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身體裡住着兩個人

“這這這……”

陳慕升呆滯當場,怎麼回事?明明是他先提出退婚的,怎麼反倒讓洛櫻佔了先機。

洛櫻說完,脣角溢出一個清傲十足的冷笑,在一大羣人灼目的注視下,將手裡的退婚書擲到陳慕升手裡。

“好!洛櫻妹子,今日我就爲你做個見證!”宋亦歡激賞的看着洛櫻,然後又轉頭看向濟懷王,臉色頗爲鄭重的問道,“八王叔,可否請你也一起做個見證。”

“……噗。”

一心等着看好戲的佴雅兒等人,見洛櫻被退婚,宋亦歡不僅不嫌棄她,反而還爲她撐腰,竟然拉了濟懷王一起爲她做見證,氣的差點嘔出血來。

再看洛櫻時,幾人眼裡又多了幾份深深的忌憚。

濟懷王想也未想,呵呵笑道:“小十你都開了口,我當然要做個見證。”

“多謝八王爺,多謝宋大哥。”

“不謝不謝。”

濟懷王笑嘻嘻的擺擺手,看看洛櫻,又看看宋亦歡,發現宋亦歡看洛櫻時眼裡竟然是帶有神采的。

除了姬長清,他好像從未看過宋亦歡看誰時,眼裡帶有神采。

“洛櫻妹子,你又客氣了。”

宋亦歡扶了她一把。

他不想今日來搜查逃犯,竟意外的做了洛櫻退婚的見證人,不知爲何,爲洛櫻稍盡片心,他竟然心生怡然舒暢之意。

“今日真是麻煩二位王爺了。”

洛熙平一張緊崩到幾乎要開裂的臉終於鬆了鬆。

沒想到,退婚之事這麼容易的就擺平了,洛櫻還爲洛府掙足了面子,看來,宋亦歡的確是看中洛櫻的。

“……八王爺,這?”

陳慕升接住了退婚書,尷尬萬分的愣了半晌,雙眼求助的看向濟懷王。

濟懷王又摸摸鼻子笑着安慰道:“反正都是退婚,誰退結果還不都一樣。”

“……”

陳慕升苦着臉看着他,

一樣個屁啊!

如果傳出去,他陳慕升不要被人笑掉了大牙,說他被一個鄉下丫頭退了婚事。

看到陳慕升眼裡的憋悶,濟懷王想賣他一個人情,反正成人之美的事他本來就喜歡做,他十分平易近人的拍了拍陳慕升的肩頭。

“小升子,你哭喪個臉做什麼,身爲男人當大氣一點,你不是喜歡那個洛……什麼,哦,對了,洛玥嘛!這樣吧,本王也爲你做個主,就讓你按照從前的婚約,娶了那洛玥吧。”

“……啊?”

陳慕升不想濟懷王會突然興起這樣的想法,又呆了。

“瞧瞧……”濟懷王眯眼笑指着陳慕升道,“這孩子都興奮呆了。”

對於濟懷王的亂點鴛鴦譜,洛櫻覺得有些好笑,不過她知道濟懷王素來是個喜歡管閒事的熱心人,很愛好做媒,看來洛玥忙來忙去,忙到頭,婚事還是要落到她頭上。

“八……八王爺,我府上的姑娘怎好任由他想娶誰就娶誰?”

婚事又回到原點,按理說洛熙平應該覺着滿意,可陳慕升出言頂撞讓他臉上無光,他倒不想輕易答應了這樁婚事,至少要拿個僑,讓陳家知道他洛家的女兒不是好娶的。

濟懷仁皺着眉毛道:“熙平老弟,小升子和洛玥青梅竹馬,兩情相悅,你不會想棒打鴛鴦吧?”

“……”

“這樣吧,我讓小升子先給你這準嶽仗道個歉,你再重新接受他做女婿也不遲。”說話間,衝着陳慕升擠擠眼道,“喂,小升子,還不趕緊跟你未來的岳父大人道個歉?”

