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輔國公還是好舅父

寶珠坐下來就道:“姐姐,這鎮上除了我們,另外堵的還有上百趕路的人,他們都去看堤壩,我粗略地點了一點,近一半的人行李單薄。姐姐你想,趕路不着急的人,在這裡找不到舒服地方住,他們只要後退幾十裡,就有另外的一個集鎮,那裡可以歇腳兒。如今還停留在這鎮子上的人,大多是盤纏不多,而沒有能力退回去的人,姐姐,我們做個善事可好?”

郡王妃就問:“你要做什麼樣的善事?”善事也分很多種纔是。

寶珠笑道:“我們住的這個鎮子上真真的簡陋,酒樓也沒有,小飯館兒就只有這個客棧,這是獨一家。我們住進來的人多,冷眼的看上去,廚房上做我們一天三頓的飯菜都不得閒兒,別的人更別指望熱湯水。雖說這六月的天熱,冷饅頭啃不出病人,但到底的難以下嚥。他們不足,而我們又是富餘的。又有姐丈和夫君很快就要到戰場上,我每一回想起殺人,總不是滋味兒。不如我們讓廚房上做些熱饅頭散給他們,橫豎水三天五天的就能退,施捨這幾天不值什麼錢,”

再靦腆地一笑:“權當給姐丈和夫君祈福了。”

郡王妃弄明白寶珠的意思,她倒是喜歡的。

她的丈夫和養父常年在戰場上,郡王妃性子剛強,本來是不信神佛的人。話說回來過去那些沒事兒就握串佛珠在手裡的女眷,又能有幾個真正的在信佛呢?她們不過是尋個寄託。

郡王妃成親後慢慢的也拜佛,她的大環境裡女眷們都拜佛,而且她常擔心丈夫,就需要這類的精神寄託,漸漸的成爲習慣。

她見寶珠說得關切備至,就高興的迴應道:“好,爲他們祈福,這是你想的周到。”她對弟妹更生出一絲滿意出來,而寶珠見姐姐答應,也笑容加深,道:“那就讓廚房上做起來吧,按一百人頭來做,每人每天六個熱饅頭吧,交待人送過去也就是了,倒不用提我們的名姓,”

最後一句話,讓郡王妃奇怪起來,道:“既然是我們做善事,就應該把名姓宣揚給別人知道,讓受恩惠的人知道是我們纔好,你怎麼倒說不用提我們的名姓?”

寶珠不過是隨口的一句話,說的自然是她心中的意思。但聽到郡王妃反駁時,寶珠也愣住:“怎麼,不過是做這點兒好事情,姐姐就要大張旗鼓?”

“那你的意思是白做這件事不成?”郡王妃微沉下臉,心裡浮現出她起初對寶珠的看法,弟妹稚氣未脫,又嫁到我們這種不讓她憂愁的家裡,竟然沒有能讓她成熟的事情。

寶珠聽她語氣,也不悅上來。在郡王妃認爲寶珠總不成熟的時候,而寶珠穩重的把想法壓在心底。

只有不成熟的人,纔會把心思全表現在臉上吧?

寶珠也同時想到郡王妃對她的不喜歡,她當時就聽出姐姐認爲自己身份低,配不上她的好弟弟。此時寶珠更加能洞察郡王妃的想法,她精明的哪怕出個芝麻大的好,也要在別人心裡辦成西瓜那麼大。

兩個人的觀念原本就不同。

寶珠在心裡嗤之以鼻,不過一百幾百個炊餅,不過施捨上最多五天,而且這中間還夾雜着虔誠的爲家人祈福,這個人情不要也罷。

寶珠打小兒就信你對別人好,別人就會對你好。她以這種心思爲主導,但該防的人一個也沒有少防,比如她連丈夫都防,過於愛他並沒有全部都交付,反而是過於深愛他,又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人中龍鳳,寶珠就私下裡弄鋪子,爲的還不是防袁訓有朝一日變心嗎?

以“好”爲中心思想,不見得就是事事將就別人。爲什麼看到人的善良,就把她當成軟弱可欺,一定要橫眉怒目,才認爲這叫巾幗女英雄?

這真是太奇怪了。

寶珠這樣的人遇到挫折艱難,並不改變自己的中心思想。改變的都是不堅定的。她堅定的認爲你認爲別人是好人,別人就是好人,哪怕她現在不好,以後也會變好。

這是一個鑽石般的精神,只可惜有些人你看不懂,你守不住。

誰沒有點兒磨難呢?

有人依然笑對江湖,有人卻一拍就倒,抱怨天地抱怨經歷就是不怪自己。

說到這裡,還有人把寶珠的爲人會看錯嗎?如果錯了,你趕緊地修正回來。

郡王妃和寶珠還沒有好上兩天,這就又有了分歧。郡王妃想,可笑!我花了錢難道不揚名嗎?

揚名有錯?我總不能白做什麼。

寶珠則想,你是從這兒經過,再說做好事積福全在暗處。對你來說一丁點兒的錢,而且多多的幫助別人,也會遇到多多的幫助,希望這幫助多多的平攤在舅父、姐丈和表凶身上纔好。如果這是在邊城,你大張粥棚施捨,那你揚名沒有錯,就這兩天的事情,至於嗎?

