聲的學堂,裡頭立着的卻是那位左文錚,左先生!

保官在那前院立了片刻才轉身離開,回到府衙卻是徑直去尋了林玉潤,

“母親,我們明日可否請了先生一同走?”

林玉潤有些詫異問道,

“保官怎得想到要請公良先生走呢?”

“公孫先生如今生了病,不能久站,說話也無力,他身邊也沒有家小,孤單單一個人,我們帶他走吧!”

保官眼圈兒有些紅了!

第二百五十節 佯怒

公良先生因身子漸漸不好,便將學堂交到了師弟左文錚手中,自家卻是臥在後院之中養病,只是他那病雖是死不了人,卻是要長久的治着,便是個費錢的富貴病,每日裡百年的人蔘要用上一錢,再加其餘幾味配藥也是貴重的,這銀子便是流水一般花了出去。

公良先生早年做官並無多少積蓄,又有家中老妻早亡,只有一個獨女嫁到了外鄉,如今音信全斷也不知人生死。

這位公良先生對保官倒是甚好,很受保官喜歡,這廂回了豫州城便去瞧他,卻不料先生已是病得在那屋子裡躺着了,身邊一個不知事的小廝,便是水涼了也不知換一換!

保官瞧着心酸,想着自家若是這般走了,也不知那時能見到先生,若是……若是先生有個什麼,以後豈不是見不着了麼!

當下便回來求林玉潤,終是哭了出來道,

“母親,我們接了先生去雄關吧!他每日裡要吃藥便用我的月錢,不動公中的!”

林玉潤對着孩子最是心軟,那裡見得他哭,當下摟過他來道,

“我的兒,你別哭!我們家保官真是個好孩子,我這下便去叫人喚了你父親回來,讓他帶了你親自上門去接公良先生可好!”

說罷便叫人道,

“來人!去前頭叫了大爺回來,便說是我有要緊事兒與他講!”

這廂有人出去稟了趙旭,趙旭也少有見林玉潤叫他,也不知何事便匆匆回來,聽了林玉潤講便着一拍保官的肩頭道,

“好小子!是個有情義的!你那先生不過每日吃些好藥罷了!我們家又不是養不起!正好,我也尋思着給你們幾兄弟找個先生,也好管一管你們。公良先生學問確是不錯的,又是你的啓蒙恩師,這廂一舉兩得,老子現下便帶你去!”

說罷帶了保官便往那學堂去,到了學堂求見公良先生,公良先生聽聞趙旭來訪,忙讓小廝扶了他起來,這廂穿好衣裳打理好自家,才氣喘噓噓的坐到堂前,卻已是額頭見汗,只得衝趙旭一拱手道,

“現下這身子是日漸虛弱,走幾步都艱難,倒是累魏王久等了!”

原先保官入學時他還不知學生身份,如今魏王趙旭之名卻是傳遍了九州,公良先生便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也知曉自家這學生身份不同。不過公良先生性子向來便是清高孤傲,不畏權勢,便是對上趙旭也是不卑不亢,也從不因保官是魏王嫡子高看過他幾分,平日裡若是背不出書來仍是該打便打,該罵便罵!

趙旭也是拱手恭敬道,

“先生即是有病在身,又何必拘禮到前堂見客,這廂我去到後院與先生說話也是一樣的!”

公良先生擺手道,

“不可!不可!那有客人登門,主人還在牀上躺着的理,成何體統!”

說罷問道,

“不知魏王登門所爲何事?”

趙旭拱手道,

“先生,我這廂卻是來請先生入我府中,管教我那兩個不成材的兒子!”

公良先生聞言有些驚詫看了一眼旁邊的一臉希翼的保官,心下便知緣由,暗歎這個好孩子。

對着趙旭卻是連連擺手道,

“魏王實在擡舉,鄙人才疏學淺又身患頑疾,已是無有精力教導學生,只怕誤了魏王兩位公子,還是另尋賢明吧!”

趙旭這廂卻將保官往前一推道,

“先生那病雖是頑疾卻不是絕症,細心調養便能復原。又有我這大兒子自小便在公良先生這處啓蒙,多受先生教誨,在那湘州時也日日提起先生,對先生十分推崇,只是我常年忙於戰事,對他多有疏忽,眼見得他日漸頑劣,實在頭痛,我還有一小兒,卻是比這大兒還要莽撞,也是缺少管教之故,先生!新竹高於舊竹枝,全憑老幹爲扶持!還請先生不吝出手,替我好好管教管教我這兩個不成器的劣子!”

說罷長躬到地,保官在一旁也是學着他父親一般,一躬到地,

“請先生教我!”

公良先生長嘆了一口氣道,

“魏王心意,某心甚感,只是如今病體殘軀,不過廢人一個,那裡還能教書育人,不能誤人子弟啊!”

說罷卻是顫巍巍起了身,扶在小廝手上向後院走去,保官見着公良先生那削瘦的背影,立時流下淚來,

“爹爹!”

趙旭一巴掌打了他腦門兒上,

“蠢小子!哭什麼哭?我們這廂已是先禮後兵了!禮到了後頭便別怪我用兵了!”

說罷領了保官出去,回到府上卻是當着他的面召了暗衛進來,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的交待一番,暗衛領命而去!

保官卻很是擔憂道,

“爹爹,這般做公良先生不會生氣麼!”

趙旭哈哈一笑一拍自家大兒子的腦袋,

“他生氣自生他的氣去,待到我們離城百里了,有本事他自家爬回豫州城啊!”

說罷哈哈笑着自家奔了前院去處置公務,留下保官一臉迷惑,

強人所難有違君子之道!

只是現下先生已是到了這般田地,若是放任不管,豈不是害了先生麼!

他心下也不知是自家老子做的對,還是公良先生所教是對,便去後頭尋林玉潤

林玉潤正抱着湘哥兒瞧着豫哥兒在院子裡玩兒。

聽了保官所言,心下好笑便道,

“保官自家覺着公良先生可是位好先生?”

“自然是的!”

“那要是這位好先生,因固執丟了性命可是好事!”

保官那頭搖得似湘哥兒的撥浪鼓一般,

“自然不是好事!”

林玉潤笑道,

“這不就結了,君子之道可不是讓人固執已見,枉送性命的,你父親雖是手段粗糙了些,卻是靈活變通,此路不通便行他路,這世上可不止君子一道可行的!”

保官聽了點頭道,

“母親,我明白了,當君子時便君子,當使手段時便要使手段,總歸爲人好便成!”

林玉潤笑着點頭道,

“正是如此!”

到了第二日,魏王出城的隊伍裡卻有一輛馬車,公良先生正閉眼熟睡在裡頭,貼身的小廝跪坐在一旁,撩了那窗簾向外看,眼看着馬車搖搖晃晃離了豫州城,瞧了公良先生一眼心中暗暗唸佛,

“這下子先生可算有救了!”

這公良先生過得清貧,早年的積蓄卻是全數塞到了學堂之中,遇上那貧困的學子便要救濟一二,如今自家得了病卻是拿不出多少銀子,那貴重的藥材一劑便是幾十兩銀子,那裡吃得起?

現下不過是尋了些常藥吊着命罷了,不過這樣子下去身子遲早要拖垮的!多虧魏王請了先生到府上做教席,一應食宿全數包了,看病吃藥也是不用操心!

這下先生有救了!

待到這車隊離了豫州城百里地兒,公良先生才自那睡夢之中醒來,一睜眼瞧見頭頂上搖搖晃晃的車頂,又看看四周卻不是自家那小屋,

“這……這……我這是身在何處?”

當下掙扎着想坐起身來,小廝忙過去扶了他,

“先生可是口渴了!可要喝水!”

說着一手扶着他,一手去端水,公良先生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左右看看,車窗上搖擺的簾子被風兒吹起,現出外頭的藍天白雲並一輪豔陽來,

“這是在何處?”

小廝應道,

“先生我們這是在去雄關的路上!”

“啊!”

公良先生一驚,沉呤了半晌卻是苦笑一聲道,

“這魏王趙旭!”

他這那裡還不明白,頭一晚喝一碗清粥便迷迷糊糊睡去,醒來就在這馬車上了,只怕自家小廝也是在同夥之列,想到這處狠狠瞪他道,

“金箋,你如今越發的出息了,卻是夥着外人來害我了麼!”

那小廝立時哭了出來道,

“先……先生,你這身子眼見着一日日破敗下去,難道真要……真要沒法子治了才心裡舒坦麼!”

公良先生見他哭得傷心,心下也覺難受,嘆了一口氣道,

“我這病身子,怎能去拖累人家!”

兩主僕正說着話,卻見馬車正緩緩停了下來,一旁有護車的衛士沉聲道,

“公良先生,這處要停下歇息一會兒,可是要出來方便?”

公良先生想了想道,

“睡這般久骨頭都酥了,便下去走動走動吧!”

金箋忙過去扶他,那外頭的衛士也翻身下了馬,過來將公良先生那瘦得只有一把的身子輕輕一攬便送到了車下。

公良先生道了一聲,

“多謝這位軍爺!”

便由金箋扶着去了一旁的石頭上坐着,那邊保官早盯着先生的馬車,在那前頭遠遠瞧見公良先生下了車,纔敢過來行禮,

“先生!”

公良先生冷冷瞧他一眼道,

“我便是教你這般尊師重道麼?我來問你,可是你父親做的?”

保官漲紅了臉卻是一撩袍跪到了地上,

“先生這是延宗的主意,與父親無關,先生若是要罰便罰學生吧!”

公良先生冷冷盯了他良久,保官跪那處動也不動,卻是一副誠心領罰的樣兒,公良先生那裡能怪他,心中嘆了一口氣,

這孩子天性純良,卻也是個有擔當的,是個好孩子!

“起來吧!”

第二百五十一節 蜀州(一)

保官見公良先生臉色趨緩不由的心中暗喜,

“先生不生氣了!”

公良先生鼻子裡哼一聲卻是不再答話,重又上了車隨着車隊向那雄關進發,這一路之上保官卻是索性到了公良先生那馬車裡與小廝金箋一塊兒,伺候着公良先生飲食起居,雖是年紀小小卻細心周到,令得公良先生心中暗歎,

本以爲山窮水盡,拖着病體了此殘生,卻遇上延宗這孩子生生叫我捨不得這般去了!

從此倒是對保官幾兄弟盡心教授,倒是教出了幾個好學生!

這廂搖搖晃晃回到了雄關已是六月初了!

回到山城之中林玉潤只覺這處氣候涼爽,六月的雄關卻是比五月的豫州都要涼快不少。

趙旭這一年又帶着孩子們戲水,這個夏日那水潭邊上又加了一個湘哥兒的身影。

林玉潤冷眼觀瞧,這孩子卻是一個憋着使壞的!

別瞧他年紀小小,學起鳧水來膽子同豫哥兒一般兒大,悶不吭聲便一個猛子紮了下去,有時連趙旭也未察覺到,人已沉到了水裡,若不是林玉潤在一旁多了一雙眼兒瞧着,他便是不見了,也未必曉得!

他這樣兒卻是嚇了林玉潤一身汗,便將那湘哥兒的奶孃找來特意的叮囑她,

“如今湘哥兒眼見着能跑能跳了,他又是不愛出聲兒的性子,你要仔細盯牢了他!”

爲了這個林玉潤卻是又多尋了幾個丫頭跟着湘哥兒後頭,這孩子同豫哥兒一樣也是走路早,卻是說話怕是要遲些!

豫哥兒似他這般大的時候雖是還不會說話,卻已是會啊啊叫着配上小手,比比劃劃告訴大人想要什麼了!

湘哥兒卻是想要什麼也不說話,只是拿眼兒看,你若是意會不了,便自家動手去拿,並不愛支使人。

他又愛一個人呆着,屋子裡見不到奶孃、丫頭也不心慌,只是自己玩兒自己的,若是不管他吃喝,便是一個人呆到天黑都不會叫一聲!

對林玉潤這親孃也只是到了天黑才尋,由她哄哄拍拍睡着了便是半夜醒了,他也不說話,只是在一旁蹬着小腿兒玩,待身旁大人醒來才抱了他去淨房。

若是別人定以爲是個省心的孩子!

只是林玉潤卻覺着這孩子只怕比豫哥兒更費心,他這廂不聲不響的最是易被人忽略,若是有個什麼他也不哭不鬧便是受了傷也不知曉,因而便特意叮囑奶孃,

“便是他在屋子裡不出聲兒,你們也坐到一旁拿眼兒瞧着他,切切不能離了他半步!”

湘哥兒的奶孃卻是在這雄關尋的,是個獵戶的媳婦,家裡生了四個孩子養着艱難,便出來做奶孃,她生的極是壯實倒是個敦厚的性子!

“夫人放心!”

雖是話不多,卻是個辦事穩重的!

在這山裡過了七月,趙旭卻是頻頻外出,雖是時日不長三五天便回,林玉潤卻是知曉他這是要用兵了,心裡暗暗揣測,

“如今那藺王在滄州與郗崇道耗着,朝廷又是與各處的叛軍打得一塌糊塗,依雍善的性子只怕不會去淌那渾水,便還有一個蜀州卻是易守難攻,若是要硬打也是費些軍力,幸好一早兒便在那邊有了佈置!”

這般想着待到晚上趙旭回來夫妻閒聊,林玉潤便問他,

“可是要用兵蜀州了?”

趙旭卻是一臉懼色瞧着她道,

“夫人果然是我那流落在外頭的小心肝兒,連我想些什麼都知曉,我這廂若是偷摸養個小的在外頭,只怕都要被你知曉了!”

林玉潤伸手捏他,卻是笑道,

“若是你真是有了小的,何必養的外頭,帶回來便是!”

趙旭聞言卻是沉下了臉,氣哼哼道,

“你便是盼着我養小的麼?如今只想着你那三個小子,是越發不把我放在眼裡了,我要養小也不在意了!”

林玉潤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指頭點着他的額頭道,

“便是你自家先提養小的,現下又來怪我不着緊你!”

趙旭卻是摟着她腰耍賴道,

“我幾時講了養小的,分明便是圓姐兒提的!”

這男人在外頭威儀日重,在家裡倒是越發顯小了!

林玉潤坐在他懷裡,捏了他的耳垂笑道,

“你便是個賴皮!”

趙旭把頭鑽進她懷裡道,

“我就是賴定你了!這輩子,下輩子,你且等着瞧便是!”

起身抱了她便往那內室去了!

到了八月趙旭便起兵奔了蜀州,林玉潤照舊在家裡管着孩子們,如今公良先生也到了府上,一面養着身子,一面卻是教着保官。

她這廂管着府裡上上下下庶務,卻也時時收到前方軍報,趙旭到了那處便有信兒回來,這一日收了那軍報,林玉潤卻是看的臉色一變!

趙旭打那蜀州卻也是早有準備的,如今各處紛亂,他緊緊守着湘、豫、藺三州細心經營,卻是不徵重稅,不服徭役,廣開商路,與民生息,他這廂不取於民,卻是用何養兵?

卻是靠着那蜀州的郎義天暗暗買了蜀州大小金礦,銷金堂如今背靠着趙旭卻是漸漸長成,這廂郎天義要人有人,要財有財,他又是個十分精明能幹之人,這廂生意已不止於彎山一帶,東赤、五經、彎山、穦河都已涉足。

雖說他立誓不動郎家,但這廂銷金堂勢力漸大,郎家卻在郎薄雲的經營之下每況愈下,兩相對比郎家之中,迎回大少的呼聲卻是日漸高漲,只令得那郎薄雲惶惶不可終日倒算是間接報了當年之怨!

只是郎義天如今便如那龍遊入海,那裡還願在郎家那個淺水塘裡呆着,他是再也不會回去了!

又有那馮正堂爲他經營這一條財路,隨着他勢力擴大這生意做到了三州,這鎏金閣的生意說是日進斗金也是謙遜了!

因而趙旭在這蜀州的勢力也在暗中發展壯大,已隱隱佔據蜀州半壁江山,他這廂去蜀州卻也是事半功倍的。

又有戚承盛這當地人做了引導,魏軍不過半月時間已是佔了蜀州小半地盤。

在這處朝廷勢力不及,大大小小勢力如一盤散沙無法有效抵禦魏軍。

魏軍所到之處可謂是所向披靡,如那風捲殘雲之勢一月之間便又席捲了大半個蜀境。

只是卻在這伏陀嶺遇上了勁敵!

這伏陀嶺雖是爲嶺,卻是綿延幾十裡的山頭,這山上所居之人都那沙姓一族,這一族早在前朝便已定居此地,時至今日已是繁衍成了一方大姓。

這山頭之上共有四十七座寨子,沙姓一族佔了多數,這裡頭做主的卻是那名爲沙翠雲的女家主。

這位女家主年過四十生得身材高大健壯,豐滿的身段卻配有一張刀劈斧削般的臉兒,黝黑的皮膚,帶着一種異於中原女人的野性美。

這沙家主卻是一個烈性子,她在這伏陀嶺上作威作福多年,那裡便是甘心臣伏的主兒,這廂與趙旭一言不合便開打!

一邊兒是久經沙場,訓練有素,身手高強,一邊兒是穿山越嶺,如履平地,彪悍驍勇,雖是女子提刀殺人也是毫不手軟。

這一通廝殺卻是打了十天十夜,趙旭這廂損兵不少,幾員大將也是身上負傷。那一邊沙氏族人更是精壯盡去,四十七座村寨去了近半。

這廂打得那沙翠雲也是去了銳氣,趙旭那頭卻是毫不手軟,先頭因山路難行只進了五萬兵,眼見這戰難打便又調了五萬來,只是因那山雨滑石大軍堵在了十里之外,現下卻在加緊探路,儘快趕到這伏陀嶺來!

有那沙氏的前哨打探到了消息報與大家主,那沙翠雲心裡也是隱隱有些怯意了,

下頭有人道,

“大家主,如今這族人精壯過半,卻是不能打了!”

又有道,

“大家主,如今這時機卻是最好的,趁着那魏軍後援一時難進,這廂兩敗俱傷之時,與那魏王趙旭立下盟約,他打他的天下,我們沙氏族人仍自領這一方土地,稱臣納貢,不納稅,不服役,豈不免了兵禍!”

沙翠雲沉呤良久道,

“來人!與我傳信給魏王趙旭,道我約他在那望天峰上見!”

第二日趙旭果然來赴約,身後卻是帶了趙固、趙正、趙喜、趙寶及一干親衛,那頭便沙翠雲卻是帶了一干女將,這蜀州女子果然不同中原女子,一個個身材修長健美,卻愛穿那齊膝的短裙,下頭綁腿到了膝蓋下頭,露出中間小半截大腿和圓潤可愛的膝頭。

她們又還在那腰間緊緊紮了腰帶,將個身子靳得前凸後翹,十分火辣!

這一個個生得高挺鼻樑,狹長的眼兒,那眼角飛起,看人一眼便拋了一個火辣辣的媚眼兒過來,引得這邊魏軍兵士個個木着臉兒,卻是止不住的拿眼向這邊瞄來!

沙翠雲見狀得意一笑,

我們蜀州的女兒,比那中原的女兒家卻是火辣誘人許多!

過來衝趙旭一拱手道,

“可是魏王趙旭當面?”

趙旭這廂一拱手道,

“可是沙大家主當面?”

兩人遙遙拱手帶着兩邊人馬走近,這回走得近了,那蜀州女子健美的長腿兒更是看得清了,兵士們暗暗吞了口唾沫,只是前頭趙旭同自家四個小廝卻是神色自若。

無他!

五人之中四人都已心有所屬,這廂心裡或是掛念愛人,或是掛念嬌妻幼子,便是瞧也是悄悄兒瞄上幾眼,立時又將眼移開!

唯有一個趙寶倒是瞧得大大方方,只是他素來愛那類溫柔婉約的,這廂上下打量了對面一干女人,在那長腿兒和胸脯上頭停留幾息,便又移開了眼,卻是對她們火辣**的眼神兒視而不見。

第二百五十二節 蜀州(二)

這頭趙旭哈哈一笑道,

“大家主約了趙某人到此也不知有何指教?”

