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唐田的話, 秦天放並沒有多說什麼。
而下一瞬,洛馨便聽屋裡傳來一陣腳步聲,並且越來越近。
還沒等洛馨做出反應, 御書房的門忽然被打了開來。
唐田站在門口, 看見洛馨的那一刻, 他也是愣在了當場, “皇……皇后娘娘。”
“皇后?”屋裡的秦天放聽到了唐田的話, 立刻放下手頭的東西走了出來。
在瞧見洛馨的那一瞬間,秦天放微微皺了皺眉,神情也變得有些凝重起來。不過, 他下一刻便回過神,扭過頭衝着唐田吩咐了一句, “你先回去。”
說完這話, 秦天放再一次將目光投向了洛馨。
將洛馨好好打量了一番後, 秦天放這才一臉無奈地嘆息轉身,道, “進來吧。”
洛馨乖巧地跟了進去,順手還關上了門。
眼看秦天放在書桌前坐下,洛馨微微蹙眉,輕聲道,“我來……我來是想問你一件事。”
秦天放低頭看着手中的摺子, 可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卻也不放下手中的東西, 而是低着頭冷冷道, “什麼事?”
之前他總報以希望, 覺得洛馨總會明白他的心思,卻不想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這麼多月裡, 洛馨就好像一個沒有感情的傀儡一樣生活,平日裡即便是秦天放去鳳朝殿就寢,洛馨都能與他一句話都不說。
這人心,果然是最讓人失望的。
看着秦天放略顯冷漠的模樣,洛馨也知道他是故意的。若非她今日心繫秦藝的消息,她斷然不會來這裡找秦天放的。
如今,是她有求於他,自然在態度上要恭順一些。
洛馨抿了抿脣,小聲道,“我聽說……聽說南苗那的事似乎不太順利,就……”
支支吾吾了半天,洛馨絞爛了手裡的帕子卻也不知道該如何與秦天放提起秦藝的事情。
不過當洛馨說起南苗的事情後,秦天放已然猜想到了洛馨所關係的事情。
秦天放忽然覺得胸口一陣悶疼,可臉上卻依舊端着面無表情的模樣。他緩緩放下了書,道,“南苗的事尚且還沒有定論,長公主失蹤,朕已經派人去找了。”
“她真不見了?”
洛馨本想表現的矜持些,可當她聽到秦藝出事後,終究是一時沒有忍住,驚呼了出來。
不過下一秒,對上秦天放那略顯陰鬱的眼眸後,她頓時咬着嘴脣,不再出聲。
看着洛馨又焦急又委屈的模樣,秦天放又嘆了一聲,“她不會有事,你莫要擔心。”
“可德妃說,她中了埋伏,生死未卜,怕是——”
“德妃?”秦天放眉頭一壓,本就不太和善的臉上忽地冒出了一絲怒意,“她不好好在那養胎,倒有閒工夫管起這些事來了!”說罷,他擡眼看向洛馨,一字一頓道,“朕說了她無事,她便不會有事!難道你連朕的話都要質疑?”
並不是質疑,而是……
她只是怕秦天放現在說的話,不過是在敷衍她罷了。
雖是如此想,但洛馨終究是沒說什麼。她見秦天放如此不耐煩,便也不再追問什麼。
“孫曲!”秦天放坐在那兒一連喊了好幾聲之後,孫曲才姍姍來遲。
瞧見孫曲後,秦天放頗爲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把皇后好好送回鳳朝殿!”
洛馨本想說不用,可眼前秦天放這般鬧氣了脾氣,孫曲若是留下也多半要受氣,倒不如還是讓他送自己回鳳朝殿吧。
如此一想,洛馨也就沒有再說什麼,而是默默跟着孫曲離開了御書房。
看着洛馨離去的背影,秦天放臉上的表情一下子鬆弛了下來。那本是顯得凌冽的目光也一下子變得柔和了。
他本以爲,將她留在自己的身邊便好。
可是這些時日裡,瞧着洛馨這如同傀儡一般的模樣,他突然發現自己的心裡依舊空落落的。
人依舊是原本的人,只是那人的心卻已經不在了……
秦天放看着窗外和煦的秋色,心中滿是惆悵。
生而爲人,做一些錯誤的決定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只是秦天放不知道,面對洛馨,他做的決定是不是都是錯的。
當年,他就不該讓她進宮。如今,他也不該強留她在宮裡。
可是,他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罷了。讓他放棄最愛,當真……
想到這裡,秦天放除卻嘆息已然不知道該作何感想。
有時候明明知道自己的決定不正確,可是卻依舊固執地在那條道路上奔走。
罷了罷了,就這樣吧……
*
回鳳朝殿的路上,洛馨一如往常地不說話。瞧着她那不言不語的模樣,孫曲忍不住笑問道,“娘娘近幾日可好?”
