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贈珠避毒

三人離開巫山,就向劍門山出發,他們爲了施展輕功,走的是荒無人煙的叢山小徑,攀崖過嶺,越澗渡溪,翻了幾條綿百一山脈。

第三天下午,便已趕到劍門山附近,向山下居民問明去柳池溝的方向,繼續往山中走去。

原來這柳池溝在劍合之西,羣峰插天,山路迂迴。三人走了一陣,只見前面一片樹林之外,正有一條白光,隱隱閃鑠!白玫心中好奇,連忙拉了聶小紅一把,往前飛去!

兩個姑娘家,這兩天下來,早已好得蜜裡調油,一刻兒也分不開。這會一白一紅,兩條人影,宛若兩朵輕雲,冉冉飄落!

往外瞧去,祗見林外一片草地上,站着一個身材苗條的紫衣女子,那閃鑠白光,就是從她手中一柄長劍上發出!

因爲她正全神貫注,低着頭不住用劍在地上劃來劃去,劍身被日光一瞧,反射出縷縷精光!

紫衣女子似乎並沒發覺有人飛落附近,只是低頭沉思,用劍在地上划着許多橫橫直直的符號,一面又不停地加以圓圈。

那似乎是一幅十分複雜而又變化極多的圖樣,只要瞧她隨劃隨抹,一定是在練習着什麼深奧的東西。白玫瞧了半晌,依然覺得不知所云,心中大感奇怪,急忙附着聶小紅耳朵,低低問道:“聶姐姐,她在做什麼呀?”

聶小紅也輕聲回道:“我也不知道啊!她好像很用心呢,唔!這可能是一種變化繁複的劍法,我們問嵐哥哥去!”

她早已跟着白玫,叫她嵐哥哥了。

白玫喜道:“對咯!我們問嵐哥哥去!”

她嬌軀一轉,忽然瞧到江青嵐早已悄無聲息的站在自己兩人身後,正在搖手示意,似乎叫自己不要出聲!

白玫耐着性子,又等了一會,祗見紫衣女子忽然把划着的線條,一齊抹去,口中低聲誦道:“九宮之義,法以靈龜,二四爲肩,六八爲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

說着又舉劍劃了起來。這一次她邊想邊劃,劍尖劃得十分緩慢,線條清晰。江青嵐出身閥閱,飽讀經書,對易理奇門之學,自小即曾涉獵,瞧了半天,漸漸發覺那紫衣女子劃的,竟然是九宮之圖!

紫衣女子邊劃邊瞧,邊瞧邊想,憚心竭智,苦苦思索。劍尖環繞着九宮,東一圈,西一圈的增減遞補,口中喃喃自語:“八九七十二,這裡四個圈,一共十三圈,怎會有十三個呢?”

江青嵐瞧她劍尖點來點去,仍然得不到結論,暗想原來她在苦研一種陣法,這種陣法,敢情滲合九宮八卦的變化而來?他漸漸瞧得有點出神,深覺其中變化繁複,極爲玄奧!

“嵐哥哥,她在搗什麼鬼?”

突然有人在耳邊低聲說着,江青嵐驀地回頭,只覺吹氣如蘭,一陣少女特有的幽香,往自己鼻孔中直鑽!他頭轉得太快了,差點還吻上香腮!

那正是紅裳如火的聶小紅!她粉臉緋紅,一雙星目,微帶嬌嗔的白了自己一眼!江青嵐不由心神一蕩,幸虧白玫也在此時,躡手躡腳的掩了過來,輕聲問道:“嵐哥哥,聶姐姐說她在練習劍法呢,你說對不?”

江青嵐趕緊定了定神,搖頭道:“她……她在研究一種陣法,是從九宮八卦變化而來的陣法!”

白玫聽得十分不解,眨着眼睛問道:“嵐哥哥,什麼叫做陣法?……”

她話沒說完,祗聽紫衣女子忽然驚啊了一聲,喜道:“對了,八九七十二,每圈相加,二百九十二,一點不錯!”

她興奮若狂,喜得直跳起來!本來她低頭劃地,大家只瞧到她身材苗條,柳腰嫋嫋,這一跳將起來,正好面對着江青嵐等三人!映入他們眼簾的,是芙蓉如臉柳如眉。是她!不是她,不是她還有誰來?

“啊!”白玫、聶小紅同時一聲驚啊!

刷!刷!一白一紅,兩條人影,快似閃電,往林外飛射出去!

嗆!嗆!兩柄長劍,同時出鞘!

“賤人,原來你逃到這裡來了!”

聶小紅似乎份外激憤,身形才落,蓮足輕點,刷地一劍,已隨聲往紫衣女子當頭劈去!

她、正是巫山朝雲峰的錦瑟仙子柳瑤姬!此時瞧到兩人從林中閃出,臉上微微一愕,纖腰款擺,一下閃開聶小紅劍招,柳眉一桃,滿面怒容,嬌聲喝道:“你們那裡來的,敢到劍門山撒野?”

聲音柔軟,嬌軀兒微微顫動。聶小紅粉臉微赤,怒道:“賤人,你自己做了什麼,心裡明白,哼!今天姑娘讓你逃出手去纔怪!”刷地一劍,又往柳瑤姬當胸刺去!

紫衣女子氣得眼圈一紅,嬌叱一聲道:“來得好!”

手中長劍,一招“迎風破浪”,硬往聶小紅劍身架去!