寶珠覺得做作。

兩個人話就不投機,寶珠就告辭出來。回房去悶悶坐着,天熱的汗出如雨,讓人燥的不能靜心想事兒。好半天的,寶珠才理解郡王妃。也是的,姐姐受的是國公府中教育,她做點兒事情就要立威,也並不錯。

而郡王妃呢,在房裡想怎麼教導寶珠去掉天真纔好,聽到她的兒子在窗外念三字經:“講道理,說仁義,”郡王妃失笑:“哎呀,寶珠竟然成了仁義的人,”虧得此時有本古書在旁邊唸誦,郡王妃也就懂了寶珠,正要讓人請寶珠過來,說就按她說的辦理,不用揚名也罷。見寶珠自己進來。

郡王妃就招呼她:“快來快來,”寶珠就高高興興地坐過去,對郡王妃道:“我回房想了想,姐姐說得有理,”郡王妃一聽就笑了,她事事覺得自己居長,才認爲寶珠天真。郡王妃笑道:“我現在也認爲你說得有理,如果有人是知道感激的人,他自然會找着問是誰辦的這好事兒,你說是不是?”

寶珠就笑,她就是這樣想的,可剛纔也不能頂着她說話啊。見郡王妃想通,交待人去辦理這件“祈福”的好事情,她們又繼續坐着閒話起來。

轉眼到了天黑,寶珠和郡王妃孩子們熱熱鬧鬧用完飯,一路想着袁訓回房。

在她思念的時候,邊城上,夏直帶着袁訓等人走進陳留郡王在大同的行轅,這是駐紮在城外的一座軍營。

離得遠時先見到火把光映紅半邊天空,大旗烈烈風中狂舞,邊城的夜風似把刀子削着天地萬物,把營外黑暗處鼓動着似萬千野獸嘶呼低吼。

等到近了見守營兩隊釘子似的士兵,目不斜視殺氣逼人,還沒有過去,那山石撲面厚土擠壓風雪逼迫的氣勢雄渾碾壓而至,讓人稍一注目就透不過氣來,只能稍稍移開眸光。這戰場上屍山血海裡積攢出來的,在安寧的時候卻更爲濃重。

沈謂暗暗的想,厲害,陳留郡王就是厲害!

跟在袁訓身後走到一座大帳前,頭一眼,大帳與別人不同的就是大似數間屋子,再來帳頂上珠光閃爍,夜裡看不出鑲的是什麼。夜空璀璨,星辰與珠光交相輝映,似誘惑來的人再看第二眼,本想細細記在心裡,卻有什麼狠狠的跳到心裡,似猛虎狂豹巨鷹厲鵬,挾山川帶泥流卷冰雪裹風暴壓到人心裡。

大家屏氣凝神,都知道這是陳留郡王的大帳,他們將要見到的是天下聞名的名將之一,現任的陳留!

也有人不可遏制的亮了眼睛,沈謂就是其中的一個。

帳簾子打開,燭光如星辰落地打在人面上。裡面最深處,黑色巨大書案後,陳留郡王虎踞案後,慢慢的擡起頭來。一眼,看得沒見過他的人就有些腿軟,把身在哪裡都幾乎忘記。只見那哪裡還是眸光,分明兩把帶血刀。而對上這眸光,自己就成了板上肉,任由他目光前後打量而不能掙扎。

一個人只憑眸光就能傲視天地,讓進來的人都驚嚇的愣在原地。只有袁訓面帶笑容走過去,嬉皮地道:“姐丈,你的馬比我的好,你比我走得晚,竟然不比我到的晚,”陳留郡王翻個白眼兒:“你又相中我的馬了!當兵的馬比老婆金貴,你別亂開口啊!”

袁訓笑嘻嘻:“你現騎的我不要,你別的馬我就不能看看?”

“給你看了就沒了!”陳留郡王裝模作樣鄙夷他:“小弟,你的馬是太子府上出來的,我還眼饞呢,你少打我主意啊!”

“我來了你沒有見面禮嗎?”袁訓怎麼能不打他主意。

陳留郡王失笑:“你是女人嗎?你要是弟妹管我要東西我就給!你是嗎?”夏直頭一個呵呵笑出來,別的人聽到這樣的一段對話,覺得帳篷裡親切起來,都跟着呵呵。

就這袁訓也沒有服輸,他還是歡歡喜喜的:“好!以後讓我老婆來要!”陳留郡王笑眸在他面上一轉,心想我和岳父今天晚上纔到,不會有人對你說你老婆來了纔對。這小子純屬要東西嘴上不軟,陳留郡王先不理他。

見進來的還有別人,陳留郡王用目光微轉,聽袁訓一一的介紹。這中間就數沈謂興奮的總帶着想跳起來。事實上,在袁訓介紹他的時候,沈謂也是一跳出列的這一跳還不能表達他內心的痛快,他站在原地,那身子左右微晃着,似腳下安的是彈簧,稍不留神又要一跳再跳。

他咧着嘴哈哈:“郡王您還記得我嗎?在京裡我可是特意的每天送您席面,我說過我打小兒佩服您,打小兒我就想去找你,直到今年我爹才讓我走,我來了你看到沒有,我來了!”

