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霽稍稍有些慌亂,沈清伊卻直直的盯着玲瓏,此時玲瓏才笑着起身,將掩於其身後的一個半人高的剪紙拿了出來,徐徐向沈清伊所在的隔間走來,一揚手,素白的硬紙片便被吞沒在大火中,不過須臾,化爲灰燼!
沈清伊鬆了一口氣,不過是張剪紙而已,好在江日天沒有牽扯其中,萬幸,萬幸!
雨霽這才明白,原來在殿外看到的,與玲瓏對面而立的人,僅僅是一張剪紙而已,雨霽有些不可思議,皺着眉頭道:“姜嬤嬤明明聽到了男子的說話聲……”
玲瓏斂眉輕笑,張了張口,櫻桃小口中發出了男子的聲響,道:“多謝皇嫂成全,若不是皇嫂時時刻刻的關心着玲瓏,玲瓏此計也不能成!”
玲瓏笑得明媚,這是第一次,她進入大理境內後,第一次笑得如此明媚,那模仿旁人說話的聲調,不過是自己年少時的一項消遣,沒想到有一日會有這樣大的作用。
原來如此,沈清伊在火光的映照中容色愈發紅潤,玲瓏沒有見到沈清伊驚慌失措的表情,有些氣餒,但到底已經事成了,眼見沈清伊所在的隔間已經燒的差不多了,很快便要燒到自己這一處,容不得玲瓏再細細思量沈清伊的表現,扭過身,從身側的窗戶邊跳了出去!
轉到沈清伊入玉秋閣的門扉前,王嬤嬤正抱着一身襤褸衣衫等着她,而王嬤嬤身後的門扉已經被一大大的銅鎖鎖住了,沈清伊和雨霽的身影,在火光中尤其高挑……
王嬤嬤甚至沒有多說一句話,她做事滴水不漏,原是不想來摻和這一腳的,奈何唐德妃信不過她人,偏偏要王嬤嬤親自來將沈清伊困在隔間中,但是王嬤嬤也不敢張口,這世上沒有絕對的事情,萬一沈清伊死裡逃生,聽到過她說話,她便死無葬身之地了!
玲瓏何其聰慧啊,經歷過那麼多的事情,她不會連這一點都想不通透的,玲瓏很是恭敬的福了福身,行了個月涼的禮節,在沈清伊所處的隔間外,甜甜的道:“玲瓏謝過王嬤嬤!”
王嬤嬤渾身一震,卻不敢將怨氣撒到玲瓏身上,只往隔間內瞅了一眼,沈清伊這次一定不能活着出來!
玲瓏沒有再理會王嬤嬤,而是趁着火勢不大,趕緊將衣衫更換了,王嬤嬤趁機兜了自己身上的黑色斗篷,將自己從頭到腳圍住,跑回唐傲雪所在的殿宇。
等到玲瓏迴轉身來,王嬤嬤早已不見蹤跡,那火勢已經滔天,隔間裡哪裡還能看到人影,沈清伊與那個宮女怕是已經被滾滾黑煙薰的暈倒了吧!
漸漸的聽到有人喊着“走水了,走水了……”
玲瓏看着那大火,狠了狠心,從偏廂衝了過去,直奔那隔間落鎖處,用自己手中的鑰匙將滾燙的銅鎖打開,扔到遠處的草坪裡,待她從那隔間的門扉裡跑出,頭髮已經有了燒焦的味道,玲瓏從一旁撿了一個黑黑的枝丫,在自己的腿部,臂膀和臉上塗抹了幾下,這個樣子,她便是那個從大火裡,死裡逃生的模樣了吧!
玲瓏扭身看向身後的大火,將自己隱藏在暗影處,只等着有人前來,玲瓏笑着回望那場大火,正如唐德妃所言,經歷這場大火,即便傾國傾城的皇后娘娘有幸逃出,她的容貌也是保不住了,唐德妃要的是沈清伊毀了容貌,而自己要的,是沈清伊的性命,沒有了沈清伊,天佑哥哥沒有了心尖上的人,那心裡的位置便會空出來,她纔有機會一點點的佔據……
清水閣很快便得到了消息,李天佑望着玉秋閣方向,聽侍衛稟報,皇后娘娘和玲瓏公主可能被困在大火裡,李天佑一下子便變了臉色,一句話沒有說,一句吩咐都沒有,拽了小安子臂彎裡的披風便趕了過去。
小安子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李天佑已經離開了清水閣,望着自己手臂上空空如也,小安子反應的是,從大火中出來的皇后娘娘,怕是會被燒燬了衣衫,可是玲瓏公主也在裡面啊,小安子下意識的掃向女眷席,這才驚覺,端靜皇貴妃米雨柔和皇長女和淨公主,以及新晉司城夫人,悅萱郡主均不在坐席之上……
“各位大臣們,還愣着做什麼呢?還不快隨着咱家去救火?來行宮裡的人手怕是不夠!”小安子不過權衡了片刻,便招呼了大殿上所有的人,一邊向前奔跑一邊道:“若是皇后娘娘有個好歹,咱家與各位大臣們,怕是都不用活了!”
