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灃與馬晴雯夫妻都在哄着哭鬧的啓哥兒,寧湛面色一沉上來便握住了蕭懷素的手,“走,咱們進去再說。”
蕭懷素順從地點了點頭,既然馬晴雯對她多有防備她便也不再多言,率先與寧湛往院子裡而去。
“看看你都幹了些什麼事?!”
寧灃卻在一旁埋怨馬晴雯,“就算咱們心裡不滿,你也別表現得太過,再說如今坐上世子之位又尚了公主的是四弟,你這樣草木皆兵的,讓他們提前有了戒心可怎麼好?”
馬晴雯卻是不服地癟了嘴,“他們倆可是嫡親的兄弟,還不是一個鼻孔出氣,別以爲不得罪他們就能交好了,他們那胳膊肘也是不會往咱們這方拐的。”說着又瞅了寧灃一眼,“你還不是沒給他們好臉色看,總之對着他們我是笑不出來的。”
“好了好了,反正父親昨兒個也沒怎麼計較,咱們走一步看一步,把眼睛放亮些!”
寧灃見懷中的啓哥兒不再哭鬧了,這才遞給了馬晴雯抱着,又訓斥了奶孃一句,“以後見着不相干的人想要抱啓哥兒,你也自己機靈些,別讓你們奶奶先動了手,別人看着像什麼話?!”
“是,三爺。”
奶孃面色一變,趕忙喏喏地應了一聲。
馬晴雯這才癟着嘴略有些不甘地跟在寧灃身後進了院子。
誰能想到皇上會突然封了爵位,當然這對寧家來說是天大的榮耀,可連世子之位都匆匆定了下來就不那麼讓人愉快了,他們夫妻自然是心有不甘的。
若是論長幼有序,那也是寧灃排在寧淵之前,寧沅不說了那是個只知道打仗的莽夫,可寧灃有勇有謀,怎麼着也比寧淵強吧?
馬晴雯是不服在這裡,若是寧灃得封了世子,那麼啓哥兒就是小世孫,他們一家人就要飛黃騰達了,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
可如今寧淵不僅得了世子的位置,還尚了公主,如今又是駙馬都尉,他們就是想要將這個位置給搶回來也要顧忌着皇家的顏面不是,想想就很是頭痛。
蕭懷素與寧湛相攜着往裡走去,沒有聽見身後有跟來的腳步聲,這才偏頭看了寧湛一眼,輕聲道:“六哥,他們應該快走了吧?”
若是這倆人真長期住在這裡,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這日子還真不好過。
寧湛點了點頭,“若是父親回去,相信也會帶着三哥他們一道。”
橫豎寧灃留在這裡根本沒有什麼意義,也就是瞄着那世子之位,但如今寧淵尚了公主,世子之位定是穩如泰山的,就算他想要肖想也沒有那個可能。
蕭懷素點了點頭,當然她不能說巴望着寧遠快快離開,那畢竟是她的公公,這還是寧家的宅子,別人想去想留她都沒有話說。
等到了堂屋時,阮氏已經帶着一雙兒女在座,見着倆人進來趕忙站起了身來。
袁氏抿了口茶水笑着說道:“懷素,這是你二嫂並一雙侄女,你也來見見。”
蕭懷素與寧湛先向袁氏夫妻見了禮,這才轉向了阮氏,福身道:“見過二嫂。”
“六弟妹快別客氣!”
阮氏扶了蕭懷素起身,她長得有些瘦小,膚色帶着種不正常的蠟黃?色,神情間唯唯諾諾,雖然不像馬晴雯這般心懷算計,但也同樣讓人喜歡不起來。
“這是乾哥兒與雨姐兒吧?”
蕭懷素再看向寧乾與寧雨,大的有九歲了,小的也有七歲,眉目間與阮氏長得不太像,或許是像他們的父親寧沅。
“還不快叫人!”
阮氏轉頭看了兩個孩子一眼。
“見過六伯母!”
寧乾很是規矩地對蕭懷素拱了拱手,寧雨亦是小心地福身行了一禮,聲音有些軟糯,“六伯母!”