“嗆!”兩條人影,各自震退了半步,紫衣女子劍尖向白玫一指,喝道:“來!你們兩個一起上好了,免得姑娘多費手腳。”

她目光一瞥,祗見白衣女子身邊,不知何時,還多了一個青衫少年。他生得玉面朱脣,風儀英俊,不由多看了一眼,聶小紅瞧着她這付模樣,心中更氣,倏退乍進,冷冷的道:

“用不着,憑姑娘一人,就足夠打發你無恥妖婦。”

長劍揮動,一大片銀芒,已急若驟雨,疾飄出去。

“誰是妖婦?你……你們纔是無恥賤人!”

紫衣女子那肯示弱,皓腕轉動,發劍應敵。要知聶小紅出身北海,玄靈一門,講究練氣成力,凝虛爲實,走的是剛猛一路。此時兩支長劍再度相接。聶小紅功運右腕,內力陡增。

但聽一聲金鐵大震,紫衣女子驚啊出聲,長劍幾乎被震脫手!

聶小紅冷峻一笑,道:“妖婦再接我三劍!”

玉腕揮動之間,連環三絕招“叱嗟流寒”、“瑞雪飄香”、“冰封千里”相繼出手!大片寒光,點點銀星,從劍尖上洶涌而出。眨眼工夫,往紫衣女子四面八方灑去!聶小紅這套劍法,連江青嵐和白玫兩人,也是初次見到。

祗覺寒芒流動,劍光眩眼,不僅奇詭無比,而且還有一股奇寒之氣,*人而來。心中不由大感詫異,正在驚歎之間,瞥見紫衣女子輕靈的閃了兩閃,便已脫出聶小紅劍尖圍困!

白玫睜大眼睛,忽然低聲對江青嵐問道:“嵐哥哥,那妖婦使的是什麼身法?”

江青嵐微微搖頭,目光一霎不霎的注視場中!紫衣女子堪堪閃出,聶小紅又是一聲嬌叱,銀星暴射,一點劍尖,已當胸射出!

這一劍,除了奇快絕倫之外,驟看似乎平淡無奇,其實一劍出手,暗藏變化,不管對方用劍封架,或者閃身躲閃,都難逃出手去!

目前的江青嵐,經驗多了,自然瞧得出來,正在尋求破解之法。祗見紫衣女子等待劍尖近身,嬌軀輕輕一轉,忽然不見。不!她一下就閃到聶小紅身後,玉腕輕搖,也已刺出一劍。

聶小紅一劍刺空,也自警覺,挪腰擰身,往後急轉,雙劍齊舉,又互相搶攻起來。紫衣女子在劍法上,根本不是聶小紅對手,但她那種身法,卻異常玄妙。

任你聶小紅劍風如輪,冷芒飛繞,她只是香肩輕晃,柳腰款擺,始終無法碰上她半點衣角。

江青嵐瞧了半天,漸漸發覺那柳瑤姬舉動之間,似乎和前天判若兩人。前天她放浪形骸,風騷入骨,今天卻處處顯出矜持,而且還有一種嬌怯怯的感覺!本來咯!普天之下,女人看女人,是以對方的衣飾做目標,男人看女人,才能瞧到對方的細微動作。

江青嵐有這了一發現,更加註意起場中的紫衣女子來!他越看越覺得她果真比柳瑤姬纖小,也沒有柳瑤姬那麼豐滿!

她難道……

場中兩人,愈打愈是激烈,聶小紅也愈打愈氣,紅裳飄忽,凌厲無匹的劍光,奇招迭出,兩丈方圓,寒風凜烈,劍氣漫天!紫衣女子卻遊走封拆,祗守不攻,處處避讓着聶小紅攻勢。

“九宮八卦!她使的竟是九宮八卦身法,難怪有如此奇奧!”

江青嵐敢情領悟出紫衣女子的身法,是以突然叫出聲來。白玫聽得似懂非懂,歪着頭,吹氣如蘭的問道:“嵐哥哥,什麼叫做九宮八卦?”

“妖婦,你再接姑娘一掌!”

聶小紅連展絕招,仍然無法取勝,氣得粉臉通紅。驀地嬌叱聲中,掌隨劍出,使出她看家本領“玄靈掌”來!玉掌輕揮,狂飆電漩,祗聽轟然一聲巨響,砂飛石卷,塵土漫天。

紫衣女子立身之處,立被掀起一層地皮,但紫衣女子一個人影,卻登時不見!

“不好!那妖婦逃啦!”

白影急閃,白玫一條身子,比射箭還快,一下擋在樹林前面,銀虹漾起!

“嗆!”紫衣女子一柄長劍,立被截斷。她春花似的臉上,色若死灰,雙腳一頓,恨恨的道:“你們都欺負我!”

她似乎盈盈欲涕,驀地一滑身,飛鳥投林般往林中閃入。

“白姐姐,別放過她!”聶小紅紅影投射,隨着叫聲,嗖的往林中追去!

“嗯!”

白玫也衣帶飄風,奇快抄出。這一下,三下里全都快速無比,江青嵐要想喊阻,都來不及!這片樹林,雖然並不茂密,但一直接連山上。

紫衣女子一閃入林,這宛如到了老家,她那種奇妙身法,飄閃無定,這一有了林木掩護,白玫和聶小紅兩人,再也休想追得上她。兩人搜索了一陣,依然不見她的蹤跡!