“……”

陳慕升張着大嘴怔在那裡,這實在太荒謬了,明明就是洛府的錯,憑什麼讓他來道歉。

“怎麼?本王要爲你做主,你小子還不願意了?”濟懷王的臉色沉了沉。

“不,不敢……”

雖然濟懷王一向平易近人,待人接物從不端架子,可若真惹惱了他,也不玩笑的,畢竟他的身份擺在那兒,連陵王宋亦歡都要讓他五分,更何況他一個邢部尚書的兒子。

他忍着滿心的不情願,憋屈的向洛熙平弓了身子:“今日之事,都是侄兒的錯,還請洛伯父海涵。”

“……咳。”洛熙平咳了一聲,調整了難看的臉色,他本不想輕易原諒陳慕升的無禮自大,可鑑於有濟懷王從中調停,他不能不賣他個面子,“罷了,罷了,權當你年少無知,我不與你計較。”

濟懷王十分滿意的哈哈一笑,擊掌道:“好了,好了,兩家又是一家了。”說完,又衝宋亦歡飛了個眉毛笑道,“小十,你瞧瞧,小升子年紀還沒有你大,媳婦都說好了,你要抓緊啊——”

“……”

宋亦歡知道濟懷王的意思,他笑着點點頭,沒有說話。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放在心上啦!”濟懷王說話的時候,又眯着眼睛意味深長的看了看洛櫻,又笑道,“熙平老弟,我瞧你家這個丫頭……叫什麼……什麼……來着?”

“洛櫻。”

洛熙平見濟懷王話裡話外的意思,竟有要與宋亦歡和洛櫻牽線搭橋的意思,他頓時一掃不快,連忙告之。

“對對對,我瞧你家的這個櫻丫頭就不錯,是個清俊聰明的好孩子,關鍵還很有個性,本王甚喜。”濟懷王點點頭,問洛櫻道,“你今年幾歲了?”

“十三。”洛櫻恭敬答道。

“……哦,才十三啦!可曾讀過什麼書?”

“不曾讀過什麼書,只讀過《三字經》。”

“《三字經》啊,好好好,這書好啊,讀起來琅琅上口。”說着,頓了一下,又問道,“你父親是武將出身,你會武不?”

洛櫻搖搖頭:“不會。”

洛熙平連忙見縫插針道:“這孩子好學,今兒下午還跟我說,要跟我學文習武呢。”

“哦,好好好。”濟懷王又連連道好,然後衝着宋亦歡擠眉弄眼的笑道,“小十,你乃是我成國的玉面戰神,得空時,好好指點指點櫻丫頭。”

“作爲大哥,我把洛櫻妹子當親妹子看待,得空時,指點妹子是應該的。”宋亦歡着意強調他與洛櫻的關係,只限於兄妹,就是怕濟懷王不顧場合,牽起什麼不該牽的線,到時候,他尷尬,洛櫻也尷尬,說完,他拱手道,“八王叔,今日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嗯。”

濟懷王並不着急牽線搭橋,因爲宋亦歡的情況和陳慕升不同。

陳慕升與洛玥兩情相悅,他爲他做主,是成人之美。

宋亦歡心裡有人,他與洛櫻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根本不太清楚,只能先試探試探,也省得太后她老人家每每見到他時,提及兩個兒子,總是唉聲嘆氣,說她這兩個兒子,一個比一個荒唐,一個比一個死心眼。

爲了一個勾三搭四的有夫之婦姬長清,身爲王爺,拖到了這麼大年紀,不要說王妃了,身邊連個女人都沒有。

宋星辰也就罷了,得了重病,命不久矣,娶不娶王妃都已經不重要了。

宋亦歡就不同了,他是成國的玉面戰神,身體康健,身份貴重,想嫁給他的女子怕是能從城南排到城北還要再繞上幾圈,偏偏他一個都看不上。

太后說了,也不拘女子是什麼樣的人家,只要身世清白,知書達理,哪怕是小門小戶的女子,只要宋亦歡能瞧得上,娶也就娶了。

瞧瞧,太后的要求降的有多麼的低,只可惜啊,宋亦歡和宋星辰一樣,心裡始終忘不掉姬長清,怪道太后會對姬長清恨之入骨,直罵她紅顏禍水,這一耽誤就是她兩個兒子啊。

想到姬長清,他心中一聲嘆息,望着宋亦歡的背影搖了搖頭。

“哎呀——”

正當宋亦歡路過洛沁面前時,也不知是怎麼了,忽然一聲嬌呼傳來,打斷了濟懷王的思緒,他轉頭一看,就見洛沁身子一歪,往宋亦歡面前倒了下去。

“唉——”

濟懷王又是長聲一嘆,搖了搖頭,小十最是個不解風情的傢伙,看來這姑娘要摔慘嘍。

果不其然,就在洛沁要跌入宋亦歡懷裡時,他卻好像沒看見似的,加快腳步徑直往前走了。

“撲通!”

