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下的忠誠莊宗時代的名將下

黑暗下的忠誠——莊宗時代的名將(下)

五代時期有些身份的將帥就喜歡收義子,其中李克用所收的義子們更是大大有名,而且幸運的是,不少大人物如朱溫、王鎔等等就是被篡位的義子害死的,而李克用的義子雖多,卻大多是忠心可表、有所作爲的將帥。像前面介紹的李建及,還有接下來要介紹的李存審,都是活躍在莊宗時代的有名義子。

李存審,原名符存,此人少年時喜歡任俠,富有智謀,愛談論軍事。起初作爲起義軍投靠了李罕之,後來李罕之退守懷州,部下四散,他就流落到李克用麾下,成了李克用的義子。

由於李存審謹慎忠厚,深得李克用喜愛,因此李克用出徵時經常帶着他,而他也屢立戰功。890年3月,李克用討伐雲州的死對頭吐谷渾人赫連鐸,李存審拼死攻城,殺得渾身是血,李克用親手爲他處理傷口,早晚親**問。895年1月底,晉軍進攻嬀州,23日,李匡籌派兵在居庸關外迎戰。李克用一面派精騎從正面牽制敵軍,一面命李存審率步兵繞道從背後夾擊,一戰斬俘上萬。李存審進而攻克居庸關。其後的895年10月中,李存審又跟隨李克用討伐邠州,親率步兵趁夜攻入四面懸崖的龍泉寨,大破邠軍一萬精兵。李存審很善於指揮步兵,上面三次作戰他都是以步戰參加的,不過最精彩的還要數對抗契丹。

此戰發生在917年。當時周德威被三十萬契丹軍圍困在幽州,李存勖命李嗣源、閻寶和李存審率步騎七萬支援。9月5日,三人在易州會合。見了面李存審對另兩人說;“虜衆我寡,虜多騎兵,我軍多步兵,若在平原相遇,虜以萬騎衝擊我軍,我軍就會被全殲。”李嗣源也補充說;“虜無輜重,我軍出行必要帶糧草跟隨,如果在平原遇上,虜抄襲我軍糧草,我軍定然不戰自潰。不如從山地潛入幽州,與城中會合,如果途中遇到虜軍,就據險抵擋。”於是三人第二天從易州北行,12日翻越大房嶺,沿山澗東行。

當前鋒李嗣源率三千騎兵順着山澗來到距幽州六十里處時,被契丹軍發現,契丹軍立刻發動阻擊。當時契丹軍在山上,晉軍在山澗,雙方都想搶佔谷口的有利位置,於是你追我趕,每遇谷口就激烈交鋒,李嗣源奮戰才能通過。等跑到山口,契丹軍已經出動了萬餘騎兵等在那裡。晉軍將士見此情況大驚失色,李嗣源卻率百餘騎一馬當,一邊脫去盔甲,一邊用胡語喊道;“你們無故犯我國境,晉王命我率百萬大軍直抵西樓,滅了你們的種!”說罷抽出鐵錘殺入敵陣,三進三出,竟然還斬了一位契丹酋長。後面的騎兵趁勢掩殺,將契丹軍擊退。可惜李嗣源不單純是名將,更是後來的明宗,否則對這位屢屢創建奇功的勇將是一定要介紹介紹的。

接下來就輪到李存審表現了。雖然李嗣源打開了山口,但契丹騎兵在平原上縱橫馳騁,戰鬥力就不若山口前那麼簡單了。於是李存審下令步兵伐木做成鹿角,人手一枝,立起來便組成一道刺牆。契丹軍集結而來,看到晉軍的刺牆無法逾越,只好在四周盤旋騷擾,希望鑽到空子。豈料刺牆內萬弩齊發,契丹騎兵根本不是對手,紛紛人仰馬翻,屍體在晉軍陣地周圍堆成了圈。契丹軍沒辦法,只好撤圍。等晉軍推進到接近幽州時,契丹軍又在前方重新集結。這次李存審的戰術變了,爲了再次吸引契丹軍決戰,他將步兵主力放在後面,前面派羸弱的士卒拖着柴草前進,掀起滾滾煙塵。契丹軍並不清楚晉軍總數,只知道眼前的晉軍沒了刺牆,而且只有數量有限的部隊,就鼓譟着衝了上去。前面的步兵一觸即潰,正當契丹騎兵準備大沖大砍時,李存審的主力步兵卻赫然從塵幕中殺出,一舉將亂作一團的契丹軍擊敗。契丹軍倉皇逃向北山,丟下遍地的輜重和羊馬,晉軍追擊,斬俘上萬。

李存審不但善於指揮步兵,也很懂得謀略。

912年2月,李存勖討伐幽州的劉守光,劉守光向朱溫求救,3月6日,朱溫趁機渡過黃河,號稱大軍五十萬,分兵進攻棗強和蓚縣,又自率主力直取深州。23日,朱溫抵達下博以南,所幸受了趙軍謊報,誤以爲晉軍抵達,才慌忙撤向棗強。

李存審當時在趙州,兵力很少,得知朱溫在下博中計的事,就對部下史建瑭和李嗣肱說;“我王出征幽薊,沒有兵來救援,南方的事全委託給我們幾個了。如今蓚縣危急,我們怎麼能坐在這兒幹看呢!一旦賊寇佔領蓚縣,必然向西入侵深、冀,則局面會更危險。我們一定要用奇謀擊退他們。”