聶小紅恨聲說道:“這妖婦再遇上了,看我讓她逃出手去纔怪!”

白玫接口道:“方纔我就是瞧她要逃了,才擋着她去路,那知還是給她跑了,嵐哥哥說,她使的是什麼九宮八卦身法呢!”

兩人回出樹林,祗見江青嵐正在林外等候着自己。

聶小紅雙腮一鼓,憤憤的道:“白姐姐,你瞧,人家追了半天,他卻好整以暇的站在這裡,一動不動。”

白玫道:“是啊!嵐哥哥,你怎不幫我們把那妖婦截住?”

江青嵐忙道:“玫妹,聶姑娘,你們可曾瞧出她並不是錦瑟妖婦呀,我方纔正想叫你們停手,先問問清楚,只是已經遲了一步。”

聶小紅見他不但不幫自己,這時卻反而說她不是錦瑟仙子,心頭一股酸溜溜的味道,直涌上來。心想:好啊!原來你和妖婦有過肌膚之親,還沒忘情呢!難怪處處迴護着她,當下瑤鼻一掀,冷哼道:“那妖婦就是燒了灰,我也認得出來,那會看錯,你是……”

她突然想起自己闖入妖婦房中的那一幕來,他……她粉臉驟紅,那還說得出口?江青嵐自然聽得出她言中之意,不由臉上一熱,也說不出話來。白玫可一直不知道嵐哥哥還有那一場風流奇遇,是以瞧着兩人都沉默下來,連忙說道:“妖婦逃跑了,我們還是找柳池溝去!”

江青嵐點頭道:“玫妹說得不錯,我們……”

他話才說到一半,只聽十數丈外,傳來聲音:“有膽量,你們就跟我來!”

白玫啊道:“原來她還躲在那裡呢!”

“妖婦!”聶小紅酸氣上衝,那還按捺得住?一聲嬌叱,人隨聲起,唰的往柳瑤姬發聲之處,急撲過去!

白玫可也並沒落後,聶小紅才一縱起,她也相繼掠去!一紅一白,兩條人影,去勢如電,眨眼工夫,已追出十數丈外。這會江青嵐也只好跟着她們施展輕功,往前追去,否則這兩個任性的小姑娘,真會懷疑自己!

松林盡處,是一條狹窄山徑,通向一處山谷,聶姑娘是氣瘋了心,那還來得及看什麼地形?一口氣往前急追!

白玫江青嵐也和她一樣,並沒細瞧!三條人影,不!只是三縷紅、白、青的直線,像浮矢掠空,激射而去。他們前面,也有一條嬌小人影,發足狂奔!

何消片刻,後面的人,越追越近了!他們全都進入了一個葫蘆形的谷口,谷口*仄,谷內似乎較爲寬敞!懸崖掛翠,四壁如削,中間一片盆地,卻是亂石成堆!

“妖婦,你還往那裡逃?”

聶小紅眼看和柳瑤姬祗剩下五六丈距離了,心中一喜,陡地一聲清叱,腳下用勁,劍先人後,化作一道寒森森的銀虹,搶先投去!

刷!刷!她身後,一青一白兩條人影,也相繼射到!就在聶姑娘身子堪堪落地,忽然眼前一暗,景物全非,明明慌張奪路的妖婦,倏忽不見!

自己好像站在霏霏濛濛的雲霧之中,視線模糊,瞧不清方向!這是怎麼一回事?聶姑娘心中暗叫一聲不好!正待踊身後躍!

“啊!嵐哥哥,嵐哥哥,你人呢?咦!聶姐姐!”

白玫敢情心慌意亂,在身後急得尖叫起來!

“玫妹,你在那裡?快別動!”

這是江青嵐的聲音,聶小紅辨認方向,他們離自己祗在五丈左右,但一點也瞧不清楚。

“白姐姐,我來啦!”算準角度,驀地朝白玫發聲之處躍去!她滿以爲這一躍,決錯不了,一定落在白玫身邊。

那知雙腳落地,突然覺得地下高低不平,不知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一個身子,差點傾跌下去,心中一驚,連忙收住身子。祗聽白玫的聲音,卻已在十丈開外,叫道:“聶姐姐,你怎麼不過來呢?”

奇怪!自己難道縱錯了方向?聶姑娘心中一怒,陡的玉掌翻飛,“呼”“呼”劈出兩掌!

北海“玄靈掌”,天下無敵,小姑娘功力雖淺,少說也有三四成火候,這時含憤出手,威力自也不同尋常!

但說也奇怪,兩股強猛無倫的狂飆,隨掌拍出,好像捲入虛無飄渺之間,空蕩蕩地一點反應也沒有。耳中卻聽到江青嵐的聲音,在遠處叫道:“玫妹,聶姑娘,你們不可亂動!這大概就是九宮八卦陣了,我們入陣未深,趕快後退!”

接着又聽白玫怨道:“方纔人家問你,什麼叫做九宮八卦,你還不肯說呢,現在就吃了虧。”說話之中,兩人似乎已同時躍起。聶小紅毫不怠慢,她估量方纔自己已往右後方躍退了五丈光景,如果再往左方躍上四五丈,大概就可退到谷口,心念一動,人也跟着後掠!

沒用!那一點用處也沒有,儘管你往後躍退,仍別想退出谷去,昏沉沉的天色,一望無垠,使人如墮夢境!