沙翠雲也是一笑,她雖是年歲不小,但自有一股風韻猶存,這廂衝着對面一衆男子一笑,撲面而來便是那成熟熟誘人之氣。

她當下一拱手道,

“魏王!久聞魏王英名,今日一見果不虛傳!”

趙旭笑道,

“大家主客氣,大家主纔是巾幗不讓虛眉,領着族人將趙某擋在了這伏陀嶺十天十夜,確是十分厲害!”

沙翠雲笑道,

“魏王所言正是我預說之言,這十天十夜你我雙方打得難分難解,卻是互有損傷,我知魏王是有大志之人,胸懷四海,又豈能止步與我這小小的伏陀嶺之上?因而便有一話想講1”

趙旭微微一曬,

“哦?大家主有何話講,不如直說!”

沙翠雲笑道,

“魏王英雄蓋世,我沙氏一族也是敬佩,這廂連日相爭不分勝負,也不過徒添冤鬼罷了,何不大家夥兒放下屠刀,化干戈爲玉帛,結個秦晉之好,做一個聯姻如何?以後你魏軍在在伏陀嶺自由來往,我沙氏一族自管自家,稱臣納貢如何?”

“哦?”

趙旭挑眉哈哈一笑道,

“卻是不知大家主竟有這般眼光,我手下兒郎倒是個個英武不凡,人人儀表堂堂,也不知大家主瞧上了那一個?”

沙翠雲笑道,

“我蜀山女兒自來性子潑辣,不愛那唯唯諾諾的軟腳蝦,專愛那鐵骨錚錚的好男兒,魏王問我看上了那一個?卻是要問一問我那女兒才成!”

說着她朗然一笑,轉過身來向後一招手,

“十二你來瞧瞧!你倒是瞧上了那一個?”

卻見那一衆嬌豔如花的女子後頭,緩緩走出來一個女子,這女子生的一對兒大眼,兩道柳葉眉兒,樣貌雖不算最出人,只是她那兩隻眼兒裡像是藏着兩團火,那麼輕輕兒瞟上你一眼,便似立時能將人點燃一般。

她又有一雙長腿兒,雖是生得不算最高,但那腰兒生生比別人高上兩寸,下頭兩條腿兒又白又直,勻稱渾圓,襯着那扎得細細的腰肢,偏偏她那胸還高高挺着,撐得胸前衣衫裂開,露出一抹小麥色的肌膚來,讓人見了倒要擔心她那腰兒那般細,走動時上搖下扭,能不能折斷了!

魏軍這邊兒全是男子瞧見這異樣的美人兒出來,個個眼中都現出迷醉之色,沙翠雲臉上閃過得意之色,笑道,

“這是我最美麗的女兒,前頭都是些小子,只有這一個女兒排在十二!”

這女子站到頭前來,卻是拿眼兒直往趙旭臉上瞧,衝着他嫣然一笑,紅脣白齒,亮的晃人眼兒,

“阿母,十二喜歡他!”

說罷將那手指一指,纖長的手指卻是向着趙旭,沙翠雲哈哈笑道,

“我的女兒有眼光,魏王便是這些男人當中最英雄的一個!”

這廂轉過身來向趙旭一拱手道,

“自古美人愛英雄,我的十二是這伏陀嶺上最美麗的姑娘,想來也是配得上魏王你的!不如便帶了十二回去做個夫人,以後我們兩家便成一家,沙氏人財必當爲魏王所用,助你征戰天下,謀一個改朝換代如何?”

魏軍這頭衆人都是一默,齊齊上下打量這位沙氏大女,生得是美豔、火辣倒是與夫人不同的風情,不由心中暗歎魏王豔福!

一手是美若天仙的夫人,一手是火辣熱情的沙氏女,這左擁右抱,齊人之福,多少男人想求不得!

這廂都齊齊拿眼去瞧趙旭,趙旭仔細上下打量了對面那沙氏女,哈哈一笑道,

“多謝,大家主青睞,令千金確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兒,只是家中已有嬌妻,確是無此福份與令千金共結連理,不過我魏軍之中好兒郎不計其數,趙某不算還有他人,不如再另擇佳婿吧?”

對面那沙翠雲卻是臉色微變,想了想笑道,

“這有何難!你們漢人不都是三妻四妾麼,我的十二與你做個平妻好了,你那夫人先進門爲大,我的十二後進門爲小,稱她一聲姐姐便是了!”

趙旭笑道,

“趙某家中只有一個妻子,往後也只有一個妻子!大家主好意趙某心領了!”

沙翠雲臉色一沉,身旁的沙十二卻是纖手叉腰,腰肢輕搖,紅脣微翹笑道,

“你只要一個妻子更好,你將家中的妻子休掉,只娶我一個便成了!”

一句話說的趙旭收了笑容也沉了臉,衝着沙翠雲拱手道,

“大家主,趙某確是無心又娶,令千金品貌雙全,自是能尋到如意郎君的!”

沙翠雲也是冷下臉道,

“魏王英明睿智胸中自有成算,只是可曾想好了,娶了我的女兒這伏陀嶺便是你的天下,自這處不出三日便能進軍蜀中,到了那處便是一馬平川,任你攻城掠地,開疆擴土,進而稱霸天下!若是你不娶我女兒,便是不與沙氏一族爲盟,以後你魏軍在這伏陀嶺便是步步驚心,寸步難進,我沙氏已是耗了你五萬兵馬在這處,便是再來個五萬我也照樣兒都將你耗在此處!”

趙旭聞言哈哈一笑道,

“多謝大家主點醒,只是趙某人自來便是個犟脾氣,別人不讓做的偏偏要去做一做,這廂確有五萬兵馬到來,我倒也想瞧瞧大家主如何將這五萬兵馬耗在此處的?”

說罷一拱手,反手一揮卻是帶着魏軍諸將領轉身離去。

倒將那沙翠雲晾在了當場,卻是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那沙十二卻是美目中異彩連連,

“阿母!我便要這樣的男子!”

她自小在這伏陀嶺便是受人追捧,那裡見過趙旭這種對她不屑一顧的男子,趙旭那人雖生得不是漢家女兒心中的俊俏郎君,不過寬額濃眉,一臉的戾色卻是令這些蜀山的姑娘們覺着十足的男兒味,比那些小白臉子卻是順眼多了!

這蜀山之中一向女子爲尊,沙十二從來心高氣傲,這魏王趙旭越是對她不屑一顧倒越是讓這位沙十二姑娘將他放在了心裡!

沙翠雲聞言冷笑一聲,

“這位魏王倒是個不貪美色的,只是我倒要瞧瞧,他那五萬兵馬若是到不了這伏陀嶺,他還拿什麼來與我們耗!”

她原想着自家女兒美豔,這廂出馬定是能令得趙旭應下這親事,日後嫁入趙家,爲他生了兒子,便是他日後稱霸了天下,也有沙家一脈的立足之地!卻不知趙旭竟斷然拒絕連半點回旋之地也沒有!

哼!即是如此,那便手底下見真章了!

當下回去卻是派了人去聯絡各處頭人,必要將魏軍的五萬援軍擋在十里之外!

這廂各自帶了人回去,趙旭那頭衆將聽了那沙氏之言你瞧我眼,我瞧你眼,他們都是知曉魏王心中是怎生看重夫人的,都是又搖頭又嘆氣,胡有財更是又羨又慕,十分的嫉妒,跳到當中衝趙旭拱手怨道,

“魏王,你這可真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您不要那美人兒,便接過來給兄弟們啊!這處還一堆兒人打着光棍兒呢!”

說罷拍了拍自家壯實胸脯道,

“也是我胡老九今兒沒去,似我這般的好漢子,她們說不得便要迎了回去做那東牀快婿了!”

當下連連搖頭很是遺憾的樣兒,下頭衆人一通鬨笑,那劉武在下頭坐着伸長了脖子裝模作樣的問他哥道,

“哥哥,那裡來的好漢子,兄弟我怎得瞧不到?”

劉文站起來伸長了脖子將手一指地上,

“瞧!瞧!那處!比那桌腿高些的便是了!”

衆人又一通笑,胡老九跳將起來去打劉文,卻被劉文、劉武兩兄弟按到了一邊壓着打,下頭又人道,

“魏王,這伏陀嶺卻是位於蜀州羣山與平原相交匯之處,下了伏陀嶺便進入平原之地,收復蜀州城便手到擒來!”

也有附和道,

“大丈夫三妻四妾也不是奇事,魏王這廂再收一個女人,便能不費一兵一馬收了那伏陀嶺,這買賣倒也做的!”

趙旭在上頭聽了將手中的茶盞重重往那幾上一摔,瓷器碰撞之聲清脆悅耳卻是令得帳中一靜。

趙旭起身負手冷笑望向衆人,

“你們且聽好了!這伏陀嶺要麼攻下來我們一騎絕塵奔那蜀州城而去,要麼攻不下便拍拍屁股,灰溜溜回去!爺爺做事還不曾靠過女人,你們一個個本事不濟倒要爺爺去賣身,慢說這女人爺爺瞧不上,便是瞧上了也要收了伏陀嶺,再將女人弄到手上!這才能顯出爺爺的本事!”

一番話說的衆將先是一愣,緊接着轟然叫好,挑着大拇指道,

“好!魏王這纔是真漢子!”

“魏王說的是,便是要睡那婆娘,也要打的她心服口服,這廂睡着纔有味兒!”

……

衆人一通亂叫,當下紛紛請戰,其中便有那胡有財叫得最是響亮,

“魏王末將請戰,那女人你不要,我胡老九便去搶了來做婆娘!”

趙旭在上頭聽了微微沉呤,卻是笑着一指他道,

“即是這般,你便憑自家本事吧!不過……我這處便有一計,你如此這般……,這般如此……,說不得倒真讓你尋到一個媳婦!”

胡有財喜得單膝跪地接了將令,、

“魏王且瞧我老胡的手段!”

第二百五十三節 蜀州(三)

胡有財這廂得了將令出來,直奔自家那營帳之中,叫了小兵取來盔甲穿戴整齊,便出來將手下一衆兒郎一一點了,踩着小兵的脊背翻身上了馬,手中大棍舞的虎虎生風,衝衆兵士呼道,

“兒郎們!且隨爺爺去攻打那伏陀嶺,搶個女人回來也好生兒子!”

下頭衆兵士一通兒狼嘯,

“攻打伏陀嶺!”

胡有財帶着手下一干人馬來到這伏陀嶺下叫戰,

“呔!那個想倒貼的婆娘,吾仍魏王手下大將胡有財是也!我們家魏王說了,你那樣兒他也瞧不上,便派了我來瞧瞧,若是瞧上了便帶了你家去給我做個婆娘,生兒子纔要,生女兒自家抱着賠錢貨滾蛋!”

上頭那沙翠雲聽了他叫囂不由氣得牙癢,這廂也是換了衣裳,穿戴一番將那關門打開,自家騎上馬帶了一隊人殺了出來。

到了外頭卻見對面馬背上坐着的是一個矮矬子,生得又矮又短,縮頭縮腦,坐在那馬上倒如蹲在馬上一般,不由怒道,

“憑你這矮矬子也想娶我沙氏之女,你發癔症了吧!”

胡有財一瞧這沙翠雲,他也是認識的,這女人是個厲害角色,手中一雙長劍便是在魏王手下也是遊刃有餘,對付自家自然不在話下!

當下便有些發慫,又不敢失了顏面卻是眼珠子一轉,張口罵道,

“呔,那老婆娘,你男人死了多久了?也不知曉守着貞節便出來會你胡爺爺!且聽好了,你胡爺爺瞧不上你,還不快快回去換一個嫩的來!”

那沙翠雲被他氣得一個倒仰,伸手將背後雙劍取了出來,

“好你個不知天高地厚,滿嘴胡沁的矮矬子,今日裡不教訓了你,倒讓你小瞧了我沙氏!”

說罷便要打馬過來,胡有財牽了馬連連後退擺手道,

“慢來!慢來!前頭我早就說過了!我來這處便是來尋婆娘的,你要打也成,若是輸了我也不想要你,若是勝了,你莫非要拉我到你嶺上做上門女婿麼,我們胡家九代單傳,到了我這處卻是不能斷根!不跟你打!不跟你打!換一個!換一個!”

說罷打馬要走,那沙翠雲被他氣得不成,打了馬來追道,

“休走!吃我一劍!”

胡有財打馬在前頭跑回頭一看,卻是氣得大叫道,

“你這老婆娘,讓你別追你倒要追來,莫非真瞧上你胡爺爺了!且住!且住!”

沙翠雲怒容滿面,緊抿了雙脣不再搭話,只是放開了馬向他追來,一心想將這矮矬子拿下!

胡有財見她馬打的緊,當下也是連催戰馬,一邊跑一邊嚷道,

“兄弟們,快來救救哥哥我啊!這老婆娘瞧上我了,哥哥我要被她拿去做倒插門兒了!”

這廂打馬一通兒亂跑,卻是奔着一條小徑而來,這伏陀嶺山勢險峻便只有中間一條道兒通往伏陀關前一處方圓五里的平地。

胡有財打馬下來,那沙翠雲在後頭追卻是沿着這一條路下來,她也是經久戰陣,仔細瞧過那胡有財帶的人,不過五六百,自家身後卻是帶了八百人,個個都是好手,又有趙旭大營設在對面山嶺之上,倒不見接應之人下來,想到便是這矮矬子隻身來挑事兒!

沙翠雲也不懼怕只是來追,自不能讓他跑回了營中!倒也不怕他們埋伏。

她這廂打馬下來一跑便是五里地兒,眼看着伏陀關越來越遠,胡有財在前頭不慣山路,打馬一通亂跑卻是越跑越慢,越跑越慌,在那馬上搖搖欲墜,那身子險險掛在馬鞍之上,後頭沙翠雲卻是追到了近前,將身子前伏,那手裡的長劍便刺了上去。

胡有財回頭見那劍尖已到了近前,當下嚇得大叫道,

“兄弟們,還不出手!哥哥我這命便要丟了!”

此時卻聽道路兩旁唿哨一聲,道兩旁卻是猛然騰起無數繩索來,左右一繃立時橫亙在當中,將後頭的馬匹四蹄一攔,沙翠雲也是機變,卻是藉着馬勢一提繮繩,胯下馬兒前蹄揚起,卻是跳過了第一根麻繩,

只是她那馬兒跑得太快,卻是衝勢不減,又向前奔了一小段路,便有第二根擋路,卻是再也避不過了,那馬兒長嘶一聲,身子前衝前蹄卻被攔在原地,當下便馬頭朝下栽向了地面。

沙翠雲臨危不亂當下鬆了繮繩,雙腳一收,人已縮成一團就地一個滾身,便要起來!

那前頭的胡有財卻是早早兒跳下馬來,在地上一滾便站起了身,瞅準了沙翠雲的落腳之處,手中的棍子已經呼的一聲揮了過去。

“呼……”

那碗口大的棍子揮過去卻是碰上了迎上來的雙劍,那左手劍立時便順着棍身向下削去,胡有財知她身手,當下大叫道,

“救命啊!老子要死在這婆娘手裡了!”

這廂有人跳了出來笑道,

“胡老九,你不是自稱好漢麼,怎得這廂便在叫救命了!”

旁邊跳出來幾員大將立時將沙翠雲團團圍在當中,沙翠雲收劍護身環顧衆人道,

“你們這是想要不顧顏面,圍毆我一人麼?”

劉文這廂卻是一拱手衝她笑道,

“大家主放心,以多欺少也不是我們兄弟所爲,只是想請沙大家主在這處多呆一會兒罷了!”

沙翠雲聽罷臉色一變,

“不好!”

這廂雙劍一揮卻是想回身奔那伏陀關而去,卻被衆將緊跟了上去,棍棒齊上,沙翠雲被圍在當中左支右絀,不過半刻鬢角便沁出汗來,心下不由暗暗發急,

“那關上也不知如何!”

她這廂追着胡有財下來五里地,那關上便是沙十二在守着,她倒是緊遵母命不敢輕易派兵出關,只是派了人遠遠眺望,山路曲折只能望出兩裡地去,正要派人去查看。

卻見那路上來了一隊人馬,趙旭騎了馬打頭,後頭兵士壓了一干俘虜,看那穿着竟全是沙氏族人,沙十二不由慌了,立在關上見趙旭走到近前,見前頭有一個披頭散髮的婦人,一身打扮卻是自家母親無疑。

那婦人被人五花大綁,一根粗繩套在脖上,被趙旭拉在馬後,踉踉蹌蹌幾次摔倒塵埃,趙旭過來關前衝着上頭哈哈一笑道,

“上頭可是沙十二小姐!”

沙十二神色緊張的瞧着那下頭立着的婦人,不由利聲喝道,

“趙旭,你待要如何?”

趙旭笑道,

“沙十二小姐可是瞧仔細了!”

說罷將那槍尖一挑,把下頭婦人的頭髮挑開,露出一張臉來,上頭伏陀關上立時一陣騷動,

“那不是大家主麼!”

沙十二在上頭瞧得清清楚楚,那樣兒與自家阿母一個模樣兒,當下悲呼一聲,撲到了垛口之上,

“阿母!”

趙旭笑道,

“你阿母已在我手上,還不速速打開關口,出關投降,若是不然我便將你阿母立時刺於這關口之下!”

沙十二咬牙含淚,

“阿母!”

卻見下頭沙翠雲冷然瞧了趙旭一眼道,

“魏王,我沙翠雲今日中了你的埋伏,落入你的手裡也是我一時大意,怪不得旁人!你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只是你休要想用我來威逼族人開關投降!”

趙旭笑着點頭道,

“我自是知大家主寧死不屈,只是你身後還有幾百名族人也被我們生擒,可是也不顧他們死活?”

“你……”

沙翠雲怒目圓睜,良久卻是咬牙閉眼道,

“他們本就是我族兵士,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他們爲了族人而死也是死得其所!”

趙旭卻是冷冷一笑道,

“即是這般便讓大家主和上頭衆族人瞧着吧!”

他一擡右手,後頭有兵士將那沙氏族人推到了陣前,趙旭衝上頭沙十二笑道,

“沙十二姑娘,且不用心急,待到這些族人上路後,便輪到你阿母了!”

當下一擡手,

“殺!”

那些沙氏族人立時被人按倒在地上,長刀自後背刺入,只聽噗嗤聲連連,人人自後背濺出血來,立時便撲倒地人氣絕身亡!

上頭沙氏族人一陣默然,卻是緊握了手中的兵刃,那沙十二咬着牙,臉上淚珠滑落,卻是不發一言。

趙旭冷冷一笑,又讓人推了一波出來,卻是問也不問,便一一刺殺。

這廂接連殺了三波,趙旭轉頭問面容慘白的沙翠雲道,

“大家主可還想看!”

沙翠雲緊抿嘴脣良久,顫着聲兒道,

“你放了他們!殺了我吧!”

趙旭點了點頭道,

“大家主倒是一心爲了族人,只不是知你那些族人能不能一心爲你!”

沙翠雲冷笑一聲道,

“你也不用在這處挑撥,要動手便快些!”、

趙旭朗笑道,

“大家主果然巾幗不讓鬚眉,即是如此便由趙某人親自送你上路吧!”

說罷,將手中長槍舉起擡頭衝着上頭關口沙十二道,

“沙十二姑娘,可要瞧好了!”

這廂說着話,卻是手一送,那槍頭噗嗤一聲扎入了沙翠雲胸口,立時有大朵的血花濺出,

“阿母!”

沙十二慘叫一聲,身子探出半邊,人幾乎要摔了下去,幸喜旁邊有人拉住,趙旭衝上頭哈哈一笑道,

“大家主果然英勇臨死也不吭一聲,我這廂也不爲難你們,帶軍退後三裡,你們便將大家主及沙氏族人屍身收回去吧!”

說罷果然帶着人打馬回去,留下一地的屍體!

第二百五十四節 蜀州(四)

那伏陀關上衆沙氏族人見趙旭帶着人馬漸漸走遠,到了二里處那山坳處消失不見,這廂纔打開關門衝了出來,

“阿母!”

沙十二淚流滿面衝到那沙翠雲身邊,撲嗵跪到當場,

“阿母!”

將那匍匐在地的沙翠雲翻過身來抱在了懷裡,一頭的散發拂開,露出一張滿是灰塵血污的臉來,

“阿母!”