袁訓笑得“吭吭”,這又是一個佩服我姐丈的。

陳留郡王莞爾點頭,但是嚴肅地再道:“我這兒可不好呆,而且,”他話鋒一轉,對沈謂微微一笑:“梁山王早有話下來,來的人由他分派,你是不是到我這兒,可還還好說。”沈謂失望之色這就出來,張大嘴:“啊?不能這樣折騰我吧?”

“小子,來到就由不得你了,你去哪裡得聽王爺的。”陳留郡王輕描淡寫,先把沈謂告誡一番。

沈謂提起腳重重一頓:“沒事兒,我認得梁山王,”袁訓笑話他:“你還總和小王爺打架,讓人家表哥寫封信把小王爺再罵一通,你想的事兒就成了!”他完全是說笑,不想沈謂眼睛一亮:“對啊,讓我表哥寫封信給梁山王,梁山王能不買他的面子?”

他語氣大得快沒邊,陳留郡王就問袁訓:“他表哥是誰?”別對我說是皇上。袁訓笑起來:“長陵侯世子,”陳留郡王哦了一聲,原來如此。

那沒事兒就相互尋釁的梁山小王爺和長陵侯世子,按血緣上說,是對兒表兄弟。

長陵侯世子雖然是小侯爺,但他的母親是南城長公主。梁山王包括陳留郡王,他們都姓蕭,他們是不折不扣的皇族血脈。

陳留郡王就也半開玩笑的對沈謂道:“讓你表哥世子寫信還不行,讓你……”他在此停下來,又問道:“你們是姑表親,還是姨表親?”

沈謂能得到陳留郡王這麼多的話,早就嘿嘿打心裡樂出花來,急忙地回話:“我們是姨表親,長陵侯是我舅舅。”

陳留郡王就知道這一位並不是皇親,就接着剛纔的笑話講:“讓你舅舅寫信給梁山王,”沈謂才喜歡得一蹦多高,陳留郡王下一句完全調侃:“如果這信一來一回還能趕得上的話,你要知道三天內王爺就點兵,點完兵分派完人,你該去哪裡就去哪裡。”

沈謂啊呀一聲傻了眼。

三天?這三天那信插翅膀到不了京裡,也飛不回來。

袁訓哈哈大笑出來。帳篷裡這就熱鬧起來,跟着沈謂來的少年,跟袁訓一路同行的蔣德關安,都見到陳留郡王坐着不動是挺嚇人,但說起話來卻風趣親切。他們不甘示弱,都對陳留郡王表示敬意,紛紛表示要到陳留郡王的帳下來。

陳留郡王但笑,但不鬆口。略談片刻,就對少年們道:“我和內弟有話說,各位請回吧,”再吩咐夏直:“你送他們。”沈謂等幾個人就出來。

在外面見到營火熊熊,沈謂嬉皮笑臉的和夏直商議:“在這兒找個地兒讓我住下吧,我得看看郡王怎麼把小袁要到手。”夏直本來是要拒絕的,硬是讓沈謂這句話逗樂。他這就挺欣賞他,才道:“那小爺你等在這裡,我先把這幾位送走。”餘下的人也就不肯走,你一言我一語地道:“我們也欽佩郡王,讓我們也留下吧,”

見他們都佩服自己家的郡王,夏直心裡樂開了花。小爺們這麼給臉面,夏直心想我得爲郡王還回去,就乾脆地拍板應下:“行!我從來不怕挨軍棍,我拿主意,各位爺今天晚上就歇這裡吧,明兒怎麼樣,可得看郡王的。郡王要發脾氣把我揍了,把你們攆走,我挨軍棍呢,我可就沒了主意。”

“夏大叔,”沈謂別看是個男人,說起好聽話不比女人差。叫得夏直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再看沈謂那一臉的笑,可以膈應死人。夏直捏把子汗,聽沈謂繼續往下道:“您放心,有我們在,有軍棍我們代你挨!”

夏直就樂了,翹起大拇指:“讓我告訴您,您有這句話,在這裡吃得開!”轉個方向就帶他們去找空帳篷,蔣德和關安跟在後面,見別人都走出幾步遠,就他們遲疑不定,還對着陳留郡王的大帳不住看着。

夏直回身時見到,吆喝道:“沒事兒沒事兒,別等舅爺,郡王會安置他地方。”蔣德關安沒有辦法,只能跟上去。空帳篷少,夏直讓他們擠着分別在兩個帳篷裡。同帳篷的少年們還在叫叫嚷嚷說軍營裡真新奇,蔣德走出帳篷,見這裡離陳留郡王的大帳不遠,他兩隻眼睛就對着帳篷一刻不丟。

背後有腳步聲,是關安從另一個帳篷裡走出來,與蔣德並肩站在一起,看的也是郡王大帳。見片刻後帳簾打開,陳留郡王和袁訓一前一後出來,兩個人說着話,在衆多帳篷中繞個彎兒就不見了,蔣德和關安才只得退回帳篷中。

……

輔國公今晚沒有回國公府歇息,他在陳留郡王的軍營中本就佔據一席之地,此時,在他的帳篷裡。

在他的面前,是幾個高低不等的男女。有上年紀的婦人,有精壯的男人。輔國公正在吩咐他們:“表公子的妻室就要到了,她跟着大姑奶奶的車駕。住的地兒,老姑奶奶已經把她的住處交給她,明兒一早,餘媽媽,”