“噫!”江青嵐白玫,同時響起驚噫之聲,敢情他們也和自己一樣,三個人全落了陣,但那女子的聲音,卻繼着江青嵐在不遠之處冷笑:“自作聰明,九宮八卦陣,哼!你們想闖得出去?姑娘可要走啦!”

嬌滴滴的語聲之中,帶着幾分兒得意!在聶小紅聽來,更覺刺耳,連聲音都有着勾人的魅力!

“妖婦,虧你姑娘姑娘的,真不識羞!”

她運足內力,驀地揮掌往發聲之處劈去!

“哼!臭丫頭,你們都不是好人,要不是爸不准我在陣中傷人,姑娘早就刺你個窟窿。”

恨恨的語聲,逐漸遠去。

“妖婦,你仗着區區障眼法兒,算得什麼,敢不?再和姑娘板上三百招!”

聶小紅叱喝了一陣,根本就沒人答腔,敢情真個兒走啦!白玫幾曾見過這種陣仗,尤其四外昏黑如晦,陰氣森森,嵐哥哥和聶姐姐,聽得到聲音,看不見人形,這該多麼可怕?

她這一害怕,幻象立時隨意而生,祗覺沉沉霧氣之中,鬼影幢幢,時隱時現。她又急又怕,差點可真要哭出聲來了,尖着嗓子,大聲叫道:“嵐哥哥,聶姐姐,你們快來啊,這裡有鬼!”

江青嵐連忙安慰道:“玫妹,你先定一定神,別怕!這是幻象!”

白玫還是驚恐的道:“不!真有鬼!啊!嵐哥哥,我……我害怕呢,你快來呀!”

江青嵐正在思索着那女子方纔用劍划着的圖案,也就是從九宮八卦變化而來的那些線條,和那些圓圈。給白玫這麼一叫,就分了心,本來堪堪弄出一點頭緒,立即又紊亂起來,不由心中一急,漫不經心的道:“玫妹,碰上鬼,不會拿劍砍他?”

白玫咭的笑道:“不是你說,我真給忘了呢!”

“嗆!”銀虹出鞘,寒光吞吐,白玫只覺眼睛一亮,頭腦也清醒了許多。

雖然四外還是昏沉沉的瞧不清東西,但身前五尺光景,已可一覽無餘。那是一堆堆的石塊,散亂無序,自己就站在這些石堆中間。不由高興得跳了起來,又大聲叫道:“嵐哥哥,我瞧清楚了,我們全在石塊中間呢,你快抽出劍來,我有辦法了!”

其實江青嵐目能夜視,雖在昏黑中間,也可隱約辨認到三尺來遠。身在石堆之中,他是早已知道了,正因爲這石堆堆砌得錯綜迷離,要是不懂得其中奧妙,亂摸亂闖,那想找得到門戶?

那女子劃過的線條和圓圈,自己雖然想起了一些,但祗憑記憶所得,也殘缺不全,何況其中還有着許多變化,單憑只懂九宮八卦皮毛的自己,那能領悟得出來。白玫可不知嵐哥哥正在想着九宮八卦,她叫了一聲,不見他回答,不由又大聲叫道:“嵐哥哥,嵐哥哥,你快抽出劍來呀,我有辦法了呢!”

江青嵐拗不過她,只好把長劍掣出,他這柄七星劍,乃是古來神兵,劍一出匣,青濛濛的光華,立時暴漲,一丈周圍,纖微可辨!這時白玫又急急的問道:“嵐哥哥,你劍抽出來了沒有啊?”

江青嵐不知她葫蘆裡賣什麼藥,一面應道:“我抽出來了。”

白玫又叫着說道:“嵐哥哥,我要舞動長劍,我才找得到你呀!好,現在開始,我就跳起來啦!”

她聲音出口,嬌軀搖動,一條人影,不!不是人影,是一道白光,嘶的扶搖直上,拔起八九丈高!江青嵐仰頭一瞧,白虹如電,沖霄而起。

心中恍然大悟,暗贊白玫妹子,果然聰明,她明知這一堆堆的石塊,大有蹊蹺,纔想出這個辦法!心念閃電般掠過腦際,也立即右腕一振,七星劍一招“迎雲捧日”當頭揮出,一大團青光,驀地往上涌起!耳中聽到白玫歡呼之聲:“嵐哥哥,我瞧到你了,快收劍!”

白虹如天河倒掛,直瀉而下!江青嵐急忙收招,劍光斂處,疾風颯然拂面,白玫已滿臉驚喜,嚶嚀一聲,向自己懷中撲到!

“白姐姐,我也瞧到你了!”

聶小紅也同時在七八丈外,驚喜地嬌呼起來!白玫像小白兔似的偎在嵐哥哥懷中,一面仰頭道:“嵐哥哥,我們找聶姐姐去,好嗎?”

江青嵐道:“這陣中變化玄妙,如何找得到她?”

白玫扭了扭嬌軀,低笑道:“我有辦法呢!”

接着大聲叫道:“聶姐姐,等着你聽我叫一二三,就往上躍起,越高越好。”

聶小紅應了一聲。

白玫又回頭向江青嵐道:“我縱上去了,你就和方纔一樣,舞動寶劍。”

江青嵐已知她心意,就笑着點頭。白玫這時又覺得在這昏暗如晦的陣中,真比捉迷藏還要好玩,心中一高興,喜孜孜的叫道:“聶姐姐,嵐哥哥,你們都準備了,一、二、三……”

銀虹掣電,白玫又騰空飛起,她仗着“龍飛九天”身法,一下飛起五丈來高,在空中略一停頓,便大聲叫道:“聶姐姐你人呢?”