“都是乖孩子!”
蕭懷素笑着點頭,又讓代兒將見面禮給了寧乾與寧雨兄妹,寧乾得了一套文房四寶,寧雨的是一套粉色寶石的項圈並耳墜。
兩個孩子都很喜歡,想來平日裡鮮少得到這樣禮物,不禁在一旁仔細地把玩着。
寧乾還擡頭歡喜道:“六伯母,我都不怎麼寫字呢,平日裡練武得多,不過這東西我喜歡,放在書房裡好看!”
“怎麼乾哥兒沒有跟着先生讀書嗎?”
蕭懷素略有些詫異得轉向了阮氏,便聽阮氏道:“乾哥兒與他父親一般,喜歡舞刀弄棍的,在學業上就……”說罷還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蕭懷素一眼。
寧遠板着臉插進話來,“咱們寧家本來就是武將之家,舞文弄墨的能抵什麼事,像乾哥兒這樣正好。”
“那也不能大字不識一個,”袁氏淡淡地掃了寧遠一眼,他便倏地住了嘴,“像你也是能文能武,總不能讓兒孫們只做個莽夫吧?”
“還是夫人說得對。”
寧遠忙笑着一臉認同地點頭,前後的變化當真是讓蕭懷素歎爲觀止,果真是一物降一物,不管寧遠在外如何風光威嚴,到了家裡也都得聽袁氏的。
雖然蕭懷素不想做個事事都管着丈夫的妻子,但見袁氏這般威風,心裡還是很羨慕的,好在寧湛也是對她尊重愛護有佳,也許這就是寧家男人的可取之處。
幾人正說着話,寧灃與馬晴雯也抱着孩子到了,先對着上座的寧遠與袁氏行了禮,這才笑着轉向際氏母子三人,“二嫂倒是來得早呢!”話語裡帶了些輕蔑與嘲諷,她生來瞧不起阮氏這種東倒西歪的牆頭草,所以從來沒有想過要拉攏。
阮氏果然臉上一紅,只低聲道:“今兒個起得早了,就沒等三弟妹,帶着孩子先來向老爺與夫人請了安。”
馬晴雯輕哼一聲轉過了頭去,就沒再想搭理阮氏。
寧乾卻是急紅了眼,“三伯母這是什麼意思,我母親好生跟你說話,你怎麼愛理不理的?!”小孩子脾氣已經生得有點衝了,跟他父親一個模樣,誰對他好他受着,誰對他不好他可是沉不住氣的,特別是這個三伯母總是對他們母子幾個冷嘲熱諷的,在西安時就沒少與他爭吵。
“喲,你是小犢子護母了啊,乾哥兒真是了不得!”
馬晴雯撇過頭不與寧乾一般見識,目光卻是往兄妹倆手裡轉了一圈,脣角微翹,“是不是咱們啓哥兒來得晚了,所以六弟妹連這見面禮也省了?”說罷目光微諷地轉向了蕭懷素。
“瞧三嫂說得,哪能呢?”
蕭懷素倒是見識過了馬晴雯的小心眼,此刻懶得與她計較,揮手讓代兒將東西奉了上來,是裝在硃紅色匣子裡的一套銀鎖並項圈,上面的纏枝花紋打造得很是精緻。
馬晴雯只看了一眼便癟了癟嘴,也沒說什麼便吩咐自己的丫環收下了。
袁氏在上座看得有些不滿了,“若是不喜歡就不要收下,咱們不興勉強人!”
“夫人說笑了,六弟妹送的自然都是好的,媳婦怎麼敢不喜歡?”