沙十二懷抱着沙翠雲痛哭失聲,突然卻見那沙翠雲睜開了眼,

“阿母?”

沙翠雲坐起身來衝她輕輕一笑,粗着嗓子道,

“沙十二姑娘,我可不是你阿母,若是叫我一聲阿哥,倒也不是不能應的!”

“你……”

沙十二呆愣愣卻是沒有回過神來,人已被那“沙翠雲”摟在了懷中,一把鋒利的匕首已是抵在了腰間,這廂那“沙翠雲”一聲怪叫,

“兄弟們,動手啊!”

瞬時間那一堆兒還在地上躺着等待沙氏族人搬運的“屍身”,一個個彷彿詐屍了一般,都眼一睜跳將起來,探手將身上暗藏的兵刃抽了出來,

“噗嗤”一聲,插入了身旁近前的沙氏族人身體之中,

“啊……啊……”

“啊……你……”

沙氏族人的驚叫聲不斷,卻是紛紛被人刺倒在地,這些詐起的“屍身”紛紛跳起來往那大開的關門奔去,有人自那懷中取了一個小號出來,沖天這麼一吹那尖銳的聲響,響徹了整個伏陀關前,此時已是隱入了山坳之處的趙旭一聽,

“得手了!”

這廂一拍馬股便自那山坳之中衝了出來,他帶着人馬疾馳而來,兩裡地的路程不過幾個呼吸便到。

而那上頭的人卻是被這場變故弄得措不及手,倒有那機變的忙大呼道,

“快!快!緊閉關門!”

立時有人去那閘門之處,絞動輪盤拉動機關,想要閉上關門,他們卻不知下頭那幫子人早就奔到關門之處,用刀砍斷了絞鏈,任是你搖得滿身大汗下頭兩扇門卻是紋絲不動。

上頭人見不好,當下一抽身上腰刀,

“隨我守門!”

一窩蜂下來正正遇上趙旭帶着人趕到。

他這廂一人一馬當先衝入城中,真正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一杆長槍在手東挑西刺,便只見左一個右一個的人影在他馬前飛過,無人能是他三合之將,沙氏族人紛紛被他刺中了身子,他在馬上兩膀用力便將人挑上了半空,那鮮血順着槍尖兒流下,淌到那上頭纓穗之上,立時被吸了飽滿。

待他將那人挑到半空甩了出去時,槍桿一晃令得上頭鮮血四散,落到周圍人頭臉之上,便如下了一場血雨一般,沙氏族人被這滿頭滿臉的血腥驚到,瞧着那正當中趙旭如同魔神降臨一般,頓時都心生膽怯,趙旭槍尖所指之處人人都要不由自主退後三步。

這伏陀嶺卻是被趙旭帶着人闖入關中,再不能守了!

那廂沙翠雲被衆人纏在當中,卻見魏軍大隊人馬打那營盤之中下來,呼嘯着自戰團旁掠過,前頭關上卻是號角連連,她心中頓知不好,提着劍左衝右突,衆將邊戰邊走卻是引着她離伏陀關越走越遠,有那能打的便上去過兩招兒,有那不能打的,上去走個過場下來,嘴上也不閒着在一旁陰陽怪氣擾她心神。

那胡有財便是躲到了一旁,瞧着沙翠雲狀如母虎一般在戰團之中,以一敵四也不落下風,便在一旁吆喝着,

“兄弟加把勁兒,可別讓這婆娘跑了!”

一會兒又道,

“嘿!這老婆娘果然厲害!只怕教出來的小婆娘也是厲害!怪不得倒貼着也要把女兒送出來!定是沒人要了!”

一會兒又說,

“嘿!老婆娘,你那女兒我瞧着也不怎樣,不如送了我,帶回去當個端洗腳水的丫頭!”

這廂沙翠雲氣得不成卻是被衆人圍在當中,只拿眼恨恨瞪着他,恨不能衝過去刺他幾劍,她那隨身的兵士,卻是有男有女近八百人,正與魏軍兵士打得火熱,吶喊廝殺之聲不絕於耳。

沙翠雲的親衛個個都是身手高強的女兒家,被埋伏的魏軍將她們與大家主隔擋開來,當中一名身材嬌小玲瓏的女子,卻是十分彪悍,在那戰團之中砍翻了兩名圍攻她的魏軍,這廂提了雙刀衝將出來,一打眼正瞧見胡有財了,這廝在一旁指手劃腳衝着被衆人圍攻的沙翠雲嘴裡不乾不淨,當下氣得柳眉倒豎,過去衝着他便是一刀砍去。

胡有財聽得耳邊風聲忙轉頭去看,卻見那刀已到了近前,忙閃身往旁邊一躲,再仔細一看不由眼前一亮,

嘿!這妞兒生得個子與他差不多,卻是大眼、高鼻、小嘴兒十分好看!

胡有財盯着她瞧,立時便覺她那一刀倒是沒劈到自家身上,卻是劈到了心裡一般,倒似多年的烏雲一朝散去眼前豁然開朗,

便她了!這妞兒好!這身段,這樣貌,這高矮定是天老爺生來便配我的!

當下喜翻了心,衝她一笑道,

“妞兒!可是瞧上胡爺爺我的!”

對面那妞兒卻是衝他一瞪眼,

“瞧你奶奶!”

卻是擡腿一腳踢來正中他的胸口,胡有財也是被色所迷捱了個正着,立時被那一腳踢得身子飛起,卻是斜斜落進了那邊戰團之中,這時又有魏軍兵士與那使雙刀的姑娘戰到了一處。

那沙翠雲一見胡有財落到了自家腳下,卻是勾着嘴角衝他陰陰一笑,她深恨他將自己引來陷入圈套,此時是眉一橫,目一豎,也不管那背後劉武劈來的長刀,挺了雙劍直向胡有財而去,竟是要取那兩敗俱傷之勢。

這廂把那胡有財嚇得就地那麼再一躺,腰上用力連着在地上滾了幾滾,

“呸呸呸……”

吐了口中沙子,又見那沙翠雲還在逼過來,不由嚇得爬起身來便開跑,一邊兒跑還一邊兒罵道,

“這婆娘,莫非是瞧了你胡爺爺不成,休來追我!”

沙翠雲氣極反笑,衝他打了個哈哈道,

“老孃,今兒便是瞧上你這矮矬子,便是去那陰曹地府也要帶着你!”

說罷竟是提氣縱身跟着追了過來,胡有財嚇得兩條短腿兒不斷倒騰,在那戰團之中兜起了圈兒來,衆將先時還有跟着追的,又有前頭攔的,見那沙翠雲顯是氣極了,竟是不管不顧只認定了胡有財,咬牙切齒的追在後頭。

這廂卻是相互打了一個眼色,都收了兵刃,抱胸分腿環立在一旁,瞧着那胡有財被沙翠雲追的連滾帶爬,有好幾回險險做了那劍下亡魂。

胡有財被嚇得褲襠都溼了,環顧左右氣得破口大罵道,

“你們這幫子殺才!沒一個好東西,胡爺爺變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一邊跑一邊轉頭瞧見劉文、劉武兩兄弟在那處抱胸壞笑,又罵道,

“劉文、劉武你們兄弟便是兩個頭上生瘡,腳下流膿的壞胚,若是再不救我,小心爺爺稟了魏王,告你們一個見死不救!”

劉文聞言哈哈一笑撞了撞他兄弟腰間,

“兄弟,瞧着他也差不多了,再下去真要丟命了!動手吧!”

“好嘞!哥哥您怎麼說,弟弟我便怎麼幹!”

劉武哈哈笑着,衝後頭一聲唿哨,卻有小兵上來將一大包繩索擡了上來,劉文、劉武將那一團繩子抖落開了,

“哥哥們接好了!”

這廂將那繩頭往左右一扔,衆人攤開來卻是一張大網,齊聲聲大喊一聲,

“收!”

那大網從天而降卻是將沙翠雲,與那胡有財統統兒罩在了網上,沙翠雲怒叱一聲,

“無恥!有膽量便與老孃單打獨鬥,使這陰招兒算什麼好漢!”

衆將都笑,劉文衝她一拱手道,

“大家主,我等都是小人,好漢爺且與您同一個網子裡罩着呢!”

沙翠雲怒而掙扎卻是越掙越緊,那網是個特製的,上頭編了倒刺進去,人落入其中不掙扎倒還好些,一掙扎便有倒刺扎入了肉中。

沙翠雲不知這其中蹊蹺,當時便掙扎起來,身上就見了血,那頭胡有財還罩着呢!他倒是沒有動,便架不住沙翠雲動啊!

她那邊一動,卻是扯着胡有財這邊,立時也有刺紮了進來,胡有財立時嗷嗷叫了起來,

“你們這幫子挨千刀的,沒一個好東西,眼饞爺爺得了頭功,便想着法子來害我老胡,待爺爺出去了,定與你們沒完!”

衆將只是笑,還是那毛大憨厚耿直,見他叫得可憐便過來道,

“哥哥!我來幫你!”

這才叫人鬆了一頭,將那胡有財弄了出來,胡有財出來十分狼狽,那身上又是灰又是土,又是血又是汗的,這廂跳着腳的罵,衆將卻是哈哈笑着,將那沙翠雲五花大綁,這時又有小兵來報,

“報!衆位將軍,魏王已是攻佔了伏陀嶺!”

衆人大喜,劉文將刀架在了沙翠雲脖子上頭衝着那幫還在酣戰的沙氏族人叫道,

“統統兒給我住手,若是不然便殺了你們大家主!”

那戰團之中衆人一見,都是手上一緩,面現悲憤無奈,噹啷將手中刀劍落於地上,魏軍見了忙上前去將人一一綁了,胡有財卻在那人堆裡又見到了那使雙刀的嬌小姑娘,忙叮囑道,

“這個輕些!莫綁疼了!”

第二百五十五節 蜀州(五)

他到那近前親自動手綁人,卻被那使雙刀的姑娘一口唾沫啐在他臉上,他也不生氣只是衝她嘿嘿一笑,自家翻身上了馬,與衆人一起押着那沙翠雲便往伏陀關趕。

此時伏陀關上已是插上了魏字大旗,上頭守兵也換成了魏軍,趙旭帶着人還在清剿沙氏族人,但凡跪地獻刃者便可免於一死,沙氏族人見大勢已去也都紛紛長嘆一聲,將手中兵器一扔,見到趙旭馬頭都是跪到地上,一時之間趙旭所到之處,再無一個站立。

這廂將降軍聚攏到一處,又有那沙十二與沙翠雲被提到了一處,母女兩見面兩廂一講不由暗罵趙旭,

“卑鄙無恥!”

趙旭那管這些,點齊了人馬在這伏陀嶺上安營紮寨,等待那被阻路的援軍到來。

這廂衆將坐在大帳之中商議沙氏衆族人如何處置,有人便道,

“那沙氏盤踞伏陀嶺日久,若是留着必是我軍後患,不如將他們全數殺光!”

有人搖頭道,

“卻是不成!那沙氏在這處年深日久,各處村寨都有,若是殺光了,這伏陀嶺一帶只怕十室九空,連人也沒有了,我軍佔了這處又有何益處?”

又有人道,

“即是不殺不如放了?仍讓他們管着這處,由我大魏設一處駐軍在此?”

又有搖頭道,

“怕只怕他們性子彪悍似那夷人一般,放了又來打不肯服輸,若是我大軍走後便立時糾集到一處作亂,倒更添麻煩!”

衆人聽了紛紛點頭,一時覺着這沙氏族人倒是殺不得,又放不得,有些棘手,那劉文想了想道,

“依末將瞧着,先頭那沙翠雲想將女兒嫁給魏王,兩家結成親家倒不失爲一個法子!”

有人搖頭道,

“若是要願意,又何必打這一場?”

劉文搖頭道,

“不然,前頭是兩家勢均力敵,成親便是結盟,他們便有討價還價的餘地,現下娶沙氏女卻是安撫爲主,由不得他們提條件,娶誰嫁誰卻是我們說了算!”

戚承盛也道,

“這蜀地多是女子爲尊,娶了沙氏女子便是這沙氏半個家主,倒可一緩他們此時憤恨之心,又再輔以重兵駐守,他們便要想反也要掂量一番,到後來日子久了明白魏王仁德自然便沒有反心了!”

衆人聽了紛紛點頭,趙旭眯眼點頭卻道,‘

“娶沙氏女倒在其次,諸位兄弟倒是要安了心在這處替我鎮守纔是!拳頭硬了,下頭自然才服的!”

衆人聽了紛紛鬨笑,

“這買賣倒是好做,在這處做一方鎮守再得一個媳婦兒,實在划算!”

只是現下里人人都想跟着魏王打天下,倒是派了誰人鎮守蜀州呢?

卻見那劉文、劉武將那還帶着傷的胡有財往前一推道,

“魏王,這買賣胡老九要做!”

胡有財回身推了兩人一把道,

“推什麼推,我自家會走!”

說罷出來衝趙旭一拱手道,

“魏王,願爲魏王鎮守蜀地,保一方安穩!”

下頭劉文、劉武卻是噓他道,

“魏王莫聽他滿口雌黃,他那是瞧上了人家姑娘,您便是不留他也要上趕着做上門女婿的!”

趙旭聽了笑起來,用手指點胡老九道,

“你是瞧上了誰?也不用做上門的女婿,這廂我們便去提親,將那姑娘娶回來就是了!”

胡有財哈哈一笑反手摳了摳後腦勺道,

“魏王,老胡也不瞞你,確是瞧上了個姑娘!”

“哦?可是那沙十二?”

胡有財搖頭道,

“不是那沙十二,是個使雙刀的,頭一回見面便給了我一刀,踢了我一腳還吐了一口口水”

衆人聽了鬨堂大笑,趙旭笑道,

“我瞧着你那樣兒,倒確是喜歡這處姑娘的潑辣,便是你了!”

胡有財喜得兩眼放光,趙旭便吩咐人去把沙翠雲帶了上來,她進來卻見一帳的男子,那當中站得正是那可恨的矮矬子,當下過去狠狠瞪了他一眼,卻見那矮矬子竟是對她腆臉笑,不由的心下驚詫,趙旭在上頭卻是禮數周到,拱手道,

“大家主請坐!”

有小兵將那凳子搬了上來,沙翠雲如今已是成階下之囚,自知是任人魚肉,也豁出去了!

這廂大大方方的坐了,冷然道,

“不知魏王這廂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只有還求魏王放過我那一干無辜的族人,若是魏王能放了他們,我在這處代沙氏一族立誓,終世效忠魏王決無反心!”

趙旭聞言在上頭笑道,

“大家主即是有這心思,我趙某人也不是那嗜殺之人,自不會濫殺無辜,只是我如今便要派了兵駐守於此,倒有一樁事兒要講與大家主聽!”

這廂將那聯姻的事兒一講,倒將沙翠雲說的愣住了,良久皺眉道,

“魏王爲何先頭不答應,後頭又答應,這番大費周張卻是爲何?”

趙旭哈哈一笑道,

“大家主,我這廂也打開天窗說亮話,趙某人爲人一向霸道蠻橫,只有我制人的,無有人制我的,先頭不答應自是因你沙氏一族不服管教。現下答應了卻是爲了我這兄弟,這其中差別想來大家主不是不明白!”

沙翠雲心中一想,無奈苦笑,這魏王果然霸道!

先頭沙氏與他聯姻便是要一個自管自治,保存一方勢力,趙旭那裡能許他們在自家的地盤兒上逍遙,你不見那湘州夷人被他生生趕離了家園,幾乎滅族亡種。

這趙旭出身地方豪強深知這一方勢力做大之後是如何爲禍,他怎會讓自家地盤之中有人暗暗做大,更不許有那地頭蛇做個牆頭草兩邊倒,看着隨風搖擺卻是根基不變,坐山觀虎鬥!

趙旭要的便是將這沙氏一族將這伏陀嶺拱手相讓,做治下安份良民!

這沙氏族人一初始自管自治的算盤便打錯了!如今他要的便是沙氏一族全然臣服,派一員大將接手這伏陀嶺,至於娶沙氏女不過安撫地方,給沙氏一個顏面罷了,當然若是沙氏不願要這顏面,那便不要怪他趙旭心狠手辣了!

現下這情勢,沙翠雲還能如何?

沉呤半晌道,

“即是如此,我那十二便嫁與魏王做個小妾如何?”

沙翠雲果然不愧多年的當家之人,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即是形勢比人強,她便當機立斷放下恩怨,爲族人及自家尋出一條最好的路來走!

左右是要委伏於魏王之下,何不將女兒嫁給了趙旭,若是他日後得了天下,十二生的兒子便是王爺,甚或太子,到時便是沙氏族人揚眉吐氣之時。

趙旭笑道,

“趙某人不納妾!不過我這一干子兄弟個個都是人才,娶了你沙氏女,你也不虧!”

說罷將手一指那胡有財,

“你瞧這個如何?”

沙翠雲一瞧那胡有財不由怒從心頭起,尖聲道,

“別人都成,便是這個萬萬不能!”

趙旭挑眉,

“哦?爲何這個不成?這位胡兄弟乃是我手下得力干將武藝出衆,雖是外貌差了些,但大丈夫頂天立地,建功立業,不拘容貌,做你沙家的女婿有何不可?”

沙翠雲怒瞪着胡有財道,

“這人便是個卑鄙無恥,下流粗鄙的小人,我家女兒決不能嫁了給他!”

胡有財這廂捱了罵卻還是腆着臉笑道,

“大家主!那是你對我老胡心有芥蒂,若是放寬胸懷也能知曉我老胡是個大大的好漢子!”

“哼!”

沙翠雲衝他翻了一個白眼,趙旭在上頭卻是一笑道,

“大家主,這兒女之事也不能憑着一家之言,也要瞧瞧你家女兒樂不樂意!”

說着負手起身冷然道,

“大家主,許是沒有弄明白,如今這伏陀嶺已是在我魏軍手中,日後我這大將便是蜀州一方鎮守,你那女兒嫁了他,對你伏陀嶺只有好處無有壞處!”

沙翠雲聞言沉思良久,澀聲問胡有財道,

“你可是要娶我的十二?”

胡有財搖頭道,

“你那姑娘還是留着自家人消受吧!大家主身邊可是有位使雙刀的姑娘!”

沙翠雲想了想道,

“可是使雙刀,個子與你差不多?”

胡有財眼一亮,

“正是!”

沙翠雲木着臉道,‘

“那是沙雁,是我遠房堂妹的女兒!”

趙旭聽了笑道,

“正是她了!”

沙翠雲沉呤一番心下暗暗糾結,她是個聰明人!

如今擺明了這伏陀嶺以後便不是沙家人說了算了,瞧魏王的意思便是這矮矬子鎮守蜀州,只怕以後這蜀州這人要爲大,若是沙氏族人搭上了他,以後照樣兒也能在這伏陀嶺說上話。

因而將十二嫁他卻是最好的,只是這矮矬子實在可惡,又生得這般矬樣,配我的十二實在是委屈她了!

他瞧上了沙雁倒是省了我的操心,只是日後若是我那堂妹一脈借勢翻身只怕與我一脈便不利了!

這廂她心裡早已是前想五百年,後量五百年,將那趙旭佔了蜀州之後,沙氏如何得利想得清清楚楚!

論說起來沙翠雲這般心思縝密,身手高超之人也是遇上了趙旭才栽了跟頭,若是換了旁人來只怕九成都要鎩羽而歸!

這也是她時運不濟,活該有此一劫!

這般思來想去卻只有無奈點頭道,

“即是這般,這事兒倒要問過我那侄女兒纔是!”

那胡有財聽了當下喜道,

“這事兒不用大家主出馬,胡某親自出馬便是!”

第二百五十六節 蜀州(六)

胡有財這廂果然親自出馬,到關押沙氏一族的地牢之中,將那沙雁提了出來,只是沒有說上兩句話便被人一口啐在臉上罵道,

“做你的春秋大夢,那一個願意嫁你這下流無恥的矮矬子!”

他心裡確是愛這姑娘,被人罵了也不着惱,只是一抹臉笑道,

“這是不是那些文縐縐的窮酸說的相濡以沫?”

