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要說是人心惶惶,還得說是霍雲龍。他雖然在三人組裡面膽子最大,可以說經歷的事也最多,但當他在窗口看見那一羣銀色雪亮的盔甲的時候,心中也難免惴惴不安起來。因爲這個地方本是他們和孟金城約定的地方,本就不是什麼惹眼的大客棧,大酒樓,竟然好巧不巧會遇到這幫傢伙,很難不讓人懷疑他們跟孟金城是暗中勾結的。不過現在就算是真有關係也得走一步看一步,但是他們已經換過了衣服,他們應該一時半刻還認不出他們。
雪兒看着他望着窗口出神的樣子,就好奇的去看,結果迎上的卻是霍雲龍冰冷的眼光。看到霍雲龍這個模樣就算是平時跟他最熟的師姐也沒有多說半句,只好在心中腹誹道,“這又是怎麼了,不愧叫白無常,整天一副死人臉。”至於葉蠻,師姐都吃癟了,他當然也只能聽命而行。
“下去吃飯。”他冷冷的說,本來在他的字典中,就根本沒有怕和躲這些詞。因爲在龍淵城那幾年怕和躲只能讓你手腳僵硬,頭腦空白,意識渙散,這些情緒往往只能讓你死的更快。只有面對強敵,你纔有可能戰勝他。
就這樣到了樓下才發現一樓已經被穿着銀色盔甲的騎兵幾乎坐滿了,也就有幾張桌子是空的,有零星的人還在吃飯,整個場面壓抑而沉默。就這種陣勢還有那個客人敢在這裡吃飯,就算是那些經常會這裡交換情報的諜子們,也不太敢在這個時候觸這波軍爺的黴頭。更何況是普通的平頭老百姓。
掌櫃的更是敢怒不敢言,誰都知道這樣的裝束是離國最能打的部隊,鐵獅子騎兵團,沒有之一。聽說他們的那位主官連離國的皇帝都得給三分面子,跟那些只知道吃拿卡要的城防軍完全沒有可比性。但是就是這樣才更棘手,在水橋鎮這個魚龍混雜的地方開客棧,你不認識幾個人,沒有個把關係,你這店根本就開不下去。最好的就是分分鐘把你擠出水橋鎮,讓你在此地再無法立足,最壞的可能就是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但是自己在城防軍用錢打點出來的關係在這幫銀甲凶神的面前根本不好使。現在只能是乞求祖宗陰德庇佑,別讓他們在這小店裡大打出手就行。
跑堂的現在更是腿肚子轉筋,害怕的要命。掌櫃的害怕他畢竟還有這個店在,可他就是個打工的,沒有必要跟這個店共存亡吧。但是要是這個時候開溜,一旦客棧沒有什麼事情,他再想回來可就難了。一想起平時掌櫃的也對他不錯,願意僱傭他這麼個膽子小,又喜歡偷懶的夥計,萬一從這裡不幹,再沒有人僱傭他該怎麼辦。
他正在兩頭爲難的時候,正好擡頭看見了有三位客人正在往樓下走。他記得那個長得很好看,但是天生一副死人臉的小哥,和他背後看着像兄妹的兩人,一看就是練家子。他在這間客棧天天沒有練別的就是看人比較準,是什麼人,他一眼便知。
這時候他就給這幾個傢伙瘋狂的使眼色,意思就是你們瞎嗎?沒看見這銀色的盔甲嗎?別人都是躲着走,你們可好仗着有點把式,就像往刀尖上撞嗎?怪不得有人說這練武的到哪就愛惹事生非。這軍爺就看見你們不順眼還好說,要是萬一連這客棧也看不順眼,那該怎麼辦啊。
但是任憑他怎麼使眼色,都要把眼珠子甩出來了,那波人的腳步也絲毫不減。那位說了,霍雲龍這不就等於上門找死一樣嗎?您可要知道霍雲龍現在是不能肯定這幫傢伙跟孟金城到底有沒有關係。如果真有那他們藏在哪兒都沒有用。反之如果沒有,他們就算是堂而皇之出現在他們面前,也不會有人把他們怎麼樣。
可事實照比霍雲龍的想法還是有點出入的,那些鐵獅子團的騎兵是沒有認出他們,因爲他們當時身穿黑衣,黑紗罩面。但是他們的表現未免太過於扎眼了。要知道面對這羣身披銀甲的士兵,不要說是普通鎮民,混江湖的遊俠兒,就算是各國軍隊中的諜子也是對他們敬而遠之,他們竟然敢在他們附近坐下。
坐在那位白鐵易副指揮官身邊的一名親信對他以武者的聚音功說道,“大人,我用不用去探探對方的底細,我覺得他們不是普通的人。”
白鐵易聞言先看了看坐位離他稍遠的秋霜平,他畢竟是這支部隊的指揮官,但是這位青年才俊好像並沒有注意這件事,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於是他對那名親信也以武者的聚音功說道,“先等等看吧,他們要是真是胤國的人,會有人來收拾他們的。記着我們這一趟只是陪同,不是主角。”