洛沁未料想宋亦歡會連這點風度都沒有,竟然沒有停下來扶她,她撲了個空,重重摔倒在地,摔了個狗吃屎。

“哈……”

洛依正要放聲大笑,忽一看,濟懷王和洛熙平都在,她連忙掩住了口,再敢在肚子裡暗笑。

佴雅兒聲色不動,端然站在那裡,垂首輕蔑的鄙視了洛沁一眼,復又將目光投向洛櫻,恰此時,洛櫻也在幽涼的看着她。

難道她看出了什麼?

佴雅兒眼中掠過一絲心虛,轉過了眸光。

洛櫻不以爲意的冷笑一聲,剛剛她明明看見佴雅兒想故意摔倒在宋亦歡懷裡,不知爲何,在傾身時,她忽然改變主意,轉而悄悄絆了洛沁一腳,讓洛沁出了這番大丑。

佴雅兒與洛沁並沒有什麼利益衝突,她爲什麼要這樣做?

或許,她一直認爲洛家今日所有的榮光本該都屬於她佴家吧!所以,她纔會對洛家人心生怨恨。

就如洛玥一樣,她搶走了本該屬於洛櫻的一切,還一直自私自利的認爲洛櫻的一切本就屬於她,這一對看上去甚爲親熱的姐妹,還真是臭味相投。

“……嗚嗚,好痛……是誰,是誰絆我的?”

洛沁狼狽的爬了起來,捂着摔破的嘴脣,嚶嚶哭泣。

“還不快滾下去,成何體統!”洛熙平憤怒的沉聲一喝。

“……”

洛沁癟着嘴,不敢再哭。

“好了,好了,熙平老弟,姑娘家身子弱,站久了頭暈目眩也是有的,走走走,釣魚去。”

濟懷王一陣風似的把洛熙平攛走了。

待濟懷王和洛熙平離開,陳慕升忿忿的想撕了手裡的退婚書,又怕它日傳到陵王耳朵裡會怪罪,只得收了退婚書,恨恨的想瞪一眼洛櫻,結果還沒來得及瞪,洛櫻已轉身翩然而去。

“……哈,這下可好了,婚事又還回去了,這下六妹妹終於得償所願了。”洛依瞟了陳慕升一眼,落井下石的笑道。

陳慕升也不理她,也沒有心情再去看望洛玥,握着一紙退婚書,腳一跺,心事重重的回去了。

洛依訕訕的“切”了一聲,然後伸手指着剛剛爬起的洛沁出言譏笑:“四妹妹,當真是有人絆你嗎?我看是你故意的吧?”

“三姐姐,你?……”

洛沁恨不能撕了洛依的嘴皮子,嘴巴和身上又疼的受不了,只氣的再說不出來。

“好了,好了,沁妹妹,我瞧你傷的不輕,趕緊回去,我替你上藥。”佴雅兒扶住了洛沁,將忿忿不平的她勸走了。

一時間,院內,該散的人都散盡了。

……

“嬋兒,這是怎麼了?好好的,燕語怎麼會私通逃犯?”

老太太和沈氏受了驚嚇,一直待在福祥閣不敢離開半步,待宋亦歡走後,纔有人跑去通稟說燕語私通逃犯蘇治賢被帶走了。

老太太和沈氏不明所以,二人急急趕去了芳華苑想問清楚情況。

許是因爲受到驚嚇,許是太過憤怒,清醒後的洛嬋像被雷打過的一般,雙目空洞無神,氣弱難撐,只能倚在枕頭上勉力坐着。

“嬋兒,你說話呀,你這是要急死我呀!”

老太太用力扯了她的手腕,紅着眼睛,一個勁的逼問。

經過陵王搜府之事,她忽然想起午飯前,洛熙平聽洛櫻說帕子落在芳華苑裡時的驚愕,暗自忖度,很有可能蘇治賢真的來過府裡。

私通逃犯非同小可,老太太知道宋亦歡與姬長清的交情好,他正愁找不到藉口找洛嬋尋仇,如果被他抓了什麼了不得的把柄,不要說洛嬋,或許整個侯府都會受到牽連。

“老太太,大姑娘受了傷,你先不要着急,給她一點時間好好想想。”

沈氏本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可是當看到平日裡把洛嬋當眼珠子疼的老太太,情急之下,竟忘了洛嬋手上的傷,握她握的這樣緊,才知道事情或許遠比她想像的嚴重多了。

“……”

老太太這才意識到勁使大了,趕緊鬆了鬆手,急眉赤眼的看着洛嬋又問道:“嬋兒,平日裡你是個有主意的,怎麼這會子反倒沒了主意啊!”