“還好。”洛馨回答的漫不經心,但轉念一想,孫曲整日跟在秦天放身邊,說不定會知道些有關於秦藝的事情。
如此想着,洛馨扭過頭看向了孫曲。
孫曲被洛馨這麼一瞧,便愣了一愣,但隨即便笑道,“今日皇上忙碌,老奴時常不在皇上身邊照看,所以許多事,老奴也不甚清楚。”
聽着孫曲的回答,洛馨心底燃起的希望一下子又泯滅了。
不過想一想,就算孫曲知道什麼,他應該也不會說的。畢竟在秦天放身邊這麼多年,最講究的就是不該說的不說,不該問的不問。
所以,這事便這樣吧。
若是以前,洛馨還能和哥哥,和爹爹打聽消息。眼下她孑然一身,縱是再心急,也沒了辦法。
如此胡思亂想下,不多時便到了鳳朝殿。
洛馨盼着秦天放所說的話是真的,心心念念着秦藝不會出什麼事。
可讓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的是,秦天放給的回答尚在耳畔,南苗那便傳來了消息,說秦藝戰死,屍身被毀,但已盡力保全完整,送回京城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洛馨感覺整個世界都變得有些不太現實起來,眼前的一切都漸漸開始崩塌,所有的一切都變得只剩下了灰白色。
她,真的死了?
洛馨搖搖晃晃地跌坐在了院子中的石凳上,冰涼的感覺並沒有喚醒她的意識。
她不相信,她不相信秦藝真的出事了,秦天放他明明那麼篤定地說,她肯定不會有事的。
怎麼會呢?
洛馨擰着雙眉,想着要去秦天放那問個清楚,卻不想,見到沁兒匆匆忙忙地從外頭跑了回來。
沁兒驚呼,“娘娘,大事不好了!”
不好?
還能有什麼更不好的事情麼?
洛馨冷笑了一聲,不再作答。
而沁兒瞧着洛馨,着急道,“太后娘娘聽說了長公主的事便暈過去了,這會兒太后那鬧哄哄的,皇后娘娘要不要過去看看?”
太后暈過去了……
那,洛馨都不用去秦天放那求證便已然清楚這有關於秦藝的消息必然是真的了。
當下,洛馨感覺自己心口有什麼東西一沉,然後便什麼都不記得了。
等洛馨醒過來的時候,入目的是沁兒忙碌的身影。
“娘娘,你可算是醒了。”沁兒小心翼翼地將洛馨扶起,靠在了牀上,“娘娘,你都昏睡了一天了,皇上來了一趟,這會兒估計去太后那了。”
“嗯。”洛馨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以前,洛馨便好像是一個失了魂的傀儡。眼下,她便是連傀儡都不是,而是一個眼中只剩下一灘死水的活物罷了。
她好像沒有了感情,沒有了反應,每日坐在牀頭,看着遠處發呆都能一天。
皇上心繫太后,所以來鳳朝殿的日子也並不多。每次來,秦天放也不說話,他就坐在牀頭陪着洛馨,要麼看書,要麼也發會兒呆。
冬日來的很快,洛馨的身子越發差了,往年在靜思宮的時候落下的病根,眼下一受涼便都冒了出來。
“咳咳!咳咳!”洛馨捂着嘴,用力地咳着,就好像要把這條命都給咳掉似的。
俞貴妃來的時候,一瞧見洛馨這模樣吧便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怎的會這樣?太醫來瞧過了麼兒?”
洛馨捂着嘴,擡眼看見了俞貴妃那倩麗的模樣,本是痛苦的神情一下子緩和了許多。
她擺了擺手,衝俞貴妃解釋道,“這身子溼寒,夏日裡調理了一陣子,只是秋天的時候一時沒注意,又傷到了。”
“你這身子這般弱,該多注意點兒纔是。”俞貴妃一臉心疼地端過了沁兒手裡的藥。
瞧着俞貴妃要親自給自己喂藥,洛馨多有尷尬,“不用了,我自己來吧。”
“什麼不用了,你都病成這樣了,給你喂藥有什麼?”俞貴妃不顧洛馨的反對,執拗着要給洛馨喂藥。
洛馨與她爭執不下,只好一口一口地吃着俞貴妃喂來的藥。
看着俞貴妃耐心的模樣,洛馨心中忍不住便想起了一個人。
那人也如俞貴妃這般,對她總是很有耐心。
“洛馨。”不知不覺間,俞貴妃已將手裡的藥餵了大半,她瞧着洛馨乖巧惹人憐的模樣,忽然開口。
只是,她竟然喚了一聲洛馨?
怎麼會呢?
洛馨自認爲自己與俞貴妃並不是很熟,怎的她會這樣直呼自己的名字呢?
而這時,洛馨忽然發現,沁兒不知何時已然走了,屋裡空落落的只剩下了自己和俞貴妃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