聶小紅還是第一次看到白玫的身法,見她不但能在半空中停頓,居然還能開口?因爲一個人,如果內功精純,在提氣上躍之時,要在空中稍作停頓,也並不太難,可是這停頓全憑提着的一口真氣,只要你一開口,真氣一泄,勢非直線下墮不可。

像白玫這樣能夠在半空中開口說話,真是聞所未聞!自己生長北海,一直以爲師門武功,天下無雙,如今看來,當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她那裡知道白玫使的“龍飛九天”,不但在半空中可以“三停九屈”,練到爐火純青,還能御氣飛行呢!閒言表過,卻說聶小紅聽到白玫叫聲,連忙也高聲答道:“白姐姐,我來了!”

話聲一落,猛吸一口真氣,香肩輕晃,一條紅影,破空躍起,嗖地對準白玫身邊竄去!

她身形才一躍起,祗聽白玫一聲歡呼,自己左臂,已被人抓住,接着身子一沉,風聲颯颯,斜刺裡往腳下一團青濛濛發光之處,飄落下去!

雙腳落地,祗見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江青嵐和白玫,還有誰來?心中一喜,猛地跳了起來,搖撼着白玫手臂笑道:“啊!白姐姐,你輕功棒極啦!”

白玫姑娘,聽到聶小紅當着嵐哥哥稱讚她,心中更是高興,尤其這是自己想出來的法兒,才使三個人會合在一起。她梨渦展露,粉臉微紅,輕輕推了聶小紅一把,嬌嗔道:“我不來啦,你在笑我!”

可是當她回過頭來,嵐哥哥卻只是楞楞地瞧着石堆發呆。不!他腳尖兒在地上橫七豎八的劃個不停,似乎在想着什麼心事?一點沒理會自己。

小姑娘心頭微微感到失望,人家好不容易,想出法兒來,讓三人聚在一起,他卻連一句讚美話兒都沒有。她故意扭動了一下嬌軀叫道:“嵐哥哥,你在想什麼呀?”

江青嵐雖聽到白玫說話,卻頭也沒擡,只唔了一聲,問道:“你們還記得不?那紫衣女子在地上劃九宮圖的時候,曾念着幾句口訣,‘九宮之義,法以靈龜,二四爲肩,六八爲足,’下面是什麼?”

白玫見他瞧也不瞧自己,心中更是不樂,小嘴一噘,倖幸的道:“那種鬼玩意誰知道?”

聶小紅瞧着江青嵐的舉動,驀然想起,自己師門不是也有一種以五行生剋制敵的陣法?

·

不錯!他方纔說過這叫九宮八卦陣,本來嘛,這種陣法,逃不出陰陽五行,九宮八卦的根基。自己三人,中了妖婦詭計,引入埋伏,如果你不懂這陣的走法,那麼困在裡面,非活活餓死不可!

唔!嵐哥哥既然叫得出陣的名稱,一定也會想出破解之法。她瞧他全神貫注,腳尖不停地划着橫直符號,口中反覆低誦:“二四爲肩,六八爲足”那兩句話,一時卻怕打斷他的思路,這才輕輕拉了白玫一把,正待開口!

只聽江青嵐口中念道:“二四爲肩,六八爲足,左……左……左……”

他突然想出一個“左”字,可是“左”字下面,卻左不出來!

白玫原在賭氣,但瞧着嵐哥哥這般苦思,左左的左不出來,心中又不忍起來,低聲誦道:

“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

江青嵐驀地跳起身子,一把握住白玫玉臂,喜道:“玫妹,原來你記得!不錯!左三右七,五居中央!走!我們快試試看!”

白玫見自己背將出來,嵐哥哥果然高興了,心中一樂!什麼?她一雙盈盈秋水,又帶上了笑意,也閃過一絲驚奇!

“嵐哥哥,你……”

江青嵐沒待她說完接着笑道:“我們試試,是否能夠走出陣去?”

這會白玫聽清楚了,眼睛睜得大大的道:“嵐哥哥,你知道走法?啊!原來你就是在想着如何走出陣去,那爲什麼不早說呢?”

江青嵐笑了一笑,立即帶着兩人,向散亂無序的石堆中走去。

三人奇快地左右起落,奔了一陣,江青嵐本來算得好好的,隨着亂石形勢,左轉右轉。

那知這會雖然不似先前那樣阻礙橫生,但一堆堆的亂石,門戶重重,卻好像永無止境,老是走不完似的。漸漸他心中覺得迷惑,敢情自己只想對了一半,不然,怎會走得通,走不出呢?他腳下越來越慢,人也微感睏倦,身後兩人,也跟着緩了下來。

不!迷迷忽忽的,只是還跟在嵐哥哥身後而已!正當此時,忽然谷外響起一個蒼老聲音,埋怨着道:“瓊兒,你真糊塗,連人家姓名來歷,都沒問問清楚,便爾把他們引來,萬一……”

“爸!你老人家就祗知編排女兒,他們欺侮我,準是壞人!”