李存審先率軍繞到下博,然後派史建瑭、李嗣肱分頭外出擄掠了數百名打草砍柴的樑兵,大部分處死,留下幾個備用。28日,當他得知朱溫屠了棗強,正帶着楊師厚去蓚縣與賀德倫會合,就開始行動了。次日傍晚,史建瑭和李嗣肱各帶着三百騎兵扮作樑軍,混在打草砍柴的樑兵中,來到賀德倫營壘門前。隨即殺死守衛疾馳而入,高呼着四處燒殺,直鬧到天黑才離開。而與此同時,另一支晉軍也趕到了賀德倫營壘附近,砍斷隨行幾個樑兵的手臂後將其釋放,並恐嚇道;“給你們的朱公帶個話:晉王的大軍到了!”被放的樑兵只看見晉軍到了下博,顯然是要南下,哪知道是從趙州繞上來的,只顧沒命逃跑,一接近樑營就哀號起來:“晉軍來啦!”樑軍剛受過一驚,聯想到剛纔闖營的陌生軍隊,立刻認定是晉軍的先頭部隊,頓時一片慌亂。

此時朱溫大軍剛好抵達蓚縣以西,連營壘都沒來得及扎。經過夾寨、柏鄉兩次慘敗,朱溫已對晉軍心懷畏懼,因此得知消息驚愕不己,生怕被晉軍算計,慌忙下令連夜撤軍,連賀德倫也一同燒營逃跑。結果倉皇撤退中迷了路,各部隊失散。蓚縣農民怨恨樑軍,紛紛拿起農具追殺迷路的部隊,打得樑軍狼狽不堪。事後朱溫又派騎兵回來偵察,才知道上當,羞惱之下病得連轎子都坐不了了。

謀略有兩種,一種是製造局勢壓力的謀略,例如劉鄩擅長的奇兵戰,還有一種是製造心理壓力的謀略,而後者正是李存審的長處。李存審在這方面不僅能震懾朱溫,就是足智多謀的劉鄩也吃過虧。

920年10月,李存審等抵達同州,救援被劉鄩進攻的朱友謙。當時樑軍很輕視河中兵的戰鬥力,每次交戰必定窮追不捨。李存審就故意挑選二百精騎,混在河中兵裡進攻劉鄩的營壘,看到樑軍的一千騎兵來應戰,先是假裝逃走,而後突然殺回,一舉俘獲樑軍五十。這場有些黑色的玩笑可謂一箭雙鵰,即利用晉軍的猝然參戰驚嚇了樑軍,又使樑軍對河中兵的虛實不得不有所顧忌,無形中增加了河中兵在戰局中的分量。劉鄩得知晉軍來到,大驚失色,再不敢輕易應戰。

過了十幾天,晉軍進攻劉鄩營壘,劉鄩傾巢迎戰被擊敗,斬首二千,只得退守羅文寨,更加閉壘不出。當時河中缺糧,又投靠樑國很久,人心不穩,李嗣昭眼看日子一天天過去,很擔心日久生變。李存審就對李嗣昭說;“我起初擔心劉鄩佔據渭河。現在他被打敗,必然想撤退,只是害怕我軍追擊,常言道困獸猶鬥,不可不防。不妨先讓開一條歸路,然後再追擊。”就派李建及到沙苑牧馬。劉鄩得知晉軍把戰馬放出去了,以爲正在休整,急忙連夜撤軍。李存審卻在渭河截擊,再次將其打敗,解了同州之圍。

其實李存審的戰績還遠不止上述。907年2月跟隨李嗣昭討伐潞州,在上黨迫降丁會。908年跟隨周德威將樑軍擊敗於夾城。915年8月,與劉鄩軍在莘縣對峙。同年9月中,又領兵五千平定貝州。同月中,率騎兵兩千側擊,與李建及合力擊敗劉鄩萬人。916年3月底,又在故元城與李存勖合力大敗劉鄩大軍。918年2月初,參與攻佔楊劉城。919年1月底,參加胡柳坡之戰。922年9月底,接替李存進討伐鎮州,利用內應生擒張處球,平定鎮州。史上說他決策制勝,大小百餘戰從沒敗過,威望可與周德威相比,的確是毫不誇張的評價。

李存審固然謹慎忠厚,但顯赫的戰功卻仍被新進人物郭崇韜嫉妒。此人是後面會專門介紹的名將,是個品質比較複雜的人,而在對待李存審的問題上,則突出暴露了此人品質上的缺陷。作爲李存勖的參謀,郭崇韜不願李存審與他爭風光,就千方百計把他支得遠遠的。

923年3月初,契丹進犯燕薊,郭崇韜便藉機推薦李存審去征討。當時李存審剛從鎮州凱旋不久,正患重病,就回復李存勖說;“臣效忠稟命,從不敢推辭,但重病纏身,實在無力承擔。”本以爲這樣就推辭掉了,卻沒想到在郭崇韜的巧言下,李存勖仍舊堅持派他去。李存審無可奈何只得赴任,而這一赴任,就再也回不來了。

11月中,後唐平滅樑國,遷都洛陽,百官朝賀。李存審想到自己身爲大將,卻沒能參與收復中原的壯舉,不禁百感交集,舊病復發,於是上奏要求回朝求醫。此時郭崇韜權傾朝野,但威望尚在李存審之下,他不希望李存審奪了風光,就將李存審的一次次奏章如數扣押。李存審的妻子氣急了,親自跑到洛陽,哭泣着責問郭崇韜說;“我丈夫爲國奔波勞碌,何況與公又是同鄉,公竟忍心讓他死在荒涼的北方,怎麼如此沒有人情呢!”郭崇韜當時也很慚愧,但事後仍舊不改。

如此又過了幾個月,李存審鬱悶之下,病情越來越重。眼看着一篇篇奏摺石沉大海,連活着再見李存勖一面的機會都很渺茫了,趴在枕頭上的李存審不禁老淚縱橫,悲嘆道;“老夫歷事二主四十年,有幸目睹天下統一,連樑國的降將都能親眼面見天子,唯獨我被棄置在此,難道這就是我的命運嗎!”由此病得更重了。郭崇韜得知這種情況,知道再阻撓下去要捅漏子,這才奏請李存審入覲。可是還沒等詔書到達,李存審已經死在幽州府中,時年六十三歲。

李存審臨死前留有遺表,陳述了不能面見李存勖的苦惱,李存勖讀後大爲震痛,下令廢朝三日。不過筆者推測這篇遺表應該很給郭崇韜留了面子,因爲事後李存勖並沒把郭崇韜如何。不知道郭崇韜當時作何感想?