馬晴雯陰陽怪氣地笑了一聲,袁氏卻是連臉色都不願意做了,只看着她冷冷一哼。
寧遠覺得滿臉尷尬,又給寧灃使了眼色,寧灃這才拉着自己的媳婦入了座。
寧乾仍然是一臉忿忿的,小傢伙似乎還想插進兩句,卻被阮氏給拉着回去了,又悄聲安撫了兩句這才消停了下來。
寧雨卻是比較老實,性子像她母親,只是怯弱地站在阮氏身後,不多言不多語的。
等着蕭懷素夫妻也坐下後,丫環依次擺了茶水,袁氏才道:“今兒個一早靜妃便召了公主與老四入宮,他們也是才送了消息給我,等從宮裡回來再與你們見個面。”這話是衝着寧湛與蕭懷素說的,袁氏自然神情緩和了不少。
靜嬪娘娘結了寧家這門親事,在端儀公主出嫁之前便被皇上給擡了妃位,這也是全了兩家的顏面,不過卻也沒什麼實權,後宮裡皇后娘娘是增一隻眼閉一隻眼,如今盡是安貴妃的天下。
但眼下又發生了安家姐妹這事,想必安貴妃縱容自己親人胡說亂道的行爲已經激怒了皇后娘娘,後宮的格局又會再起什麼樣的變化當真是難說了。
“無妨的,咱們等着就是。”
寧湛理了理衣袍,老神在在地坐定。
蕭懷素自然也沒有說什麼,心裡卻在琢磨着,是不是因爲昨兒個安家姐妹被皇后娘娘打了這事在宮中鬧起來了,靜妃也是宮裡的人,又受安貴妃管轄,這事又因他們而起,不會受了什麼牽累吧?
想到這裡,蕭懷素不由給寧湛使了個眼色。
寧湛也是一臉深思,卻是對她輕輕搖了搖頭,眼下只有等寧淵與公主回來才能知曉是什麼事了。
袁氏又轉頭看向寧遠,問道:“你來京裡也那麼久了,西北的軍務不能一直將給老二看着吧,你什麼時候回去?”
這話問得直接,也就只有袁氏敢這樣攆人了。
蕭懷素聽得倒是心中一喜,寧遠走了,寧灃夫妻自然也不會久待,難不成一直賴在這裡礙人眼麼?
要知道他們眼下佔着的可是公主的新房,虧得公主大度讓他們一直住着,可人要臉樹要皮,再過分也要知道分寸纔好。
寧遠卻是輕咳了幾聲,有些不自在地說道:“怎麼着,你就這麼想我走啊?”見袁氏不吃他這一套,又緩和了語氣,小聲商量道:“除非你與我一道回去,不然我可不走!”要知道他就是追妻追到京城來的,那什麼爵位真是吸引不了他什麼,就算沒這個爵位他還不是西北的土皇帝。
寧遠如今就想好好守着袁氏,眼看着這兩個兒子成親了倆人的關係才緩和了一些,他可不想就這樣半途而廢,這關係他可要好好經營下去。
“兩個兒子都在京裡,我跟你回去幹什麼?”
袁氏卻是不依,如今京城的寧家就只有她與兩個兒子在,回了西北卻還要對着寧遠的幾個庶子,她做嫡母的煩不煩?更別說還有姜姨娘關在府裡尋思着給她找不痛快,這些小動作她又不是不知道,只是懶得計較罷了。
在京城裡她是多逍遙快活,怎麼也比回到西北給自己找不自在來得好。
“那你不回,我也不回!”
寧遠雙手抄在胸前,竟是與袁氏鬧起了彆扭。
蕭懷素看得哭笑不得,反觀寧湛倒是沒有什麼的臉色,只端起茶杯來抿了一口。
阮氏眼觀鼻鼻觀心,像是什麼也沒看到似的,轉身爲寧雨理了理衣襟。
馬晴雯卻是冷哼一聲撇過了頭去,寧灃臉色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現場就在這種怪異的氣氛下一直僵持着,卻是啓哥兒哭鬧了一聲打破了僵局,奶孃趕忙道:“哥兒許是餓了。”
“那就到一旁的廳裡喂他吧!”
馬晴雯說罷也站了起來,“我跟着你一塊去。”又向袁氏行禮告退,這才帶着奶孃往旁邊的花廳而去。
寧灃這纔看向寧湛,開口道:“聽說六弟如今在秦王座下效命,還領着五城兵馬司裡的差使,看來前程不錯嘛!”