江青嵐內功精深,聲音入耳,驀地一怔,那不是紫衣女子是誰?原來這陣工夫,她引着她父親來了!心中想着,這就靜心聆聽,果然那蒼老聲音又道:“咳!你真任性慣了,要是爲父老眼不花,方纔那道沖天而起的劍光,準是崑崙派的‘龍飛九天’身法!當年要不是碰上老神仙,爲父那有命在?你……你……咳!你要是得罪了老神仙門下,爲父那有臉見人?”

聲音越近越近,漸漸可以聽到步履之聲!江青嵐心下大奇,方纔沖天而起的那道劍光,那不是玫妹嗎?什麼!“龍飛九天”,竟然也是崑崙身法?

他不由想起千里孤行客傳自己的八招劍法,當時,自己祗覺得和“乾坤一劍”,極相近似,如果“龍飛九天”是崑崙身法,八招劍法也就是崑崙劍法無疑。那麼千里孤行客準是崑崙一派,否則也定和崑崙有着極深淵源之人。心中想着,忽然眼前一亮。

白玫、聶小紅也同時驚喜的啊了一聲!只見一堆堆的亂石,重重排列,自己三人,原來就在陣門邊上,竟然不得其門而出!

啊!自己前面,還站着一個兩鬢飛霜,面貌清癯的老頭子。身穿藍布衫褲,足踏布鞋,面含微笑,當門而立。他不待江青嵐開口,打量了三人一眼,立即拱手說道:“老朽柳清河,小女瑤瓊,少不更事,適才冒犯之處,還請少俠和兩位姑娘,多多海涵。”

柳清河!江青嵐聽得驀然一怔。柳清河不就是自己要找的劍山居士嗎?這倒真合了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心念一轉,慌忙還禮道:“原來老丈就是劍山居士,小生久仰大名,真是幸會!”

柳清河也聽得微微一楞,目中閃過一絲奇亮如電的光芒,道:“老朽隱居此地數十年,從未和江湖朋友來往,老朽賤號,少俠從何處聽來?”

他說到這裡,忽然好似想起一件什麼事來,哦了一聲,失笑道:“少俠貴姓大名?尚未請教,適才老朽在來路上,遙見陣中劍氣直上牛鬥,使的是‘龍飛九天’身法,敢情少俠還是崑崙高弟?”

江青嵐道:“老丈過獎,小生江青嵐,崆峒門下,老丈所見的‘龍飛九天’,實是小生妹子所使。”

說着就替白玫、聶小紅兩人引見。柳清河忽然面露喜色,呵呵笑道:“空空老人,老朽久所欽遲,崑崙老神仙,更是老朽恩人,今日之會,老朽實感榮幸!”

說到這裡,忽然回頭笑喝着道:“瓊兒,你還不過來,向江少俠三位陪禮?”

紫衣女子柳瑤瓊,站在她父親身後,早已聽清兩人對話,姑娘家平日裡嬌縱慣了,這時一聽父親要自己前去陪禮,心中老大不願。她們欺負了自己,還要向人家陪禮,這份委屈,可受大了,一張粉臉,登時脹得通紅。

可是又不敢違拗老父吩咐,只好噘着小嘴一聲不響的向三人福了一福。江青嵐連忙攔道:

“老丈不可如此,適才之事,原是一場誤會,小生兩個妹子,原有不是之處,那好責怪令媛?”

柳瑤瓊鳳目微擡,盈盈秋水,瞥了他一眼,心想:是啊!本來就是你兩個妹子不對咯!

柳清河道:“小女自幼喪母,與老朽相依爲命,平日裡疏於管教,放肆慣了,三位不要見笑。”

一面望了望天色,又道:“此時離蝸居不遠,江少俠和兩位姑娘,不嫌簡慢,請到蝸居奉茶。”

江青嵐因自己一行,原是找他而來,就是他不邀請,自己也要登門求見,這個機會,那肯放過,當下忙道:“老丈厚愛,小生恭敬不如從命。”

柳清河聽得更爲高興,就在前面帶路,一行人步出石陣,沿着山徑走去。不多一會,轉過一重山頭,只見清溪潺潺,一條黃泥小徑,沿溪而行,前面茂竹翳翳,露出幾楹茅屋。柳清河引着大家,魚貫入室,柳瑤瓊已翩然入內!江青嵐略一打量,祗見這間客室,陳設簡單,除了桌椅之外,別無他物。但打掃得一塵不染,另有一種山居隱逸的純僕之風。

大家落座之後,柳瑤瓊又亭亭嫋嫋的端出茶來!白玫和聶小紅兩人,姑娘家稚氣未脫,這會工夫,也瞧出面前的柳瑤瓊,和錦瑟仙子柳瑤姬,面貌雖有幾分相似,但舉止行動,截然不同,方纔那場誤會,顯然是自己兩人太以魯莽。

白玫紅着臉笑了一笑,還不好意思開口。聶小紅雖然初來中原,總究在江湖上多跑了幾天,早已站起身來,低聲笑道:“柳姐姐,多謝你咯!方纔都是我不好,你別介意。”

白玫跟着道:“對了!柳姐姐,你那身法真神妙呢!嵐哥哥說那是九宮八卦身法,姐姐你說對不?”