李存審對李克用父子忠心耿耿。918年10月初,晉軍進駐麻家渡,李存勖經常率輕騎出外偵察,四次遭遇危險都不在乎。於是李存審每次看到他外出,必然拉住馬哭着阻擋道;“大王要爲了天下自重。衝鋒陷陣是將士的職責,存審之輩適合去做,卻不是大王的職責呀。”李存勖雖然沒法拒絕,卻也不領情,一旦李存審不在,就策馬急出,還對左右抱怨說;“這老頭兒妨礙我遊戲!”直到有一次被謝彥章設伏圍攻,差點兒把命送掉,這才認爲李存審的話是忠言。

李存審不但忠心,而且爲人謹慎,曾告戒兒子們說;“我本出身於貧寒之家,少年就帶着一把劍背井離鄉,四十年了,位極將相。這是經過各種危難,九死一生換來的。”隨即拿出從身上取下的百餘支箭鏃給他們看,接着補充道;“你們要引以爲戒呀!”因此兒子們都居安思危,沒有養成紈絝的習性。

樑陣營的楊師厚最初與李建及、李存審一樣,也是李罕之的部下,以剛猛聞名,尤其擅長騎射。此人成爲名將,一半在能力,還有一半在運氣,他一輩子雖無很輝煌的戰績,卻也從未敗過,而且最後竟能爬上很高的權位,確有獨到之處。楊師厚跟隨朱溫之初,並沒有多少名氣,只是依靠一些小功累積到曹州刺史的地位,直到903年8月9日,朱溫進攻青州的王師範,纔算開始出頭。當時朱溫率軍二十萬抵達臨朐,王師範迎戰被大敗。淮將王茂章見此情形閉壘不出,任憑汴軍如何挑釁也不應戰,然而一待汴軍稍有鬆懈,就立刻衝出去一通砍殺,取得一點勝利又立即撤退,然後一邊與衆將飲酒,一邊等待再次出擊的機會。到了傍晚,王茂章見汴軍暫時撤退,自忖寡不敵衆,便趁夜撤軍。朱溫就派楊師厚追擊,一直追到密州的輔唐,將爲王景仁殿後的五百騎兵擊敗。這本是場微不足道的戰鬥,但不知怎麼朱溫從此就開始委之以大任了。25日,朱溫要回大梁,將進攻的任務全權交給了楊師厚。楊師厚在臨朐等待了一個月,見王師範無意出戰,就故意放出風聲,宣稱要去支援密州,臨朐城中只剩下輜重了。29日,王師範得知消息果然派兵進攻,楊師厚趁機在郊外設伏將之打敗,追擊到聖王山,斬首萬餘。第二天,萊州刺史王師誨的五千援兵也趕到青州,楊師厚再次設伏邀擊,將之全殲。見王師範元氣大傷,楊師厚就將營壘推進到王師範的城下,逼降了王師範。由於平定王師範,楊師厚被升爲徐州節度使,加入了汴軍節度使的行列。

到了905年9月,朱溫討伐襄陽的趙匡凝,楊師厚率前軍開路,一路攻下唐、鄧、復、郢、隨、均、房七州,10月6日抵達陰谷口,伐造浮橋,兩天後渡過漢水。次日,趙匡凝率軍兩萬來到漢水邊迎戰,楊師厚指揮部隊將之擊潰。隨後楊師厚南下進攻荊州,荊南留後趙匡明率軍兩萬望風而逃,楊師厚不費吹灰之力佔領荊州。

909年6月底,劉知俊在同州反叛,楊師厚與劉鄩率軍西討。等楊師厚7月中抵達長安,劉知俊已招來岐軍佔據了城池。楊師厚一看強攻不行,就派出一支部隊繞過南山,出其不意的從西門殺了進去,一舉攻佔了長安。

9月中,岐王李茂貞一面派劉知俊進攻靈、夏,一面約李存勖進攻晉、絳。得知李存勖親率大軍進攻晉州,朱溫急派楊師厚率兵支援。抵達絳州時,先鋒周德威已率騎兵扼守在蒙坑關口。楊師厚於是擊退周德威,揮軍直抵晉州,迫使晉軍解圍。

又過了將近一年半,王茂章在柏鄉戰敗,晉軍乘勝圍攻邢州,襲掠魏博。6天后楊師厚被授予北面都招討使,領兵駐紮在河陽,收集敗退的散兵。雖然身爲北面都招討使,但楊師厚很明白,晉軍藉着柏鄉的餘威,正面對抗很難取勝,唯有待其氣勢消耗在一座座頑城下,纔有機會反敗爲勝。於是他按兵不動,任由前方酣戰,自己隔岸觀火。等到3月13日,楊師厚見晉軍無法攻克,漸漸失去戰心,這才率軍從磁、相進入邢、魏,輕輕鬆鬆的把晉軍驅逐出境。