洛嬋彷彿一直都沒有聽到老太太的問話,也感知不到疼痛,只是呆呆的依在那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任憑老太太拉扯她的手腕,一言不發。

完了。

燕語被帶走了,只要宋亦歡動用私刑,她不相信燕語能頂得住,到時候,她必會招個乾乾淨淨。

蘇治賢殺的不是普通人,他殺的是韓碩的親弟弟,對方來頭很大,不是她和二叔就能輕易擺平的。

這個賤婢,虧她對她如此信任,她怎麼敢在這種時候揹着她私藏表哥的私物。

如果讓她抓到她,她一定要扒了她的皮!

可是,現在想這些又有什麼用,她該怎麼辦才能自救?

對!

子越,她還有子越。

她驀地驚醒過來,擡起頭,睜着一雙紅腫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鶯歌。

“鶯歌,你快去太師府……”忽然,她一頓,想了想,搖搖頭道,“不,這個時候你去找子越,容易惹人懷疑,你去找個可靠的,不起眼的人去太師府送信,將這裡的情況如實稟報給太師大人,他一定會有辦法的。”

“奴婢遵命。”

鶯歌也深覺事情不好,雖然燕語一向對姑娘忠心,可她一個柔弱女子如何能抵得過大刑伺侯,到時不僅姑娘,就連她們這些下人也難逃法網。

一聽到這裡,老太太意識到了什麼,握住洛嬋手腕的手明顯的僵了僵:“嬋兒,這麼說,那個蘇治賢是真的來過了?”

沈氏的臉色也隨之僵了一下。

洛嬋見瞞不住過了,紅着眼睛點了點頭。

老太太胸口一窒,擡手捶了捶胸口,萬分失望道:“嬋兒,你好糊塗啊!那個蘇治賢殺的可是韓大將軍的親弟弟啊!”

“老太太息怒,或許事情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糟。”除了勸,沈氏不知道說什麼。

“你懂個什麼?”老太太兩眼一瞪,她向來不太把沈氏放在眼裡,所以斥責起來毫不客氣,“在你的心裡眼裡,除了有那個野種之外,還有誰?”

“……我。”

沈氏被她罵的面紅目赤。

“這件事遠非你想像的那樣簡單,若是旁人來查還好,偏偏來查的是陵王,因爲那個蕩婦姬長清,他與嬋兒之間結下了樑子,怕就怕他拿此事大作文章,到時我洛家岌——岌——可——危矣。”

老太太氣不好直接撒在洛嬋身上,只能拿倒黴的沈氏出氣。

說到最後,她幾乎咬牙切齒了。

“……”

沈氏被說的一愣一愣,一句嘴也回不上。

“老太太,你稍安勿燥,有子越在,我相信洛府不會有事的。”

對老太太含沙射影的指責,洛嬋很是失望,枉老太太平日嘴上說千般疼愛她,真正遇到事情,首先想到的不是想方設法的護她,而是指責她。

她幽冷一笑,雖然心中沒底,但還是虛張氣勢的說道,“縱使陵王身份再高貴,也不可能隻手遮天,將姬長清腰斬於市的不是我洛嬋,而是他的親哥哥,坐在龍位之上的皇帝!”

“對對對……我怎麼能忘了這茬。”老太太點點頭。

陵王因爲姬長清的死對嬋兒心懷怨恨,就是對皇帝和太后心懷怨恨,縱使他是太后的親生兒子,太后也絕不會容他爲了一個姬長清來殘害她們洛府。

就在這時,蓮枝臉帶焦色的走了進來,她似乎有些猶豫,想說什麼,又縮頭縮腦的不敢說。

“蓮枝,你這是怎麼了?”

沈氏正不知如何自處,見蓮枝臉色難看,就順嘴問了一句。

老太太轉頭一看,冷喝道:“你哭喪着一張臉做什麼,又發生什麼事?”

