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孩子啊。”柳清霜看她一滿臉慌亂的樣子,不可置信道。“你別告訴我。你還不知道你自己懷孕了?!”
路蔓沒有回答,只是擡手撫上了自己的肚子。心裡百味摻雜。
爲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她卻懷上了殺父仇人的孩子,竟然不給她一點點的防備。
她到底該怎麼辦?
無論打掉,還是留下都會讓她痛苦。
她擡眼問道:“清霜,你把我懷孕的事告訴復修遠了嗎?”
“我以爲他是知道的。所以還沒有通知他。”
聞言,路蔓鬆一口氣的同時又產生一種莫名的遺憾。難道就這樣瞞着他一輩子,然後默默地將孩子撫養成。人嗎?
可是。不這樣做,她只能再次回到那個怪圈裡,也許還會被困一輩子,她不想。
這麼想着。她掀開了被子,就要下牀。
見狀,柳清霜上前按住她。驚道:“哎喲,我的小祖宗哎。你剛剛差點小產,還想冒險,命都不想要啦!”
路蔓緩緩扒開她的手。鄭重道:“清霜。我現在真的有急事。
離四點還剩10分鐘了,她必須準時趕到那裡,完成最後的手續。不然,錯過了這次機會,還不知道復修遠會不會變卦。
“再重要,能有你的命重要?”柳清霜不爲所動,將她朝下按了按,向簡俞寧交代道,“你給我看好她啊,我先去忙,待會兒來。”
簡俞寧點頭應好。
柳清霜走後,路蔓朝坐在牀邊的簡俞寧求助:“俞寧,你可以帶我去一個地方嗎?我真的很急。”
他猶豫道:“可是……”
“那麼這樣,你開車帶我去,只要不過分運動,會沒事的。我是婦產科醫生,還是知道一點常識的。”還剩八分鐘,再不去,就真的來不及了。
路蔓焦灼的表情讓她有些動容,權衡了幾秒,最終點頭答應。
他們前腳剛走,喬薇後腳就走了進來,發現微亂的病牀上空無一人。
她開始是去科室找路蔓的。後來,值班的醫生告訴她路蔓出了意外,轉到了505。
可是現在人呢?
這時,旁邊傳來兩個小護士低聲議論的聲音。
“這路醫生也是的,差點小產還到處跑,也不怕孩子出什麼意外。”
“是啊,是啊……”
喬薇驚愕。
小產?難道那女人懷孕了?爲什麼她沒收到消息?難道是路蔓故意隱瞞的?
一系列的猜測在她的腦海中誕生。
她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個熟悉的號碼。
“喂,修遠嗎?是我,喬微。”
在路蔓的催促下,他們終於在四點零五到達了民政局門口。
簡俞寧不禁奇怪道:“來這裡幹什麼?”
一小時前,他恰好在公園寫生,結果看到了她跌倒的場景,及時趕去,這才能避免了流產的結果。
可是,現在她又要做什麼?
面對簡俞寧的問題,路蔓有短暫的沉默。幾秒後,從前方收回視線,打開車門道:“離婚。”
她靜靜吐出的字眼讓簡俞寧心驚,眼中閃過一抹心疼,拉住她的手道:“可是你已經懷了他的……孩子。”
不可否認,初聽這個消息的他,是異常痛苦的。用盡了全部力氣,纔將這種感情壓回心底。
她苦笑,慢慢掙脫他的手,朝他搖頭道:“不,你不懂。”
路蔓說完就下車,留給他一個瘦削的背影,讓他有一種不顧一切緊緊抱住她的衝動。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
路蔓尋找了幾圈也沒看到復修遠的身影,不禁有些慌了。
復修遠一向準時,現在卻看不到他的人。是沒來,還是已經走了?
就在她胡亂猜測之際,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
“蔓蔓,我們在這。”
瞬間,路蔓的肢體變得僵硬,木然回頭,看見了微笑着的復奶奶正從一輛熟悉的勞斯萊斯里出來。
復修遠竟然把奶奶給帶過來了,他到底什麼意思?
巨大的問題盤旋在她的腦中,佔據着她的思維。
奶奶朝她招呼道:“蔓蔓,過來,我們回家。”
回家?
這個字眼讓她既嚮往。又抗拒,一時無法做出準確的判斷。
見奶奶拄着柺杖一點一點挪過來時,路蔓趕緊跑過去扶住她,輕聲問:“奶奶,你怎麼來了?”
復奶奶慈祥地笑着道:“我是怕修遠那混小子又做出什麼混事來,所以特地跟他來帶你回去的。”
路蔓抿脣不語。
看來複修遠是反悔了,還扯上了奶奶。這讓她該怎麼辦?
復奶奶見她發呆,不由笑道:“蔓蔓,奶奶知道你是想給我們一個驚喜,但也不能這麼藏着掖着啊,你不知道那混小子聽到這個消息後,有多開心!”
“什麼藏着掖着?”路蔓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下意識地看向坐在車中的復修遠,卻看不清他的面容。
“哎,蔓蔓你還想瞞着奶奶?復奶奶長長地嘆了口氣道,“有孩子是好事,得讓我們這些老傢伙高興高興了。”
孩子!奶奶竟然已經知道孩子的事了!
她徹底慌了神。這意味着和復修遠離婚便成了奢望,她將被一直困住,直到死。
“蔓蔓,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怪我們太心急了?”復滿是皺紋的臉上浮起一抹擔心。
她搖頭,儘量自然地扯出一抹笑道:“沒有。”
復奶奶心花怒放,拉着她的手就要上車,邊走邊道:“走走走,跟我回家養胎去,這懷了孕呆在醫院可不好。”
“奶奶,我……”她不能跟他們走,和殺父仇人共住一個屋檐下,她會瘋的!