沙雁被他的厚臉皮氣得一個倒仰,他卻不敢太過逼她,這廂灰溜溜的回來,趙旭笑着對沙翠雲道,

“大家主,只怕此時只有您親自出馬了!”

沙翠雲回了地牢便見了沙雁,沙氏一族多年以她爲首,小一輩人對她敬若神明,她說一句自然是抵上胡有財百句的,這廂將情勢一講,沙雁眼圈紅了紅,低頭良久才道,

“大家主所言雁兒俱已明白,只是……我蜀山的女兒便是嫁了人也不受男人的氣,他若是對我不好,我是要抽刀子捅他的!”

沙翠雲道,

“他即是連十二也沒有要,一心求娶你,便是對你瞧進了心裡,你且放心便是!”

沙雁點了點頭再擡頭已是神色平靜,

“沙雁聽大家主吩咐,娶給那胡有財!”

……

這廂魏軍佔了這伏陀嶺便算是打開了進入蜀州平原的通道,又待到五日之後兩廂大軍一匯合,便自伏陀嶺下山直撲蜀州城。

那蜀州城如今還在大周治下,雖不能在控御周邊,但平原一地倒也是盡在大周掌握之中的。

這處有駐軍五萬人,總兵祝守仁卻是個膽小怯懦之人,聞聽魏王大軍來攻竟是未戰先逃,魏軍來前一日便喬裝改扮帶着手下親衛和大小老婆,收拾了金銀細軟向臨州奔去。

留下了蜀州州府柳恭元獨力守城,他在那府衙之中得了下頭人稟報,不由指着臨州方向大罵祝守仁,

“好你個貪生怕生的祝守仁!小人!匹夫!你枉受天子聖恩,愧對治下百姓!我唯願你遇上那魏賊被人逮了千刀萬剮!”

這廂罵完便招集了手下衆人到廳堂之中,對衆人道,

“本官多年深受大周天子皇恩,管理一方百姓,數十年如一日,兢兢業業無一日敢懈怠,雖不敢稱鞠躬盡瘁,但也要死爾後已!嘆只嘆如今朝廷無能,天子昏庸,令得兵患四起,魏賊來犯,更可恨那總兵祝守仁不戰而逃,白白將這蜀州城拱手讓人,本官雖有心召集民衆拒賊剿寇,但又愛惜黎民性命不忍輕拋!又聽聞那魏賊雖反叛卻愛惜百姓,治下倒是一片繁華……”

下頭有人便道,

“大人……即是那魏賊不傷百姓,我們便開了城門迎他們進來,想來大人若是率衆去降,那魏王應也不會傷了大人性命!”

柳恭元搖頭端起手邊茶盞喝了一口道,

“本官讀聖賢之書,自明忠君之事,多年深受皇恩豈可輕易變節,因而我欲以身殉職,以命報天子隆恩,只是我可赴死,你們卻不必如今,待我死後,你們便大開城門將魏王迎入蜀州城中,只盼能以本官之死保全這州府上下性命,免除兵患保一方百姓平安!”

話一說出,下頭頓時一片哭聲,柳恭元又叫了自家那遠房侄兒柳文善過來,

“我爲官數載存銀不多,家中妻兒遠在老家,如今也是顧不得了,這州府庫銀不可妄動,將我那些存銀分給他們吧!”

柳文善自小聰慧讀書用功,十四五歲便得了功名,之後十年卻是與科舉一途再無寸進,便到這蜀州投奔柳恭元,因他精明能幹,做事有理有度十分得柳恭元喜歡,便在這蜀州州府之中做了一個師爺,總理了府衙之中各項事務。

如今柳恭元將後事交待與他,柳文善流着淚答應下來,那柳恭元卻是哈哈一笑站起身來衝着臨州方向雙膝跪地,三拜之後便口吐鮮血,七竅流血而死!

州府衆人俱都伏地大哭,這廂將他屍身收斂裝入棺材之中,待到第二日魏軍到來,便命人打開了城門,迎了趙旭進城。

趙旭打馬進城卻見那領頭的麻衣白幡一位中年的文士,上來見了趙旭口稱,

“魏王,草民柳文善拜見魏王!”

趙旭看了看他問道,

“你是何人?”

“草民乃是蜀州州府柳恭元,柳大人座下錢糧師爺,如今特奉柳大人之命迎魏王入城!”

趙旭在馬上點了點頭問道,

“那柳恭元何在?”

柳文善哭道,

“我們家大人已是以身盡忠,服毒而亡!我家大人臨終時道他願以身死求魏王憐惜,不動刀劍令得蜀州百姓少受兵患之苦!”

趙旭拿眼瞧了那棺材翻身下馬,到那棺前一躬到地,

“柳公高義,趙某莫敢不從!”

這廂卻是命人厚葬了柳恭元,轉身又發下安民告示,平抑物價,緝拿盜賊,各行各業務必各司其職,百姓民生俱不受損。

如此這般這蜀州城趙旭不費一兵一卒便拿了下來,又有他將那柳文善叫來,問及蜀州百業,各處民生,他也是對答如流,信手拈來,足可見他在這州府之中爲師爺也確是腳踏實地做事,心中記掛百姓,若是爲官也是一個好官兒!

趙旭心下對他倒是頗爲欣賞,便問道,

“柳先生可願在我座下效力,便在這蜀州之中做一個州府,仍管這一州百姓?”

柳文善沉思片刻到了廳堂之中撩袍跪下道,

“柳文善得蒙魏王擡愛願爲魏王效力,只是文善卻是有一事相求,還望魏王應允!”

趙旭道,

“柳先生有何要求旦說無妨?”

柳文善道,

“柳文善自幼清貧,家中只有位老母,已於三年前過世,又有柳公是文善出了五服的族叔,卻是對文善多有照顧,如今他身死,家中卻還有老妻、兒女,文善求魏王派人到臨州將他們接來,文善願奉柳公之妻爲母,家中兒女爲兄弟姊妹,以報柳公知遇之恩!”

趙旭聽罷點頭稱好,

“柳先生至仁至善,此事大善!”

當下便派了趙寶帶了一隊人馬,悄悄潛入臨州桓縣尋那柳公妻小!

趙旭安定蜀州,大周九州卻是已有四州在他手中,如今魏軍已達四十萬之衆,卻是兵精將悍牢牢據了大周半壁江山。

到了這時整個大周境中魏王趙旭已成大周朝廷心腹大患,在那臨州京城之中,天子劉暨卻已是病入膏肓,藥石難醫。

只是劉暨日日在那龍榻之上氣若游絲,卻是總拖着那一口氣怎也不肯瞑目。

又有那皇后自從劉暨病重之後便日日以伺候湯藥爲名守在劉暨身邊,輕易不讓人插手御前之事。

便是蓴妃過去也只得說上兩句便要被帶離,這廂她不由心中暗暗焦急,當下派人傳了信給晉王劉享,卻是悄悄兒出了宮來見劉享。

自那豫州戰敗之後,劉享便與福明聯手在劉暨面前顛倒黑白,添油加醋狠狠告了韓頌功一狀,引的皇帝震怒將那韓頌功去了大將軍印,封了一個安樂侯,自家回去安心養老,再不得起復。

劉暨又思及自家小兒子在外頭吃了苦頭,對他多有褒獎,時有恩賞,一時之間百官擁護,民心所向,弄得朝廷內外晉王劉享風頭無兩,頗有將太子全數壓下之勢。

這廂太子一黨也是十分恐慌,無奈之下太子進宮見了太后、皇后,他乃是皇后嫡出,正統的繼承之人,卻被劉享打壓得沒有還手之力,不得已便進宮與皇后哭訴。

皇后王氏生性柔弱,雖有嫡妻之名卻是自來便不得寵,在宮中只怕連那蓴妃都不如,只是如今爲了兒子她也是豁了出去,拿出後宮之主的威儀,趁着劉暨病重,帶着手下之人,仗着六宮之主的威儀,很是杖斃了一批奴才,這才令得各妃心怯不敢造次。

如今王皇后卻是日夜守在劉暨身邊,便是防人趁着皇帝病重謀奪皇位,倒是打亂了劉享與蓴妃計謀,令得兩人措手不及來不及應對!

兩人在那密室之中相會,見了面蓴妃便哭道,

“我如今在這宮中步步艱難,周遭也被安插了人手,我便是在外頭多走動半刻,都有皇后的人來查問!如今這局勢可是要如何是好?”

劉享擁着苗條的腰肢,手掌輕輕撫摸着滑嫩的肌膚安撫道,

“寶貝兒安心,太子那處我也是埋下了人手,只是沒想到王皇后這廂出來橫插一杆子,這廂本王自有幕僚獻計,你且放寬心思,不出十日定叫你如願!”

蓴妃聽罷心下稍安,貼着他的身子,一雙手臂已是繞了上去,

“王爺!這些時日你少有到宮中來……”

劉享笑着抱她向那榻上去,邊走邊問道,

“可是想我了!”

蓴妃紅着臉兒不言,這廂上得榻來兩人寬衣解帶好一番雲雨,蓴妃多日不得滋潤如今久旱逢甘露自然是要癡纏不已,劉享這邊卻是閉着眼兒,身子賣力,嘴裡低低輕喃也不知叫着誰。

兩人糾纏了半日纔算是雲收雨歇,這廂蓴妃心滿意足回去,那劉享卻還在躺在牀上,

“也不知她如今怎樣了?”

……

待隔了五日,這一晚王皇后正在皇帝面前伺候,那劉暨雙眼無神,牙關緊閉,一碗清水使那銀勺喂到嘴邊,也不過沾了沾脣而已,卻是半點兒沒有進到喉嚨裡。

第二百五十七節 弒帝

王皇后盡心伺候不見他好轉,這廂也有些累了,便讓福明接手自家到一旁坐下歇息,福明過來餵了水,不過半柱香的功夫那皇帝便有了動靜!

“唔……嗯……”

劉暨在那龍牀之上呻吟幾聲引得王皇后驚喜不已,忙過來看他,劉暨恍恍惚惚中睜開雙眼,卻是瞧見了王皇后那張端莊淑靜的臉,

“呼……”

“陛下!”

王皇后見他眼中似有光亮,不由一喜忙伏身去叫,劉暨眼中漸漸恢復了些許神采,認出眼前之人了,

“怎……怎麼是你?”

王皇后去握了他枯瘦的手道,

“陛下,您這陣子龍體久安,臣妾也是心憂陛下身體,便親來伺候……”

王皇后話未說話卻被劉暨打斷道,

“來……來人!”

福明忙站了出來,

“陛下!”

“叫朕的蓴妃來!”

“是!”

福明低頭也不看王皇后蒼白的一張臉,到外頭派人去宣蓴妃,王皇后強笑道,

“蓴妃妹妹昨日裡伺候皇上也是勞累,臣妾便讓她回去歇息了!”

劉暨並不理睬她,只在那處閉目養神,不多久蓴妃進來跪下,

“陛下!”

劉暨衝她伸手道,

“快到朕身邊來!”

蓴妃過來拉了劉暨瘦如雞爪的手將王皇后擠到了一旁道,

“陛下,你今兒瞧着精氣十足,想來已是病體將愈了!”

劉暨笑着拉她的手道,

“我這幾日怕是將你嚇壞了吧!”

蓴妃依着他枯瘦的身子,紅着眼圈點頭道,

“陛下以後可不許這般嚇唬臣妾了!”

王皇后在一旁瞧着兩人,暗暗咬緊了牙,這麼多年來她對劉暨早已死了心,若不是爲了太子,只怕早已拂袖而去,那裡還立在這處見這兩人噁心自家!

王皇后心中暗恨,面上卻是笑道,

“陛下,現下精神不錯,不如用些清粥可好!”

劉暨不語,蓴妃也道,

“陛下多日少食,今日喝些清粥也好養胃!”

劉暨點了點頭,王皇后忙叫人道,

“來人,將那清粥呈上來!”

有小太監將粥送了上來,蓴妃要去端,卻被王皇后搶先一步拿在了手裡,過來親手勺了送到劉暨嘴邊,劉暨喝了一口,品了品皺眉道,

“這粥……”

卻見他話還沒有說話,一口鮮血立時從嘴裡噴涌而出,濺了王皇后一頭一臉,王皇后一時受此變故,不知作何反應便呆在了那處,

倒是蓴妃過來一看,抖着手指着王皇后道,

“皇后,你……你好狠的心!”

王皇后不明所以,

“我……我……”

蓴妃轉過臉來衝外面叫道,

“來人啊!皇后毒害陛下了!”

她這張口一嚷立時有福明帶着小太監衝了進來,見龍牀之上劉暨口吐鮮血不止,雙眼圓睜,指着王皇后,

“你……你……”

王皇后慘白着一張臉,手上還拿着盛放清粥的小碗,早已是嚇傻了,

“臣……臣妾……”

福明立時叫道,

“來人啊!”

……

劉暨經此一事卻是沒有立時氣絕,反而硬撐着身子叫來朝中大臣,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廢了王皇后,廢了太子,立了晉王劉享爲太子,這才於當晚龍御歸天,令得劉享做了大周朝時日最短的太子。

待得劉享坐上了帝位,趙旭已是穩定了四州,得知消息哈哈大笑對衆將道,

“如今我那借據卻是漲價錢了,也不知到時我等攻入臨州城時,要這位新帝銀錢幾何?”

他那處瞧着劉享稱帝只當是個笑話,蜀州安頓下來之後卻覺這處物華天寶,氣候宜人,十分宜人居住,不由想念起林玉潤母子,便提筆寫了信派人將林玉潤母子接到蜀州來,一邊兒處置政務一邊兒操練兵馬,一心等着他們母子到來。

卻說那劉肅境地如今是每況愈下,夾在趙旭與郗崇道之間打了幾場仗,卻是地盤越打越小,又加他陰毒殘忍,待部下不仁,下頭人心潰散,日日都有逃兵向魏軍營地而去。

這一日有那軍報上寫了劉享稱帝一事報與他知曉了,劉肅看完立時氣得五內俱焚,那一股股兒的火便往天靈蓋上撞,

“劉享一個蠢材也配稱帝,我在這處南征北戰,日日苦熬又是爲了什麼?”

他坐在那大帳之中,上頭公文堆積,打開來便是向朝廷要糧要錢的摺子,上頭卻是大大的一個紅色的“叉”字,下頭還用了皇帝大印,卻是劉享親筆!

劉肅怒而將面前的公文全數拂到了地上,

“劉享!”

這蠢貨分明便是在公報私仇,如今他是要糧沒有,要錢沒有,要人也沒有,便是贖回王妃等人的金子也拿不出來,自己那一家還在趙旭那處!

一想到自家要向劉享那蠢貨伏首稱臣,跪在塵埃口稱萬歲,劉肅便只覺一把火從腳底燒到了頭頂,燒得他整個人都要炸了一般。

卻偏偏在此時,那趙妙華端了茶水進來,

“王爺,且喝杯茶吧!”

劉肅見她進來,立時目光詭異的只盯着她青一塊紫一塊的臉上瞧,伸手端過茶來在嘴邊一挨,立時劈頭向她砸了過去,趙妙華已是習慣他的暴躁,立時便伸手擋了臉。

劉肅卻是罵道,

“賤婦,竟敢拿這麼燙的茶水給本王喝,你是想燙死本王麼!”

這廂動手便打,見她舉手來擋,當下又罵道,

“本王教訓你是你的福氣,你還敢擋不成!”

說罷一把揪了頭髮重重撞到了書案之上,趙妙華不敢叫疼只能雙手護住頭臉,卻被他一手抓了兩個手腕,一手提了頭髮,照着那棱角撞去,鼻樑撞個正着,只聽咔嚓一聲,趙妙華的鼻樑斷開,鮮血自那鼻腔之中涌了出來,她終是忍不住哀嚎了起來……

這廂裡頭趙妙華在哀嚎,外頭親衛守在門口卻是目不斜視,一旁角落處慶兒捂着雙耳躲在那大帳外頭,蜷縮着小身子將腦袋深深的埋到了兩腿之間,也不知隔了多久,趙妙華才一身血污的出來,過來摟着慶兒的小身子,卻是不敢說話,現下她鼻腔之中全是淤血,呼吸不暢張着嘴喘氣時,那鼻血便流到了喉嚨之中,一開口說話舌尖都是一股甜腥味兒!

“母親!”

慶兒緊緊抱着她,小小的臉上全是驚惶、害怕,雙眼卻是死死盯着那大帳裡頭,趙妙華摸了摸他的小臉兒,衝他艱難的搖了搖頭,

“別……別……怕,他……他……喝醉了!”

慶兒仍是死死盯着那大帳之中,彷彿要將那大帳盯出一個洞來,瞧一瞧裡頭那個畜生到底那一處還有人樣兒?

這一夜正是萬籟俱靜時,慶兒小小的身影出現在了大帳之外,輕輕的拋開帳簾裡頭黑漆漆看不見,他憑着記憶摸到了牀榻之上,在上頭有母親,也有那畜生。

母親遍體鱗傷卻仍要伺候他,慶兒雖是年紀小卻是早早兒知了事,每當這大帳之中傳來母親痛苦的呻吟與那畜生暢快的粗喘時,他便知曉母親又在“伺候”他了!

今兒晚上也不例外,母親的鼻樑斷了,卻是不敢叫軍醫來治,只能悄悄尋了些藥抹在臉上,到了天黑仍是被這畜生叫到了帳中!

黑暗之中慶兒緩緩自那放在書案上的劍鞘之中抽出了長劍,森冷的劍光在大帳之中閃動!

他曉得睡在外頭的是母親,睡在裡頭的是他!因爲每晚他起夜便要叫母親去提那夜壺!

慶兒脫了鞋襪上了牀,小腳走在榻上悄無聲息,在黑暗之中呆久了,眼睛便能識物了,這廂那畜生仰天睡着,嘴裡酒氣沖天,鼾聲動地,慶兒持劍在他脖上比了一比,

“刺下去!這一劍刺到那脖子上頭,便有血出來,他便死了!從此後母親便不會痛苦了!”

他每日裡在軍營之中瞧着那兵士操練,便知曉怎樣殺人才是最快的!慶兒木着小臉,雙手扶劍,將劍尖對準親父的喉頭,

“噗……”

這一劍又準又狠,劍尖在空中沒有半分停留,正正刺入了劉肅喉管之中,

“嚯……嚯……”

劉肅猛然坐起,雙眼凸出,雙手扶向喉頭,卻只摸到鋒利的劍刃,鮮血混着不斷涌出的氣泡,

“呼嚕嚕……”

便如那燒開的水一般,一股股從那創口之處冒了出來,慶兒見他坐起,只當沒有刺中,忙上去扶了劍一個身子壓在了劍柄之上,那劍尖斜向上一挑卻是將創口擴得更大!

這樣的傷勢便是神仙也難救了!

此時劉肅的動靜已是驚醒了趙妙華,此時劉肅的動靜已是驚醒了趙妙華,她翻身坐起卻只覺身邊粘黏黏,伸手一摸溼漉漉一片,她如今鼻子受傷也聞不到血腥之味,卻也知不對這廂翻身滾到牀下,抖着手將那油燈點燃,卻見劉肅坐在牀上,喉頭之中嚯嚯作響,四肢亂劃,渾身是血,慶兒卻是站在他面前,雙手還緊緊握着劍柄!

趙妙華失聲尖叫,

“王爺!”

外頭親衛自然知曉慶兒進去,只是這孩子平時夜裡也有到大帳之中歇息,誰也不防他竟會手刃親父,聽到趙妙華在裡頭尖叫立時撩了簾子衝進來,一看這情形個個都是呆若木雞不知如何是好!

……

第二百五十八節 兒子

那劉肅被自家兒子親手殺死的消息傳到了臨州,趙旭得了消息卻是暗暗嘆了一口氣,繼而一笑道,

“好!好!果然不愧是我趙家人生的,若是惹急了便是自家老子也敢動手!好好!”

劉享那頭聽了消息,卻是冷冷一笑將那奏摺放到一邊,

“劉肅那蠢貨竟是被自家兒子殺了!他這老子當得也真是窩囊!”

正想到這處,外頭小太監稟報道,

“陛下,外頭毓妃求見!”

劉享看了看手裡的奏摺道,

“宣!”