事後,楊師厚被朱溫調到東邊,改授滑州節度使,並且留駐魏州。儘管楊師厚從徐州節度使開始,歷任山南東道、陝州,但都不過是被支來喚去的虛名,只有北面都招討使的職權,加上滑州節度使的地盤,再加上留駐魏州的機會,才第一次讓他嚐到了身居樑國命脈的滋味。也許就在這時,楊師厚對權力產生了新的想法。

912年3月初,朱溫北征,令楊師厚進攻棗強。棗強城小卻很堅固,由數千趙軍精兵防守,楊師厚猛攻數日,城壞了又被修復,始終無法攻破,士卒卻死傷上萬。後來城中派人刺殺李周彝未遂,朱溫大怒之下強令楊師厚晝夜猛攻,才終於攻克。隨後楊師厚奉命殺光了全城軍民。緊接着,朱溫帶着楊師厚的五萬人支援蓚縣,上演了前面李存審的一幕。又過了不久,朱友珪弒殺朱溫篡位,楊師厚一展抱負的機會來了。

魏博是軍事重鎮,但節度使卻年幼無知,軍府大權都由一位親軍長官掌握。楊師厚駐紮在魏州一年半,早就有心吞下這塊肥肉,只因畏懼朱溫,纔不敢輕舉妄動。現在朱溫已死,朱友珪又忙着穩固權力,楊師厚就行動了。他先借機殺了魏博的親軍長官,而後迅速接管了魏州。朱友珪得到消息,生氣卻又不敢得罪位高權重的楊師厚,只好順水推舟封他作了魏博節度使。

楊師厚握有了魏博重兵,宿衛勁兵多在他麾下,又有權調發諸鎮軍隊,底氣壯了起來,遇事往往不經過皇帝就獨斷專行。朱友珪想搞掉他,發詔給他說;“有北邊軍機,需要與卿面議。”楊師厚作戰就善於設伏取巧,這個套子豈會看不出來,就率領一萬精兵開赴洛陽城外,自己帶着十餘個隨從趾高氣揚的入謁。朱友珪一看來者不善,生怕釀出兵變,只好陪着笑臉將他請了回去。

雖然朱友珪已經顯露殺心,楊師厚卻依然很效忠,他明白夾在樑晉之間,自立是不可能的,而作個擁兵自重的方鎮,倒在政治上更爲靈活。因此直到913年3月,末帝要推翻朱友珪,派心腹拉攏他時,他還對手下說;“當初郢王弒逆,我沒有立即討伐,如今君臣關係已經確定,可不可以無故變化呢?”聽到手下回答;“郢王弒殺君父,就是逆賊,均王要舉兵復仇,是仁義之舉。代表仁義討賊,跟君臣有何關係!再說他們要是獨自破賊成功,公將會置於何地呢?”他才驚呼道;“我差點兒失策。”

不久朱友珪被誅,末帝在大梁即位,楊師厚因功受封爲鄴王。末帝在政變中見識了楊師厚的權威,爲了安撫他,下詔都不直呼其名,而是尊稱他的官爵,遇到大大小小的事也總找他商量。楊師厚是武將,對治政毫無興趣,只是看到末帝如此討好自己,便更加洋洋自得起來。

爲了顯示威嚴,楊師厚組建了數千人的銀槍效節軍,作爲私人衛隊。又自認爲功莫大焉,下令魏州居民戶戶張燈結綵,用華麗的舟船載着歌妓沿河歌唱,製造出一派昇平景象。更從黎陽開採巨石,準備記載自己的豐功偉績。巨石用鐵車運送,需要數百頭牛牽拉,所經之路牆倒屋塌,百姓遠遠看見這支隊伍,都憤恨的稱之“碑來”。“碑來”是“悲來”的諧音,巧的是,碑運到了,楊師厚也死了,當時是915年4月底。

末帝得知楊師厚的死訊,不但不悲傷,反而爲擺脫掉一個威脅,高興得私下慶賀。雖然君王們的讚美憑弔本無定數,但楊師厚以擁兵自重換來一時的虛榮,如此下場也就很難令人同情了。而且楊師厚的壞榜樣還促使樑廷決心將魏博分爲兩鎮,結果激起兵變,使魏博白白落入晉手,從此國門洞開,導致樑國最後僅憑晉軍的一次奇襲就亡了國。關羽享譽一生,最後大意失荊州,使隆中對策落空,不知楊師厚比之如何?

最後就輪到第十位名將郭崇韜了。劉鄩堪稱五代中的智將,此人則堪稱一位文員出身的儒將。郭崇韜起初是李克修帳下處理政務的親信,以清正廉明著稱。後來李克修死了,李克用就任命他作駐鳳翔的特使。輪到李存勖即位,他依然是個不大不小的文員。

儘管郭崇韜很能幹,但文職在亂世畢竟得不到重視,而論聲望家世,他又非常寒酸,因此幹了近30年才升到中門副使,算是作了參謀的副手。如果按照正常的發展,郭崇韜也許一輩子也只能扮演副手的角色,至少是很難在樑晉之爭中發揮什麼作用。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他沒有意外碰到好運氣,得以主掌軍機,是否能有後唐都是說不定的。

那是917年,郭崇韜剛剛升任中門副使。因爲原來的兩位中門使進忠言被治罪,所以新任中門使孟知祥和李紹宏並不情願接任。不久李紹宏找門路調到幽州去作留事,孟知祥看見了很羨慕,也死纏着李存勖要求外調。李存勖被求煩了,只好讓他保舉個接替者,孟知祥略微考慮了一下,就舉薦了郭崇韜。郭崇韜這才得以登上前臺,從此跟隨李存勖踏上了漫漫征程。

