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賴在陸家裡的這天早上,小白非常努力地煮了一次麪條,她自己都覺得難吃吃不下,陸加了點辣椒醬連同小白的份一起全部吃完了。
“今天我可以中午再去上班,之前不是連續加了兩個星期班嘛,上頭說就放兩天挺不好意思的,說再給放半天。”陸想着反正開車十分鐘就能到,乾脆多陪陪小白,難得放了假。因爲工作繁忙前兩個星期都沒見着小白,現在是能多陪一分鐘是一分鐘。
“以下播放一則新聞,……開學的第二天,XX幼兒園今早發生砍人事件,早上八點二十分,一名男子持菜刀……一名女教師當場死亡,另有五人受傷,其中一名女教師受重傷,現正送往醫院搶救。因保安被砍傷,學院裡大部分都是女職員,因而行兇者得以逃走……”
“幼兒園,幫我問,受傷沒有?”小白拿起手機指着通訊錄裡的“趙曉”,撥通她的電話讓陸幫忙問一下情況。
電話打完,陸急忙地說:“我送你去醫院吧,你的朋友受了重傷。”小白腦袋一下子放空了,突然間巨大的不安襲擊而來。
到了醫院,由其他小白認識的職員引路來到趙曉的手術室前,看到“手術中”紅着,小白的緊張和不安一下子升到了最高點。此時小維也趕到了。
“我姐姐情況怎樣了?你們在現場應該什麼都看到了吧?到底傷得嚴不嚴重?快回答我啊!”小維很着急,看來他什麼情況都不知道。
“趙曉她,被砍了很多刀,”趙曉的其中一個同事開口了,“至少有三刀,流了很多血,醫生說不容樂觀。我看見護士拿了很多血包進去,不知道能不能,”說着,她自己就開始啜泣了,“不知道能不能救活!”說完她就哭起來,另外兩名同事去安慰她。
陸也安慰小白,摸着小白的頭說:“沒事的,會沒事的。”他不認識趙曉,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摸摸低頭的小白,而小白心裡亂糟糟的,不知道怎麼辦,而且什麼也都做不了,她習慣性地掰着自己的手指。
過了好長時間小白纔想起來讓陸回去工作,推着他讓他離開。陸對同意掰着手指的小維說:“小白是你姐姐的朋友,她不會說話,麻煩你多看照。”
“謝謝你們的關心,我會的。”小維的臉很蒼白,可還是禮貌地回答陸。
大家都沉默地坐着,有時候會傳來不知道是誰的微弱哭聲。
“曉曉!”突然有個男人出現在轉角,他快步走過來,逮住小維着急地問,“曉曉在裡面嗎情況怎麼樣?情況怎麼樣!”
小維有氣無力擡起頭看一眼,又懶洋洋地回答:“關你什麼事,我姐已經跟你分手了。”
“我求你了。”男人毫不猶豫地說。
“醫生說,很危險。”小維停頓一下繼續說,“我就一個姐姐,被你那樣傷了心,現在還要受這種苦,爲什麼?你說!我姐姐爲什麼要受這樣的苦!”小維一下子站起來和男子槓上了。
“我,我……”男人無力回答他的問題,乾脆不回答了,退後幾步坐在小白旁邊。
小白早就注意到這個男人了,他居然是鄧。鄧坐下後也發現了小白,他有些吃驚,卻只是做了個深呼吸。他們的約定,若在工作以外的地方相遇,所有人都要假裝互不認識。
小白在等待的長時間裡想懂了,大約是由於鄧將自己身爲殺手的這個身份說出來了。
他必定是抱着必死的決心並絕對信任趙曉纔會這樣做的。而心地善良的趙曉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不對,她是難以接受自己愛的人是一個殺手這件事,同時也難以接受心愛的
人處於一種隨時有危險的狀態之中,這些事情對純真的趙曉來說實在太沉重了。
即使小白遲早會拋棄殺手的職業,但如果,如果被陸知道了真相,他是否能夠不嫌棄身爲殺手的那個過去呢?他是否會像趙曉那樣不知所措,還是要把我當犯人看待?小白心裡第一次爲身爲殺手的自己感到莫名的悲傷,想必鄧也是萬分痛苦掙扎的吧!
那麼趙曉呢?她是否也能原諒身爲殺手的自己呢?小白心裡也很掙扎。可是現在,現在只要她還活着就足夠了。小白在心裡祈求着趙曉能活下來,鄧也在一旁嘀咕着什麼。
約十個小時過去,趙曉被推出來了,醫生說雖然手術成功了,仍然處於危險狀態。其他人因爲各種原因都散去了,只剩下三個人。
鄧在重症病房裡陪着趙曉,小維勸小白回家。
“姐經常提起你,她好像很喜歡你這個朋友,一提起你事情還有你畫的東西她就說個不停。”小維沉默了,扭頭從玻璃窗外看一眼病牀上的趙曉,接着說,“你回去吧,你在這裡只能乾等着,幫不上什麼忙,現在只能靠姐自己了。”
小白也不願添麻煩,告訴小維等男友來接,就回去。
每一天,小白都在醫院待着,趙曉有時候會清醒過來,但時間很短。
鄧坐在牀邊的矮凳上,這樣趙曉伸手就能觸摸到鄧的臉,想必趙曉依然很愛他。
小白站在門口看着他們,趙曉摸着鄧的臉,鄧摸着她的手,兩個人輕聲細語地說着話,似乎趙曉剛醒來沒多久。
“……”
“那你得賠我!”鄧親親趙曉的手。
“我現在不就是正在陪你嘛?”趙曉一直盯着鄧,根本沒注意到小白。
“明明是我在陪你,”鄧終於發現自己被繞進去了,“我說的不是這個陪,是賠償的賠。”
“那我也賠償你了呀,我不是接受了你的戒指嗎?”