小太監出去,外頭環佩輕響,卻是進來一個妙齡的佳人,生得清麗脫俗,美貌無雙,這廂上前跪拜道,

“陛下萬安!”、

劉享起身過去親手將她扶了起來道,

“寶貝兒,可是想我了!”

毓妃卻是微微低頭紅着臉道,

“陛下……”

劉享笑着拉了她的手到一旁坐下道,

“我這幾日也是事忙無暇去看你,難得今日你來了,便陪我用午膳吧!”

毓妃點頭笑道,

“臣妾也是想着陛下新登基正是日理萬機之時,只怕那午膳也不記得用了,便特地來瞧瞧!”

劉享笑道,

“還是你心裡掛着朕!”

毓妃笑道,

“不光臣妾心裡掛着陛下便是賀兒也想着陛下的!”

提起賀兒劉享卻是面上一僵,強笑道,

“是麼!”

毓妃笑道,

“賀兒,前兒剛學着說了話,頭一句便是叫爹呢!”

“是麼!”

毓妃掩嘴笑道,

“臣妾叫人抱了他來正在外頭候着呢!”

劉享眼角一抽卻是點了點頭道,

“即是這樣便抱他進來吧!”

毓妃笑了笑起身親自到門口抱了一個小兒進來,那小兒穿着大紅的綢衣,頭上稀拉拉幾根黃髮,一個腦袋極大,脖子卻又細又短,兩個露在外頭的小手又幹又瘦便如那老頭兒的手一般。

往臉上看,卻是生得小眼、大鼻孔,一對招風耳,上嘴脣還有一道豁口竟是個兔脣。

這廂被抱進來也是好奇左右打量,卻是眼珠無神,動作遲緩,劉享見了他心裡生煩,偏那毓妃笑盈盈親了小兒一口道,

“好賀兒,快叫爹!”

那孩子倒是聽話,張開漏風的嘴含含糊糊叫一聲,

“滴……”

劉享聽在耳裡心下厭煩至極,臉上卻強笑道,

“好!好!真是好孩子!”

這廂裝模作樣逗了逗孩子才讓人抱了下去,轉過身卻見毓妃流下淚來,忙過去哄她,

“寶貝兒爲何流淚!”

毓妃垂淚道,

“臣妾知陛下不喜賀兒,嫌他生得醜惡又天生的呆笨!”

劉享也是一默忙笑道,

“這是你我的孩子,我那會嫌他!”

毓妃哭道,

“這也是我對不住他,當時在宮中,我母子兩人也是兇險,我每日裡在先帝面前伺候,若是被人瞧出來了立時便要丟命,不得不用那寬布帶子狠狠靳肚子,害得賀兒在我肚中無法生長,生他時又躲在感恩寺中,便是疼也不敢大聲叫出來,又害得這孩子在肚中憋了許久,生下來卻是成這一副模樣,如今虛歲已是兩歲了也不會說話,也不會走動!是我害了他!”

說着嗚嗚哭了起來,她生得本就清麗,這廂一哭卻是梨花帶雨,柔弱可憐,勾得劉享那心裡越發的軟了,當下摟了她道,

“無礙的!他生在天家便是這副模樣又如何?總歸一個王爺是跑不掉的,我們日後再給他生個好端端的兄弟護他一生便是!”

毓妃只是哭,那樣兒卻是悲中帶媚,勾得劉享一把抱了她起來道,

“寶貝兒休哭,我們這廂便生孩子去!”

兩人轉到了那後頭,不多時裡面便傳出來聲響,又是一番顛鸞倒鳳,待得劉享沉沉睡去,那廂毓妃卻是自那衣裳袖口裡摸出一個小小的玉瓶來,暗暗放到下面,將那濁液灌到了裡頭,又用軟塞牢牢塞好。

這才幾下穿了衣裳起來,便匆匆向自家那宮中奔去。

回到宮中進到內室,裡頭卻早已有一個宮女等在裡頭,

“娘娘!”

毓妃點了點頭,

“把裙子脫了!”

……

待事畢之後,毓妃淨過手,洗過面坐回到上座,看着那個已穿戴好衣裙的宮女道,

“只要你依本宮之言行事,日後保你一家老小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宮女低頭躬身,

“多謝娘娘!”

“切記住本宮的話,接着幾日你日日都要這般行事,本宮會吩咐御膳多備些補身子的東西,你都需好好吃了!”

“是娘娘!”

“下去吧!”

“是!”

宮女退了下去,毓妃坐在殿上雙眼微眯。

若不是她生賀兒時傷了身子怎麼會想着借腹生子?

媧女一派中女子生育本就艱難,她這廂與劉享好不易懷上了一個,卻因爲強靳腹部,令得孩子突然早產,不得已她忍着巨痛喝了延產之藥,尋了個藉口避到寺院之中生子,這番折騰下來賀兒那孩子算是廢了!

幸喜派中這類旁門左道的法子極多,這般尋一個身子壯實的宮女借腹生子,望只望她這頭一胎便能生下一個兒子,乖乖兒聽話屆時留子去母,我保你一家大小一世的榮華也不是不可!

劉享可是親口承諾過她,再生一個健康的孩子便是太子!

無論如何,她都要再有一個兒子!那頭毓妃一心要謀她的皇后、太后之位。

這頭趙旭寫信卻是派了趙固送到了林玉潤手中,林玉潤看了信心中歡喜,當下便吩咐衆人收拾行囊。

這跟去的人裡卻是隻帶了戚二妹,硃砂因着孩子小,趙固又留守湘州便沒有帶她。又有艾葉自大軍出發之後不久便查出有了身孕,如今已是臨盆在即,這山路顛簸那裡敢讓她出門。

這邊曲夫人與溫馨卻是要去的,一路之上兩人倒能與林玉潤做伴,又將那戚二妹和幾個小丫頭帶着,粗使的婆子能去便去,不能去便還留在湘州。

這廂收拾了幾日才組成一隊車馬,浩浩蕩蕩向蜀州去。

車馬入了蜀州雖一路有魏軍接應,卻也是山路難行,一日走不了幾裡。

林玉潤在那車裡憋悶,又瞧着戚二妹端坐馬上,前呼後擁倒是十分威風,不由動了心!

又有保官如今大了,趙旭也給了他一個小馬駒騎着,她眼見着保官騎馬日漸嫺熟,自覺自家身手也是不差,想來騎馬應是不難!

當下便招手叫了戚二妹過來問,

“我想騎馬!二妹你瞧着可行?”

戚二妹聽了爽朗一笑道,

“依奴婢說,夫人早就應騎馬了,整日價在那木頭籠子關着也不難受麼?”

林玉潤有些猶豫,

“這山路難行,可是不好騎!”

戚二妹笑道,

“山路難行那是四個輪子不好走,與四條腿兒的卻是無礙,又有這路上走的慢,您便是不會騎術,慢慢兒溜着便會了,我們蜀山的女兒從小便是在馬背、騾背上玩兒的,那有人正經學過,到大了還不是照樣來去如飛!”

說着一拍胸脯道,

“夫人不用擔心,有二妹我呢,這幾日我便先帶着您騎,慢慢兒溜着便是!”

林玉潤被她說的心動,當下在那馬車之中換了衣裳,上頭着了件小短襖,下頭卻是學戚二妹穿了一條貼身的褲子,下頭綁腿纏到了小腿上頭,這般一弄倒將她那兩條長腿兒露了出來。

小丫頭珍珠又取了一塊厚紗給她用珠花壓在兩邊鬢角,一張臉兒只露出雙眼和額頭,掩去不少豔色,這廂跳出馬車來便被戚二妹拉上了馬。

林玉潤坐在前頭,戚二妹坐到了後頭,兩手環在她腰上,又將那繮繩給了她,

“身子放鬆,手兒也放鬆,這般兒輕輕帶着……”

戚二妹這廂仔細教她,林玉潤本就聰慧不過騎了一日便領會了決竅,在那馬上放鬆身子,隨着馬兒前行搖擺身子,兩腳虛虛夾着馬腹卻不能夾實在了,.這廂馬兒舒服了,你自家坐在上頭自然也自在了。

一路搖搖擺擺走了半個月,林玉潤便選了一匹溫順的母馬獨立騎乘,幾個孩子見她騎得好,也紛紛跟着學。

待到過了伏陀嶺時,已是兩月之後了,這樣天天兒在馬上騎上幾個時辰,便是豫哥兒也能自己騎小馬了,湘哥兒雖是最小如今坐在那馬上,也會雙腿夾住微微伏身,那架勢也是有模有樣了!

出了伏陀嶺便是一片平原,這廂下得山來離蜀州城也不過幾日路程了,馬車一路前行,過了兩日林玉潤估摸着再近蜀州,趙旭多半便要出城來迎了,有心給他瞧一瞧母子們的本事,當下便衝孩子們,

“我們這回也不等爹爹來迎,自家騎了馬跑快些去見他如何?”

“好!”

保官立時笑嘻嘻響應,

“保官也讓爹爹瞧瞧,我能跟着他騎馬打仗了!”

豫哥兒也是不甘落後的忙嚷道,

“我也讓爹爹瞧瞧!”

湘哥兒此時還不懂只是見兩個哥哥叫,當然也要跟着學奶聲奶氣道,

“好!讓爹爹瞧瞧!”

母子幾人當下帶了戚二妹並十幾名暗衛護衛在身後,便扔下車隊跑到了前頭,不過終是婦人、孩子趕路,那裡便真疾馳而行了,只不過比那車隊快些,待趕到蜀州城時也不過比車隊快上一晚罷了!

第二百五十九 露餡

林玉潤帶着孩子們進到蜀州城已是天黑,趙旭那頭果然只當他們還要明日纔到,便吩咐了衆人明日一早都出去相迎。

他卻不知林玉潤母子幾人已是到了州衙之中,這廂林玉潤讓戚二妹等人先從角門去了後院,母子四人卻是向這前院行來,進來這處,裡裡外外的人那裡有不認識他們的,見了林玉潤紛紛過來行禮讓到一旁,母子幾人徑直到那廳堂之中,正在議事的幾名主將見了他們卻是又驚又喜忙過來見禮,

“竟是嫂嫂到了!”

“嫂嫂有禮!”

“嫂嫂一路辛苦!”

林玉潤一一斂裙還禮笑道,

“卻是我來得不巧,打擾了議事!”

衆人紛紛笑道,

“我們這廂也無甚大事,正是在說胡老九的親事呢!”

胡有財見到林玉潤立時喜得跳起來道,

“嫂嫂到了自然最好了!我可是日盼夜盼呢!兄弟那婚事,可要拜託嫂嫂了!”

林玉潤早從信上得知胡有財要在這蜀州城中辦婚事,當下笑道,

“你即是願將事情託給了我,嫂嫂自然是要爲你盡心盡力的!”

說罷瞧了瞧左右問道,

“怎不見魏王?”

“卻是剛剛兒接了軍報到了後頭院子裡!”

林玉潤點頭道,

“即是如此,我這廂便進去見他!”

胡有財忙過來道,

“嫂嫂一路辛苦,且讓兄弟爲您引路!”

“有勞胡兄弟了!”

林玉潤斂裙衝衆人施一禮後,帶着三個孩子跟在胡有財後頭進去。

這蜀州府衙倒是並不寬闊卻十分幽深,幾進的院子一道道門兒進去,兩旁的迴廊之上掛了整整齊齊的燈籠,照得這院子如同白晝一般。

林玉潤抱着湘哥兒卻是有些手軟,拿手託了幾下,胡有財忙伸手過來道,

“嫂嫂讓我來抱湘哥兒!”

說罷將湘哥兒舉起來架到了自家脖子上,湘哥兒也是個膽大的的孩子,又比豫哥兒脾性好,這廂也不怕生,只是拿眼仔細盯了胡有財一會兒,便嘻嘻笑着坐到他脖子上頭卻是伸手去夠那屋檐上垂下的綠葉,胡有財笑呵呵任他去薅,待他胡亂薅了一手才又向前走。

湘哥兒像是得了寶一般,兩個哥哥一個分了兩片!

幾人一路走一路玩,眼看着到了後院月亮門兒,卻見那上頭結了滿滿一牆的小紅果子,湘哥兒瞧着喜歡便伸手拉了不放,豫哥兒瞧見了也吵着要,胡有財這廂過來脖上架一個,雙手還託一個豫哥兒,令得自家去摘。

林玉潤卻牽着保官走在前頭,任他們去鬧,進了月亮門兒,那正房便是趙旭的書房,母子兩人過來,卻見房門一開裡頭出來一個女子,生得鼻高、眼大,穿着齊膝的短裙兒,層層疊疊露出下頭纏着綁腿兒的兩條長腿,煞是好看!

那女子顯是認得胡有財當下喝道,

“胡矬子,這處是你胡鬧的地兒麼,沒有點子規矩!”

轉臉卻瞧見了林玉潤,眼中閃過一絲驚豔,繼而卻是一臉的警惕,

“你是那處來的婦人?怎得在這府中亂闖,還不快快退出去!”

林玉潤牽着保官,母子兩人都沉下了臉,胡有財在外頭一見這情形,心中暗叫一聲乖乖!這下子可是壞了!

怎得將這位給忘記了!

你道是何人?

卻是那沙十二!

那胡有財要娶她堂姐,這位姑娘卻是對趙旭沒有死心!

這廂便藉着胡有財與沙雁成親,打着商議親事的旗號便住進了蜀州府衙門一旁的院中。

這位姑娘也是個聰明的!

她知曉趙旭對她從來不假辭色,便當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廂倒是使出了水磨功夫,日日在這衙門裡來晃悠,倒也不惹事兒,只是今兒過來坐上半柱香,明兒過來與衆人說上兩句話。

多呆上兩天便留在這處吃頓飯,又呆上兩天便嫌這衙門裡全是男子不會收拾,便支使下頭人做這做那!

趙旭這一幫子男人,才得了蜀州天天兒忙得團團轉,那裡顧得上這廳堂裡幾時擺了花,那院子裡那處又多了一條魚。

趙旭更是忙得連眼角兒給她的時間都欠奉,每日裡只管自家有處可睡,到飯點吃飯便是,那管是什麼人在管,那個人來弄!

有時一日之內那沙十二在他眼皮子下頭轉了幾個回合,他都沒留意這府裡多出一個人來。

只是下頭人那知怎麼回事兒!

只聽說了那沙氏要將這位姑娘嫁與魏王做平妻,卻不知早已被趙旭拒絕,見這位姑娘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便真當了她要做二夫人,又見她底氣十足的指使衆人,只當她是新得了寵,自是沒有人去提醒趙旭!

她也是聰明,那些軍務、錢糧等事務一應不碰,只把這府裡上上下下理得妥當,衆將見她在這府裡全是做了女主人的架勢,又見趙旭沒有吱聲兒,都當魏王又改了主意要享那齊人之福,又礙着前言不好明講,便自以爲善解上意,衆人都不曾開口到趙旭面前問一聲。

如此下來,竟是讓這姑娘鑽了空子,在這府裡有了位置!

今兒也是湊巧,趙旭前頭接了軍報進了書房,後頭那沙十二便過來了,她卻是走的側門直奔書房裡去了。

趙旭那書房前頭是有親衛的,這廂正被趙旭叫到裡頭吩咐辦事兒,門口無人沙十二便悄悄推了門進去,隔了屏風聽裡頭在說話,當下便退了出來轉身卻是遇上了林玉潤母子!

胡有財見到了她卻是頭皮子一麻!

哎呦喂!怎麼把這位給忘了!

這……這……這正房遇上外室可如何是好!這位沙十二姑娘只怕還沒過過明路呢!

胡有財頭頂着湘哥兒,懷抱着豫哥兒忙過來,卻是不衝沙十二說話,扯開嗓子衝裡頭叫道,

“魏王!魏王!我的哥哥誒!嫂嫂到了!”

趙旭在外頭早聽到沙十二說話,正放下了手裡的軍報皺着眉頭問面前的親衛,

“這沙十二幾時在門口的!”

親衛你看我眼,我看你眼,確是不知外頭有人進來,也不知如何應答!外頭還有守衛卻是隻當沙十二得了魏王特許,並未阻攔。

這廂又聽到外頭胡有財在叫,趙旭聞言又驚又喜,忙站起身來道,

“不是還有一日麼,怎得這天黑便到了!”

一面說一面幾步出去,卻見沙十二立在門前,林玉潤母子立在院中,他這時眼裡那有沙十二,打她身邊過去卻是嫌她擋道,撞了她一個踉蹌。

趙旭幾下過去有心摟了自家嬌妻過來,又礙着衆人在面前,只得拉了她的手柔聲道,

“怎得這時辰過來了?天黑道兒難走,我還想明日一早去接你們母子呢?”

林玉潤盯着他瞧卻是微微一笑抽了手道,

“這時辰來確是不好,到了這處魏王這門兒便不好進啊!”

趙旭聽了一愣很是摸不着頭腦,圓姐兒幾時這般對他說過話!那眼神,那語氣令得後脊樑骨隱隱有些發涼!

當下臉上立時陪笑道,

“你說那裡話來!我這處門兒你卻是想進便能進的!若是能紮在了這處便更好了!”

“哦?是麼?”

林玉潤似笑非笑的瞧了他身後的沙十二一眼,將手一甩,

“我瞧着,如今這院子只怕不是你能說了算的!”

手扶在保官肩頭上帶着他一轉身,

“我們走吧!”

這廂帶着保官到了胡有財身邊,從呆愣愣的胡有財手裡接過豫哥兒放到地上,又抱了湘哥兒,卻是一言不發牽着三個孩子便要走!

趙旭愣在那處不知如何是好,

“這……這……是怎麼了?”

他這廂還不知出了什麼事兒,那胡有財卻是一徑衝他使眼色,趙旭瞧着他不明所以,眼見得林玉潤母子四人已是出了院子,胡有財才一拍大腿道,

“哎喲!我的魏王耶!您這回辦這事兒卻是大大的不妥了!便要娶平妻也要寫了信給嫂嫂啊!這廂揹着她辦了事,便是遇上我老胡再混帳也幹不出來的!”

趙旭聽了怒道,

“你胡說什麼,我那裡要娶平妻了!”

胡有財一指那後頭的沙十二,

“你這人都在這處了,還當面扯謊麼?”

趙旭回頭瞧了沙十二一眼,這才恍然,

“你爲何在這處?”

一轉頭卻瞧見林玉潤母子便要隱入迴廊陰影之處了,也顧不得沙十二神色黯然,更顧不得胡有財搖頭嘆氣,忙跟着追了出去。

追到前廳衆人卻是正聚在一處說笑,見林玉潤出來都有些驚詫,又見趙旭心急火燎的追了出來,

“夫人!”

林玉潤倒是神色平靜,衝衆人微微一笑施禮又拉了三個孩子往外走,

“夫人!”

衆人這廂卻是從未見過威風八面,耀武揚威的魏王這般神色,那樣兒真是又急又怕,又憤又怒,追到了林玉潤身邊剛想伸手去拉,卻被林玉潤一個眼神掃來,嚇得忙縮了手,苦着臉道,

“夫人!你且……且聽我一言!”

林玉潤卻是再不看他向外走去,趙旭忙跟着出去,衆人在後頭卻見胡有財出來一拍大腿道,

“衆位兄弟!這下子可是漏了餡了!”

第二百六十節 了悟

林玉潤這頭卻是出了府衙大門,在那大街之上尋了一個客棧,進去便問,

“掌櫃的可是有房?”

掌櫃的見這美豔絕倫的少婦帶了三個孩子,在她身後卻是跟着一個高大的男子,一臉急切,若不是氣勢懾人,那亦步亦趨的樣兒便跟個被人扔了的大狗一般。

再仔細一看,

嚯!這不是魏王麼!

掌櫃的在這大街之上日日見趙旭騎着馬進進出出,早就熟識了,這廂不由瞪大了眼,

“魏……魏王!”

林玉潤卻是伸手一拍櫃面,提高了聲量道,

“掌櫃的,可是有房?”

趙旭忙在後頭眨眼搖頭,掌櫃的是不明所以隨口應道,

“有的!自是有房的!”

趙旭怒瞪他,林玉潤道,

“一間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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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轉身一指旁邊的店小二道,

“且帶我去看房!”