“三哥過譽了!”
寧湛面無表情地拱了拱手,“比不得三哥在軍營裡,橫豎也是個副將,不過就比二哥矮上一截罷了。”
“你……”
寧灃臉色立時變得鐵青,這可是他的隱痛,原本將軍位該是他坐着的,若不是姜姨娘母女犯的那事,寧遠也不會撤了他的職,如今反倒擡了寧沅上去,而他只做了副將,想想他心裡就十分不甘。
又加之寧淵又封了世子,他更覺得前途艱難,似乎一切屬於他的都在遠離,與從前姜姨娘在時完全不一樣了。
也許他也該琢磨着怎麼樣才能討了父親歡心,重新將姨娘給放出來,到時候他們母子聯手也能有個接應得不是,總比他如今兩面不着地來得好。
想到這一點,寧灃不由微微眯了眼,目光又不經意地掃向了袁氏那頭。
袁氏不回西安也好,他也能夠趁機活動一番,若是寧遠也不回去,他還能收攏手下的心,其實這或許是他的一個好機會。
這樣想着,寧灃的臉色漸漸好了起來,甚至眼底還有一抹不易察覺的深笑。
寧遠清了清嗓子,暗含警告地掃了兄弟倆人一眼,“好了你們兄弟兩個,別見面就互相掐架,讓別人看着小家子氣!”
這話剛一落便聽得有丫環來稟,說是寧淵並端儀公主到了,除了寧遠與袁氏沒有動,其他人都站了起來。
蕭懷素是早見過寧淵的,只知道這個四哥英俊儒雅,倒是與寧遠一脈相承,卻不知道端儀公主生就得如何,是不是一樣帶着天家的威儀?
不一會兒丫環便領着人進了正屋。
寧淵當先,一身墨藍色的長袍身形頎長,墨發飄飄,一舉手一投足之間似乎都是貴公子的瀟灑與貴氣,他當真是集了袁氏與寧遠和優點與長處,倒不像寧湛一身的冷硬。
端儀公主穿着一身玫瑰色的窄領花錦長袍,她皮膚水嫩白皙,臉上一抹誘人的紅暈,長得算不得很漂亮,但卻清雅文靜很是耐看,長長的裙袍上又用金線在衣領與袖口上鑲了一層寸寬的瀾邊,襯出她高貴的氣質。
寧淵先跨進了門檻,又回身扶住了端儀公主,夫妻倆對視一眼便見公主抿脣笑了,似乎有一種淡淡的溫情縈繞其間。
蕭懷素留意到了這個細微的小動作,看得出來端儀公主還是很滿意寧淵這個夫婿的,英俊瀟灑,家世貴重,這樣的夫婿的確是每個閨閣女子心中所向。
寧淵與端儀公主先向寧遠和袁氏見了禮,又與阮氏、寧灃他們問了好,這才轉向寧湛,脣角拉起一抹笑來,“阿湛,這次見着你便已是成家立室了,四哥爲你高興!”
寧淵說着便上前來摟住了寧湛,看得出來兄弟倆人感情很好。
端儀公主也走到蕭懷素近前,蕭懷素自然要先行禮問好,“見過公主!”
“也別喚我公主了,都是自家人,弟妹就叫我四嫂吧!”
端儀公主很是親切地拉起了蕭懷素的手,又將她左右看了看,“早知道六弟是人中俊傑,沒想到六弟妹也是不遑多讓,看這模樣俊得,連我都羨慕得緊!”
“四嫂說笑了。”
蕭懷素從善如流地喚了一聲,臉頰微微泛紅,端儀公主看着文靜,可這交際起來一點都不差,待人接物都有分寸,與誰親近,與誰保持着距離,這種種度量她都把持得相當好,適當的時候還能讓人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畢竟她的身份擺在那裡,皇室公主可不是一般的貴族千金可以與之比肩的。
袁氏在一旁看着不禁在心裡暗暗點頭,照這樣看來,就是將來將手中的事務交到端儀公主手裡她也是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