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盛好飯菜,讓鞏小敏喊來爸爸和在外宅玩的妹妹回來吃飯。今天爸爸媽媽也特別高興,臉上洋溢着笑容。媽媽往鞏小敏碗裡搛了一筷扁豆:“家裡沒什麼吃的,不象在學校裡。”
鞏小敏也給媽媽回搛了一筷青菜:“你也吃啊,不要光讓我吃。以後,我上了大學,你們在家裡要當心點身體。”
妹妹看着她,咬着筷頭說:“姐姐,你考取大學啦?”
爸爸眼睛一瞪:“你只曉得玩!不跟姐姐學學。下個學期,再考不到班裡前十名,小心吃痛巴掌。”
“哼。”妹妹白了爸爸一眼,“考取大學,有什麼稀奇?又不是考取狀元。”那種鬼精靈一樣的神情,惹得鞏小敏忍不住笑了,連爸爸媽媽也忍不住樂了。
正在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地邊吃邊聊時,鞏小敏那隻化一百元錢買的舊手機突然響了。她拿出來一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就按了OK,聲音清脆地說:“喂。”
手機裡立刻傳來一個男人渾厚的聲音:“你好。你是鞏小敏嗎?我就是剛纔路上碰到你的人。呃,我已經幫你問過了。你,唉,差了幾分,沒有考上。”
正沉浸在喜悅中的鞏小敏聽到這句話,就象聽到一聲晴天霹靂。她的頭彷彿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棒,“嗡”地響了一聲,就頭暈目眩起來。
鞏小敏眼前金星亂舞,腦子裡混亂不堪,臉色頓時變得剎白。爸爸媽媽都驚訝地看着她,猜到了這個電話的內容,臉色也跟着變得難看起來。
就在鞏小敏呆若木雞的時候,只聽手機裡那個“貴人”,又以輕鬆的口氣說:“不過,我能找關係,幫你錄取大學。真的,呃,而且,我在市基金會裡有個好朋友,還能幫你辦理資助貧困大學生的特困證。有了特困證,你進了大學,就可以獲得特別的照顧,就不用再爲學費發愁了。”
剛纔的壞消息把鞏小敏嚇出了一身冷汗,現在又一連聽到兩個好消息,鞏小敏感到自己從已經跌下深淵的半空中被突然拉了回來,一下子轉悲爲喜,臉色放晴起來。她連忙感激地說:“那真是,太感謝您了。”
“貴人”又說:“你趕緊寫份申請,今晚,我順便到你家裡去看一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困難?”
鞏小敏說:“好,好,你來看吧。”“貴人”問:“你家住在哪裡?”鞏小敏就把自己家裡的地址告訴了他。
鞏小敏掛了手機,抹着額頭上的冷汗,對看着她的爸爸媽媽說:“他說,能幫我錄取大學。還能,幫鞏小敏辦特困證。”
媽媽疑惑地問:“辦特困證?用什麼用啊?”
“有了特困證,到了大學裡,就可以獲得特別的照顧。”鞏小敏學着貴人的話說,“我的學費就不用擔心了。”
爸爸臉上也放晴起來:“真有這種好事?那我們家真是遇到貴人相助了。”
鞏小敏說:“他說今天晚上,他要到我們家裡來調查一下,看我是不是真的有困難。”
爸爸下意識地環視了一下屋子說:“他來看好了,我們家是很窮,又不是裝窮。”
媽媽說:“那也得收拾一下,不能太髒。小敏他爸,你吃了飯去鎮上買點菜,還買一包瓜子,買幾個蘋果。貴人來了,家裡什麼也沒有。”
鞏小敏說:“菜就不要買了。他說晚上來的,沒有說要來吃晚飯。”
媽媽說:“這孩子,真是不懂事。他還能直接說來吃飯嗎?這種貴人,說話很注意分寸的。”
於是吃過中飯,他們們一家人就忙開了。爸爸出去買東西,媽媽開始打掃衛生,叫鞏小敏搿出那牀平時不捨得睡的新被到場院上去曬太陽。說萬一貴人晚上來不及回去,也好讓他睡得暖和一點。
一家人各忙各的,有些緊張地準備迎接貴人的到來。
過了一個多小時,爸爸買了菜回來了,對鞏小敏說:“你打個電話問一問他,晚上來不來我們家吃飯?”鞏小敏就拿出手機打了:“喂,你好。我爸叫我問一下,你晚上來我們家吃飯嗎?”
貴人一本正經地說:“我是來調查情況的,哪能隨便吃人家的飯啊?”
“那您,叫什麼名字?”鞏小敏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還不知道怎麼稱呼您呢?”
貴人說:“我叫朱曉明,你就叫我名字好了,這樣親切些,嘿嘿。晚上,我到了你們村裡,打你手機,你出來接我一下,好不好?”