店小二也認出趙旭來這廂也是嚇了一跳!聞言忙應道,

“客……客官上頭請!”

林玉潤帶着孩子們上了樓,趙旭忙在身上摸了幾摸,他出來的匆忙那裡有帶銀子,扯了腰間的玉佩扔到櫃面之上,

“這客棧爺爺包了,閒雜人等一概不準入內,把那些個住店的都給轟了!”

“是!是!”

掌櫃的接了那玉佩轉身便吩咐下頭夥計,

“關門!關門!”

這廂他挨個的去客房之中請人退房,那廂林玉潤跟着夥計上來,卻是進了盡頭一間房,這房中倒有裡外兩間,外頭設了牀,裡頭也設了牀。

林玉潤進來轉身卻是轟一聲,將那門一關,把店小二連同趙旭一併關了外頭,

“夫人!”

趙旭忙拍門,卻聽裡頭冷冷道,

“我累了,孩子們也累了!”

說罷也不再理他,只聽見孩子們在裡頭說話的聲兒。

保官如今大了也是懂事兒了,他有些擔憂的瞧着外頭輕聲問道,

“母親,那女子是爹爹納的小麼?”

趙旭正在外頭支着耳朵聽呢!聞言忙在外頭叫道,

“夫人!你莫要聽那小子胡說,爲夫爲你守身如玉,決計沒有納小!”

林玉潤卻是沒有答話,只是對保官道,

“母親今兒也乏了,你們且早些歇了吧!”

豫哥兒與湘哥兒坐在牀上,似是從未見過她這般低落傷心的樣兒,小小的人兒也知曉不好,便都不敢吱聲,只是瞪着兩雙烏溜溜的眼兒擔心的瞧着她。

林玉潤勉強一笑,對保官道,

“保官好孩子,你帶着弟弟們睡吧!”

保官點了點頭,卻是衝外頭揚聲叫道,

“小二的,端熱水來!”

外頭應了一聲,卻見上頭蹬蹬跑下魏王趙旭來,

“熱水在何處!”、

掌櫃的呆愣愣往那後頭一指,趙旭腳下如飛出去,不多時已是提了滿滿兩大桶熱水進來,又往那樓上去了。

只見那偌大的水桶,他一左一右提在手上便如提了兩個紙桶一般,裡頭的水半點兒也灑出來,上了樓門口還站着一個呢,趙旭衝他一瞪眼,那個忙清了清嗓子道,

“客官,熱水來了!”

保官在裡頭過來開門,打開見是趙旭卻也是低頭不理他,只是轉身走開,過去伺候兩個弟弟脫去鞋襪,趙旭瞧了瞧裡頭那緊閉的房門,輕聲問保官道,

“你母親在裡頭?”

保官瞪了他一眼問,

“爹爹你要納小的麼?”

趙旭瞪回他道,

“臭小子瞎說什麼?”

保官顯是不信他,氣鼓鼓與兩個弟弟靜坐在牀邊兒,都拿眼瞪着趙旭,趙旭低頭瞧着這三個小子,一個賽一個的似自己的模樣,這廂一瞪眼便如三個自己瞪着自己一般,心下立時軟的跟水一般。

只是這時那裡顧得上三個兒子,他那心肝兒如今真生着氣呢!倒是怪了她生氣,怎得自家也連着胸口疼了!

瞧了瞧那緊閉的房門恨不能過去一腳踹了,只是又怕驚着了圓姐兒,又瞧向三個正眼巴巴瞧着他的兒子,還是先把這三個祖宗伺候好了吧!圓姐兒一向看重孩子,收拾妥當他們,圓姐兒有氣也能消了兩分!

“來來來!爹爹給你們洗腳!”

挽了袖子便來給三個兒了洗腳,湘哥兒最是好商量,他爹要洗便給他洗,洗完咯咯笑着往那牀裡頭一滾。

豫哥兒卻是縮着腳瞪他,他也不知是什麼事兒,只知自家親爹惹的孃親傷心了!這廂那裡能輕易放過,只拿眼狠狠瞪着趙旭,瞪得趙旭太陽穴青筋直跳,卻強壓着怒火,扯了一個猙獰的笑道,

“豫哥兒!你們可是騎馬來的,爹爹明兒也送你一個西域良種的小馬駒!”

豫哥兒這廂正戀着騎馬呢!聞言便樂了,把那白嫩嫩的小腳往他老子臉上一伸,

“洗腳!”

第三個輪到了保官,保官卻是低頭道,

“爹爹,我自家會洗!”

趙旭卻是不管他,過來拉了腳脫了鞋襪放到水中,卻見那上頭一顆顆水珠子落了下來,卻是保官哭了,

“爹爹,你莫納小,便是隻是我們一家子五人不成麼?”

趙旭甩了手裡的水,直起身一巴掌拍到他腦門上頭,

“胡說什麼!你老子我要納小的話,還用等到今日!都統統兒滾上牀去睡了!”

他在外頭伺候着三個小祖宗睡覺,卻是支着耳朵聽裡頭的動靜。

林玉潤在那裡頭正呆呆坐在桌邊,心裡卻是走馬燈一般想着那沙十二從趙旭書房裡出來一幕。

你當她是想着趙旭另結新歡心裡難受麼?

錯矣!、

趙旭是個什麼樣兒人,旁人不明白,她林玉潤怎會不明白?

他若是真瞧上了那家的姑娘,便是提了刀砍他的頭,也能眼也不眨的認下來!便全天下人指着他鼻子罵,這男人也照舊想娶便娶!他又何須這般躲躲藏藏?

林玉潤心裡卻是有數的,多半是那姑娘一廂情願罷了!

只是……明白是一回事兒,讓自家瞧見了又是一回事,這麼猛然瞧見一個美豔的姑娘自趙旭書房之中出來,那般頤指氣使,端着女主人的架子說話,她便是再賢惠,也架不住那股子酸勁兒從心眼裡冒出來!

這股子氣不衝趙旭,還衝誰發?

想到這處卻是恍然醒悟,原來自家竟是對趙旭用情至此,起了那獨佔之心麼?

到了這時卻不由想起了前世。

前世記憶她早已模糊,只是她還記得眼睜睜瞧着孫紹棠在那花街柳巷進進出出,與身旁女子濃情蜜意,那種腐心蝕骨之疼便是再活一世,她仍還清清楚楚的想起!

到了這一世選了趙旭,雖知他對自家一往情深,但心底裡總是疼怕了,只當這天下烏鴉一般黑,天下男子都是薄情寡義之輩,便一心做那賢惠之人,自家牢牢守着心門,從不過問他外頭之事,更不曾開口問過他身邊可有女子?

她這樣兒便如縮頭烏龜一般,將自家藏在那殼子裡不敢露出頭來,趙旭越是對她看重,她便越是不敢去問去想,就怕問出一個異樣來,便生生打破了這重生的美夢!

只是今日裡見到那姑娘出來的一霎時,她捂着胸口似被人迎面捅了一刀一般,生疼生疼的,倒是比前世還要令人受不起!

這時她才驚覺,自家對趙旭早已是情根深種,似今日這種疼她連一丁點兒也不能忍,這時她才曉得,前世裡雖是疼卻還能活,這一世若是真疼起來,只怕是活也活不了了!

想到這處不由心中怕了起來,抖着手兒捂着臉,淚滑了下來!

若是趙旭有一日真如那孫紹棠一般,她要如何自處?

她在裡頭輕輕的抽泣,外頭趙旭卻是聽了個真真兒的,心裡立時揪了起來,忙過來輕輕推那屋門,

“圓姐兒!圓姐兒!”

林玉潤卻是恍然未聞,只伏在桌上啜泣,趙旭心裡發急實在忍不得了,當下手掌勁力輕吐,卻是咔一聲將那門栓震斷推了門進來。

進來四下一望,卻見林玉潤伏在那桌上,忙幾步過去,卻是單膝跪到了她腳前,

“圓姐兒!”

林玉潤緩緩止了哭聲,擡起頭來,一張白瑩瑩的小臉上,兩行清淚,眼皮子微腫,鼻頭也紅紅的,兩片紅脣卻是乾裂着。

趙旭瞧着心痛的不行,舉了她的手啪一聲打在自家臉上,

“圓姐兒!你便是捅我兩刀也成,只求你莫這麼哭了!”

林玉潤縮回手卻是不理他,轉過臉望向窗外頭,趙旭伸手摟了她腰,卻覺着她身子微微的發顫,忙用力摟了她到懷裡,

“圓姐兒,這輩子除了你,我趙雍善再不能娶別人,若是不信你是要怎樣說便是,要我立時提了刀將那女人宰了,我現下立時便去!”

林玉潤只是扭頭不說話,卻見他當真騰的站起身來,向那外頭衝去,

“雍善!”

林玉潤忙追了出去,

“你……你別去……”

趙旭一把攬了她的腰帶着往外頭走,到那櫃檯處指着掌櫃的道,

“把上頭三個祖宗給爺爺看好了!”

掌櫃的嚇得連連應是!

這廂趙旭帶着林玉潤出了門,果然奔那沙十二住的院子來,過去一腳把門踢開,那沙十二回了自家院子心下也不知什麼滋味兒。

一時想,我自負美貌在她面前卻是真正不敢稱個美字!他那夫人那般樣兒怪不得連正眼也不瞧我!

不由灰心起來!

一時又想,那魏王在外頭瞧着那般趾高氣昂,不可一世,怎得到了他夫人面前卻是低三下四,伏小做低,那般兒抹得開臉?

若是……若是……以後他心儀與我,是否也會似那般將我捧在手心當中!

想着想着本已是絕望的心,又似死灰復燃了一般!

第二百六十一節 倒吊

她這廂正在那處春心暗動,外頭卻是傳來喧譁聲,卻見那伺候的丫頭從外頭跑進來,一臉的驚懼,

“十二姑娘,外頭……外頭……魏王來了!”

沙十二聞言立時站起了身,卻是掩不住的驚喜,

“魏王……魏王……他……他怎得會到這處來?”

他不是追着夫人出去了麼?莫非……莫非……

竟是說動了夫人,要……要來與她提親麼?

想到這處不由臉上發熱,丫頭卻催道,

“您還是到外頭瞧瞧去吧!”

自家主子還在那處含羞帶怯,浮想聯翩那魏王在外頭點着名的叫沙十二,瞧那樣兒只怕不是好事兒!

沙十二早已預備睡下了,忙換了衣衫,挽了頭髮出來見客,卻見趙旭這廂帶了自家夫人立在堂前,

“魏……魏王!”

妙齡的少女掃了一旁的林玉潤,一雙眼兒只盯着趙旭瞧,林玉潤在一邊兒卻覺着尷尬的不行!

兩口子關起門來,捻酸吃醋也便罷了,這廂卻鬧到了外人面前來了,讓她如何抹的開這臉!

她心下覺着丟人,當下去掰趙旭那手,

“雍善!我們回去吧!”

趙旭卻是紋絲不動,一手摟了她,一手卻去抽那腰間的軟鞭,

“今兒這事也是我的一時不察,若得夫人傷心,這女子卻是使了心眼害得我夫妻離心,夫人便直說了吧!是要吊死、掐死還是捅死了事,夫人任選一樣,爲夫莫敢不從!”

趙旭這話一出,卻是令得沙十二姑娘臉色立變,指着趙旭,

“魏王!你……”

林玉潤在那處卻是一張臉漲紅,死死拉了趙旭,衝沙十二尷尬道,

“魏王……魏王不過玩笑之言!沙姑娘不必當真!”

那有這般的兇惡的!便再是善妒的婦人也不能瞧着那個姑娘親近自家夫君便要人性命的!

這廂便要拉了趙旭走,沙十二卻是一臉不置信的看向趙旭,

“魏……魏王你爲何對我如此絕情?我……我今日也不知是夫人駕臨,言語衝撞便在這處向夫人賠不是了!你……你又何至要我性命!”

趙旭冷着臉道,

“你先頭在那府裡所作所爲便是想造勢逼我就範,當我瞧不出來麼,你敢說你沒有心懷不軌?”

沙十二咬牙道,

“我心慕趙王有何過錯,不過……不過只是想親近你罷了!”

趙旭皺眉卻一臉厭惡道,

“我夫妻情份不容外人離間,我一早兒便同大家主講過,即不娶平妻也不納妾,我這陣子事兒多卻不防你日日在那府裡使些心機,倒令得我夫人受了委屈!你這廂上趕着找死,怪得誰來!”

說罷卻是摟了林玉潤的細腰,輕輕往外一帶,便將她一個身子帶得轉了出去,卻是手上長鞭直奔沙十二而來!

沙十二嚇得臉上一白,她那身手也是不錯,這廂忙往後退卻不知趙旭那鞭子神出鬼沒,早已自下頭揮到了近前,

“啪……”

一聲卻是打在她小腿肚子上頭,卻是勁道不輕,打得她腳上一麻,立時便軟了下來。

那鞭頭環繞纏到了她小腿之上,趙旭一用力卻是毫不留情將那沙十二拽倒在地。

那沙十二是穿着短裙,那白花花的大腿立時便露了出來,趙旭盯着眼中卻沒有半點異動。

幸喜蜀家女兒雖着短裙卻不似漢家女兒一般裡頭是開襠褻褲,她那裡頭是貼身的短褲,倒也免了走光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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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十二先是一愣繼而立時尖叫起來,卻見趙旭提氣縱身人已到了房樑之上,又自上頭下來,長鞭在樑上繞了一圈卻是將那沙十二倒吊在了房樑之上。

沙十二一邊尖叫一邊並緊了雙腿,兩手連連拉高裙襬,只是顧得了前頭顧不了後頭,這廂手忙腳亂,露腿露臀,那模樣真不是狼狽二字能講的!

這院子裡頭的丫頭婆子都被驚動了,忙到廳堂裡來瞧,林玉潤見得人越來越多,自家夫君做的這事兒,倒讓她覺着臊得沒有地兒立足了!

一個堂堂的魏王,八尺的男兒這般欺負一個小姑娘,實在太過了!

林玉潤急得上去拉着趙旭道,

“雍善,且饒了她吧!我這廂也不生氣了,你快放手啊!”

趙旭卻是陰沉着臉道,

“這女人心思陰險,令你傷心落淚,我怎能善罷甘休!”

一旁的丫頭、婆子們驚叫求饒聲不斷,又有那沙十二的護衛原是在外頭立着,如今也進到廳堂裡來,見此情形都叱喝一聲拔了刀向趙旭砍去。

只是這樣一來,上頭那沙十二的樣子被人衆瞧了個遍,她更是羞憤欲死,眼見着那些護衛與趙旭戰成了一團,不過幾招就被一個個扔出了廳堂,摔到了院子裡。

不由尖聲叫了起來,

“夫人!夫人,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趙旭這廂回身手上一抖,那長鞭卻是在沙十二的脖子上繞了一圈兒,微微用力沙十二立時雙眼凸出,她現下也是說不話來了,只是拿眼痛苦的瞧着林玉潤,

林玉潤見趙旭是真下了死手,忙拉了趙旭道,

“雍善,沙姑娘被你這一通教訓已是明白錯了,你快放手吧!”

沙十二在上頭也是奮力的掙扎着,趙旭側頭仔細瞧林玉潤,見她神色焦急卻是並無半點勉強,這才緩緩收了勁道,上頭一鬆那沙十二便墜了下來,

“撲嗵……”

一聲,沙十二重重摔到了青磚地面上頭,卻是一動也不動了,林玉潤瞧得心驚膽戰,忙過去摸她鼻息倒是還有氣息,只是又眼翻白應是昏過去了,當下舒了一口氣。

一旁的丫頭、婆子忙過去救治,趙旭卻負手立在那處冷冷道,

“明兒一早統統給爺爺滾蛋,若是再讓我瞧見你們,有一個算一個都在這房樑上頭做吊頸鬼!”

說罷卻是拉着林玉潤出了院子回客棧去。

林玉潤連連回頭,被帶着出了門來捶他道,

“你出手怎得這般狠!”

趙旭冷着臉道,

“她即是敢耍心眼兒便別怪我出手狠辣!這也就是你一旁瞧着,要不若那容她吊在那處喘氣兒!”

林玉潤心下又是氣又憤,卻還有兩分痛快,一分好笑,不由狠狠瞪他一眼,那肚子裡的一腔胡思亂想,哀傷憂愁經這麼一鬧,卻是半點兒不剩了!

夫妻兩人回了客棧一看那牀上,三個小子正睡的香,這廂湘哥兒滾到了牀角處,豫哥兒四仰八叉睡在正中,擺了一個大字,保官卻是側着身子臉朝着外頭,他睡得淺。

林玉潤夫妻二人一進門,他便醒了,揉了揉眼起身道,

“母親、爹爹!”

林玉潤過去把他們壓在身下的薄被拉了出來,一個個蓋好,又過去親了親保官,

“好孩子睡吧!母親在這處守着你們!”

後頭趙旭忙跟着道,

“爹……爹也在這處呢!”

說着話從後頭摟了林玉潤的腰身,林玉潤掙了幾掙,

“孩子們在呢!放手!”

趙旭把頭往她脖子上頭一埋,

“不放!”

林玉潤掙不開他,只得揹着這麼一個大“包袱”彎腰去拍保官,

“閉上眼,好好兒睡吧!”

保官見母親與爹爹現下又好得如一個人了,提着的心終是放了下來,當下打了一個呵欠衝着林玉潤甜甜一笑閉上了眼。

待到孩子們都睡熟了,林玉潤推了推趙旭,

“放手!”

趙旭鬆了手,林玉潤站起身來向裡頭走,見那兩桶水還在屋裡,只是早已涼透,她也顧不得了,用冷水擦了頭臉,便寬衣解帶,趙旭瞧了忙腆着臉上來幫手。

林玉潤只是低頭不理他,脫了衣裳往牀上一躺才覺身上又酸又痛,這一天一晚的白騰,確是有些受不住了!

趙旭瞧着她那樣兒心疼的不行,瞧了瞧上頭,這天都快亮了!

坐在牀邊伸手爲她輕輕按壓穴道,他那手勁兒大,又按得準不過幾下林玉潤便舒服的嘆了一口氣,趙旭這才一邊兒瞧着她臉色一邊兒小心翼翼的上了牀。

見林玉潤並未不悅,這廂上得牀來,伸手把林玉潤抱進懷裡,緊緊按在胸前,這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後怕道,

“哎喲!我的娘耶!可是嚇死爺爺了!”

林玉潤依在他懷裡被那熱氣一薰,眼皮子直打架,卻還是氣不過恨道,

“她在你那院子裡晃悠,你便也任她!”

趙旭忙認錯道,

“我也是忙昏了頭,沒提防!”

說罷很是委屈的低下頭去,直往林玉潤懷裡拱道,

“這都是夫人的錯!”

惡人先告狀!

“怎麼還成我的錯了!”

趙旭委屈巴巴道,

“你家夫君這般人才,肖想之人便如那過江之鯽一般,數不勝數,偏你還不上心也不知把你家夫君盯牢了!瞧吧!倒讓別的女子有了可趁之機!”

林玉潤氣得推他,

“倒成我的錯處了!好,明兒我便去那鐵匠鋪子打個烙鐵,上書林氏專有,下回再遇上這類事兒你便脫了衣裳給人瞧!”

趙旭聞言哈哈一笑,

“這法子好!這法子好!”

這廂摟緊她親了又親,卻是嘆了一口氣道,

“圓姐兒,我瞧着你帶着孩子走那樣兒,可是真怕了!你便是當時抽了刀子捅我,也比冷着臉走好上百倍!我明兒也去打一把好刀給你帶着,以後再生氣便抽刀子捅我,可不許這般轉身便走了!”

第二百六十二節 沐浴

林玉潤輕聲兒道,

“我……我也沒想走多遠……只是那情形……我瞧着心裡難受,我腰上藏了兩把蝴蝶刀呢!要真抽刀子捅你,我……我也捨不得啊!只能轉身走人了!”

林玉潤一向內斂少有這般吐露心意,幾句話說的趙旭真是如飲甘露一般,只覺渾身上下十萬八千個毛孔都由裡向外的透着舒爽!