上年紀的婦人走出來,眼角眉梢全是壓抑不住的笑容,是喜歡得不能自持。輔國公見她這樣的歡喜,也就笑容多起來,告訴她道:“你帶着萬家的,”又一箇中年婦人走上來,恭敬地說:“是。”

“你們帶着可靠的小子們,去老姑奶奶的房子,叫開門,召集家人們告訴了,再把房子打掃一遍,候着她過來。”

輔國公話音才落,尾意還在空中嫋嫋飄着時,餘媽媽就搶着問出來:“老姑奶奶可好不好?她一走就是五六年,”

萬家的笑着打斷她:“媽媽,走了七、八年了,”

“胡說,分明是六年不到,五年零一點兒,”餘媽媽反駁她。

萬家的也是個固執性子,扳着手指頭數一數:“老姑奶奶是那一年的七月裡,忽然她帶着表公子就不見人影,媽媽,那一年是丑牛,”

“是寅虎年纔是!”餘媽媽扁着沒牙的嘴。

輔國公聽她們爭了,他也插話道:“你們都錯了,走的那一年是卯兔年,表公子十一歲,路上過了個生日,到了京裡就是十二週,走了一共七年,今年他十九歲。”和下人們爭論袁夫人是哪一年走的,並且把外甥生辰和年紀報的分毫不差,在輔國公來看是件大得意的事情,他捋着鬍鬚笑:“呵呵,老夫我這是對的!”

我怎麼可能會記錯。

餘媽媽和萬家的纔不再爭,萬家的小心翼翼地問輔國公:“老姑奶奶她可好不好,身子好不好,筋骨兒好不好,氣色好不好……”

“萬家媳婦,你真囉嗦!”餘媽媽佯裝惱怒。萬家的也自知話多,就陪個笑臉兒,聽輔國公回一個好字,餘媽媽又走上來:“新奶奶好不好?表公子可是好容貌,隨姑老爺一絲兒都不差。就是身子骨兒不隨他,菩薩保佑幸好不隨他,但表公子好個相貌,奶奶生得是什麼樣呢?國公爺,容貌好不好?身條兒好不好?針指好不好,還有她那性情可好不好?”

萬家的掩口笑,也要打趣她:“媽媽,你這話不比我的還要囉嗦嗎?”

輔國公早就呵呵大笑起來,一連說了幾個好字,再道:“她八月裡不到,九月裡就到,到時候媽媽你自己看吧。”

帳篷裡的人都笑了一遍,輔國公再轉向兩個男人,沉一沉臉,嚴肅認真的道:“保證安全!”他只說這四個字,兩個男人一挺身子,凜然道:“是!”

輔國公滿意地笑笑,正要讓他們退下,見帳篷簾子一閃,陳留郡王帶着袁訓進來。輔國公長身而起,頗有自得:“阿訓,你看看舅父我馬跑的可不比你慢。”袁訓還沒有回話,“呼啦”,下人們把袁訓圍住。

餘媽媽年紀最老,但數她跑在前面。她幾乎一頭撞到袁訓身上,是袁訓扶住她,也認出來,就大笑幾聲:“哈,餘媽媽,您身子骨兒還是這樣的好,”差點兒收勢不住,你快把我撞倒。

餘媽媽先不看他的臉面,低下頭揪住袁訓衣裳一角送到眼前,上了年紀眼睛難免是花的,餘媽媽把個衣角快貼到臉上,眼睛瞪得直直的,來看衣裳上繡花。

萬家的又要笑:“媽媽,你不看小爺臉面兒可好,你怎麼把個衣裳看起來?”袁訓笑站着,一動不動任由她看。

餘媽媽回萬家的:“你不懂,我也不告訴你。”萬家的好笑起來:“我是不懂,但我不用離那麼近,就看得出來新奶奶手藝不差,媽媽你離得那麼近,針腳兒可看仔細了?”餘媽媽見說,才把袁訓衣角丟下,嘟囔着:“是好?這帳篷裡燭火不明,我眼神兒越發的又不濟,讓你說着了,我是看不清。等我明兒出日頭,再看一回便是。”這就來看袁訓臉面。

袁訓個頭兒高,餘媽媽個子低,她就把身子往後仰,再往後仰,萬家的就扶住她:“媽媽小心摔倒。”餘媽媽嚷道:“不是有你站在我後面?”萬家的忍住笑:“是,我得扶住您。”袁訓也早把身子半彎下來,餘媽媽認真的看了一遍,把袁訓額角下頷都看過來,喜笑顏開:“好好,”眼淚兒嘩地一下子就出來。

輔國公對萬家的使個眼色。萬家的本就扶着餘媽媽,就把她往外面扶,邊走邊道:“明兒出了日頭您再哭吧,小爺和國公爺說正經話,我們走了倒是正經。”餘下男女們對袁訓行過禮,倒退出去。

袁訓揉揉眼睛,他也讓這一幕弄得眼窩發燙。揉過,見帳篷裡再沒有別人,袁訓對着輔國公撲通跪倒,叫一聲:“舅父,”正要說他打傷龍懷文,輔國公擡手製止他往下說,平靜安然:“你起來吧,不用再說!”

