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一章

話說賈琮從福平縣令田大人處敲詐了二百萬兩銀票,自留一百五十萬,餘下五十萬拿去磨盤山上給司徒岑贖身。土匪做事並不拖泥帶水,一手交錢一手交人,兩訖。

司徒岑是個有信用之人,當場向賈琮借了五百兩銀子謝那個替他弄吃食的土匪嘍囉。嘍囉喜滋滋接了,行了個禮。司徒岑一眼不眨看着他道:“土匪這一行不好做,你不如拿着銀子做點小買賣去,日後也好討一房媳婦、成個家。”

嘍囉隨口道:“做買賣多費事。要應付各色衙役,還有那麼多捐稅。哪有當土匪自在。”

賈琮在旁陰陽怪氣的唸到:“苛政~~猛於~~虎~~也~~”司徒岑低嘆一聲,轉身走了。

另一個嘍囉送他二人下山,賈琮一路上同人家東拉西扯胡說八道。眼看快到山下了,賈琮隨口問道:“你們磨盤山不算高,不怕官兵麼?”

嘍囉道:“雖不高,卻險的緊。再說,左近哪有什麼官兵。我們搬來此處年頭也不久,沒看山寨那麼簡陋?福平縣那個姓田的來了我們纔來的。”

賈琮點頭:“你們大王倒機靈。要給田縣令交保護費麼?”

嘍囉笑道:“這個自然。只是他收的錢並不多,且什麼事都不管。不然我們費力氣搬家到這兒來幹嘛?”

賈琮道:“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羣分。當一方父母官是個土匪的時候,良民迅速逃離,土匪迅速聚攏。”

嘍囉道:“吃我們這碗飯不容易。風吹雨淋的。遇上厲害的鏢師保不齊白忙一場不說,還得折損幾個弟兄。”

賈琮道:“我問問,你幹這行之前原先是做什麼的?”

嘍囉道:“我是當兵的,被上頭踢出來了。沒有別的本事,我本是軍戶故此不能回家,回家就成逃兵了。只好做土匪。”

司徒岑問道:“你做什麼了?怎麼被上頭踢了?”

嘍囉道:“我沒錢送禮,故此被踢了。”

賈琮忙說:“別理這貨,他就是個溫室裡的花朵,什麼都不知道。”乃斜睨着司徒岑,“吃空餉知道不?踢掉些兵士,領頭的可以白得許多軍餉。要不怎麼軍戶不能回家呢?”他拍手道,“這叫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憑蜀王怎麼盤算,橫豎有人將他瞞得死死的。”

司徒岑眉頭擰的跟麻花似的:“怎會滴水不漏呢?誰有本事遮着這麼多將士之口。”

“當然是孔方兄。”賈琮道,“大家都有份!只有共同的利益才能衆人齊心協力掩藏同一個秘密。”司徒岑聞言扭頭不語。

轉眼到了山腳下,賈琮與嘍囉揮手作別。乃瞥了司徒岑一眼:“喂,走路的時候別生悶氣啊,當心跌下去。”

司徒岑長長一嘆:“我只覺得西洋幾國皆亂糟糟的,不想蜀國也亂。”

賈琮寬慰道:“你老子並非擅治國者,這些皆是太上皇……額,這個黑鍋扣給太上皇也不大好,應該是先帝掌權時留下來的。”他思忖片刻道,“我小時候做過許多看似很不尋常的事,其實都是先生教我的。長大以後慢慢懂事了,再回想小時候,才發覺完全不對。”

賈琮年幼便讓賢王等人刮目相看,司徒岑打小就知道。聞言不禁好奇:“怎麼不對?”

賈琮張望會子,拿馬鞭指着前頭的大石頭:“坐着說。”司徒岑點頭。

二人遂旁跳下馬來,肩並肩坐在石頭上。賈琮擡頭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奮力做出憂傷明媚的表情來。“小時候,我曾把一位先生看成白眼狼。那人名叫賈化,你聽說過沒?”

司徒岑含笑道:“可是讓王子騰弄死的那個?我聽說過一些,只不大齊全。”

“我跟你細說。”賈琮遂將賈雨村之來歷、品行、自己當年是怎麼澆了他一身的五穀輪迴之物從頭到尾講述一遍。司徒岑聽得津津有味。末了賈琮道,“阿岑,依你看,我家哪裡不對、你家又哪裡不對?”

司徒岑想了想:“你二叔賈政沒眼光、不識人。我家……與我家何干?”

賈琮橫了他一眼:“你是皇孫!朝廷就是你們家開的。我家委實是錯在我二叔不識人,你家呢?賈雨村乃因貪酷之弊被革的職,你們家隨隨便便的就給起復舊員了?”

司徒岑叫屈:“那是你二叔替他謀的好麼?”

賈琮拍手:“卻又來!我二叔是誰?科舉考不上、沾老子的光混了一個從五品的工部員外郎。且賈政的人品本事你總知道吧。一不是大儒、二不是吏部尚書、三不是閣老、四不曾襲爵、五不是鳳子龍孫。他憑什麼就能替人謀府尹這種四品大員、還是應天府這種江南富庶地?知道最可怕的是什麼?”他頓了頓,輕聲道,“他替賈化謀此職十分輕鬆。”司徒岑搖了搖頭。賈琮又說,“更可怕的是,阿岑你身爲司徒家的子弟,也沒覺得此事有什麼不對。”

司徒岑苦笑道:“我哪裡不知道此事不對?不過打小看多了。”

賈琮扯了下嘴角:“習慣成自然。猶如將軍吃空餉、縣令加稅、土匪綁票。猶如民間有好女兒非得送給世子。”

司徒岑皺眉道:“那事兒,我哥哥也是迫不得已。他是世子,世子無子得惹出多少事端?”

