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慶成連連搖頭,“不行不行,小的雖然是粗人,但也知道信譽二字,講好三個銅板一個的,就是三個銅板。小哥肯照顧小的生意,已經是幫了小的極大的忙了,那荷花和荷葉左右都是拿來餵豬的,也抵不了幾個錢,小哥喜歡就儘管拿去,如果我連這個都問小哥要錢,豈非要讓村裡人笑死,小的可丟不起這個臉。至於秋末挖出來的蓮萏根,小哥若是想要,一個銅板一斤儘可拿去了。”
沈襲玉心裡暗點了點頭,這王慶成倒是不貪,懂得取捨之道,進退得宜,做人也本份,心裡對王慶成也漸漸產生了好感,便笑道,“王大叔既然堅持三個銅板一個蓮蓬,那便聽你的,但是我也不敢平白要那添頭了,這樣吧,蓮蓬仍然三個銅板一個,荷花就按平常賣出的價格三個銅板一朵,荷葉一個銅板十張,蓮萏根則是五個銅板一斤,王大叔不許再與我爭了,否則我可就不買了。”
王家娘子一聽連荷葉都能賣到十張一個銅板,頓時都傻眼了,心裡一陣狂喜,開始數着手指頭,想着自己家那十五畝水塘總也有上千張荷葉,這一賣下來豈非是一百多個銅板,就是一兩銀子啊,還有正盛開的荷花總也有五六十朵,按三個銅板一個計算,又是一兩半進帳,還有蓮蓬也有二三百個,三個銅板一個就是五六兩銀子,加上冬季挖出的蓮萏根總也有一二百斤,按五個銅板一斤算,就得有九、十兩銀子,這前前後後共計加起來可得有近二十倆呢。
二十倆啊,抵得上他們家好幾年的收入了,已經快要接近里正家大半年的收成了。
更爲關鍵的是,如果這裡一次性解決了銷路,接下來的時間,他們只要負責定時採摘即可,多餘的時間,還可去村長家裡幫忙採蓮蓬,又是一筆收入。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明年立哥兒不但有新書包,還能再買幾件衣裳,家裡也能添置幾件家用物什,立哥兒早先在鎮上看中了一套文房四寶,也可以買來與他了。
王立一聽也是喜上眉梢,不由多看了沈襲玉好幾眼,這麼小的年紀,說的話當真算數嗎?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王慶成原本是不想佔她便宜的,結果被她這樣一說,倒是又添了好多錢進去,不由爲難的直搓手,連說使不得,使不得。
直到沈襲玉堅持說,如果不肯,就去別家買,他這才作罷。
王立本來就是個聰明人,聽着大家合計完了,腦海裡稍一思索,便將那些大白話都轉成了文騶騶的古代語言,寫完後,吹乾了墨,才遞到自己老爹的手裡,再由王慶成恭敬的遞到沈襲玉手裡。
沈襲玉雖然不會寫古代的字,但是農業大學畢業的她總也識幾個繁體字,摸估帶猜的,也看懂了意思,然後思索了一會,讓王立再添上幾句。
因爲這麼多東西,她不可能一起帶走,再說也沒有那麼多錢一起付下,其實她有,但是她不想說,故意要做出,等錢週轉的樣子來,這樣反而更可信。
協議的內容大致是王成慶家塘裡的東西,現在就全部歸沈襲玉所有了,她用了假名字席玉。
wωw_ тt kān_ c○ 但是沈襲玉不會一次性拿走,而是分批來取,王家要負責看管照顧還有采摘,保證其完好性,最爲關鍵的一點是,王家要保密,不能告訴任何人,有關於沈襲玉前來買蓮的事情,否則不但協議取消,王家還要一千倆損失費。
之所以把數目搞這麼大,就是爲了鎮定他們,其實沈襲玉高估了他們,別說一千倆,就算是寫一百倆,他們也不敢違背。
生意模式大致如此,每次過來取貨時,將拿到的貨款全部當面付清,並且給出下批貨物的訂金,下批貨物什麼時候採摘,什麼時候來取,到時候自然會派人來說。
協議商量完畢,雙方按手印就算是協議開始生效了,各持一份。
看着沈襲玉辦事利落,行事沉穩,完全不像一個十歲的小娃,不但是王慶成不敢小看了,就連王立都微微起了敬意,打算以後一定也要學她,早日扛起家裡的重擔,方纔算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
沈襲玉只是高興着自己未來的貨源有了保證,哪裡想得到因她,而有一位少年終於從故紙堆裡覺醒了呢。
“我現下手裡已經有七十個蓮蓬了,現在還需要十朵荷花,三十張荷葉,還要麻煩王大叔先採摘下,我好付了錢帶走。”
王慶成望望天,已經有些擦黑,便忙道,“二位小哥不妨在這裡用點粗茶淡飯,小的立即和孩子他娘下塘去採。”
“飯就不用了,家裡人還在等着,怕他們着急,就坐着喝點水好了,還請王大叔,王家嬸子能快着些纔好。”
“爹,娘,立兒也去幫忙好了。”王立此刻已經換下那身白色長衫,穿上短打的粗布衣服,一副準備下塘的樣子。
“不用,不過才十朵花、幾十張葉子的事情,你在家裡陪貴客說話就好。”王慶成攔住兒子,急急忙拿上籃子和自家媳婦擡了鷓子盆就出去了。
王家村家家戶戶都有這種鷓子盆,木頭製成的,呈橢圓形,兩頭尖尖的,與船有幾分相似,但是很輕便,裡面隔了幾個橫檔,可以坐人,亦可放東西,人坐上去時,可以用木板划水,也可以用手滑,穿行在荷塘碧葉間,慢慢悠悠,採着蓮花,吃着清甜嫩脆的蓮子,是再美好不過的事情了。
王立剛纔與沈襲玉對視的時候,被她的眼神給盯怕了,現在還有些怯的很,看見父母都走遠了,這纔有些窘羞的低着頭,引着往裡面走,“二位貴賓還是請屋裡坐會吧,爹孃很快就會回來了。”
沈襲玉非但沒有進去,反而跨出院門,看了看夜色中的荷塘,已經有清冷的月亮升了起來,照在荷塘上面,映得影子隱隱綽綽的,倒是別有一番風味,隱約讓她想起了朱自清那篇荷塘月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