“說得好像接受了我的求婚已經是一件很偉大的事情一樣。”鄧說話的聲音很溫柔,已經不是平時那個小白認識的鄧了,她覺得怪怪的,很想笑,又怕打擾他們兩個,只好一直站在門口動也不動地偷聽。
“本來就是!”趙曉卻跟平時沒什麼兩樣,照樣說話不客氣。聽到趙曉這樣刁鑽,小白也沒那麼緊張了,想必趙曉很快就會脫離危險的。
“那你要讓小花以後再也不抓我。”
“自己找小花談去,本來她就不肯讓我嫁給你了,我現在已經違背了小花的意識!”
“哪裡的話,我每次問她願不願意把你嫁給我的時候,她都喵一聲表示同意。”
“喵了之後不是又抓了你嘛,那是堅決反對的意思!”
“說起來好像也是。”
“哈哈……”
小白在門口偷聽了好久,到後來聽不清楚了,還沒來得及上前去,趙曉又昏睡過去了。她只好暫時走開。
小白剛離開病房沒走幾步,手腕就被什麼人捉住了,是小維。
走到轉角,回頭看了一眼,陸走進病房,他好像不是尋找小白。他不是說回去了嗎?小白是個聰明人,知道如果陸要找她,只要往裡面看一眼,自己是否在裡面,不在,就馬上會出來的。
“我看到你男友了,他跟志成哥以前好像認識,你知道嗎?”小白搖搖頭。
“好吧,那就聽我說點事情,關於我姐的。”小維在小白麪前勉強微笑。小白點點頭。
小維買了咖啡,不顧三月的風,帶小白到公園裡的長椅上坐着。
“我和志成哥還有他的妹妹環
環從小是青梅竹馬,志成哥比我大四歲,環環比我小一歲,所以我從小就喜歡和環環在一塊玩。上初中之後我爸媽離婚,媽媽改嫁,我就跟媽媽搬到新家,其實也在同一個城市裡。
我和環環從小就在一起,就算我搬家了也經常跟她一起玩,感覺我們兩個從來沒分開過一樣。”小維很開心地說着這些舊事,他看着天空,突然嘆了一口氣,換了一種語氣繼續說。
“初中畢業了,環環想要到部隊去看志成哥,那時志成哥正在服兵役。可她爸媽沒空,我就求我姐帶我們兩個去,我姐比我大三歲,那時候剛考上大學,於是她就同意了。我和姐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可她對我不是一般的好,看得出來的,她對其他人都是冷冷的,對我卻很熱情。但是她以前曾經取笑我,說我的性格跟狗狗很像。哈哈。”
對對!小白也這樣覺得,趙曉對自己很熱情,對其他人就隨隨便便的。小白也不自覺地笑了。
“不過我姐也跟我說過,她覺得你像一隻貓,跟小花一模一樣,哈哈。”
小白皺着眉頭想了想,好像趙曉也當面對她說過這句話。
停頓了一會兒,小維接着說下去。
“當時,我們挑選了志成哥放假的那一天去,我姐和志成哥就是這樣認識的,那一年我姐纔剛滿十八歲。差不多七八年過去了吧,姐和志成哥分分合合的,鬧了好幾回,結果到最後都還是那麼相愛。你也知道我姐那個人,總是怪怪的,我想以前那些矛盾,肯定都是因爲我姐提出了什麼無理要求或者啥的,才鬧翻的。不過姐說過,志成哥不論多少次都會回到她身邊的。果真如此,哈哈。”小維喝一口咖啡,好燙,又把咖啡放下來,繼續說。
“其實我們去探望志成哥那天,出了交通事故,環環送醫不治,離開這個世界了。”小維低頭掰着自己的手指,像快要呼吸不過來一樣深深地吸一口空氣。“那只是一個不幸的事故,可志成哥一直都覺得是因爲他自己的錯,環環纔會離開我們的。從那以後,志成哥就變了,只有我能看出來他變得不再有正義感,漸漸遠離了原來的那個志成哥。不過我可沒跟我姐說過什麼,其實沒有必要說,你也知道的,我姐是那種一眼就能把人看穿的恐怖分子,她肯定什麼都知道。”
小白也知道,那個人只是變成了對人對事都無所謂的狀態,畢竟大家合作了四五年。但是這樣的人,也從趙曉那裡獲得了救贖。
他們回到病房,陸剛好也出來了,他輕輕摸小白的頭說,“晚上我再來接你。”
小白斜着看鄧一眼,再歪着頭看着陸表示疑問。
陸勉強一笑,說:“回家我再跟你說,那個人好像很累了,你們去換個班吧。”然後再摸摸小白的頭,在她的額頭上輕輕點一下。
鄧日夜都沒睡覺,終於撐不住了,借了醫院的臨時牀睡覺,趁這個機會,終於輪到小白和小維圍在趙曉身邊,好不容易等着她清醒,和她說說話。
“小白,你看,難得我學了些手語,感覺好像都用不上了。”
小白拼命地搖頭,一會兒又點點頭,表示“會用得上的。”
“我們家甲乙丙和小花不知道怎麼樣了,你有空去幫我看看,小維看起來就不是會照顧貓貓狗狗的人!”
小白故意露齒笑着點點頭,看了看小維,又看着趙曉,表示同意她的觀點。
“哈哈……”趙曉又說了好些話,她的氣息越來越小,最後小到聽不見了,她又昏睡過去了。總感覺趙曉快要好起來了,小白稍微有些安心。
就這樣反反覆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