“好的。”鞏小敏掛了電話,心裡更加高興,對爸爸說,“他說不來吃飯,只來調查的,哪裡隨便吃人家的飯?我說市政府的人,不會吃一般老百姓家飯的,你們就是不相信,偏要出去買菜。”
媽媽說:“他不來吃,我們自己就不能吃?從你出去打工到現在,家裡還沒有買過葷菜呢。”停了一下,又說,“對了,他是做什麼的?他來了,我們怎麼稱呼他啊?”
鞏小敏說:“他剛纔在電話裡說,他叫朱曉明,沒說當什麼官。”
爸爸說:“急什麼?等他來了再說吧。”
天在他們一家人的期待中慢慢暗了下來,夜幕籠罩下的山區顯得更加安靜和神秘。四周黑灰色的大山,肅穆地聳立在蒼穹下,永遠保持着那個高深莫測的姿勢。
鞏小敏手裡拿着手機,有些緊張地期待着它響起來。她沒想到自己竟然沒有被錄取,真是奇怪,578分也沒有被錄取,那今年的“一本”錄取分數線是多少啊?她真的有點想不通,也恨自己。
覺得自己這個樣子,太對不起爸爸媽媽了。要是真的進不了大學,那我就要出去打工,這生就是一個打工妹的命了。所以她現在把一切的希望都寄託在了這個“貴人”身上。他要是有事不來,或變卦不肯幫我,我就沒有希望了。
鞏小敏的心情既焦急又緊張,煩躁不安在場院上轉着,還不時地朝宅前的村路上張望。
“你急什麼急啊?”爸爸看着她說,“他說來,肯定會來的。不來,你也等不來啊。去屋裡呆着去,別在這裡象要生蛋的母雞,轉個不停。誰讓你沒有再考好一點的?”
爸爸終於說出了她最怕聽到的話。她心裡一陣難過,委屈得要哭了。要不是有貴人來幫她,她真想大哭一場。
鞏小敏不敢跟爸爸犟嘴,垂下頭,乖乖地往屋裡走去。
沒想到進屋不久,她的手機就響了:“你是鞏小敏嗎?我已經到了你們村口了。”
“啊,你到了村口啦。好好,我來接你。”鞏小敏又高興起來,連忙出去對爸爸說:“他到了,我去接他。”說着就往院門外走去。
爸爸也有些興奮地在背後喊:“他抽不抽菸啊?”鞏小敏回頭說:“我不知道,好象不抽的。”爸爸說:“我自己不抽菸,忘記買了。”
鞏小敏有些激動地走到村路上,往東邊的村口望去,見村口站着一個高大的黑影。她快步朝他走過去,老遠就衝他喊:“您來啦。”
鞏小敏不敢直呼其名,也不知他做什麼官,就只得尊稱他爲您。貴人聽到喊聲,連忙朝她迎過來。
鞏小敏走到他身邊,好奇地問:“您是怎麼過來的?”
夜幕下,貴人的眼睛象兩隻小燈泡一樣閃閃發亮:“我叫司機送過來的。我下了車,就讓他回去了。”
他停了一下,又補充說:“這種開後門的事,不能讓別人知道,你懂嗎?我跟他說,我要到一個親戚家裡去辦點私事,過一會等我電話。要是我晚上不住在親戚家裡,就讓他開車來接我。”
鞏小敏感激地點點頭,領他朝自己的家裡走去。走了幾步,她輕聲說:“您這樣幫我,叫我怎樣感謝您好呢?”說着回頭看了他一眼。
朱曉明從後面貼上來說:“我們能在路上相遇,就是一種緣分。老天註定我們兩個人要相遇,你迴避都回避不了的。”
朱曉明見她沒有吱聲,又說:“沒有緣分,幾個小時前,我們還根本不認識,現在怎麼就走到一起了呢?緣分,就是一種迴避不了的相識,又是一種發自內心的互助。”
鞏小敏不吱聲。他又說:“是的,現在是我幫你,說不定以後,我有什麼事,就你幫我了。至於你怎麼感謝我嘛?我想,只要你心裡有數,上了大學,不要把我給忘了,就行了。”
“哪裡能忘呢?”鞏小敏說,“感激還來不及呢。我爸爸媽媽聽我說,我在路上遇到了一個貴人,也很高興。爸爸下午特意去鎮上買了許多菜,等你來吃晚飯呢。沒想到,您這麼客氣。”
朱曉明將身子悄悄貼上來,邊走邊說:“看來你的爸爸媽媽,也都是善良之人。”
鞏小敏以爲貴人無意間碰到了她的身子,就往旁邊閃了一下,才說:“是啊,我爸爸媽媽都是老實巴交的山民,沒見過什麼大世面。聽到有貴人要來,高興得什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