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千雪一聽這兩個八竿子打不到的人這時候來了,心裡自是納罕不已,“她們來做什麼?”
姜子君含笑,猜測着道:“怕是爲着忠勇伯的婚事來的,除去這個,再沒什麼事兒能尋得着你的了!”
雲千雪是一點兒都沒奔着卓逸的婚事去想,她心裡合適的人選已然定了下來。何況,就算沒定下來。這周夫人也實在找不到自己的身上。她這樣想着,不免亦發謹慎,沒有立時讓人去宣召,而是凝着姜子君問道:“她們尋我來做什麼?明面兒上,我實在和忠勇伯扯不上半點關係!”
姜子君盈盈笑道:“叫進來聽聽她們怎麼說便是了!”
雲千雪有些懶怠見生人,可敦肅夫人領着人親自過來,似乎又不能輕易地扶了敦肅夫人的臉面。思了一思,這才讓人去請敦肅夫人與平昌縣君進門。
平昌縣君極少往宮中走動,更別說是東西六宮了。她隨着敦肅夫人進門,瞧着合歡殿內的陳設,不覺暗暗驚詫的嘆道:“合歡殿竟比太后的壽康殿還有奢華靡費……”
鄭如寶微微偏頭,低聲道:“縣君說話仔細一些!”
周夫人立時噤聲垂首,恭順的隨着宮人進殿。
此時間雲千雪與姜子君兩人正端然坐在暖閣內,兩人神情皆是清清淡淡的。鄭如寶瞧見姜子君也在,明顯的愣了一愣,福身道:“德妃萬安。”
鄭如寶被晉位,雖說還沒行冊封禮,可她與雲千雪也不再平起平坐。雲千雪便是盈盈起身,朝着鄭如寶福了一福。鄭如寶不大敢受禮,忙笑吟吟的進前虛扶了一把雲千雪,有些不自在的說道:“元妃快別與我這樣見外!”
周夫人此刻自然是對着雲千雪與姜子君二人行了大禮,畢恭畢敬,“妾身見過德妃娘娘、元妃娘娘,願娘娘萬福金安,長樂未央!”
德妃含笑,溫和道:“請平昌縣君起來說話。綠竹,賜坐。”綠竹喏喏應下,此時間又有合歡殿的宮女魚貫進門爲昌平縣君與敦肅夫人進了茶來。
平昌縣君並非第一次見雲千雪,只不過如今這樣相近的接觸,還是頭一遭。面對這位外面傳的神乎其神的寵妃,平昌縣君一點兒也不怯場,笑呵呵的熱切說道:“正逢人日,家中準備了一些薄禮。”平昌縣君說着,立時睇了跟着自己的僕婦一眼,粲然笑道:“都是些上不得檯面兒的東西,還請元妃娘娘笑納。至於德妃娘娘那一份兒,妾身已經讓人送去了關雎宮。”
雲千雪只讓身邊的綠竹接了,無意去看周家的禮單。而是開門見山,語帶慵懶的淡笑問道:“無功不受祿,就算是年節的進禮,各家似乎都是元日前後送進來的。”
平昌縣君莞爾一笑,極是爽利的與雲千雪道:“妾身與娘娘的一樣,都不是那種拐彎抹角的脾氣。娘娘既然這樣說,妾身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平昌縣君垂首,臉上的笑容帶着幾分無奈,幽幽一嘆道:“還不是妾身家中那個小冤家,自從上一次見過忠勇伯,這丫頭……”平昌縣君難以啓齒的擡頭,看了看雲千雪,咬牙道:“這丫頭回去便與妾身和大人說,非忠勇伯不嫁。妾身雖說也知道,今日這話實在於理不合。可也想請娘娘幫一幫……”
“本宮只怕也是愛莫能助。”雲千雪想都未想,神情清淡,不容置疑的推拒,打斷了平昌縣君的話。
平昌縣君與敦肅夫人皆是微微一愣,很快,平昌縣君臉色掛不住,那笑容尷尬的凝滯在臉上,有些無言以對。
敦肅夫人忙幫着平昌縣君轉圜道:“左右忠勇伯都要擇選一人的,如今周家姑娘是神女有心,元妃幫着推一把,許是能成就一段大好姻緣呢!”
雲千雪漠然看向敦肅夫人,不以爲然的問她道:“忠勇伯的婚事到底是他自己的事兒,本宮又以什麼立場去置喙呢?”
敦肅夫人愣了愣,訕訕的垂首,似是歇了心思。平昌縣君卻仍舊不死心,輕輕一咳,繼續勸雲千雪道:“皇上不是讓幾位娘娘爲忠勇伯選良配?若是元妃娘娘您沒有置喙的立場,旁人自然就更沒有了!”她語頓,無不恭維的說道:“何況,忠勇伯這樁賜婚也要看皇上的意思。娘娘又這般得皇上的喜歡。您說一句話,這樁天賜的良緣就成了!”
雲千雪絲毫不爲所動,面容亦發清淡,無波無瀾的說道:“皇上自有皇上的意思,本宮與敦肅夫人、德妃都是一樣的,只幫着忠勇伯把關,卻不幫能幫他決定!”