郭崇韜的軍事才能在於謀劃和組織,他並不善於衝鋒陷陣,卻往往一個判斷就能影響戰局的成敗。

921年12月,李存勖親征鎮州,契丹藉口救鎮發兵三十萬進攻幽州,沒有攻克便轉而攻佔涿州,繼而進攻定州。李存勖聞訊親往救援,第二年2月12日到達新城以南。當偵察騎兵來報,契丹軍前鋒已經駐紮新樂,正渡過沙河南下,全軍譁然,有些士卒試圖逃跑,將官們斬殺都制止不住。衆將於是勸阻說;“契丹傾國攻來,我軍寡不敵衆。又聽說樑軍入侵,回師救援魏州纔是根本,不如撤去鎮州的包圍,西入井陘躲避。”郭崇韜見此情景卻反對道;“阿保機此來只是爲了財物,並非真心救援鎮州,一旦前鋒被打敗,肯定會退兵。何況我軍剛剛戰勝樑軍,威震北方,士氣正旺,趁此機會驅逐契丹軍,必會大捷!”這時恰逢李嗣昭也從潞州趕到,根據他一貫的作風,自然也堅持有進無退。李存勖這才橫下一條心說;“帝王的興衰自有天命,契丹能把我如何!我率數萬之衆平定山東,今日遇到這等小敵就要逃走,有何臉面面對天下!”言罷親率五千親軍作爲先鋒,繼續北上。

先鋒部隊經過新城以北時,需要穿過一片桑林,不料剛通過了一半部隊,一萬多契丹騎兵突然氣勢洶洶集結而來。原來這是契丹的先鋒部隊,正準備穿過桑林南下。契丹軍都是輕騎兵,看到晉軍人馬皆披重甲,後面的樹林中更不斷有一股股鐵流漫出,己方迂迴受到樹林阻礙,晉軍突擊卻能一往無前,猶豫了一下慌忙撤退。李存勖見狀分兵兩路追擊,一直追到數十里外的沙河。沙河橋窄冰薄,契丹騎兵有的被擠下橋,更多的乾脆馳上冰面,許多都陷進冰窟窿淹死。這一戰晉軍殺獲甚重,還俘獲了阿保機的兒子。

阿保機聞訊果然不戰退往望都,4天后李存勖又與他在望都決戰,將契丹軍驅逐至易州。阿保機見大勢已去,只得撤軍。

就這樣,郭崇韜由於直接輔佐李存勖,作用便越發顯著,相應的功勞也越發卓著,到923年5月13日李存勖在魏州登基,他已經身爲樞密使兼兵部尚書了。樞密使在宋代主管軍事,但此時還需要兼任兵部尚書。

到了7月初,王彥章攻佔德勝南城,12日與段凝合兵十萬猛攻楊劉。李存勖一開始並不着急,支援還不忘沿途打獵,等18日趕到楊劉,才發現王彥章已在城外修築了重壕復壘,還挖掘戰壕設下伏兵,一待晉軍進攻就弓弩齊發,已經將楊劉完全封鎖。順便提一下,按西方的觀點,用於隱蔽調動的戰壕,其產生是17世紀後要塞防禦思想的一次飛躍,但簡樸的戰壕卻早之700年就在中國出現了。

由於楊劉被封鎖,黃河的渡口就全部落入樑軍手中,使在黃河南岸攻略鄆州的李嗣源陷入了孤立。見李存勖無計可施,郭崇韜獻策說;“現在王彥章據守渡口,是爲了攻取東平,如若我軍不能南下,則東平不保。臣建議在博州東岸建立營壘,以接應東平,只是擔心王彥章得知會來阻止,請陛下招集敢死隊,每日挑戰,如此牽制十日,敵軍不到營壘便能築成。”不久,李存勖接到李嗣源的書信,建議在馬家口新建一處渡口,就派郭崇韜領兵一萬連夜趕赴博州,在馬家口渡河晝夜搶築。

儘管晉軍對築壘遮遮掩掩,但6天后還是被王彥章發現,31日率軍數萬前來阻撓。此時營壘剛剛板築完成,用於加固的護城坡都沒來得及建,更沒有戰樓及守城器械。郭崇韜一面向楊劉求援,一面指揮將士四面奮戰,眼看城池將要陷落,李存勖的大軍終於趕到。城中將士望見援軍趕到,紛紛鬥志昂揚的大聲斥罵樑軍。王彥章見晉軍準備渡河,兩岸士氣高昂,這才悻悻撤軍。

經此一戰,晉軍雖然重新打開了通往鄆州的道路,加之隨後樑軍的一系列失策,使態勢基本恢復了原貌,但晉軍的狀況卻並未因此恢復。原來,樑軍雖敗元氣卻未大傷,反而開始謀劃大規模的反擊,北方的契丹也計劃趁亂南下,而最大的威脅莫過於斷糧,由於德勝南城的易手,當初儲備用以南下的數百萬石糧草損失殆盡,加之糧食歉收,軍糧日益緊張起來。面臨如此進退維谷的困境,衆將中甚至有人提出放棄鄆州與樑議和,劃河爲界。