“……哦,沒什麼事,就是剛剛聽知夏說,六姑娘醒來之後,聽聞她和陳家的婚事又重新敲定了,急昏了過去。”

蓮枝爲難的看了看洛嬋,沒敢說,只能拿洛玥的事來頂缸。

就在剛剛,府裡派出去採買的兩個小丫頭回來稟報說,大街上,流言四起,人人都在熱議大姑娘和沈遙勾搭成奸,謀害了姬長清。

她覺得此事非同小可,又正好撞上陵王搜查洛府,她暗想會不會是陵王故意命人散播的謠言,老爺又不在,她只能來回稟老太太。

“什麼?”老太太尤可,沈氏嚇了一大跳,“蓮枝,這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點。”

蓮枝一五一十道:“陳少爺非要退婚不可,正好陵王和濟懷王都在,二人一起做主,讓五姑娘主動把陳家的婚事退了……”

“這又關陵王和濟懷王什麼事?”

老太太聽二王竟然會爲洛櫻作主,覺得裡面大有文章,不等蓮枝說完,就急不可耐的問了起來。

洛嬋聽到此,眉毛微微一跳,雙眼疑惑的看着蓮枝。

蓮枝連忙回道:“老太太你可不知道,原來我們家五姑娘和陵王殿下稱兄道妹呢,陵王殿下爲了五姑娘的顏面,還特意拉了濟懷王一起爲五姑娘做了見證,五姑娘在老爺面前可得了臉了。”

老太太頓時一喜,看來陵王果真看重櫻丫頭,那她也不用如此擔憂了,只要讓櫻丫頭在陵王面前說幾句好話,說不定陵王和洛家的過節就解了。

最好,能讓櫻丫頭嫁入陵王府,那從此以後,兩家結爲姻親,陵王就更不會再針對洛家了。

想到這裡,她竟然有些自得起來。

洛嬋一眼就瞥到老太太臉上浮起的喜色,眉毛又是一跳,暗中咬了咬牙。

看來,老太太心尖尖上疼愛的人要換了,不再是她,而是洛櫻。

是啊!

過了年她就二十了。

洛櫻才十三歲,正是大好的年華啊!

如果子越還不肯娶她,那她就成了真真正正的老姑娘,到時侯還能有什麼用處,而洛櫻就不同了,論身份,她們同爲洛家嫡女,論年齡,她洛嬋永遠都比不過她。

她頓感心口被刀子紮了一下,疼的她拼命咳了兩聲,因爲咳嗽,震的十指連心,鑽心般的疼痛。

“嬋兒,你這是怎麼了?”

老太太見洛嬋滿臉痛苦,心立刻就軟了下來。

洛嬋憋紅着臉,擺擺手道:“我沒事。”

“退婚也就罷了,怎麼這婚事又落到了玥兒的頭上?”

此刻,沈氏關心的不是陵王爲洛櫻撐腰,她關心的是:好不容易推掉的婚事又重新變了回來,這豈不是把她的玥兒往火坑裡推。

“這也是濟懷王的好心,他說陳少爺與六姑娘青梅竹馬,兩情相悅,就做主讓老爺恢復了六姑娘與陳少爺的婚約。”

“難道老爺就這樣應允了?”沈氏還是不甘心。

“是。”

“老太太,大姑娘,我……我先回去了,玥兒她……”沈氏大急,說話都不利索了。

洛嬋面色淡淡,毫不在意沈氏的焦慮,更不會在意洛玥此刻的心境,她自己都自身難保了,沒那閒心管別人,再說洛玥是咎由自取,活該!

老太太冷哼一聲:“你一口一個玥兒,玥兒,你不要忘了,你十月懷胎生下的是櫻丫頭,不是玥丫頭!”

“媳婦知道,老太太從前不也很疼玥兒麼?”

沈氏只要一想到洛玥此刻的心情,就揪心般的疼痛,她能怎麼辦?玥兒是她從小拉拔着長大的,不管她犯再大的錯,她也不忍心真的棄她不管。

“那時我是被豬油矇蔽了心,疼了那樣一個心思歹毒的白眼狼!”老太太更加生氣,看着沈氏時,眼裡好像要迸射出火星,“若不是她,嬋兒她……”

她轉怒爲悲,眼含淚光的看了洛嬋一眼,氣惱的對着沈氏擺擺手道,“罷了,罷了,跟你個榆木疙瘩也說不通,你走吧!”

“是。”

沈氏步履匆匆的離開了芳華苑,路過世安苑時,正好見洛櫻不知從哪裡剛回來,二人幾乎要頂頭撞見。

洛櫻就好像沒看見她似的,繞過她,就準備回去。

“櫻丫頭,且慢。”沈氏見她不理她,悻悻的喚了她一聲,張了張口,難以啓齒的問道,“櫻丫頭,你與陳家的婚事退也就退了,爲何還要……”

接下來的話,她斟酌一番,最終沒有說出口,儘管她心裡懷疑是洛櫻使了什麼計謀,才讓婚事又落到洛玥頭上的,可這件事從頭到尾,原本就是她和洛玥對不起洛櫻。

就算洛櫻要反擊,她也沒什麼可埋怨的。

洛櫻知道她想問什麼,心裡冷笑一聲,壓了壓略微起伏的心情,冷聲問道:“你這般吞吞吐吐,到底想問什麼?”