“是,”袁訓就知道他全都知道,就是剛纔袁訓想和陳留郡王說這件事,陳留郡王也讓他不必說。雖然他打發去接的夏直是陪着袁訓回來的,但自有別的耳報神先回來報信。

袁訓就不再說,輔國公手指讓女婿和外甥坐下。先問陳留郡王:“你告訴他沒有?”陳留郡王就笑了,他絲毫沒把袁訓打傷龍懷文的事放在心裡,笑容滿滿:“我等岳父來說,讓他再喜歡不遲。”

輔國公也就笑了。

做爲龍懷文的親生父親,他面對兒子才讓外甥打傷,就對外甥笑容如前,要麼他是個正直的人,要麼他是個度量寬廣的人,還有另外一種角度,在還沒有闡述完整輔國公府的事,和輔國公的心情以前,作爲父親他就有點兒殘忍了。

這是建立在還沒有闡述完整輔國公府的事,和輔國公的心情以前。所以判斷這東西,先不要急着下。

他還是對袁訓笑容滿面,這表示他真心的爲袁訓喜悅:“阿訓啊,告訴你一件好事兒,你姐姐把你媳婦兒帶來,她們車駕慢,還在後面路上。”

“啊!”對袁訓來說,這可不是一件驚喜的事情。小袁在京裡也算是見過世面,見過驚駭的人,一般的事情嚇不倒他。可這件事情袁訓嚇得一激靈,“騰”地站直了:“寶珠來了?”

輔國公和陳留郡王都詫異:“你不喜歡嗎?”是你媳婦兒來了啊?

袁訓搓着手,對寶珠的到來束手無策的樣子,左右地想想,對輔國公艱難地擡眸,那件他不讓說的事情還是要說出來:“舅父對不住,我把懷文傷了!我……我斷了他的右手!”

再讓袁訓面對龍懷文,他一樣的要傷他。但袁訓面對輔國公時,他就要羞愧難當。從小到大,輔國公拿袁訓當自己兒子撫養,袁訓的一身功夫全出自於輔國公,他出自陳留郡王的那一半,因爲陳留郡王和他姐姐成親沒有多久袁訓就離開,後來全是在書信上教的他。

真正身體力行,一招一式手把手教袁訓的人,是輔國公。

袁訓的意思不言而喻,他和八個表兄倒有一半以上不和。輔國公最小的兒子老八龍懷城也比袁訓大一截兒,這些表兄們向來欺負他沒有爹,又眼紅自己父親疼愛袁訓。因爲袁訓小,人人都叫他小弟,都擔心小弟年紀小小就得到父親的傾心愛護,再大大可怎麼辦?

這犯的是紅眼病和平白輕視病。

寶珠到這裡來,袁訓很是擔心,而且爲難。“舅父,”他不敢多看輔國公的眼睛,面對龍懷文時袁訓回想的全是舊恨,面對輔國公時,往袁訓腦海裡躥的全是輔國公對他的好。第一次帶他去集市的人是輔國公,第一次他坐在馬上,也是輔國公帶他。再別說袁訓認的頭一個字是輔國公所教,袁訓得到的頭一件兵器,也是輔國公所給。

就是他的父親在世,也不過就對他這個樣子。

舅父百般的疼他,表兄們卻嫌他礙眼。袁訓記住輔國公的好,對錶兄們卻從不客氣。他年紀輕輕功夫過人,與身邊的激勵太多也有關係。

袁訓都尚且是這樣的,何況寶珠?

餘下的話,寶珠會受到刁難,寶珠會不安全……袁訓面對疼愛他的輔國公,他說不出口。

輔國公笑了笑:“還有嗎?你還打傷了誰?”

袁訓鼓起勇氣:“七表哥來勸來着,八表哥要拿我問罪,夏直大叔就到了,”輔國公還是笑容不改,在這種時候還能笑得四平八穩的,聽見自己兒子和外甥拼死拼活好似春風拂過,也得是種能耐才能拿捏得住,才能不流露出真正的內心。

他是擔憂的。

他也是擔心的。

可他不能把自己的心思加到外甥身上,輔國公不願意袁訓跟着他一起難過。輔國公面色依就:“哦,他要拿你,你就揍他好了!自家人打架,就是到梁山王那裡,他也是發回來給我,梁山王這一條我從來佩服,他不管別人家事!”

“是。”袁訓心頭暖了暖,舅爺說這是家事,舅父這也算是親口許諾,不管我哪一個兒子要拿你,你只管揍,這是我們的家事,不在軍規之內。

袁訓跪下來謝過輔國公。在他沒有離開的那一年,他十一歲,表兄們在單打獨鬥上,就都不是袁訓對手。

輔國公還是最好的舅父。

叩謝已過,袁訓試探地問:“我是不怕,可寶珠?”輔國公反問外甥:“我還在呢!”袁訓難爲情,他小時候讓表兄們欺負,輔國公並沒有當着袁訓袁夫人的面把兒子們打一頓,他的教育是叫袁訓過來,再一招一式地指點他功夫,直到袁訓嫺熟。

有時候他並不說,他只是在做。

所以他的兒子們就更加的嫉妒,但不管再出什麼樣的招數,也沒動得了袁訓。

聽到舅父穩穩的回話,袁訓心定下來。陳留郡王見小弟總算有點兒喜模樣,他覺得自己可以說笑幾句沖淡這沉重氣氛,就笑着也問袁訓:“難道我不在?你不信我,還是不信你姐姐?”