李存勖非常沮喪,就單獨召郭崇韜詢問對策。郭崇韜也一直在謀劃這件事,便回答說;“自從陛下十五年前即位,爲了雪國仇家恨,衣甲都生出了蟣蝨,百姓也苦於戰亂。如今已經稱帝登基,河北士民都盼望着早一天平定天下,剛剛得到鄆州這麼塊尺寸之地,都不能保住,還談什麼中原呢!臣擔心將士因此背心離德,縱然劃河爲界,又靠誰爲陛下守衛呢!臣自從聽了康延孝的報告,日夜籌劃,計算我軍兵力,揣測敵軍的反應,不出今年,必定要決出雌雄。樑軍如今將精兵全部交給段凝指揮,威脅我國南部,又決黃河作爲屏障,認爲我軍短期無法逾越,自恃這些所以掉以輕心。令王彥章進攻鄆州,其目的在於引起我軍內部分歧,產生內亂。段凝本不是將材,沒有能力臨機決斷,不足畏懼。投降的人都報告說大梁無兵,陛下假如留兵據守魏州,保衛楊劉,而親率精兵與鄆州合流,直插大梁,敵人城中空虛,必然望風自潰。如能使僞主投降,則樑軍自然會投降。今秋歉收,軍糧行將耗盡,陛下若不當機立斷,大功就要錯失掉!常言道:‘當道築室,三年不成。’帝王應運而生,必有天命保佑,陛下不要再猶豫了。”李存勖聽完這席話,不禁豁然開朗,滿懷信心的說;“這番話正合朕意。大丈夫成王敗寇,我決定了!”

11月11日,李存勖在朝城郊外揮淚送別了劉夫人母子,開始了一生中最大的一場冒險。隨後郭崇韜的謀略得到驗證,生擒王彥章,平滅樑國,迫降段凝,晉軍在困境中孤注一擲,奇蹟般的滅掉了樑國這個強大對手。而郭崇韜因平定樑國功勳卓著,不但暫行中書事,而且拜侍中兼樞密使,更兼領鎮、冀州節度使,晉爵趙郡公,邑二千戶,並賜鐵券,恕十死。當時的政體介於唐宋之間,而且沒有宋代對部門首長的限制,因此郭崇韜作了中書省、門下省和樞密院的首長,就等於一人獨掌國家軍政,權傾朝野。

郭崇韜出身低微,幾十年都期望着這樣的好日子,如今夢想成真,難免飄飄然起來,行事少了些謹慎。例如924年3月他來到卞、洛,面對歸降樑將的爭相賄賂,竟來者不拒,親友提醒,他反而得意的說;“我身居要職,俸祿和賞賜成千上萬,哪用得着這點兒東西!只是樑朝賄賂成風,現在各地官員有很多是樑國舊將,被拒絕會令他們不安。這些東西放在我這裡,與放在國庫中是一樣的。”後來等到李存勖舉行郊禮,他才把這些東西以個人的名義捐獻了出來,資助國家封賞。對一個幾十年跟規章打交道的文員而言,這樣做是很難僅僅評價爲手段靈活的。與此相比,就在1年半前,當李存審攻下鎮州,他被派去清查府庫時,還毅然拒絕有人用珍寶向他行賄,只是自費買了些書。

與官高爵顯相應的還有趨之若騖的巴結者。郭崇韜一向羨慕士族的名望,只是苦於出身低微,爲此私下以郭子儀的後代自居。豆盧革是唐代貴族後裔,雖然是中書省的宰相,實權卻不及郭崇韜,而且他不久前私自調撥公款,還是靠郭崇韜爲他隱瞞的。因此他故意借閒談問郭崇韜說;“汾陽王是代北人,舉家遷至華陰,侍中世代住在雁門,跟汾陽王可有親緣?”見郭崇韜回答;“族譜早就遺失於戰亂了,但長輩曾提到是汾陽王的四世後代。”豆盧革就故作思索的評斷道;“看來是一家子。”因爲得到士族的首肯,郭崇韜便堂而皇之的以士族自詡了。

郭崇韜一門心思附和士族們的所謂上流生活,隨着各種應酬,心腹也一個個都換成了士族,當初那些一同出生入死的舊人,反倒被疏遠了。舊僚中有人找他訴苦,他反而打哈哈道;“公雖是我的舊部,可惜出身太低,我也知道公的能力,之所以不敢提拔,是擔心名流們說閒話。”後來他輔佐李繼岌徵蜀,在興平拜郭子儀之墓,還不忘告誡李繼岌,他日登基一定要優待士族。

俗話說樹大招風,郭崇韜管的事多,得罪的人也就多。莊宗李存勖本沒有治政才能,當初爲了報家仇尚能有所收斂,現在大功告成無所事事,就成天與宦官伶人尋歡作樂,不但目光越來越狹窄,還放縱了宦黨。郭崇韜雖然得意忘形,一般政事尚能秉公處理,也因此沒少得罪宦黨,經常被在李存勖耳邊說三道四。加上他在李存審、孔謙、李紹宏、自詡士族、疏遠舊部等等事情上無法服衆,因此朝中對他也頗有微詞。

郭崇韜聽到種種非議,爲了避嫌只好上奏讓出樞密使的位子,見李存勖不答應,又請求將樞密院的部分權利轉到其它部門,豈料依然招來宦官的誹謗。他於是憤憤不平的對兒子們說;“我輔佐主上,成就大功,現在卻被小人們排斥詆譭,只好避其鋒芒,回鎮地常山去了。”郭崇韜的兒子廷誨是個紈絝子弟,不但不支持他,反而勸阻說,一旦失去權位,便如同神龍離開水,連螻蟻也可以傷害它。受益的門人故吏更是出謀劃策,想盡辦法勸他留任。正好李存勖有個夫人姓劉,太后不喜歡她的品行,李存勖卻很想讓她作皇后,門人故吏就建議郭崇韜上書立劉夫人爲皇后,一來討李存勖高興,二來等於在後宮安插了一個自己人。郭崇韜就聯合宰相帶着百官一道上奏,果然討得李存勖一時龍顏大悅,地位也暫時鞏固了。但郭崇韜哪知,此舉最後反而使他遭到殺身之禍。