“……哦。”沈氏遲鈍了一下,揉揉發漲的額頭,搖頭道,“我沒什麼想問的。”

“五姐姐,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怎麼能……”

忽然一個悽戚的聲音傳來,洛櫻和沈氏擡眸一看,就看到洛玥披頭散髮,面色如鬼,像患了失心瘋似的跑了過來,頭上髮釵早已掉落一地。

“姑娘,姑娘……”

知夏哭着跟在後面追。

“……”

當洛玥清醒後,從下人嘴裡得到有關她婚事的噩耗,就像被重新打回原形一般,她一下子根本無法接受。

在那一刻,她自以爲是的認定是洛櫻搗的鬼,心裡對洛櫻的嫉妒和憎恨達到了頂點,這種嫉恨燃燒着她本就因受寒而發熱的頭腦更加發熱,她根本無法思考,只想着跑到洛櫻面前討一個說法。

洛櫻退婚就退婚了,爲什麼非要把她推入火坑!

哪怕和洛櫻拼了性命,她也不受這等惡氣。

誰知道一跑到世安苑,就看見沈氏在這裡,驟然見到沈氏,她愣了一下,一陣冷風吹過,將她發熱的頭腦吹的稍稍清醒了一些。

她立刻像個委屈的孩子,撲到沈氏的面前,哭跪下來,抱着沈氏的腿哭求道:“孃親,玥兒知道錯了,求求孃親跟五姐姐求個情,她和陵王殿下那樣要好,一定能幫玥兒的,一定能的……”

“玥兒,快,快起來。”

沈氏又痛又疼的彎身想要扶起她,她賴在地上不肯起來,此時的她,哪裡還有半點名門閨秀的淑儀,她哭的渾身顫抖,呼吸停頓,又哭向洛櫻道:“五姐姐,縱使妹妹有千般不是,你也不能……不能把妹妹……往火坑裡……推……推啊……”

洛櫻冷漠的看着洛玥淒厲的哭訴和哀求,心裡激不起絲毫同情,她幾次三番陷害自己,她若同情她豈不是有毛病。

“櫻丫頭,你就……”沈氏見洛玥的小臉燒的通紅,心抽的痛,她轉頭看着洛櫻,滿臉的慚愧,張一張嘴,艱難的從嘴裡吐出幾個字,“幫……幫一幫你……你妹妹,你們是姐妹……”

“當初洛玥攛掇着你把婚事推給我的時候,她可曾當我是姐姐?”洛櫻輕笑一聲,俯視着洛玥,“是你的終歸是你的,這推你入火坑的罪名我可不背。”

“五姐……姐……”

洛玥淚光閃爍,可憐兮兮的看着她。

“不要叫我姐姐,我與你沒有半點血緣關係。”

“可是櫻丫頭……玥兒是我的女兒,你也是我的女兒,你們本就是姐妹。”

沈氏夾在中間,左右爲難,雖然在感情的天平上,她傾向洛玥,可對待洛櫻,她並非沒有感情。

“女兒?呵呵……”洛櫻冷笑連連,“這個時候你倒想起女兒了,在你把我扔到鄉下長達六年時間,不管不顧時,你可曾想過我是你的女兒……”

“那……那是以前……”沈氏羞愧難言,“以前是母親錯了……”

“好,那我就不論以前,當洛玥跳入荷塘的那一刻,你爲什麼頭一個指責的就我,難道是我讓她自盡的嗎?難道這一切,不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嗎?難道她陷害我,你就可以完全漠視,而我想還擊一點點,你就立馬跳出來要維護她嗎?”

“五姐姐,你……”

“你給我閉嘴,我與她說話,與你何干!”洛櫻冷冽一喝,乾脆一吐爲快,“我知道你視洛玥爲命,可是在你視她爲命的時候,可曾想過要分一點點的愛給我,在我心懷惶恐的想要靠近你的時候,你可曾給過我一個笑臉,可曾想過要試着接受我?我真的無法理解,一個母親十月懷胎生下親生孩子,卻可以如此冷酷的對待。”

“……”

洛櫻的話猶如一記凌厲的耳光打在沈氏臉上,她臉上火辣辣的疼。

“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我從未想過要和洛玥爭搶什麼?是她自己自私自利,自卑自賤,生怕被人搶走了她一點點的東西,她不知道,若人的心是髒的,看什麼都是髒的,更何況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本就不是屬於她的!”