袁訓對他:“嘿嘿,”太難爲情,他就胡亂找原因:“寶珠,哪能受得了這裡的天氣?”

“這就看她對你有幾分了,再說受不了就回去唄。”陳留郡王繼續調侃。袁訓不喜歡了:“她對我當然是全心全意,來都來了,受不了也呆着吧,不呆上幾年怎麼對得住走這麼遠的路。”陳留郡王和輔國公都笑起來,袁訓漲得臉通紅,耳朵根子下面一陣一陣的發熱,心裡卻喜歡上來。

寶珠來了?

這裡早晚的風可以把你吹得去哭,你到了你就知道厲害…。

當下三個人說了一會兒話,陳留郡王帶袁訓回自己帳篷裡睡下。

……

夜風大作,鼓打三更聲。更鼓聲和着遠處城中更鼓,在風中撕扯得悶如啞雷,尾音模糊不清。陳留郡王帶着五六個軍官巡營過來,龍懷城從帳篷裡出來,熱烈的叫道:“姐夫,你回來了?”陳留郡王淡淡掃他一眼,龍懷城打迭起的熱情頓時熄滅一半,餘下的一半強自掙扎,讓龍懷城不甘心地跟在後面。

陳留郡王瞄瞄,見龍懷城還在後面,隨意擡擡手:“散了吧。”在他後面的軍官們整齊的行個禮,說聲是各自散開。陳留郡王獨自在前面踱步,走得不疾不徐的,後面龍懷城滿懷心事,忍不住長吁,就又想短嘆。

他盼着陳留郡王先和他說幾句話,可陳留郡王和以前一樣,一個人似可以走到明天早上,他是一句話都不會說。

龍懷城憋悶得恨不能讓風把自己吹走算了,他以前可見到不止一次,陳留郡王對袁訓有說有笑,開玩笑袁訓生氣,跳上去就敢揍他。

袁訓以前是真敢揍陳留郡王,不過那時候他年紀小,陳留郡王手一撥,袁訓就出去了。袁訓那天要是火氣大兒,就摔倒再爬起來,攆着陳留郡王揍,一直揍到他自己一身泥土,氣喘吁吁揍不動爲止。

最後結局,陳留郡王再把小舅子取笑一通,不是笑話他生得俊像姑娘,就是笑他年紀小沒力氣,反正他對上小弟,就總有開不完的玩笑,然後在袁訓氣鼓鼓的眼光中擡腿走人。

在袁訓離開的那幾年,這些場景還扎着龍懷城的心。龍懷城有時候都想對陳留郡王大喊幾聲,我纔是你小弟,可知道這姐丈不買他帳,這沒趣還算沒自已去找。

而今天,小弟回來了。

龍懷城越想越悶,見陳留郡王還是負手在前面晃悠走着,似忘記自己跟在身後,龍懷城就衝口而出:“小弟回來了!”

“哦,”陳留郡王身子頓一頓,再就頭也不回,還是慢慢走着。

龍懷城莫明的上來一陣惱火,小跑幾步與陳留郡王並肩,盯住他的神態,像他喜歡還是不喜歡,龍懷城道:“他把懷文打傷!”

陳留郡王忍不住一笑,龍懷城駭然道:“姐夫你還能笑得出來?”陳留郡王更笑起來:“懷城,我笑你們兄弟。懷文是你大哥,可你自恃嫡生子,從沒有尊敬過他。有時候你當着外人叫他大哥我就想笑,沒有外人時你叫他名字更是好笑!”

說過,見龍懷城癡迷的對着自己臉上看。

陳留郡王板起臉。

龍懷城見他的笑容收起,失望的別過臉。指望這姐丈對自己多笑笑,出自關心的多笑笑,可真是難。

龍懷城失落地道:“你眼睛裡只有小弟,你根本不關心懷文死活!”夜風劈頭蓋臉的迅猛中,吹動龍懷城數年不得重視而苦苦的心情,龍懷城猛然出了口:“可我纔是你小弟!姐姐雖然是過繼的,卻過繼到我母親名下,按名份上,你應該對我好!”

陳留郡王停下步子,眯了眯眼眸。心想這兄弟八個好幾個娘,難怪生出好幾種樣子來。真是對不住岳父的爲人,也對不住輔國公以往的英雄名聲。

好在陳留郡王自己就是血山裡滾過,他知道英雄不是天生的,生出來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懂人情識世故的那是妖怪,不是英雄。

他對八位龍公子和輔國公想的一致,且看之!

抱着這樣的想法,陳留郡王就不肯和他們太近,想疏遠是親戚也遠不了。他不求他們要糧草尋銀子招兵馬,又還看不出媸妍,就不遠不近的晃着。

龍懷城很想和自己拉近距離,陳留郡王早就看出。他從煽動這類話題,而且主動迴避,原因嘛,他和龍懷城都心中明白。

今天龍懷城終於沒忍住,受袁訓的刺激激烈的表達出他的心思,陳留郡王又好笑一下,你小子不碰釘子不回頭。今天和小弟見面的你兄弟幾個,老七龍懷樸是不敢得罪人,而你呢,從來看不上龍懷文,你爲什麼不出面攔攔?就這你還想和我攀親戚?

