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烈和巫義對望了一眼,心下皆是震驚,這伏姤要比傳聞中的還要厲害,難怪能擊敗巫山。
勵耘走在最前,巫烈和巫義簇擁着姬正走在中間,巫剛落在了最後,從進入盤古城後,這三位堂主就異常緊張,生怕有人會從暗中殺出來,取了姬正性命。
龍象殿內的擺設有了變化,原先偏紅的色彩全部換了黑色和紫色,粗大的紅色圓柱子變成了黑色,龍椅變成了紫色,案牘一片漆黑,其餘的物件全都是換了黑色的……殿內一改之前的火紅熱烈,變得昏暗陰冷。
伏姤身穿紫色龍袍,領子高高豎立,護住了那俊美的白臉,他的雙眸如黑色閃電般明亮,又高又挺的鷹鉤鼻子,臉頰白皙得如同失了生氣。
他的身邊站着一個蒙着青銅鬼臉面具的黑衣人,此外還有他的數名大臣坐在他的右下首。
姬正在伏據爲他設立的接風宴上見過其中兩人,瘦削的那個叫伏東,比較胖的那個叫伏奮,當時這兩人很低調,幾乎不出聲,沒想到竟然是伏姤的人。
殿內站了四列紫黑護衛,這些是伏姤的貼身侍衛,乃是最厲害也是最忠於他的軍人。
巫義暗下吃驚,他能感受到這些護衛的境界都在陰陽以上,其中不乏歸一境界的高手,陰陽境界的護衛不足爲慮,可伏姤擁有這麼多的歸一境界高手,那就難辦了。那個戴着鬼臉面具的黑衣人更是深不可測,巫義完全察覺不到對方身上的炁,這隻說明了一個問題,對方的實力遠在他們之上。
“這次的刺殺真的能成功嗎?”到了這一刻,巫剛心裡終於起了懷疑,只怕勵耘還沒把匕首拿出來,這些人就能一招滅了他吧。
這伏姤可是非常自信,進殿前不搜身,連武器也沒要求解下來。
巫剛看了一眼巫義,後者臉色如常,似乎沒有感覺到什麼可怕的。
巫剛又看了一眼巫烈,看他怒氣衝衝,一直死死盯着巫山,恨不得將這個叛徒生吞活剝,他如此怒火攻心,很難保持理智了,等一下發生了衝突,他必然是攻向巫山,巫義要保護姬正,那麼只有自己對向那鬼臉人了。
想到這裡,巫剛的心一沉,後背直冒冷汗,這鬼臉人絕不是他能對付的,還有那些歸一境界及以上的護衛呢?
盟主真的計算錯了,這一次刺殺,怕是要全軍覆沒。
巫剛在心裡哀嘆。
“見過伏姤。”姬正沒有向伏姤跪下,只是微微彎了一下腰,他沒有稱伏姤爲陛下,立即引得殿內一片譁然,伏東立即站起來,怒氣衝衝,指着姬正的鼻子:“大膽,竟然不呼國王爲陛下。”
姬正一想到伏據待他甚好,碧落也是時時爲他着想之人,如今一個被伏姤殺死,一個失蹤在外,都是因爲伏姤之故,心裡便十分厭惡,恨恨地說:“伏姤以下犯上,弒君奪位,這國王之位名不正言不順,怎能得到天下人認同?”
“無妨。”伏姤搖搖手,讓伏東坐下來。
姬正會變得如此強硬,他倒是想不到,不過吧,就算如此,姬正這人是個書呆子,怎麼變化也好,始終成不了大事。
伏姤微微一笑,做了個請的姿勢:“請坐。”
姬正看了一眼巫義,見他點頭,才走到伏姤的下首,坐了下來,其餘三位堂主依着座位坐下來,勵耘站在了姬正的身後。
巫山走到了伏姤身前,對他行禮後,默默站在了他的身邊。
”自孤登基以來,桐柏國百姓歸心,軍將聽命,攻毛民國,打雨明國,孤之黑軍戰無不勝,無往不利,敵國聞風喪膽,黑水國不戰而降,唯沃國和曦國負隅抵抗,不過,攻下它們指日可待。”伏姤待姬正坐下後,便驕傲地向他說出來這幾個月以來的戰績。
“可你的手段太過卑鄙無恥了,竟然讓無辜百姓入魔,成爲魔軍。”姬正內心氣憤,這時再也忍不住,直斥伏姤。
伏姤毫不在意,姬正越是這麼說,越證明他還只是個心慈手軟的書呆子,對自己毫無威脅:“百姓們都是自願的,爲了桐柏國能統一南洲,個個爭先恐後奉獻自己,爲國家的強大出一份自己的力氣,如此精忠報國,是孤之幸,亦是桐柏國之幸。”
“強詞奪理,我沿路所見,百姓衣不蔽體,毫無生機,如行屍走肉,路過的城鎮,十室九空,有如喪屍之城,如此算什麼?”姬正越說越是氣憤。
“戰爭總是要有犧牲的。難道像姬正殿下這般說說話,對方就會知難而退,獻城投降?”伏姤這話一出,殿內立即一片鬨笑。
“百姓乃國之根本,要是沒了百姓,你只是空城之主,縱天天坐着王位,沒人聽你發號施令,你也只是孤芳自賞的可憐人。”姬正根本不顧巫義連連向他使眼色,越說越是激動。
伏姤臉色平靜得很,他的內心毫無波動,甚至有點想笑:天底下竟然還有如此天真之人,被商助忽悠來南洲可真是一點都不冤。
他輕輕咳了一下,提醒姬正:“太子殿下心憂百姓,確實宅心仁厚,那麼孤想問一句,如今東洲各國亦是打個你死我活,將士們出生入死,民不聊生,你怎麼看,尤其你的軒轅國,新登基的成王窮兵黷武,同時向周邊小國開戰,你的百姓們可真是生活於水深火熱當中,殿下怎麼看?”