“不——”

洛玥悽絕一喊,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她用手撐着膝蓋,緩緩的想要爬起來,卻渾身虛軟的無法站起,知夏走過來想要扶她,她厲聲一喝:“滾開!”

嚇得知夏,後退兩步,不知所措。

沈氏早已羞愧的啞口無言。

洛櫻已不想再和這兩個無關緊要的人多廢話,可是腦海裡有個聲音淹沒了她的思想,那個聲音似乎不想停,她只感覺腦袋裡亂轟轟的,然後就聽到那個聲音幽冷一嘆。

很奇怪,那個聲音卻是她自己的聲音。

“其實想想,我何嘗沒有犯過錯,我錯就錯在,這麼多年,還心懷希望想要和母親修好,想要從母親那裡得到一點點可憐的愛,我究竟是妄想了,哪怕洛玥再怎麼設計陷害我,母親也不會因此減少一分對她的愛,增多一分對我的愛,我早該看清了,可又不甘心,總想着我是母親的親生女兒,母親總會念着一份親情愛護女兒,可是沒有……一點都沒有。”

洛櫻只感覺自己渾渾噩噩的,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留下來繼續跟她們廢話。

“……”

“母親,當初你把婚事推到我身上,是否知道陳慕升病重,是否知道他有龍陽之好?”

洛櫻像個被人操控的木偶一樣,機械着說着那個聲音想要她說的話。

“我?”

沈氏心裡一陣刺痛,根本答不上來。

“你知道的,是——不——是?”洛櫻緊緊逼問,伸手摸了摸自己跳動的心臟口,“母親,難道你這樣對我,一點也不會覺得殘忍,覺得心疼嗎?”

“櫻丫頭,我……”

沈氏淚如雨下,喉頭哽咽。

“還有你,洛玥!”洛櫻終於清醒了一些,身體裡彷彿住了兩個人似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誰,一切都跟着紛亂的情緒走。

她話鋒一轉,漆黑的眼睛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透澈和冷冽,“倘若你真念及一點點姐妹之情,就不會在我一進府的時候就弄出仙鶴之死,更不會撕毀平安符陷害我……”

“我……沒有……”洛玥咬牙。

“誰都不是傻子,你有沒有,你心裡清楚,母親心裡也清楚。”洛櫻嗤笑一聲,“又倘若你真念及一點點母女之情,就不該演一出尋死覓活的把戲,你可知道,當時母親有多擔心你?還有,你現在像個瘋子似的哭跪在我和母親的面前,你想幹什麼?你想置於我何地,置母親於何地?”

“我……我……我……”

洛玥面上作燒,腦袋作燒,喪失了所有抵抗的能力。

“你心虛,所以你答不上來,你擺出這樣一副弱者的姿態,不就是想讓母親,讓府裡所有人都覺得我是惡毒的,而你卻無辜的是不是?”

“我……沒有……”

除了這句話,洛玥不知道能回答什麼。

“收起你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吧!”洛櫻冷臉一拂袖,復對着沈氏道,“如果我的話令母親不快,母親你可以不原諒我,我也不需要你的原諒!”

說完,絕然而然的回了世安院。

沈氏驚怔的無以復加,爲了阻止眼淚再狂涌而出,她擡起頭,閉上眼睛,想讓眼淚倒流回去,可是流淚卻流到了嘴裡,鹹鹹的,澀澀的。

她自問不是個狠心的人,爲什麼獨獨對洛櫻這樣狠心。

她可是她的親生女兒啊!

“孃親……”

洛玥生怕沈氏被洛櫻所觸動,驚惶的喚了她一聲。

“唉——”沈氏垂下頭,怔怔的看着洛玥,心裡不知是個什麼滋味,好半晌,失落的說了一句,“玥兒,你這是何苦呢?”

“孃親是在怨我,恨我嗎?”

“如果可以……”她搖一搖頭,抿上了脣,再不言語,良久,嘆了一聲,“知夏,趕緊把姑娘扶回去吧!”