聽到上司都這麼說了,這位親信也就沒有在畫蛇添足,多做什麼解釋就坐了回去。其實那位秋家的青年才俊也想抓住這些從胤國來的滲透部隊,好讓他能在秋家那些老爺子面前長長臉,但是一想到那位山水宗小宗主的古怪脾氣,他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還是因爲那句話,不喜歡也不等於就一定勢同水火。畢竟山水宗的囂張跋扈是整個離國出了名的。
反正有那位白副將出馬,他也樂得當一個甩手掌櫃,所以兩撥人就這樣默契的保持平靜,就像風暴來臨前的寧靜,但是這時候那個夥計是最難做的,原本以爲那羣軍爺一定會出手教訓一下這三個不懂事的傢伙。誰知道竟是這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誰都想動手,但是誰都不願意先動手。既然仗打不起來,那生意就還是得做,更何況是掌櫃就在後面看着那,這個時候他要是裝死,到最後他還是會丟飯碗的。
“你們刀光劍影,管我什麼事啊。有本事出去打啊,人腦子打成狗腦子都沒有人管。”這些話夥計也只能在心中想想,生怕露出一個字就會引來殺身之禍啊。如果這個時候他能夠跑,他一定跑得遠遠的,跑得比兔子還快。可是不行啊,掌櫃的就在後面看着自己呢,自己一跑他非得把氣全撒在自己頭上。更何況他突然一跑說不定那兩撥人覺得他就先把他幹掉了。
他還是得硬着頭皮過去問那三個愣頭青想吃什麼。他在經過那些銀甲騎兵的身邊的時候,明明沒有觸及到他的鎧甲,卻感覺到了一種寒意,一種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的寒意。
他好不容易走到了那幾個傢伙的面前,他聽見他的嗓音居然是帶着哭腔說出那一句他最熟悉說過最多的話,“客官,你們想吃點什麼。”但出乎意料的是兩撥人對此都像沒有察覺到一樣,也並沒有人因爲他的唯唯諾諾,找茬打一架或者是揍他一頓,而且那三個愣頭青也沒有難爲他,只是點了幾道最普通的家常菜。一切都彷彿沒有他想像中那樣危險。
正當他認爲這幫傢伙只是虛張聲勢而已,然後他準備稍微放鬆一下緊繃已久的神經的時候,客棧的門口又出現了三個人。這三個人一出現,客棧裡的氣氛就爲之一變。原本只是沉默壓抑的氛圍變成了現在的劍拔弩張,就像一把劍在鞘中和不在鞘中一樣的天差地別,劍在鞘中就算再鋒利也只是威懾,而劍一旦選擇出鞘,就是不見血誓不罷休的下場。
這三人當然就是孟金城和那個老術士,還有一個受傷很重的親信。雖然他們也換了衣服,但是那位白鐵易白副將怎麼會認錯這位合作了多次的老搭檔。只不過 這一次老搭檔變成了老仇人了。
他當然也認識葉蠻他們三個人,那是他們此行要除掉的目標,他豈能不認識,只是他現在改變了計劃,要把他們給那位山水宗小宗主當禮物。要是他從此就搭上山水宗這條線,他還用給胤國做這種搏命的活計嗎?再說,他要是成功的悄無聲息的把孟金城幹掉,沒準他依然還是那個胤國的諜子。孟金城死的事他可以完全推到山水宗小宗主穆天青的身上。
像他們這種雙面諜子,可以說背叛就是家常便飯,誰給的好處多就跟誰。但是他們這行講究也是最多,像什麼人可以背叛,什麼人不可以背叛,背叛之前要深思熟慮,背叛之後要處理的乾乾淨淨,不留任何麻煩。要不人家給的好處你還沒有捂熱,命就會沒了。
就像白鐵易明明算的好好的,藉助穆天青的手不費吹灰之力就幹掉孟金城,讓他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可是誰知道那羣穿黑色斗篷的傢伙那麼不濟事,平常就會裝世外高人,結果關鍵時候連一個六境武者都殺不掉。按理說他可以繼續坐山觀虎鬥,讓穆天青來殺他們,但是他不放心,一旦這個孟金城供出自己的底細,那他就是死路一條。儘管那個眼高於頂的小宗主可能根本不在乎這些事情,但是凡事就怕萬一,修行者怕萬一,他們這些諜子更怕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