“這自然是他的不對。”姬正冷冷說。
“那麼你呢,打算怎麼阻止他?”伏姤說着,打了個響指,“差點忘了,這軒轅國王位本就是太子殿下的,如今被你弟弟奪走,你打算要回這王位嗎?如果想奪回王位,該怎麼做?也是像我這樣弒君嗎?”
“不一樣,姬行這王位本就是我的,我只不過是奪回本來就屬於我的東西。”姬正輕輕呼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
他這時嘴裡在小聲念着,《聖祖戒言》曰,克己復禮爲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爲仁由己,而由人乎?
聖祖說過,克己復禮,一定要剋制好自己,這纔是君子所爲。
“就算你說得對,你打算用什麼辦法奪?走到他面前,請他給你讓座嗎?那你猜猜他願不願意,或者你猜你能走到他面前嗎?”伏姤咄咄逼人之勢,讓姬正一時語塞:“我……”
伏姤看姬正一副手足無措之樣,笑了:“太子殿下所倚仗的巫之聯盟,你猜他們爲了要送你坐上軒轅國的王位,他們會不會大開殺戒?”
姬正沒想過這個問題,短時間內不知該如何回答,愣在了當場。
巫剛看伏姤言語犀利,讓姬正受到萬般羞辱,心裡氣不過,正要站起來質問伏姤,被巫義拉住了衣裳。
巫義低着頭,小聲勸巫剛莫要輕舉妄動:“盟主大人說了,我們不得干涉,一切由姬正殿下做主。”
伏姤看姬正被自己說得無言以對,又笑了:“殿下還不明白嗎?是戰爭就有犧牲,就準你巫之聯盟能殺敵對之人,孤殺不得?都是殺人,你們巫師殺人就高大上的嗎?我們魔軍就是卑鄙無恥?”
姬正的確被伏姤說得啞口無言,他這些年來,所讀的聖賢書都是教他如何爲人處事,用自己的一腔熱血去實現治理國家的抱負,可沒人跟他說過該如何去領兵打仗,沒人告與他殺人是否有高下之分。
“我知道你心裡不服,可現今亂世,各國混戰,成王敗寇纔是真理,如果你還是想不明白,孤勸你早日隱退的好,待孤一統天下後,或許會請你出山,賜個小國,讓你嚐嚐坐王位的滋味。”伏姤說着,哈哈大笑,堂下的臣子亦跟着笑起來。
“伏姤,你這話過分了。”巫義臉露慍色。
“有嗎?”伏姤不屑一顧,“你們知道孤每天處理多少奏章?還要思量如何攻打沃國,忙得很,如果不是你們盟主所求,孤怎會答應與你們見面?”
“既然你知道我們的來意,那又何須說其他的呢?”巫義接着說。
伏姤看着姬正,突然笑了,語氣變得溫柔很多:“孤是一片好意啊,哪天我扶持姬正太子奪回王位,如果他還是這麼心軟,怕是壓不住朝堂王臣,不日即被推翻。”
“你想多了,有我們巫之聯盟在背後支持,誰膽敢動殿下一根毫毛。”巫剛道。
“既然你們巫之聯盟如此厲害,又何必要求助於我?”伏姤冷笑不已,“光是忙着捉妖都夠你們頭疼的了吧,否則我們在攻打各國時,你們巫之聯盟怎麼不出來阻止?百姓們在苦苦祈禱你們出現的時候,你們卻在捉妖?當他們知道自己奉若神明的巫師竟然只是個捉妖人,幫不到他們絲毫,他們是多麼傷心的嗎?沒有誰能比你們更寒了百姓們的心。”
伏姤的話就像六月天裡的冰劍,恨恨刺入幾位堂主的心臟,讓他們疼痛萬分。
“簡直一派胡言,我們巫之聯盟立下規定,絕不干涉各國政事……”巫烈站起來,大聲反駁。
“那你們今日來是做甚?”未等巫剛說完,伏姤就平靜打斷了他的話,桐柏國新任君主的話很輕,卻有如驚雷在平地響起,蓋過了巫烈的言語。
“我們來是爲了與你商量合作事宜。”巫義說着,拉巫烈趕緊坐下來,示意他別要說話了,以免說多錯多。
巫烈何時受過一個黃毛小子的嘲諷,在巫之聯盟,幾乎沒有人敢他不敬,如今伏姤句句刺心,他怎能忍受。正要發作,姬正輕輕咳了一聲。
“哼,要不是盟主說了要和氣商量,我纔不忍你。”巫烈說完,忿忿不平坐了下來,“今天就當你無知小兒不懂說話,暫且不再追究。”
“小不忍則亂大謀。”巫義低着頭對巫烈說,他幾乎是從牙縫裡一個字一個字擠出這句話。
“要說無知,你們巫之聯盟才無知。”伏姤纔不擔心對方這幾個人能搞出什麼花樣,何況姬正也在殿內,他們真要惱羞成怒動手的話,怎麼也要顧着他。
“你什麼意思?”這一次,不僅是巫烈,其他人也臉色大變,感覺到受了萬般的羞辱。
“不是嗎?你們竟然以爲助姬正喚醒了天帝血脈,只要他振臂一呼,天下人莫不從之。簡直天真至極,這都過去了一千年多年,你們還真的以爲他一個軒轅天帝的後裔會有這麼大的號召力?別的不說,你們軒轅國封疆裂土,搞出那個多個國家,你覺得他們還會聽中央帝國之命行事嗎?姬正,別忘了幽穎公是怎麼追殺你的,姜不器又是怎樣將你們趕往南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