“是。”

知夏陪着小心扶住了洛玥。

沈氏站在世安苑門口呆呆的看了一會兒,也不知她在想什麼,暗自淌了一會淚,才轉身離開。

洛櫻回到屋裡才完全清醒過來,她隱隱的意識到原主洛櫻的殘魂依舊存在,她心情變得複雜起來,原來洛櫻她還是這樣在意沈氏,越是在意,越是會受到傷害。

幸而,這縷殘魂也只是在面對她的家人時纔會有激烈的反應,否則,還真有可能會壞了她的事。

聽人來回報說,沈氏還站在院門流淚,她也懶得再管,一心只想着如何能將沈遙陷入最大的困境。

正思索着,蓮枝來了,她客客氣氣的請洛櫻去福祥閣用晚飯,這一頓飯,老太太雖然沒有立刻提及讓洛櫻去陵王府求情,但也表露了一些意思,想試探試探洛櫻的想法。

與老太太周旋一番,回來之後,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放眼看去,十幾盞懸於屋檐下的燈籠隨風來回晃盪,火光搖曳,將整個侯府映襯的更加陰冷,寂寥。

不遠處,她看到了一個搖搖晃晃的身影,在燭光的照耀下拉下很長很長的影子,似乎又喝了許多酒,手裡還提溜着一個酒葫蘆,嘴裡嘮嘮叨叨的說着什麼。

“師父,對……對不起,徒兒沒用……徒兒就是個混蛋……”

“那是七少爺不是?”裳兒覤着眼睛打量。

竹娟道:“好像還真是。”

“唉——”洛櫻望着洛庭尹幽長一嘆,“又不知道從哪裡喝醉了回來了。”

倘若讓他知道洛玥又重新和陳慕升定了婚,還不知道他又會鬧成什麼樣,這孩子,和沈氏一樣,一旦遇到洛玥的事,就昏了頭了。

她可以不管沈氏,洛庭尹她不能不管,無奈的搖一搖頭,正要上前去扶他,忽然又是個身材高大的黑影走來,洛庭尹一個不小心撞了上去。

“誰?”

那黑影冷喝一聲。

“……滾開!哪個混帳敢撞老子?”

洛庭尹迷離着醉眼,氣忿忿的望向那人。

那人見是洛庭尹喝成這樣,臉頓時拉了下來,訓斥道:“你個混小子,整日除了喝酒還知道幹什麼,活着也是浪費糧食!”

“……嗝”

酒氣上涌,洛庭尹打了一個酒嗝,薰的那人眉頭直皺,揮揮手道:“德順,把這混小子按到那大水缸裡去醒醒酒。”

洛櫻見德順真要揪着洛庭尹去醒酒,三步並作兩步走過,上前喚了一聲,“父親。”說完,衝裳兒和竹娟示了個眼色道,“裳兒,竹娟,還不把七少爺扶走,省得他薰着了父親。”

裳兒和竹娟忙上前去扶人,德順望了望洛熙平,洛熙平點了點頭。

“……呵呵,是五姐姐啊,你可能耐了……我都……都怕你……”

洛庭尹斜睨着眼盯着洛櫻,嘴角邊還有未乾的酒水,甚是狼狽。

“好了,七少爺,你喝醉了,奴婢扶你回去。”

裳兒打小做慣了粗活,手上自然有着一把力氣,和竹娟一起扶着洛庭尹來並不吃力。

“沒醉,老子沒……醉……”

洛庭尹醉話連篇的被兩個丫頭扶走了。

“櫻丫頭,這麼晚,你怎麼還在外面?”洛庭尹一走,空氣頓時又安靜下來。

“女兒剛剛從老太太那裡回來。”洛櫻正愁找不到人問情況,恰好洛熙平回來,她也就毫不避諱的問了,“對了,父親,今日宋大哥來搜府不會有事吧?”

洛熙平見洛櫻面帶擔憂,以爲她是憂心洛府會不會要擔禍責,他嘆息一聲,黯淡着臉色,十分煩難道:“誰知道呢,畢竟……”

他轉頭四處望了望,又道,“這外面天寒地凍的,你隨我去書房說話吧!”

茲事體大,他必須想法子讓宋亦歡放棄追查洛府,否則,燕語一旦招供,洛府窩囊逃犯就成了事實。

這件事,都掌握在宋亦歡手裡,只要他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完全可以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就算洛櫻不能說動宋亦歡,也至少可以讓她去陵王府試探一下宋亦歡的真實想法,他好應對。

洛櫻是個聰明的孩子,只要他稍加指點,她一定會做的很好。

稍傾,二人一起來到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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