柳瑤瓊經兩人這麼一說,心中憋着的那股氣兒,也立時消失,粉臉一陣紅暈,嬌羞的瞟了江青嵐一眼,低低的道:“兩位姐姐本領才大呢,小妹……嗯!江少俠說得不錯,小妹那種身法,就是爸從九宮八卦陣中變化來的,那九宮的每一宮,都可化爲一個八卦,八九七十二,這數字,從一到七十二,環繞九宮成圈,每圈有八個變化,交界之處,又有四個圈,一共得一十三圈,數字相加,均爲二百九十二。”

她滔滔而言,好像是回答着白玫,其實卻對着江青嵐而說!江青嵐當時瞧她在地上划着九宮八卦,心中已有幾分領悟,後來身困陣中,卻又記不全了。這時經她這一解釋,不由恍然大悟,接着笑道:“姑娘高論,使小生茅塞頓開,原來九宮八卦,竟有如此神妙變化,難怪小生困在陣中,一時無法領會。”

柳清河笑叱:“瓊兒,你才學得一點皮毛,就在人前炫奇,不怕江少俠笑話?”

柳瑤瓊臉上又是一紅,嬌急的道:“爸!我不來啦!人家白姐姐在問我呢,你就會笑我。”

柳清河道:“傻丫頭,時間不早了,江少俠和兩位姑娘,遠道而來,山居雖無美味,也得去張羅張羅纔對。”

柳瑤瓊扭頭道:“女兒早已升火好啦!虎脯鹿腿,都是現成的東西,爸!你來了客人,有人跟你聊天兒,就要攆女兒出去?”邊說邊往裡面走去。

柳清河望着女兒背影,笑了一笑,立即回過頭來,向江青嵐道:“江少俠三位遠蒞劍門,不知有何貴幹?”

江青嵐也毫不隱瞞,把自己和燕山雙傑結怨,碧目蟾蜍尋仇,崑崙女弟紅線姑娘誤以爲自己已被唐天生擄來,追蹤入川,自己又恐雙方再生誤會,才一路尋來,不料在牛肝馬肺峽,被唐天生派人截擊!

後來在巫峽朝雲峰,遇上冰魄夫人侍婢,得知自己另一義妹符蘭兒身中五毒掌,非“雄黃珠”不能解毒,因而冒昧前來,擬借“雄黃珠”療毒,前山巧遇令媛,自己兩位妹子還當是錦瑟仙子柳瑤姬,發生誤會,源源本本說了一遍。

劍山居士柳清河,聽得不時的皺眉點頭,臉色也瞬息變化,直等江青嵐把話說完,不由嘆了口氣道:“江少俠和兩位姑娘,全非外人,老朽也毋須隱瞞,飛天蜈蚣吳贊廷,和碧目蟾蜍唐天生,實是老朽同門師兄。”

江青嵐聞言驚道:“原來老丈也是唐門中人?”

柳清河微微點頭道:“老朽正是唐門弟子,不過西川唐門,以用毒名聞天下,已兩百餘年,當日始祖傳下一部‘毒經’,並立下兩句遺訓,那是‘統率百毒,以解民厄’,掌門一職,累世必須唐姓子弟擔任,唐門四寶,也全歸掌門人保管。”

“唐門四實!”白玫姑娘忍不住插口道:“老伯伯,什麼叫做唐門四寶呀?”

柳清河道:“唐門四寶那是經、袍、珠、玕,經是‘毒經’,袍是毒袍,珠就是雄黃珠,玕是琅玕杖……”

白玫失望的道:“老伯伯,你這麼說來,‘雄黃珠’是在唐天生手裡了?”

她一心惦記着蘭兒身中“五毒神掌”,非“雄黃珠”莫救,不由的“唉”了一聲,攢着翠眉道:“嵐哥哥,蘭兒姐姐等着雄黃珠解救呢,這可怎麼辦?”

柳清河笑道:“姑娘別急,老朽話還沒說完呢!”

白玫嗯道:“老伯伯,你有辦法借得到?”

柳清河道:“後來傳到先師祖手中,他老人家認爲把四件寶物,集中在一人手上,萬一所傳非人,爲害武林,就無人能制,於是訂下一條門規,除‘毒經’和琅玕杖,必須由掌門人執掌外,餘下毒袍和‘雄黃珠’,就得傳給另外兩個門人,以收互相制衡之功。

但這兩個門下,在行將就木之前,必須送返師門,另由下一代的弟子接管,先師門下,就是老朽等三人,傳給大師兄的是一件毒袍,掌門二師兄自然是毒經和琅玕杖,那枚‘雄黃珠’,就由老朽掌管及今。”

“啊!”

白玫聽得鬆了口氣,但接着又道:“老伯伯,毒袍和琅玕杖,又是什麼呀?”

柳清河微一沉吟,說道:“這原是本門秘密,但姑娘崑崙老神仙門下,老朽說將出來,也是無妨。”

白玫幽幽的道:“老伯伯,我覺得好玩罷了,你不能說的,就不要說好啦!”

柳清河笑道:“姑娘襟懷磊落,俠義中人,既承下問,老朽知道焉有不說之理?

那件毒袍,原是天蠶絲織成,入水不濡,入火不焚,寶刀寶刃,無法砍損,而且中蘊奇毒,必須練有‘五毒神功’,始能穿着,一旦對敵,只要對方兵刃,稍一沾上,毒氣即能沿着鐵器,侵入人身,無藥可救。

如果穿着的話,內功精深,還能使用真氣,鼓動毒袍,太以歹毒,平日懸爲禁例,不是深仇大敵,嚴禁使用,是以江湖上無人知道,而且即使使用,那麼敵人也早已送了性命,不怕有人泄露出去。”

江青嵐聽得心頭一震,暗想原來西川唐門,還有如此歹毒之物?