陳留郡王意味深長地道:“誰是我小舅子不是我說了算,是我岳母肚子說了算!”這話一語雙開。

他說的岳母,可以指輔國公夫人,也可以指袁夫人。而肚子裡說了算,聽似陳留郡王大不韙的拿岳母說粗話,其實在說郡王妃不是輔國公夫人肚子裡出來的。

龍懷城慘白麪龐,陳留郡王不認他的原因,他敢說不知道?可龍懷城還是垂死申辯狀:“可姐姐佔的是嫡長女名份,不然怎麼……”

“這我不管!”陳留郡王不客氣的打斷他,眸子現出厲色,在龍懷城面上一轉,龍懷城就忍不住要屏氣,陳留郡王轉頭邁開大步,就要和他分開。

“小弟……”龍懷城還想再說點什麼,陳留郡王呼地扭回頭,冷冷道:“他在我帳篷裡呢,你要找他,明兒早來!”

風催月寒,龍懷城更覺得這寒冷直透心底。他踉蹌着退後幾步,直盯盯看着陳留郡王背影,心頭苦澀難言難描。

你是我姐丈纔是啊!

陳留郡王回到帳篷,親兵們捧上熱水,他解了衣甲往裡面走,就見到袁訓張手張腳,把他的大牀佔了一大半兒。陳留郡王即刻把他拍醒:“往裡睡!有老婆的人還睡得這種德性!”袁訓迷迷糊糊往裡挪挪,繼續大睡。

陳留郡王瞅着,餘下的地兒自己還是憋屈的。他自語道:“怎麼長這麼大個頭!”他將就的睡下來。

更鼓聲敲擊,在四更上面。

……

大同城裡的輔國公府,還有人沒有睡。這是處在東北角的一處院子,從距離上看離正房最近。花木扶疏又不比正房少,房主人從來是得意的。

此時那總把得意掛在臉上的房主人——凌姨娘,正怒不可遏:“他怎麼敢一回來就打傷我的兒子!”

在她身後的牀上,睡着包紮好傷勢的龍懷文。

龍懷文傷勢太重,服下鎮靜的藥沉沉睡着。凌姨娘就在房裡走來走去的生氣,她舞着雙手:“國公爺回來了不是嗎?爲什麼不讓我現在就出城去找他。讓他看看他一手帶大的外甥,跟個狼崽子似的咬他的兒!”

龍懷文是國公府的長子,也是凌姨娘與輔國公夫人爭寵得勝的標誌,一向是她的心頭肉。兒子受傷頗重,醫生又說怕以後骨頭長好,手臂也不如以前的利索,對於很有可能襲國公爵位的龍懷文來說,是最沉重的打擊。

他下面還有七個弟弟,將來別人全活蹦亂跳,就他一個廢了一半,這輩子前程先就去了一半。

自己的孩子傷得這麼重,哪怕是他先動的手,他先起意不對,凌姨娘也狀若瘋狂,對着房中另一個人叫道:“你爲什麼攔着我不讓去找你的舅舅們!就是我不去,你也得趕快去,天黑怕什麼,不把那姓袁的小野種一刀宰了,就不能出我的心頭大恨!”

另外一個人二十來歲,但還是閨中女兒的打扮,生得容貌不錯,就是帶着憔悴之色。她痛哭道:“母親和我吵有什麼用!父親晚上到的,家也不回就去住那個人的軍營,又傳下來話不管什麼事都等他回來再說,母親你想,這不是又偏心上來了嗎?”

“什麼那個人這個人!那本來應該是你的親事,你纔是這府裡的長女!你纔是應該許給陳留姓郡王的人!”凌姨娘憤恨地道:“國公從來對那個小子好!不就是姑奶奶的兒子!功夫也教給他,好東西也給他。我以爲他們死在外面了,沒有想到他還能回來!”

她的女兒更哭起來。

“哭!你就會哭!你哭有什麼用!你哭着守在這裡不嫁能把人哭回來!”凌姨娘更加凌厲地罵着。

在另一角兒的院子裡,龍懷樸也沒有睡。和他坐着的,是另一位美婦人,這是龍懷樸的生母姜姨娘。

姜姨娘神色淡淡地談論着晚上發生的事情:“這麼多年了,眼紅老姑奶奶那點子嫁妝,又眼紅國公疼阿訓,一直沒個消停,論起來,你們兄弟不去找阿訓的事,他也不找你們。阿訓那一年沒走,我就盤算着要出事。大公子二公子等人虎視眈眈的,一直就不懷好心思。也是的,國公再正直,凌姨娘她們可一肚子壞水。國公能維持成這個局面,已經是不容易。”

龍懷樸尷尬地道:“母親別把我說進去,我可沒有和小弟過不去過。”

“你是沒出這樣主意,但你脅從了不少回,我說你總不聽!”