劉夫人雖然當了皇后,卻並未給郭崇韜多出力。這個婦人出身貧寒,爲了求富貴連親爹都不認,還談得上什麼信義。況且此人愛財如命,自從作了皇后,四方貢獻的奇珍異寶都要專門準備一份給她,純屬認錢不認人。郭崇韜畢竟不是佞臣,實在是無法駕馭她,因此宦黨一有機會仍舊可以詆譭他。

歷史上士族與宦黨爭權並不罕見,宦黨靠的是溜鬚君主,而士族最有力的辦法也只不過板起臉教訓君主,偏偏李存勖又是個浮躁、不識大體的人,因此在爭取李存勖方面,郭崇韜處於明顯的劣勢。只不過先前宦黨攻擊郭崇韜,李存勖只當事不關己,一耳朵進一耳朵出,直到925年7月,李存勖才真正開始厭惡郭崇韜了。

當時久旱逢雨,天氣卻非常潮熱,李存勖跑到高樓上避暑依然不舒暢。宦官就藉機誇耀唐朝當年的排場,說現在的皇宮還不如當年長安的大臣家。悶熱難耐的李存勖聽了很不服氣,說道;“予富有天下,難道還置不起一座樓閣!”當時中原大旱,他擔心郭崇韜反對,就送信給郭崇韜訴苦說;“今年酷熱,朕當初在河上,五六月間與敵軍對壘,大帳悶熱潮溼,然而跨馬擊賊,反倒覺得清涼。而今成天住在深宮,卻受不了暑熱了,這是什麼道理?”本想讓郭崇韜遷就,不想郭崇韜卻上奏道;“陛下當初在河上時,汴寇未平,因此廢寢忘食,一心想着作戰,嚴寒酷暑都不放在心上。現在敵寇已經平定,中原一片太平,縱情享樂,縱然是百尺高臺,廣殿九筵,也不會感到滿意的。希望陛下反思當初創業的艱難,那麼對今日的暑熱,自然而然便不介意了。”李存勖看過奏摺很生氣,宦官見狀就誣告道:“崇韜的府邸,排場不差於當年的皇宮,他當然要說風涼話了。”李存勖於是更加氣憤,獨斷專行的修造了皇宮。郭崇韜又阻諫說;“現在中原大旱,軍糧匱乏,希望暫時停工,等來年豐收再說。”李存勖更是充耳不聞。

過了不久,會客省使李嚴出使西川歸來,報告了蜀主王衍荒淫,可以征討的情報。郭崇韜正愁在李存勖面前越來越失去信賴,不久前李存勖不經與他商議,就將得罪宦官伶人的清官羅貫處死,便是一個警告,見此機會趕忙上奏說;“契丹入侵,北方要依仗李嗣源鎮守。臣覺得魏王繼岌,仁德威望越來越高,卻還從未立過大功,正好借西征任命爲元帥,委託以討伐之權,鞏固他的威望。”李存勖很喜歡李繼岌,就回答說;“小孩子不懂事,哪有能力獨自出徵,卿還要爲他物色一位副帥呀。”郭崇韜裝作思考,果然聽到李存勖接着說;“我看最合適的就是卿了。”便下旨李繼岌爲帥,郭崇韜爲副帥,10月8日,率軍六萬征討西川。

郭崇韜只想借西征恢復聲望,哪考慮過一旦離京,對君主便失去了控制,很容易被政敵離間,更何況還是手握重兵,於是躊躇滿志的踏上了滅亡之路。

11月6日,唐軍進入大散關,郭崇韜用馬鞭指着崇山峻嶺對李繼岌說;“朝廷興兵十萬,已經到了這裡,如果不能成功,哪裡還有退路?如今由岐運送的補給,只能支持幾日的,必須先奪下鳳州,獲得其存糧,才能滿足我軍的需要。”於是令李嚴、康延孝先送書檄,告知鳳州節度使。同日,一支唐軍已經迫降威武城,得兵四千,糧二十萬石。第二天,鳳州節度使王承捷投降,唐軍又得兵八千,存糧四十萬。7天后唐軍又擊退蜀軍,佔領三泉,獲得存糧十五萬。自此軍需充足,士氣大振,一路摧枯拉朽平定了西川。而一路上從敵軍的招降處置、官吏的補充、到大軍的行動計劃、軍書告諭,都由郭崇韜負責,李繼岌只是掛名而已。

在西征的大軍中,李存勖派遣了一些宦官照顧李繼岌。這些宦官看到郭崇韜的招討府前整日車水馬龍,而都統府卻只有大將每早做做通報,已經感到沒面子。等12月中進入成都,看到西川降將爭相賄賂巴結郭崇韜,而都統府卻門可羅雀,更是越發耿耿於懷。只是礙於李繼岌爲人尚屬寬厚,看中的是國家大計,他們纔不便挑唆,但機會很快還是來了。

歸降的西川留後王宗弼曾賄賂郭崇韜,請求擔任西川節度使,郭崇韜表面應承,實際上出發前就向李存勖推薦了老上級孟知祥。王宗弼不知內情,以爲郭崇韜不替他辦是想自己當,就聯合郭崇韜的兒子廷誨,率領蜀將列隊拜見李繼岌,請求上奏郭崇韜爲西川節度使。這下宦官們可找到機會了,李從襲藉機提醒李繼岌說;“郭公父子專橫,如今又派蜀人爲他請願作節度使,其志難測,王不可不防。”李繼岌不知如何是好,心裡也很責怪郭崇韜,就沒好氣的找到他說;“主上依仗侍中如山嶽,怎肯讓開國元勳留守在這種蠻夷之地!況且我也做不了主,還是請他們自己上奏吧。”郭崇韜本是無辜,卻又無法澄清,只好啞巴吃黃連,因此很埋怨王宗弼。不久,王宗弼因爲誣殺人,又扣押數千萬緡軍餉,郭崇韜就在12月28日殺了他,以證明自己的清白。