見路蔓不願,復奶奶只好表現出強硬態度,將臉一拉道:“蔓蔓,我知道修遠做的不好,但是你要相信,他會改,所以別慪氣了,啊。”
奶奶的勸說讓路蔓感到萬分爲難,當她觸到奶奶滿是希冀的渾濁眸子時,不由暫時地妥協了。
她垂眸,——看來留着這個孩子並不是什麼好的選擇。
她朝那邊的簡俞寧示意性地揮了揮手。
而簡俞寧則強打起精神朝她溫溫地笑了一下,隨即在她背影消失之際,笑容立刻消弭不見。
蔓蔓,希望你能幸福。
上車後,復修遠一言不發,沉默得如同一個雕像。氣氛一度陷入尷尬。
良久,他纔出聲,詢問道:“奶奶,帶蔓蔓到哪裡靜養?”
“當然是你的那棟別墅了,如歌不是已經從哪裡搬走了嗎?”
他垂首半晌才應好。
路蔓攥緊了拳頭,咬脣不語。
當那棟歐式建築風格的別墅映入路蔓的眼簾時,她竟有一種恍然隔世的錯覺,卻沒有一丁點的親切感。
車到門邊,奶奶便說:“蔓蔓,奶奶先去告訴爺爺這個好消息啊,晚些來看你,你先好好休息。”接着轉頭警告復修遠,“混小子,你要是敢再欺負蔓蔓,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去,修遠,去先把蔓蔓送回家”
路蔓笑着拒絕道:“不用了,這麼短的路程那還需要送啊。”
奶奶點頭,囑咐道:“那你小心啊,注意點腳下的路。”
“嗯,好的。奶奶再見。”
路蔓下車,那個瞬間,從後視鏡裡匆匆看了面無表情的復修遠,搖頭苦笑。
呵,終究是重回到了這個地方,但,她到底該怎麼辦……
推開門的那一瞬間,路蔓又聞到了久違的玫瑰香,還混着魏如歌身上的香水味,那麼濃,又那麼烈。
她閉眼,撫上自己的小腹,任由悲傷將她湮沒。
這種感覺非常好,至少,不會讓她對那個男人太過依戀、抱有太多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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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修遠回來時,看到的就是她坐在沙發上發呆的場景,目光渙散,沒有聚焦,彷彿隨時都會消失。
他心尖驟痛,輕輕擡步上前,坐在她旁邊問:“爲什麼要騙我們?”
她竟然說她不能生孩子!該死!
路蔓徐徐轉頭,對上他和平常稍有不同的眼睛,莫名笑了一下,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不是說好今天就離婚的嗎,爲什麼要反悔?”
復修遠被她失望的語氣給刺激到了,擡手狠狠捏住她的精緻的下巴,把她壓在了軟軟的沙發上,暴躁道:“路蔓,你懷的是我的孩子,憑什麼和我離婚!”
她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嘴角挑起一抹諷刺的弧度,對上他蘊着怒火的眸子,緩緩道:“呵,誰說我肚子裡是你的孩子?”
“你說什麼!”
他震怒的情緒通過手上的力道傳達給了她,下巴上傳來的疼痛讓她微微皺眉,目光卻沒有退縮。
“我想,我已經說的夠明顯了。”
“路蔓!”他雙目猩紅地叫着她的名字,彷彿下一秒就會把她吞吃入腹。
她強忍着他眸子裡噴薄而出的怒意,掛起淡淡的笑容,道:“所以,我們離婚。”
復修遠冷冽的眸子緊盯着她,散發出刺骨的寒意,可出乎意料的是,他眸中的怒意卻在漸漸消退,最後剩下的只是深深的嘲弄。
他用食指勾起她的下巴道:“你覺得我已經被你騙了一次,還會再上當嗎?要離婚,也得等孩子生下來,做了親子鑑定再說。”
原以爲,以他的性格,絕對不會容忍一頂綠帽扣在自己頭上的,但現在,他的回答明顯冷靜了很多。
路蔓苦笑,對手竟然變得更強大了。
看着她有些挫敗的表情,復修遠嘴角溢出一絲勝利,身子朝她逼近,熾熱的脣貼上她的,問:“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她伸手想把身上的男人推開,卻被他控制住雙手,緊緊壓制着。
她掙扎着,冷笑道:“有啊,魏如歌也有孩子,難道你要娶兩個老婆?“
復修遠總不會爲了繼續折磨她,而一直讓魏如歌以不明不白的身份站在他身邊吧?
她料定,他不會。
果然,路蔓的話音剛落,他的眸子裡便又”騰“地升起一股焚天的怒火,像是要把她焚燒殆盡。
就在他們對峙之際,門突然被人推開,一束霞光從門隙裡透出,投在兩人之間。接着,一道嬌膩的聲音傳來:“修遠,你們在幹什麼?”
路蔓很明顯地感受到身上男人的僵硬,壓下心口的酸澀,嘲諷道:“看,你的如歌看到了,還不離婚?”
誰知她話音剛落,他便毫不留情地吻了上來,呼吸灼熱,像是要把她的脣給吻化。
“唔……”
她在這種攻勢下完全無力反抗,但腦中一直有個聲音在叫着:“他愛的人還在旁邊看着,你和他這樣算什麼?只不過是他折磨你的手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