聶小紅生長北海,師傅武功通玄,平日裡講過不少武林典故,也從沒聽說過這麼厲害的東西,不由開口問道:“老伯伯,唐門四寶的毒袍已有如此厲害,那麼琅玕杖是掌門人執掌的,想來更是厲害了?”

柳清河道:“姑娘猜得不錯,要知琅玕原是沙棠一類的古木,通體碧綠,色如翡翠,普通刀劍,砍不動它分毫,因爲這琅玕杖乃是祖師當年的隨身兵器。開上淬的是一種昏迷毒劑,深入紋理,無論人畜,只要在它對面立上一會,立即神智麻痹,失去抵抗,祖師當年親入深山大澤,採擷草藥,全仗此杖。”

江青嵐驀地想起自己在長恨谷口,就是被唐天生在不知不覺之中,迷了過去,原來是他手上那根竹竿作怪。心中想着,祗聽白玫問道:“老伯伯,你說毒袍和琅玕杖,有這麼厲害,難道天下就沒有東西可解?”

柳清河笑道:“祖師當年搜求天下毒物,原是爲了‘以解民厄’,毒袍和琅玕杖,不過是親入深山大澤的護身物罷了,焉有無可化解之物?”

白玫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道:“那又是什麼啊?”

柳清河微笑着徐徐的道:“雄黃珠!”

“雄黃珠?”

白玫驚奇的啊出聲來,重複問道:“就是雄黃珠!原來它這麼多好處?”

柳清河點頭道:“雄黃珠善解天下奇毒,算起來纔是唐門真正的至寶!”

說到這裡,他雙目視地,沉吟了一下,忽然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個精緻小玉盒,雙手微顫,遞到江青嵐手上,鄭重的道:“江少俠既有所需,暫請收下,待用過之後,再歸還老朽好了。”

江青嵐不知玉盒之內,所貯何物,連忙起身問道:“老丈,這……”

柳清河不待他說完,微微一笑,道:“雄黃珠。”

“雄黃珠?”

這會江青嵐也被驚詫得不知所云。劍山居士柳清河,系出唐門,自己和唐門結下深怨,他居然還肯把剋制毒物的師門重實相借?祗聽柳清河長喟一聲,道:“江少俠崆峒高弟,令妹更是崑崙老神仙門下,祗此兩點,老朽又豈敢吝惜暫借,何況令義妹蘭兒姑娘,又是身中大師兄‘五毒掌’,非此不可,即是陌路之人,老朽也得謹遵祖師遺訓,爲天下蒼生解毒,不過……”

白玫插嘴道:“老伯伯,你真好!”

江青嵐接遇玉盒,道:“老丈有何吩咐,只管明白見示。”

柳清河感慨的道:“自從二師兄接掌本門,數十年來,不惜違背祖訓,竟然以練製毒藥,居奇出售,大師兄不但不予勸戒,反而助紂爲虐,把一個善解天下百毒的唐門,弄成流毒天下,老朽幾次規勸,幾乎兄弟反目,這才隱居此山,杜門不出。

不想大師兄和二師兄,倒行逆施,得罪江少俠和崑崙老神仙門下,而且還牽上了雪山冰魄夫人,毒宮雖然厲害,但以江少俠和兩位姑娘,英華內斂,身懷絕學,此去自可應付裕如。

不過還望瞧在老朽臉上,能不破臉,自是更好,萬一他們仗着毒物,爲難三位,有此一粒‘雄黃珠’,也足可破解了。”

他說到這裡,微微一頓,似乎還有話說,但又礙難開口似的,瞥了三人一眼,才道:

“老朽自拙荊逝世,祗遺下兩個小女,大女兒自幼拜在老朽二師兄門下,三位如果遇上,還望手下留情!”

江青嵐忙道:“老丈好說,小生和唐門原無什麼過節可言,而且此來目的,也是怕紅線姑娘和令師兄發生誤會,才行趕來,老丈吩咐,小生敢不遵命。”

白玫問道:“老伯伯,你大令媛叫什麼名字呀?”

柳清河皺了皺眉道:“她乳名叫瑤姬。”

“柳瑤姬!”

江青嵐聽得又是一楞。不錯!方纔前山自己三人,不是把柳瑤瓊誤作錦瑟仙子嗎?雖然兩人舉止有別,但至少面目極相近似,而且名字也只有一字之差,自己怎會料想不到,足見自己江湖經驗,還是不夠。

“啊!她是錦瑟仙子?”

白玫、聶小紅也大感意外,同聲說着。柳清河苦笑道:“大小女三位已在巫山見過,她自先室在日,已拜在二師兄門下,平日耳染目濡,難免染上江湖習氣,行爲不檢,老朽屢次告誡,反而因此極少回家,冒犯三位之處,還望瞧在老朽面上,多多海涵……”

“爸!人家菜都好啦,瞧你還在嘮嘮叨叨的說個沒完!”

柳瑤瓊圍着一條青布圍裙,俏生生的走將出來,她玉手上還託着一個木盤,盤中放了好幾盆熱騰騰的菜餚,邊說邊放到桌上。柳清河倏地站起身來,呵呵笑道:“山居簡陋,江少俠和兩位姑娘,將就點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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