這些人這才反應過來,哪裡還敢有半分耽擱!
江日天與顧依然迴轉的時候,便見整個清水閣空空如也,江日天有些奇怪的跟顧依然笑着道:“這是怎麼回事?江某不過是與誠王在園子裡醒醒神,更換一件被打溼了的衣衫,怎麼一轉眼的功夫,這宴席就散了?”
顧依然也有些奇怪,雙眼微眯,拽住了一個往前奔跑的宮人,問道:“出了何事?皇上和朝臣們都去了哪裡?”
江日天不動聲色的觀察了一下顧依然的手臂,下意識的動作才能看出一個人的底細,這力道,顧依然可不僅僅是個溫文爾雅的書生而已!
宮人的話,讓江日天來不及再思量面前的誠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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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秋閣走水,皇后娘娘和玲瓏公主被困其中,所有的人都趕到那邊去了!”
顧依然的手勁兒微緊,鬆開宮人便往火光那邊而去,竟是動用了內功。自是沒有看到,江日天手中提着的酒壺被拍碎在一旁的高几上,酒水灑了江日天一臉,面上有些微微的褶皺……
李天佑第一個趕到玉秋閣,一旁有不少的宮人正端着鍋碗瓢盆等物,腳步匆匆的滅着火,還沒容得李天佑作何反應,懷中便衝過來一個身影,李天佑下意識的以爲是沈清伊,“清伊……”
待懷中人兒擡起頭來,李天佑的心才冷了下去,玲瓏裝作沒有聽到‘清伊’二字,哽咽的在李天佑懷中道:“天佑哥哥,皇嫂還在裡面……”
李天佑原想將玲瓏推開,可聽到語涉沈清伊,忙問道:“皇后如何了?”
玲瓏依舊半倚着李天佑,抹着眼淚指着那火勢最大處道:“皇嫂爲了救我,將我推了出來,她和宮女卻被困在了裡面,這麼久了,怕是不成了……”
玲瓏聽到了背後的人聲,小手緊緊的拽了拽李天佑的衣衫,“天佑哥哥,玲瓏冷……”
李天佑方纔只注意沈清伊的消息,哪裡有功夫看懷裡的人,這才發現,玲瓏身上的衣衫竟是襤褸到……衣不蔽體……
李天佑不願讓玲瓏攀附到自己身上,將手中的披風一甩,便將玲瓏嬌小的身體從頭到腳裹了起來,小安子等人正好趕到了跟前,李天佑沒有一絲表情的,將玲瓏推到小安子懷裡,看着從身邊跑過的端着銅盆的宮人,將其手中銅盆裡的水,兜頭澆了下來!
朝臣們很快便明白了李天佑的意思,這麼大的火,任誰進去都是出不來的啊!
可李天佑哪裡是肯聽勸的人,朝臣們再也顧不得其他,全都圍到了李天佑身邊。
在小安子身邊的玲瓏瞧着火光微笑,沈清伊今日是不會再出來了,日後都不會再出來了,有這麼多的大臣作證,自己衣不蔽體的時候,被天佑哥哥瞧了個遍,天佑哥哥即便是不想承認也是不成的,沒有了沈清伊,她又在這樣的情境下,躲在李天佑的懷裡,身上還披着李天佑明黃色繡雙龍戲珠的斗篷,她被納爲妃,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如今宮裡還有誰呢?端靜皇貴妃和敬慧淑妃都已經老了啊,誰能比得上她的嬌媚呢?
玲瓏無聲笑着,看着那被大火吞沒的玉秋閣,輕輕擡頭仰望星空,她怎麼從來都沒有注意到,原來無垠的星空這樣遼闊,這樣美好,從今日起,便是她的又一次重生,沒有了父王和母后,沒有了一直疼她的太子哥哥,如今的她終於可以理所應當的站在天佑哥哥身邊了,她不再是個一無所有的孤兒了,日後,她也一定可以一點點的取代沈清伊在天佑哥哥心裡的位置,總有一日,她會似沈清伊一般,與天佑哥哥並肩而立……
李天佑被這些個大臣們弄得怒火中燒,什麼江山社稷,什麼朝政,什麼大理穩定,沒了沈清伊,他活着還有什麼意思,沈清伊便是他的心,心若死去,活着與行屍走肉又有什麼差別!
李天佑第一次在朝臣們面前動用了武力,當三四個大臣被李天佑摔倒在地的時候,李天佑周身似被臘月裡的寒冰冰封住,那眼神掃過每一個人的身上,任誰也不敢再靠近,那是殺意,明顯的殺意……
敢擋皇帝路的人,必死無疑……
李天佑又從一個宮人手中奪了一盆水,兜頭澆下,正要衝進去之際,聽到脆生生的童聲:“父皇……”
一個小小人影跑了過來,是和淨公主……
“父皇我怕……”和淨死死的抱住李天佑的大腿,讓李天佑動彈不得,李天佑瞥到隨後跟來的米雨柔身上,怒聲道:“皇貴妃,還不將公主帶走!”
說着,便低身將和淨公主架起,要送到米雨柔的懷裡,小小的人兒在經過李天佑耳邊的時候,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低低的說了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