這廂臉上是止也止不住的傻笑,抱着她不管不顧的一氣兒亂親,

“心肝兒,你倒是捅啊!你傷心哭泣我更是捨不得,倒寧願你捅我兩刀出了氣,我身上疼心裡也是美的!”

林玉潤在他懷裡搖頭,

“我捨不得,寧願自家傷心也不能見你受傷!”

夫妻兩人這廂你捨不得我,我捨不得你的情話兒綿綿,緊緊擁到一處真恨不得揉成一團兒,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經此一鬧倒是感情又有精進!

只是林玉潤心下仍是不安道,

“按說……到了你如今的情勢,三妻四妾也是平常……我……我這樣兒確是不賢惠的,只怕外頭人倒要說你閒話!”

趙旭嗤一聲卻是輕輕拍了她豐腴的臀部一記,

“我趙旭要睡那個女人,何時有他人置喙的餘地!你也少胡思亂想些,與我一心一意過日子纔是正經!”

說罷狠狠親了她一口道,

“心肝兒我愛死你這捻酸吃醋的勁兒了!”

林玉潤白了他一眼,打了一個呵欠,這一回終是放下心來,心神一鬆睡意便濃,不過幾個呼吸便縮在他懷裡睡了過去。

趙旭這廂卻是藉着外頭透入的晨光盯着她一眨不眨,又湊過去親了幾口,

“心肝兒!這一世我趙旭有你足矣!”

他心滿意足正要摟着小嬌妻睡過去,剛閉上眼外頭卻是傳來了湘哥兒的哭聲,保官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呀!豫哥兒你尿牀了!”

豫哥兒卻是哭了起來,一邊兒哭一邊扯着嗓子喊,

“娘!娘……”

林玉潤實在倦極聽到外頭聲響只是皺着眉動了下身子,趙旭一拍額頭翻身爬起,把被子給她蓋好,擡手一抹臉出來反身關上門,到那牀前怒瞪三個兔崽子,

“都給老子閉嘴!把你們母親吵醒了,小心老子的巴掌!”

這廂一邊怒氣衝衝一邊認命的把三個兒子一一抱下牀來,卻是豫哥兒一泡尿打溼了三兄弟,這客棧之中也無有換洗的衣裳。

只得到外頭吩咐店小二去州府府衙報信,讓戚二妹速帶了三位小爺的衣裳過來!

趙旭這廂只得在二兒子的尿臊味兒當中,一邊哄着三兒子,一邊安撫二兒子,耐着性子等着戚二妹到來救駕!

林玉潤這一覺卻是睡到了天黑才醒,睜開眼四下打量外頭亮着燈,卻是靜悄悄無有聲息,翻身坐起來只覺頭重腳輕,手腳發麻,卻是睡得太沉所致!

這廂扶着房門站着,卻見外頭房間裡趙旭正坐在桌前藉着燈光批閱公文,他生得高壯,卻是將那燈光擋了大半,只餘一室的陰暗。

趙旭在那桌前大馬金刀端坐着,左手執文,右手握筆,濃眉輕皺,厲目微眯,一目十行間提筆勾勾畫畫,那模樣雖還是瞧着懾人,但那眉宇之間那有別於一般男子的陽剛堅毅的男子氣概,卻是這世上多數男子所無有的。

他坐在那處便是不發一言,一動不動,你也要屏了呼吸小心說話,仔細行事!

這樣的男子雖容貌不顯卻只是連那眼神也不用便能令人心悅臣服,隨着他權威日重,襯着他天然自來的霸氣,只怕要不了多久似沙十二那樣的姑娘們都要前赴後繼,心甘情願匍匐於他腳下了!

只是這樣男子卻是一心一意的戀着她,真心真意,沒有半分兒摻假,便是百對千夫所指,必也是橫眉冷對!

她林玉潤何其有幸?

兩世爲人,林玉潤自省自身,雖是姿容出衆卻因着孫紹棠一事,知曉這世上並非容貌出衆便能得心上人傾心所愛,趙旭與她初時相見也是因他容顏,因而林玉潤便鎖緊了心門,只當了他是溺水的浮木,遮雨的紙傘,只是靜等着容顏未老恩先斷那一天,自家能冷眼看他昨日花!

林玉潤打心裡知曉,自家是懦弱膽怯的,若不是遇上了趙旭這樣烈情如火的男子,只怕再活一百世,她也不過是一潭死水而已!

只是因了他,她才能放開過往,把一片真心剖開來回報給他!

這一世她何其有幸,能與他相遇!

林玉潤隱在門邊,眼角含淚撫着胸口輕輕嘆息,外頭趙旭聽到了動靜,坐在那處輕喚,

“圓姐兒,你可是醒了!”

林玉潤忙擡手擦了淚,現出身來,假意打了呵欠掩過眼角的微紅,緩緩過去坐到他敞開的懷裡,拿臉蹭了蹭他的胸口,

“孩子們呢?”

問到那三個小兔崽子,趙旭卻是一撇嘴道,

“早送到府裡頭去了!”

他就說這些個兔崽子是來討債的,一個個煩的人頭痛,那廂換了衣裳,又嚷着肚子餓,填了肚子又嚷着要去耍,他立時便叫人帶了三個小兔崽子出去,玩好了便立即回府,少來他眼前晃盪!

林玉潤見他那一臉嫌棄樣兒咯咯笑着,雙手掛着他脖子卻是自家送上了香脣,親了他一口,柔柔問道,

“那……我們回府裡去麼?”

趙旭低頭瞧她,卻見自家小嬌妻媚眼兒如絲,脣角兒帶情,挺翹的小鼻尖輕輕兒擦着他的厚脣,像個小貓兒一般輕吟一聲,

“回……去麼?”

趙旭猛然起身抱了她往裡頭走,

“老子傻了才這時回去!”

林玉潤咯咯笑着推他道,

“我都兩日沒洗了!雍善我要沐浴!”

趙旭抱着她卻是頭也不回,放聲吼道,

“給爺爺備熱水來!”

下頭掌櫃的也是耳尖,聞言忙連聲答應,

“這就來!這就來!”

兩個店小二在下頭裝了水提到上頭,趙旭過去打開門接了,到裡頭將那水調和好了,一回頭卻見林玉潤已是當着他的面兒,一件件正在褪衣裳,解了那腰帶兒,鬆開上衫,露了那圓潤的香肩,如刀削一般,

“圓姐兒!”

“嗯……”

林玉潤低低應了他一身,盯着他笑,伸手慢慢兒拉了那繩,那布料隨着呼吸緩緩下滑,還沒等落下,她又彎腰褪了長裙,那一躬身時的風情,立時讓趙旭瞪圓了眼,

“圓姐兒!”

林玉潤又低低應他一聲,

“嗯……”

直起身兩條長腿兒自裙中現了出來,她瞧着他輕笑,邁步出來走一步便拆那頭上的珠花,隨手扔到地上,任那瀑布般的長髮垂到了腰間,

“圓姐兒!”

趙旭啞了聲兒,一雙眼似要冒火一般瞧着自家嬌妻那如玉般的身子在昏黃的燈光之中,搖曳生姿,她披了頭髮,一步步過來,搭了他的手滑入了水中,長髮散在水中,襯着那身子白生生晃的人眼痛!

趙旭只覺腦袋有些犯暈,忙擡手捂了鼻子,

“圓姐兒!”

這是怎麼了,圓姐兒是練了那路的神功,這廂便似打通了任督二脈一般,將那功力放了來,真真是要人命啊!

嗵一聲扔了手裡的木桶,過去卻見那水裡的妖精,緩緩向後靠去,那水中反射着點點燈光,襯得她眉目如畫,紅脣如火,

“雍善!”

妖精巧笑勾魂,美目奪魄,那聲兒又軟又糯,

“你來幫我洗呀!”

趙旭只聽得耳朵裡嗡一聲響,立時便分不清東南西北,只知曉眼前這水妖便是個要男人命的禍害,這廂不賣力氣降服,日後只怕是要翻天了!

當下虎吼一聲撲了過去……

這一夜林玉潤卻是敞開了心扉,趙旭這廂才曉得自家前頭都是白活了!

原來圓姐兒也能這麼熱情、纏人,媚得讓人死去活來,豔得令人心馳神往,美的讓人捨生忘死,便是叫他立時三刻死在她身上也甘願!

“爺爺便是被這妖精騙了!”

早知她竟是這般樣兒的,那能蹉跎那些時日,這廂定是死也要找補回來!

等到兩人倦極而眠時,已是東方破曉,趙旭摟着圓姐兒沉沉睡去最後一念頭卻是在暗想,

“早知教訓那女人一頓能有這般好處!便不應放她走了!”

夫妻兩人卻是又耗到了下午纔回到州府衙門,那沙十二果然早已收拾行囊,一大早便離去了。

趙旭扶林玉潤下了馬,對她言道,

“夫人與我進去瞧着,這廂正要尋那幫子混球算帳呢!憑白詆譭我趙旭,不打得他們滿地找牙,豈不墜爺爺的威名!”

說着挽袖子便要進去,林玉潤卻是紅着臉兒搖頭,昨兒在那沙十二處鬧了一場,今兒還鬧,他那臉皮厚倒是無事人兒一般,自家可是尷尬的要死,今兒再瞧着他教訓兄弟,只怕她這河東獅,母老虎的威名纔是要四方傳揚了!

“我……我便不去了!孩子們這般久不見我,只怕要鬧了!”

當下也不管趙旭,自家奔後院匆匆而去,獨留下趙旭挽了袖子,這廂雄赳赳、氣昂昂前去興師問罪了!

第二百六十三節 騎馬

林玉潤躲到了那後院之中,外頭果然一陣喧鬧,小廝們被趕到了廳堂外頭,後院的丫頭、婆子們輪着番兒的去瞧熱鬧,個個回來都是捂着嘴兒的笑!

那戚二妹也去瞧了熱鬧,回來笑得揉肚子,衝林玉潤挑了大拇指道,

“夫人,魏王那身手真正是以一敵十!揍得那幫傢伙滿地找牙!是這個……”

說罷還在那處托腮嘆氣道,

“身手這般好的男子都已是歸了夫人,又到那處去那能接我百招的男子!”

林玉潤笑道,

“這還不容易!明兒你便去外頭軍營走一遭,必有能接你百招的!實在不成,夫人我便來個比武招親,定能爲你尋一個如意郎君的!”

廂揍了人,林玉潤只覺實在太過意不去了,便親自下了廚將那一干兄弟們請到後頭來吃飯,這些人一個個鼻青臉腫的過來,坐在那處,小丫頭端了茶上來,噗嗤一笑忙用托盤兒遮臉溜了出去。

胡有財等坐在那處揉着臉、甩着胳膊衝林玉潤叫苦道,

“嫂嫂明鑑,我等也是被那婆娘矇騙,早知魏王是這般的心思,早早兒兄弟便將那婆娘趕出去了!”

那劉文臉上也掛了彩卻是恨恨瞪了胡有財一眼道,

“便是你這矮矬子多嘴,我們兄弟便道魏王對夫人一心一意,決不納小,你偏不信自家到魏王面前多嘴多舌,倒害得我等跟着捱了打!”

胡有財聽了跳起來罵道,

“胡說,先頭那婆娘在這府上指手劃腳時,我倒還想去問問呢,偏你說魏王心裡有數,便攔了我,怎得現下還怪到我頭上了!”

他們這廂互揭老底,你一言我一語幾要當着林玉潤的面動起手來,趙旭在上頭瞧着卻是手指頭掰得山響,陰着臉道,

“怎得,沒有打夠麼?”

幾人這廂才悻悻住了嘴,林玉潤卻是端了酒杯,很是羞愧道,

“這事兒是嫂嫂的不是,不明白緣由便不分清紅皁白鬧了起來,倒讓衆位兄弟替我受了魏王的氣,嫂嫂這廂與衆位兄弟賠禮了!”

說罷端了酒杯便要飲盡,衆人忙端了酒杯連道不敢,

“是我等胡鬧,那裡是嫂嫂的不是!”

林玉潤見他們一個個嘴歪眼斜實在可憐,心裡實在羞愧,便自家連倒了三杯,卻是一飲而盡,嚇得趙旭忙攔她,

“你從來未吃過酒,這般吃是要醉的!”

林玉潤一沾酒便有些醉了,這廂立時便腮染桃花,眼含秋水,回眸衝他嫣然一笑道,

“不是還有你麼!”

那嬌樣兒笑得趙旭心裡直髮癢,想起頭一晚上的胡鬧不由的心裡盪漾的厲害,這廂見了一桌子兄弟立時只覺礙眼之極!

當下也不吃酒了,只是拿眼兒一個個瞪過去,

怎得這般不識趣,沒眼力價兒的東西,還不統統兒給爺爺滾蛋!

只是他這一幫子兄弟,一是吃着酒又有嫂嫂相勸那裡肯走,二有被打得一肚子怨氣,這廂打不回來總也要想法兒找回來,都你望我眼,我瞄你眼,一個個裝聾作啞,搭着夥兒的來敬林玉潤的酒。

林玉潤現下是對他們心中有愧,又覺夫妻間的事兒鬧得衆人皆知實在面上無光,有心安撫他們,也是來者不懼,她酒量不好雖每回都是淺啜即止,只是架不住衆人輪番的上陣,再有前頭三杯打底,人已是暈乎乎的了!

待到趙旭發覺她笑得實在太過嫵媚時,才知曉自家小媳婦已是醉了!

林玉潤這廂已是坐不住了,只一勁往趙旭身上歪,那桌上幾人還在端酒杯來敬,林玉潤呵呵笑着着舉杯相迎,那小手抖得杯裡的酒都灑了一半,趙旭伸手奪了道,

“你已是醉了,這酒我來替!”

林玉潤嘟嘴搖頭,撲到他身上便來搶,趙旭見她實在不成了,一手攬了她的腰起身,怒瞪着衆人道,

“你們一個個都別跑了,明兒爺爺再尋你們算賬!”

說罷橫抱了林玉潤向後頭走,衆人一見卻是撩虎鬚,撩過頭了。

那酒也不敢吃了都嘿嘿笑着,互打個眼色起身往外頭走,這個一拍腦袋說,

“喲!我倒是忘記了,我那手下兄弟幾日不管只怕要翻天,今兒晚上便出城入軍營!”

那個又說,

“嘿!前頭魏王吩咐三日小練,五日大練,算着日子明兒便要大練了,我今兒也回軍營去!”

衆人都紛紛尋那借口要躲出去,唯有毛大呵呵笑道,

“衆位哥哥且去!弟弟我還留在這府裡!”

衆人都罵他道,

“憨貨,你今兒那頓還沒挨夠麼?”

毛大呵呵一笑拍了一拍身上道,

“無礙,弟弟我皮糙肉厚,打不疼!”

衆人一瞧,他那臉上倒還真齊整,雖是捱了趙旭拳頭,卻是並未青腫,瞧那樣兒倒真是不怕揍一般。

這廂不由摸着自家破皮的嘴角,噝了兩口冷氣,暗暗羨慕這貨爹孃生的好!自來的一身鋼筋鐵骨,若是遇上沒內力的打他,只怕人沒打到自家倒震斷骨頭了!

旁邊胡有財卻是哀嚎一聲道,

“衆位哥哥都能走,兄弟我要如何是好!”

你們都走了,明兒那魏王的怒氣不都是他一人生受了?俺老胡可沒有毛大那憨貨皮厚!

他這廂倒是想跑,只是他要在蜀州城裡做新郎倌兒,要是跑了,那如花的美眷不是便宜了別人?

想到趙旭那拳頭,胡有財那裡有不叫苦的!

“嗤……”

衆人衝他一翻眼兒,先前是那一個蠢貨勸酒最是起勁兒的!

夫人喝下去那些個酒,多半都是這貨灌的,明日魏王不尋你尋誰?

自家作死,怨得誰來?

當下衆人也不離他,大難臨頭各自飛!

急匆匆回去命下頭人收拾行囊,一個個腳底抹油溜了!

這一頭趙旭抱了林玉潤回到後院,一路走着林玉潤卻是伸手摟了他脖子咯咯笑,

“雍善!”

她那兩頰緋紅,眼兒迷濛蒙半睜半眯,湊到近前來一口的香醇酒氣,

“雍善!”

趙旭瞅她一眼,卻見她眼兒彎彎衝着自家笑眯眯的,心裡立時軟得一塌糊塗,當下應了一聲,

“嗯……”

“雍善!”

“嗯……”

“雍善!”

“嗯……”

……

這小酒鬼倒是不哭不鬧只是一勁兒叫他,她叫一聲趙旭便應一聲,兩人一路走一路叫一路應,到後頭正廳轉向裡頭內室,剛要邁那門檻兒,林玉潤又軟着嗓子叫,

“雍善!”

“嗯……”

趙旭漫不經心照舊應她一聲,便擡腳跨出,卻不防那小酒鬼湊過來,伸了丁香小舌舔他的耳廓,

“雍善!我心悅你!”

哎喲!娘耶!

這廂會心一擊正正劈在趙旭心坎上頭,他只覺那耳朵上一涼,天靈蓋上一麻,腳下不由一軟,卻是一個踉蹌人已是單膝跪了下去,手中的小酒鬼便向下一歪,忙要收緊了手摟她起來。

那小酒鬼卻咯咯笑着,身子一扭滾到了地上,趙旭嚇得忙搶步過去,幸喜那地上鋪得是西域來的長毛毯兒,倒是沒有摔着她。

林玉潤身子落下去在地上滾了幾圈兒,趴在地上卻是嘟嘴衝他怒道,

“你……你摔我!”

趙旭這時也顧不得與她理論,忙過來抱她道,

“可是摔疼了!”

那小酒鬼氣得捶地道,

“你……你摔我!”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趙旭低聲賠禮,林玉潤卻是不依,吊了他的脖子往下一躺,

“你……你摔我,我……我也摔你!”

說罷將他拉倒在地上,再往左一推,令他平躺在地上,自家卻翻身騎了上去,分腳兒坐在他身上,雙手壓了他兩手放在頭兩邊,很是得意洋洋問道,

“你可……可是服了!”

趙旭瞧着她全是平日沒有嬌俏活潑樣兒,早就神魂顛倒現下便是叫他認她做祖宗,他也叫得出口,當下連連道,

“服了!服了!夫人神功蓋世,小人心服口服!”

林玉潤聞言咯咯笑個不停,笑着笑着卻是小鼻子一皺,拿手指了他的鼻頭道,

“你最……最壞了!”

“是!是!是!我最壞了!”

“我前頭學了騎馬都被……被你氣得忘記同你講了!”

“是麼!我家夫人果然聰明伶俐,什麼都是一學便會,竟是會騎馬了麼,厲害!果然厲害!”

林玉潤得意道,

“那是當……當然,這騎馬也容……容易的緊,不過幾……幾日便學會了!”

說罷卻是一拉趙旭衣襟道,

“你……你瞧……騎馬……便……便是這樣的!”

那手上用力,腰上卻使勁兒,兩條長腿夾緊了,上下一顛……

只顛得他家夫君雙眼放光,一臉的壞笑,

“夫人!夫人!錯了!錯了!騎馬可不是這般的!”

林玉潤低下頭瞧他,一臉的疑惑茫然,

“那……那兒錯了?”

“來!來!來讓爲夫來教你,包夫人騎得滿意!”

這馬騎不得,騎上了便是一夜沒有下來,待到第二日林玉潤醒過酒來,在牀上回想起昨日之時,當下恨不得尋個地縫兒鑽到裡頭去。

拉了被子把頭臉蒙了,只留那壞人在外頭壞笑道,

“夫人,我瞧着這些日子夫人真是大有精進,這騎術卻是練的登堂入室,只要勤加練習,日後必成大器!”

林玉潤聽罷尖叫一聲,反身掀了被子將他罩在下頭,自家卻一溜煙兒奔進了淨房之中,趙旭在那牀上掀了被子笑得似那偷了腥的貓兒一般,還揚聲道,

“夫人不必擔心,爲夫這一夜雖是勉力支撐,但便是粉身碎骨也要奉陪到底,不如今兒晚上我們夫妻二人再切磋切磋!”

這廂躺在牀上正自笑的得意,

“呼……”

那淨房裡飛出一塊溼了水的帕子出來,趙旭伸手接了一把敷在臉上,

“多謝夫人關愛!”