平昌縣君立時跪地,苦着一張臉,慼慼然的說道:“妾身若是有法子,斷不會腆着這張老臉來宮裡說這些話。只是我家那姑娘,真是非忠勇伯不嫁。妾身爲人父母,總不能放着姑娘尋死膩活吧!還請娘娘您體諒。”
如今連尋死膩活這樣的話都說了出來,姜子君只覺着好笑的不得了,當即出言勸和道:“縣君這樣的話可不好輕易往外說,平白丟了自家姑娘的臉面。這會兒,皇上賜婚的旨意許是都擬好了。這人選嘛,未必不是周姑娘!”
平昌縣君有些將信將疑,道:“若是霓兒,皇上對我家老爺又怎會吞吞吐吐,也不給個明兒話!”
敦肅夫人也覺着此番領着昌平縣君貿然過來,極是沒臉,便道:“別人家不是也沒個明兒話?縣君還是回頤寧宮陪着太后說話吧!”
平昌縣君沒得到一句明白話自是心有不甘,可想一想,也只能就此作罷。
宮人送了敦肅夫人與平昌縣君出門之後,雲千雪仍舊有些莫名其妙,“她實在不必來求我這個橫豎都說不上話的外人!”
姜子君一笑,倒是明白了幾分,“只怕這周家看着大爺奇貨可居,四面求了一圈兒,最後沒法子才求到你這裡!未必是覺着你與大爺有什麼干係。許是先去了敦肅夫人宮裡,敦肅夫人給她支的招,才又來了合歡殿!”姜子君語頓,撇了撇脣,道:“敦肅夫人自己個兒辦不到,又怕平白見罪了人,一轉手把昌平縣君送來你這,算是齊齊的把這燙手山芋扔給了你,她倒是做了個老好人!”
雲千雪倒是未將這平昌縣君放在眼裡,只笑了笑道:“這一位向來如此,我倒是也不稀奇了。她……”雲千雪微微語頓,便想起了燕雲與她說的話。她說,敦妃雖然不曾主動害過自己,可到底是嘉妃的幫兇。
姜子君瞧着雲千雪若有所思,忙拍了拍她,道:“怎麼了?”
雲千雪驀然回過神,淡淡的說道:“也沒什麼。想來這周家姑娘的品性與這位親生母親及其相似,我只盼着今晚上早早的塵埃落定,也省着再生枝節。周倪臻若是嫁進蘇府,可不曉得要怎樣讓哥哥頭疼呢!”
姜子君軟軟一笑,安慰她道:“你且安心吧,這林如媚被賜婚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
到了晚上,這場宮宴自是極盡隆重。霍延泓也是當庭賜婚,將林家姑娘賜給忠勇伯爲妻,擇選吉日,儘早完婚。那周家夫人與周家姑娘面上自然是無比陰沉、怨憤,可皇上金口玉言,到底是沒法的事兒。
初七人日的家宴一過,六宮上下又開始着手準備起上元節的宮宴以及六宮妃嬪的冊封禮。
六宮諸妃,無不爲自己的冊封禮歡歡喜喜的準備。唯獨有一人,每日是以淚洗面愁斷了腸子。
“娘娘,尚寢局的人來人回報,說是采薇宮已經打點好了,娘娘隨時能搬進去。還有內僕局的人也來過,說是各宮都已經增補過宮人。只剩咱們這裡沒去領人了!”桔梗瞧着衛菡萏六神無主的站在廊下,那雙眼睛,仍舊枯直的盯着漪瀾殿的方向,憂心不已。
“桔梗,七皇子還沒好嗎?”衛菡萏似是沒聽見桔梗說的話一般,只是機械的問道。這樣的一句話,衛菡萏這幾天已經問過很多遍了。
桔梗於心不忍,忙勸住衛菡萏道:“今兒個一早貴妃娘娘身邊的卉春姑姑就親自來回過了,說咱們七皇子已經好多了!前幾日還有點兒咳嗽,昨兒個夜裡,一聲都沒有,睡得可好了!”
衛菡萏有些絕望的問道:“那,我能去瞧瞧他嗎?”
桔梗垂首,“太醫說咱們七皇子如今有些小兒驚,見不得生人。別說娘娘您,除了乳母,誰都不大敢輕易去吵擾的!”
衛菡萏想哭,訥訥的問桔梗道:“桔梗,我怎麼就變成生人了呢?”
桔梗忙岔開話頭,提醒她道:“娘娘,咱們哪一日搬宮?”
“哪一日都不搬宮,我不想做這個貴嬪!”衛菡萏說着,不披斗篷也不帶暖爐,直接就往外面走。她這般驚得桔梗是驚懼不已,生怕衛菡萏衝去漪瀾殿。忙上前攔住衛菡萏的去路,道:“娘娘斗篷也不披,這是要往哪兒去呀!”
衛菡萏目光冷清,道:“皇上不見我、貴妃不見我。我就去求元妃,她若是還不見我,我仍舊在合歡殿外跪着。”她語頓,含淚道:“元妃的心,總比旁人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