又過了一個多月,李存勖派宦官向延嗣送詔到西川,敦促班師。郭崇韜因爲仇視宦官,沒有到郊外迎接。李從襲就趁機對憤恨不已的向延嗣說;“魏王貴爲太子,主上的繼承人,郭公都獨斷專行。他兒子郭廷誨出入前呼後擁,成天與軍中驍將、蜀中豪強妓樂歡宴,指天畫地。他們父子這樣,可見其用心。如今諸軍的將校,全是郭氏一黨,魏王勢單力孤,一旦班師,恐怕引起動亂,我們都不知要死於何處了!”說着竟哭起來。向延嗣大驚,回朝後連忙向劉皇后報告,劉皇后聞訊聲淚俱下的找到李存勖,求他解救李繼岌。

李存勖聽到兩人一唱一和不免滿腹狐疑,便重新審閱了西川的賬簿,問道;“人都說蜀中珠玉金銀,不計其數,爲何只有這麼點兒呢!”向延嗣回答說;“臣問過蜀人,得知蜀中寶物都進了崇韜府中,聽說崇韜得金萬兩,銀四十萬,錢百萬緡,名馬千匹,還有其它各種財物,廷誨的還不算在內,因此各縣所得不多。”李存勖先前聽說郭崇韜要作蜀帥,心中已經不快,現在又聽說他霸佔西川的妓樂珍玩,頓時氣得臉色煞白。

平心而論,宦黨固然卑劣,但郭崇韜位極人臣後也確實不夠謹慎,如果能保持當初的清名,少耍些小聰明,也不至於如此容易被詆譭了。後來郭崇韜被殺,從他家中抄出從西川運來的財寶,泥封還是溼潤的。

這時正好孟知祥要去赴任,李存勖竟惡狠狠的囑咐他說;“聽說郭崇韜有異心,卿到了後,替朕將他殺掉。”孟知祥心中一驚,趕緊寬解他說;“崇韜是國家元勳,應該不會這樣。待臣到後觀察他,如果沒有異心就放他回來。”李存勖這才稍稍恢復理智,同意了下來。可他又怕孟知祥徇私,就派宦官馬彥珪另去執行同樣的任務。

馬彥珪本欲除郭崇韜而後快,得到授命自是求之不得,立刻到劉皇后面前添油加醋說了一通,表示事情危急,必須果斷的除掉郭崇韜。李存勖治下的後唐有些很壞的弊端,其中太后誥令和皇后教令能與皇帝敕令一樣被方鎮執行就是一大弊,這個弊端通常只是婦人手中的小消遣,可一旦用於亂政,就是災難了。馬彥珪最後雖沒討到敕令,劉皇后卻給了他誅殺郭崇韜的教令。

926年2月20日,馬彥珪風風火火趕在孟知祥之前來到了西川。說來也巧,郭崇韜因爲節度使未到,地方又不安定,竟仍逗留在西川。馬彥珪得了口實,就將教令交給李繼岌,卻沒想到李繼岌比李存勖持重得多,反而說;“大軍即將出發,他並沒有挑起什麼釁端,豈能做這種負心事!公不要再多說了。”李從襲見此情景又故伎重演,鼻涕眼淚着說;“事以至此,王如果不行動,一旦泄露出去,途中局勢變化,想補救就來不及了。”李繼岌聽到這裡,才只好聽任他們去做。於是次日一早,李從襲以李繼岌的命令召郭崇韜議事,待郭崇韜一進屋,左右一擁而上用鐵錘將他打死。隨後殺了隨郭崇韜西征的兩個兒子。謀反的罪名傳到洛陽,李存勖大怒,又下令殺掉了郭崇韜另外三個兒子,家產全部抄沒。這場冤案直到李嗣源即位才獲得平反昭雪,妥善安葬,又歸還太原舊宅。郭家經此劫難,只剩下延誨和廷讓的各一個兒子。

李存勖在誅殺郭崇韜後不久,幾年來種下的隱患終於爆發,西川和魏博相繼叛亂,魏博軍更劫持李嗣源自立爲帝。又過了不久,衆叛親離的李存勖中箭而亡,死時只有一個忠義的伶人殉難,曾經轟轟烈烈的莊宗時代隨之慘淡收場。而他在城破族滅下遺留的唯一骨肉李繼岌,並未死於郭崇韜的反叛,而是在歸京途中被李從襲所害。

名將的概念是什麼,確實是個很曖mei的問題。名將與名帥的區別又在哪裡呢?筆者的理解是,以戰鬥力衡量名將,以統帥力衡量名帥。打贏一場遭遇戰與組織一場戰役是需要不同能力的,而真正體現了帥才的,恐怕只有郭崇韜。不過自古只有《百將傳》,因此郭崇韜也只好算入名將了。

在本文介紹的十位名將中,有四位是被不同條件下公認的名將。周德威和王彥章來自田中的《中國武將列傳》,劉鄩是《十七代百將傳》中五代的唯一入選者,而郭崇韜是《何博士備論》中五代唯一列入專題者。此外,本文中還有兩位不見得出色的名將——謝彥章和李嗣昭,筆者爲何要加入他們呢?因爲要將發揮應有的能力,並不是只要將努力就可以的,如何使用將甚至更爲重要。如果讓魯莽之將負責決策,或者讓謹慎之將衝鋒陷陣,又或者把不和睦之將安排在一起,都是不能發揮實力的。謝彥章的失敗在於內訌,而李嗣昭之所以成爲名將,在於他所承擔的責任與品質相符,因此雖並非機智靈活,依然能夠成就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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