龍懷樸不自在地解釋道:“我說過多少回,我不跟着大哥二哥走,就得跟着三哥四哥走,不然就和六弟一樣不管不問的,難不成母親要和我八弟一條心,”龍懷樸搖頭:“算了算了,您當我們這府裡的國公夫人是好的嗎?她要是好,怎麼會和父親反目?”

“長輩舊事兒你別提!”姜姨娘變了臉色:“國公和夫人的話不是你能說的!隨你吧,我只提你一聲,你要和誰走得近,以後只怕封王封侯,我只有受用,爲什麼要攔你往好處去!”

龍懷樸煩上來:“母親的意思就是我們兄弟八個沒有好人!”

“差不多!”姜姨娘賭氣回過兒子以後,又忍俊不禁,道:“從現在來看,八位公子沒有一個是成人的。你們可都大了,都有妻房,大公子二公子都當了爹,還是那麼的心地不善!”

“當爹和心善沒關係!”龍懷樸這樣道。

姜姨娘長嘆一聲:“這人得碰多少釘子,才能知道心地寬厚點兒是福氣!”她對兒子也灰心喪氣上來:“快天明瞭去睡吧,你媳婦只怕還在等你。我還是那句話,那是你表弟,又不是仇人。”

“我可沒對小弟怎麼樣,再說我也不是他對手。”龍懷樸一臉的後怕,袁訓這一次回來,功夫像是又精進很多。

他這幾年都呆哪兒去了?

輔國公和陳留郡王封鎖消息,別的人要麼早把袁訓忘記,要麼就打聽不到消息只得作罷。

以前舊事中的人,聽到袁訓回來,各自心情各有不同。

------題外話------

致清雅小築親,今天多更了,累,去睡。

致喜歡仔文的親,一向不愛寫你恨我我恨你,雖然恨是情緒之一,永遠存在。

永遠宣揚愛與善良,將多幸福。如果你和仔一樣相信心中有愛,就幸福,那麼我們一起堅守。

第596章 ,殷勤真相第378章 ,名醫加壽第335章 ,我的地盤不許撒野第225章 ,寶珠哺乳第442章 ,情意爲重第509章 ,二爺這廂有禮第600章 ,孩子們各顯神通第438章 ,片言隻語第80章 ,誰最好第724章 ,未婚夫妻新滋味第624章 ,隱瞞太后第553章 ,不中用的女婿第814章 ,多笑虧本第79章 ,討債鬼上門第113章 ,我心依就第205章 ,與姐姐相親相厚第219章 ,你威脅我,我威脅你第115章 ,想通第34章 ,心中有鬼的人第426章 ,謠言是這麼來的第566章 ,黃躍的心思第384章 ,懲治歐陽第337章 ,逼死龍懷文第28章 ,逞強第747章 ,爲加喜之爭第226章 ,大事在後頭第512章 ,沒當官先降一等第327章 ,找到袁訓第24章 ,比較第278章 ,確是男胎第602章 ,小女婿之爭第10章 ,寶珠姑娘的心事第78章 ,準備第765章 ,文三姑娘第147章 ,寶珠不拜年第572章 ,聰明的黃大人第225章 ,寶珠哺乳第793章 ,蕭戰正名第546章 ,不送東西不辦事第778章 ,賜婚文家第471章 ,一羣蠢婦第194章 ,寶珠有孕第755章 ,謠言來自安王府第615章 ,攜帶暗器的加福第325章 ,能見加壽小姑娘第604章 ,太子不痛快和梁山老王舊事第263章 ,龍五的敲打第791章 ,歐陽容駕鶴第283章 ,寶珠也出手第420章 ,懶貓瞌睡多第121章 ,當家第118章 ,私房第325章 ,能見加壽小姑娘第480章 ,許家詭計害自己第382章 ,誰是螳螂誰是黃雀第348章 ,福王識破舊二爺第22章 ,虛僞第774章 ,費玲瓏第585章 ,對陣使臣第180章 ,處處慈愛爲寶珠第764章 ,戰哥小柳是個平手第518章 ,大家好論第712章 ,福及家人第572章 ,聰明的黃大人第187章 ,英姿少年認郡王第418章 ,峨冠的小二第645章 ,重重埋伏第717章 ,新謠言與方氏無關第28章 ,逞強第558章 ,這招數,有喜了第93章 ,表妹很多第628章 ,好孩子出京第5章 ,夜話第261章 ,顯擺的袁二爺第96章 ,道理也許是如此第217章 ,驚馬第410章 ,支招兒第647章 ,元皓大放光彩第277章 ,加壽發飈第783章 ,出彩的小尹第471章 ,一羣蠢婦第134章 ,動心第330章 ,教訓鄒寧第505章 ,孩子們七週歲生日第458章 ,大度讓搶第336章 ,營救國公第245章 ,錢財動凌心第462章 ,梁山老王暫勝一籌第274章 ,袁訓辭親事第836章 ,皇帝在海邊,安王妃出手第607章 ,小紅隨行第146章 ,沒良心的丫頭第641章 ,人人有份兒第423章 ,各自孝心第685章 ,殿試放榜第524章 ,風生水起第470章 ,自毀長城第695章 ,正經爺當家第321章 ,難以選擇,又必須選擇第612章 ,太子在海邊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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