第二百六十四節 棒打

林玉潤躲在那淨房之中卻是不出來,趙旭知她面嫩,昨晚上也實在顛狂,也不敢再逗她了,自家這廂穿戴好便往前頭去了,卻見只胡有財與毛大兩人早早兒守在那處,其餘人等皆不見蹤影,不由問道,

“怎得便只你兩人在此,其餘幾個呢?”

胡有財忐忑瞧他一眼,毛大卻憨笑道,

“哥哥們都道有事兒,回軍營去了,只是留我與胡九哥在此!”

趙旭一聽那還不明白這幫子混帳的心思,當下哈哈一笑拍了拍毛大肩頭,

“毛兄弟果然憨厚!”

又拍了拍胡有財肩頭道,

“好兄弟,你且放心,你那婚事有我與你嫂嫂定安排的妥當便是!”

說罷想了想道,

“即是他們如此盡忠職守,便改一改吧!傳我令下去,三軍即日起操練,三日一大練,每日俱小練!”

這廂有親衛忙應了一聲,便去傳令。

趙旭說完話自進書房去了,胡有財與毛大互瞧一眼,慼慼然都有躲過一劫之感,不由對視一眼,幸災樂禍笑道,

“該!幾個沒義氣的東西,讓你們瞧爺爺笑話!在那校場上跑圈兒去吧!”

林玉潤到了蜀州城安頓下來,便開始操辦胡有財的婚事,這蜀山嫁女卻是與別處有些不同,先不論九九八一十道封紅,也不講三進三出的大院兒,只那棒打新郎一條便夠得胡有財受的。

這廂趙旭親自點了將又從下頭兵士之中挑選出來八十一,能打能喝臉皮夠厚的,到了迎親這一天,一個個頂盔摜甲,那擦拭一新的盔甲上面打了一層薄油,裡頭襯了絲絛,一水兒的高瘦身段,把那腰帶一紮,站出來都是寬肩扎背,蜂腰長腿兒。

這般打扮好了站到府門前,把那來瞧熱鬧的小丫頭們一個個瞧得面紅心跳,捂着臉兒往後院跑!

這一隊兒好男兒又配上清一色的白花馬兒,腰上佩刀,後背長槍,手上馬鞭兒全數綁了紅繩在鞭頭之上。

這廂準備妥當列成兩隊打馬在前,後頭跟了迎親的隊伍,挑着擔子的小兵也是一色的衣衫,精神抖擻,氣宇軒昂,一路吹吹打打到了蜀州城外十里地處,那沙雁姑娘卻是早早送到了這蜀州城外十里客棧之中。

胡有財打了馬走在前頭一路傻笑到了客棧,衆人翻身下了馬,卻見那客棧門前一字排開全是那短裙兒,長腿兒,一手叉腰一手拿棒的孃家人。

見了胡有財到門口便齊刷刷舉了棒子,前頭一個削瘦矍鑠老者出列朗聲問道,

“來者何人?”

胡有財帶着大隊人馬立在那門前高聲道,

“在下魏王麾下右前衛指揮胡有財是也!”

“你來此作甚?”

“迎娶伏陀嶺沙氏,沙明遠家三小姐沙雁!”

“你以何物迎娶沙氏姑娘!”

胡有財這廂忙讓到一旁有那拿着禮單的小兵兒笑嘻嘻站上前來,照着手頭禮單大聲朗讀,

“龍鳳成祥玉佩一對,金鑲玉如意一對,東海明珠一對,西海珊瑚一座……”

這人卻是專選嗓門大的,那聲音傳出老遠,便是客棧最裡頭也聽得清清楚楚,新嫁娘正端坐在內室,有那送嫁的姐妹聽了笑道,

“聽着那胡有財便是個大方的,這般花費下來怕要上萬兩了!”

有人一旁應道,

“也不知那些物件兒成色如何?若是上等的貨色只怕萬兩銀子也打不住的!”

沙雁在那裡坐着倒是沒有新嫁娘的嬌羞,只是皺眉道,

“他那來這般家底,不是說自小家窮才投了山匪,這纔跟了魏王幾年便斂了這些銀子?”

有那知曉內情的笑道,

“這倒不是胡有財真有財,聽說魏王夫人前不久到了蜀州,這婚事都是她操辦的,這位夫人人生得絕美,性子也是極好的,魏王手下兄弟都很敬重她,想來這位夫人也是捨得花錢的主兒!”

說起這位夫人,衆人都想起那被嚇回了伏陀嶺的沙十二,雖說沙十二下嚴令封了下頭人的口,只是這世上那有不透風的牆,她回到伏陀嶺不久這事兒便被傳開了。

衆人礙着大家主威儀不敢明着議論,背地裡卻是說什麼的都有,

有那素來看不慣沙十二張揚的便暗笑,

“被人倒吊在那房樑之上,什麼都露出來了,要是我只怕死的心都有!”

有那恨趙旭跋扈的暗地罵道,

“不願娶便不願吧,又何必做得這般絕,毀了我們十二姑娘的閨譽、,以後可怎麼嫁人!”

也有那明白事理的搖頭道,

“早前就已是回了,又何必追過去現眼,這下子惹到了人家正頭的娘子,要是依蜀山女兒的脾氣,不被打出來已是給你臉面了!”

……

這廂不管怎麼說,姑娘們心裡卻是暗暗羨慕的,

若是能有這麼一個男人能一心一意只對自己好,對上沙十二那樣的顏色都能毫不動心,不過落了幾顆眼淚便要殺人明志,這樣世上少有男子,若是能讓我遇上,便是讓我做什麼都成!

這位夫人也不知上輩子燒了多少高香,才求到了這般好姻緣!

這廂裡頭正說的熱鬧,外頭卻是已是打上了,那領頭的長者便是沙雁孃家的母舅,把手裡的棒子高高的舉了起來,口中道,

“可是真心想娶沙氏女兒沙雁?”

“是!”

胡有財應一聲那棒子在半空中舞出呼呼風聲便要打下來,胡有財卻將手一擋,

“且慢!”

母舅變了臉道,

“怎得,你是不願受棒麼?”

這蜀人嫁女便是要棒打女婿,若想抱得美人歸,便是打得鼻青臉腫新郎倌也要乖乖受着,他活了這把年紀,有新郎倌受不住找人替挨的,但這般擡手格擋的卻是從未見過,

當下便沉了臉要扔棒子回身關門,那胡有財卻是道,

“且慢!我身上着了盔甲,將那盔甲卸去再打!”

說罷左右人上來便卸他的盔甲,母舅見了立是轉怒爲喜,點頭道,

“好好好!小子上道!”

這新郎倌捱打挨的越多,便是表明對新嫁娘越是喜歡,孃家人自然越是放心!

這廂胡有財將那盔甲卸去,露出裡頭的單衣來,動了動肩膀衝母舅一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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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舅公!您請賜教!”

母舅笑呵呵上來衝着他背上便是一棒,

“彭……”

一聲,胡有財弓着身子受了,這廂便向前走了一步,那後頭的孃家人一個個上來接着打,胡有財挨一記,孃家人便問一聲,

“可要對我們家姑娘好!”

“要!”

“彭……”

“可是她爲上來,你爲下?”

“是!”

“彭……”

“可是她先吃來你後吃?”

“是!”

“彭……”

“可是每晚端那洗腳水?”

“端……”

“彭……”

……

這一通兒打下來,到了後來孃家人都打得心軟了,那棒子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只是聽個聲響,沙雁在裡頭本是平靜無波的臉上終是現出焦急來,兩手互握一絞手指頭道,

“這漢家人也是實誠,我們這處打新郎倌兒,人都是棒子一沾身便閃身躲了!他怎麼還真實打實的受了!”

屋子裡的姐妹們聞言笑得不行,沙雁瞪她們道,

“還不快去叫他們住手!若是打壞了,我回門時才同他們算賬!”

有姐妹笑着衝出去叫道,

“我們新嫁娘說讓你們莫打了,打壞了她要心疼的!”

衆人聽了都是鬨然一笑,胡有財聞言笑得見牙不見眼,當下揚聲衝裡面道,

“夫人不必擔心,我老胡的皮厚,只要孃家人打的舒心,打的放心,多挨幾下也無妨的!”

衆人又是一陣笑,沙雁在裡頭跺腳道,

“你們說這人是不是傻!”

有那促狹的小姐妹便衝到外面問,

“我們新嫁娘問了,新郎倌兒你是不是傻?”

胡有財一摳後腦,

“我老胡不見你倒是不傻,見了你便傻了!”

這話一出衆人又是一通兒鬨笑,裡頭的姐妹們更是笑得擠成了一團,

“這胡有財瞧着粗魯莽撞,沒成想情話兒說的這般好!”

沙雁饒是再大方這會兒也紅臉了,卻怕這幫子人又拿他們取笑,只得咬着脣在屋裡跺腳。

外頭胡有財捱了九九八十棒總算是到了這院子裡頭,到那屋門前頭一叩門,

“夫人,我老胡來接你了!”

那後頭他帶來的一衆兄弟們都在外頭齊聲笑道,

“夫人,我老胡來接你了!”

門兒打了,開裡頭出來一位姑娘,生得高挑,眉梢上一顆痣,衝着胡有財一笑道,

“我們蜀山女兒只愛好男兒,你那身手如何?且待我這做妹妹的來稱量稱量你!”

說罷站到院子中間來擺開了架勢便要動手,胡有財這廂才捱了打,渾身難受,忙叫道,

“那位哥哥替兄弟接這一場!”

那邊戚承盛過來道,

“我來!”

幾步過便與這姑娘戰了起來,戚承盛那身手只差趙旭,這是他有心相讓過了百招才使了一個擒拿剪了那姑娘的雙腕,一觸即放拱手道,

“姑娘承讓!”

高挑姑娘哈哈一笑,卻是又換了一個上來,這回劉文上去,他與劉武都是輕功了得,幾下遊走便摘了姑娘頭上珠花,算是過了二場。

如此這般過了九場,累得衆人是一頭的汗水,才贏得那沙雁步出了房門,胡有財見她出來幾步過去忙拱手道,

“夫人,可算是盼到你了!”

第二百六十五 鬧酒

沙雁手裡拿了根紅鞭兒,自家握了鞭柄,胡有財抓了鞭頭,一邊牽着,沙雁被族裡兄弟背上了背,這般送上了花轎便在孃家衆人的目送之下,離了客棧往那蜀州城而去。

到了城中那州府衙門旁邊卻是置了小院,這處修整打掃裝扮都是林玉潤一手操辦,雖不敢稱富麗堂皇但也是簡潔大方。

新娘子接進了門來,兩人拜了天地便送入洞房,胡有財出來與衆人敬酒,頭一杯卻去敬林玉潤,

“多謝嫂嫂想得周全!”

林玉潤坐在上座卻是微微一笑道,

“我即是應了你要操辦好,自是要想到的,你也不用再謝了!”

兩人對話倒是藏着玄機連趙旭也不知曉,當下湊過去問她道,

“那小子有甚事求你?”

林玉潤噗嗤一笑指了胡有財身上道,

“你瞧呀!”

趙旭瞧那胡有財身上仍是那一件單衣,吃酒吃熱了便敞開懷來,露出裡頭的夾棉大褂子來,趙旭瞧着稀奇問道,

“他怎得裡頭還穿了一件,這天兒也不怕熱!”

林玉潤笑道,

“我還在那大褂裡頭給他縫了二層牛皮的軟甲,又兩面納了新棉在裡頭!”

那幫子沙氏族人嫁女終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又有那棒打新郎的習俗,林玉潤怕他們下手不知輕重真把胡有財打出好歹來,便特意命人縫了這件大褂給他,這廂穿在裡頭捱打,那聲兒是彭彭直響,卻是聽着嚇人,裡頭半點兒事兒沒有!

因而你當那胡有財捱打挨的那般乾脆?

他這是早有依仗!

趙旭聽了哈哈大笑,

“夫人高明!”

說着舉了酒杯敬她,

“夫人請滿飲此杯!”

林玉潤見那一杯子酒撲鼻的醇香,那有不知他打的什麼主意,不由紅着臉狠狠瞪他道,

“我不喝!”

趙旭左右瞧瞧見衆人並未留他們夫妻,當下湊到她耳邊壞笑道,

“夫人可是怕喝了酒騎馬?無妨,不喝酒騎馬更好!”

林玉潤被他弄得連脖子都紅了,恨恨瞪他一眼,轉臉去夾那桌上的菜,扭過臉不理他了!

夫妻二人在這處打情罵俏,那頭一衆人正在灌那胡有財的酒,胡有財實在躲不過便來求林玉潤道,

“嫂嫂!前頭你可是答應了我,不許他們鬧我洞房!”

林玉潤笑着點了點頭道,

“我確應了你不讓他們鬧你洞房!”

說罷衝衆人眨眼壞笑道,

“你們不許鬧胡兄弟的洞房,這酒嘛卻是要喝夠的!”

衆人會意都嘿嘿壞笑,

“謹遵嫂嫂之命!”

這廂卻是將那胡有財拉了回來,左一個右一個的上來,一勁兒的灌酒,這一鬧卻是已到了四更天還不放人,胡有財早已是被灌得雙眼發直,舌頭脹大,雙腿兒打起了絆。

他自知再這般兒下去只怕是不能洞房了,當下死死咬着腦袋裡最後一點兒清明,雙手抱着那廳裡的柱子不撒手,任是那一個來拉都不放手,拿腦袋低着柱頭道,

“不喝了!不喝了!說什麼也不喝了!”

再喝爺爺的洞房要泡湯了!

那頭新娘子沙雁在那洞房之中端坐,一直坐到腿發麻,腰發酸,屁股發痛,也不見人來,實在忍不住了一撩蓋頭,從牀上下來了,丫頭們去攔道,

“可不能下來!您可不能下來!”

這蓋頭沒有新郎倌兒撩可是不吉利的!沙雁那管她們,過來坐到桌前摸着咕咕着的肚子瞪眼道,

“我這廂都要餓死了,他也不見來,不管了!你們且去給我弄些吃的!”

丫頭們也知她脾氣見攔不住便去後廚分了幾樣菜過來,沙雁也是實在餓得狠了,一氣兒連着吃了三碗才放下了碗筷!

這廂天又黑,人又累,吃飽了肚子那睏意便上來了,叫丫頭們備了熱水,自家洗漱一番便上了牀,現下也顧不上那新郎倌兒回不回來,自家就睡覺了!

這一覺她便睡到了四更,猛然睜眼一瞧旁邊,卻是空空蕩蕩,胡有財還沒有回來,沙雁不由心裡火起,

“這胡有財是怎麼個意思?這是不想洞房了麼?”

當下扯了一旁搭着的大紅嫁衣披在身上,推了門自家往那前院走去,到了大廳上一看,那一幫子男人還在鬧騰,

踮着腳再仔細找了找,那廳裡柱子旁邊圍了一堆人,她過去扒開人一看,那死抱着柱子不放的矮子不正是自家男人麼?胡有財正在那處一邊搖頭一邊道,

“不……不能喝了!”

有那個高大個兒,敞了衣裳露出一胸膛的毛,活脫脫一個人熊般,正將胡有財往下拽,

“哥……哥!快下來!快……快下來!兄……兄弟再敬你一杯!”

他個兒大力氣也大,任是胡有財把那柱子上頭的漆都刮掉了,還是被他攔腰抱起,四腳騰空在那處胡亂劃拉,

“放……放……放手!我……我……不喝……喝了!”

胡有財的掙扎也是徒勞,這廂被重重放到了桌前,劉文、劉武過來按着肩膀,扶着腦袋便要灌,沙雁瞧見這情景不由是柳眉倒豎,杏眼圓瞪,

“這什麼兄弟!”

過去左右一推,把兩人掇到一邊兒怒道,

“那一個要喝?且讓姑奶奶來奉陪他!”

說罷一手將那桌上的酒罈提了過來,衆人醉眼朦朧,仔細眨着眼瞧,看見這一身大紅衣裳的女子便是一愣,戚承盛卻是還要清醒些,指了沙雁道,

“胡兄弟媳婦!”

沙雁將那酒罈往桌上一拍,一手叉腰道,

“正是我!”

這廂又是一拱手道,

“多謝各位叔叔來賀我夫妻二人大婚,我家夫君酒量淺薄,不勝酒力,便由我來代勞,我先在這處敬各位叔叔一罈!”

說罷卻是嘴對着壇口兒,如那長鯨吸水一般,咕咚幾下一罈酒便下了肚!

衆人見她這般豪爽,不由鼓掌叫好,卻見那沙雁提着罈子,挨着個兒的尋了過去,逢人便是一罈子酒,這幫子男人也不好讓女人小瞧了!都硬着頭皮提了罈子對嘴灌。

沙雁挨着個兒一個個尋過去,在大廳上從頭到尾轉上了兩輪之後,她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眼前一幫子男子卻是沒一個能站住的了!

“嗤!”

沙雁很是不屑的放下手裡的酒罈,

“這點子酒姑奶奶漱口都嫌少!”

轉臉看向坐在一旁傻笑的胡有財,這廝正呵呵指着衆人笑,

“喝……喝……”

沙雁過去拍了拍他的臉,

“還能走麼?”

胡有財轉過臉來衝她笑,

“夫……夫人,威……威武!”

沙雁很是嫌棄的衝他一撇嘴,拉了他的胳膊彎腰低頭將他往那肩膀上一扛,

“回去洞房!”

便這般扛着胡有財回了後院,留了一地的醉鬼們給丫頭、婆子們收拾!

趙旭這處打下了蜀州,正在穩固地盤,那頭藺王劉肅被自家兒子手刃,下頭各將立時四分五裂,兵士逃離,不過幾日光景,劉肅的勢力便煙消雲散。

他所佔地盤便被趙旭與郗崇道刮分,趙旭也曾命曲天邡派人尋找大姐趙妙華母子,只是自那一夜之後趙妙華便帶着兒子不知去向,生死不知,趙旭後來攻打滄州時每到一處便派人打聽,卻是始終沒有音訊!

那京城之中,毓妃此時又被御醫診出身懷有孕,劉享得知倒是十分欣喜,皇后多年無所出,自他登基之後也是陸續納了不少美人兒進宮,這也有近一年了,卻是無一人有幸懷上龍種,倒是這毓妃又有了身孕,兩人前頭那一個孩子確是不堪,若是能再生一個兒子定要好好養育!

劉享心中高興,進了毓妃宮中也不待她行禮便去拉了柔軟的小手,憐惜道,

“這麼多禮作甚?你如今有了身子,可要仔細些纔好!”

毓妃羞澀低頭道,

“也沒有那般精貴,禮不可廢,臣妾不能對陛下不恭!”

劉享笑道,

“你好好養着孩子便是對朕最大的恭敬了!”

說罷攬了她過來親,那兩旁的宮女見了忙低頭不敢瞧,毓妃眼角兒瞄到卻是臉上一紅推他道,

“陛下!”

劉享不以爲意只是笑道,

“寶貝兒,如今做了母親倒是越發害羞了!”

說着話手上卻動了起來,當着衆人的面也不避諱,毓妃眼裡閃過一絲不虞,便扭身躲閃,

“陛下,孩子……”

她這不過一個多月的身孕那裡能行房事?

劉享笑道,

“你放心我有分寸!”

卻是照舊動手動腳,他如今自覺坐穩了那位子,倒是越發張狂起來,這般當着宮人的面肆無忌憚的行事,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新帝比先帝更加荒淫無道之名早已悄悄兒傳開了,只是他自家不知曉罷了!

毓妃見他現下是面紅耳赤,呼吸粗重只怕是不肯罷手,無奈之下只得吩咐道,

“你們都下去吧!”

宮人們低頭應是,劉享卻是不管她推拒,一把抱了毓妃到窗邊羅漢榻之上,立時便壓了上去,一邊解衣裳一邊笑道,

“寶貝兒,你乖乖兒依了我,這肚子裡的一出來,我便立他做太子!”

毓妃聞言眼前一亮,將身子軟軟依了上去,嬌滴滴叫道,

“陛下!”

兩人在那處不管不顧的廝混,卻不知那走在最後的宮人聽了劉享之言卻是腳步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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