賈琮遂掰手指頭:“首先,王位非得傳給兒子就不妥。他若不立女兒,你捨得把親生的兒子送給他麼?雖然過繼聽上去有面子一點。血脈人倫本是天生的。其次,那個秀才的女兒當真就能生兒子麼?萬一不能呢?豈非毀了人家一輩子?”

司徒岑道:“側妃之位只次於世子妃。”

賈琮鄙視了他一眼:“誰給你的自信,讓你誤以爲舉國女子皆願意做你哥哥的小老婆?你問問你媳婦可願意做世子妃麼?”

司徒岑立時道:“她與旁人不同。”

“非也!”賈琮道,“她與大部分官女民女一樣,不願意深入宮牆、受規矩轄治、飲食起居不得自由。心甘情願進宮的官女民女少得可憐。不然,太上皇的那些女人怎麼眨眼嫁光了?”

司徒岑挑了挑眉頭:“嗯?不是送去做道姑了?”

賈琮攤手:“不足兩個月,嫁光了!一個願意替太上皇守活寡的都沒有。”

司徒岑立時說:“不是遭賊人劫掠了?”

賈琮撇嘴:“那麼假的官方說辭你也信?因嫁人時不能用本來的身份,還得說是寡婦,故此大都嫁的商賈。好在個個容貌出衆,都嫁得挺好。”

司徒岑皺眉:“這事兒誰做的。”

“太皇太后。”賈琮道,“嫁掉全部未曾生產的妃嬪換聘禮、好供養宮中用度。太皇太后窮啊!宮中太監那麼多、開銷那麼大,直至賣光了太上皇的女人才開始賣爵位的。不過,那些女人是自願嫁人的。太皇太后說可以不嫁,一面修道一面等太上皇東狩歸來。然並卵,一個都沒有。”

司徒岑深吸了幾口氣。半晌,嘆道:“也是。宮中佳麗三千,天子雨露又能沾幾個?”

賈琮道:“故此,縱然那老秀才之女才比謝令姜、貌賽楊玉環,人家也未必願意入世子府去同一羣女人搶丈夫。人愛子女猶如獸愛幼崽,乃是天性,難怪人家要逃跑。你哥哥根本就是強搶民女。他能仗勢欺人,田縣令爲何不能?世子與田縣令仗的是權勢,土匪仗的是武力。權勢之根本也是武力。沒有武力的就用錢,錢能通神。強盜邏輯盛行,蜀國還能是個好國家麼”

司徒岑苦笑道:“這些事……”他許久說不下去。

“你好歹能勸勸你老子,這是他的江山。”賈琮正色道,“今時不同往日。百姓在蜀國活不了可以走!你看施大人不就走了?”

司徒岑想了半日,問道:“那日我聽土匪說,王子騰大人將兩廣治理得極太平?”

賈琮點頭:“王叔父下頭就沒有田縣令這樣的。”

“他怎麼除掉的這些人?他不也是武將出身麼?”

賈琮嘿嘿一笑:“沒錯。但他懂得兩件事:共同富裕纔是真的富裕;與其殺雞取卵,不如養出下金蛋的雞來。”不待司徒岑問,他便解釋道,“其實福平縣原先的縣令施大人就會養下金蛋的雞。百姓都富了,他慢慢收稅。一隻雞蛋收一塊雞蛋殼,一萬片雞蛋殼可就了不得了。王子騰以香港之海貿吸引舉國商賈去做生意,他並不多收苛捐雜稅,尋常的商稅、吃住、車馬已足夠兩廣富甲一方。並廣建工廠。兩廣的官吏不論文武,個個家中開工廠。工廠是最需要人口的。哪裡有土匪擾民,工人就不去那兒打工、改去別處。橫豎做的差事、拿的薪水都差不多。工廠主能不着急麼?土匪繳納的保護費還不及工廠盈利的一個零頭!故此兩廣官員最恨匪盜。王子騰搞肅清那陣子,兩廣賊寇皆遷入江西——那兒沒人管。”

司徒岑哼道:“燕王在江西剿匪,已經逼了些到蜀國來。”

賈琮微笑道:“你們蜀國有田大人這麼懂行的匪官,可莫要變成第二個江西。”

司徒岑瞥了他一眼:“這些話你怎麼不同我老子說去。”

賈琮攤手:“我拿不準他肯不肯聽,畢竟他也沒少強、搶、民、女。除了民女,說不得他也強搶了別的。橫豎他是得好處的那個人,未必肯聽我所言。再有,”他笑眯眯道,“被土匪綁票的人不是你麼……你最有體會。這些事猶如多米諾骨牌似的。若世子沒強奪人家的姑娘,施大人就不會逃跑、田大人不會爲害一方、你也不會落入匪窩。哦對了,有件事忘了告訴你。我把周虎攔下來了沒讓他去成都調什麼兵馬。”

賈琮本是一口氣說下來的。司徒岑還琢磨他的話呢,聽到最後大驚:“什麼?!”

賈琮翻了個白眼:“就沒見過你這麼迷糊的!剛吃了個虧傷疤還沒好呢。他是你的護衛頭領,你打發他走了,萬一你露了什麼馬腳讓土匪看出端倪呢?你死了也就死了,你這些護衛滿門只怕都活不了。千金之子不坐垂堂!阿岑啊,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不知輕重吶~~”

司徒岑急道:“我何嘗會露什麼馬腳!”

“那可不好說,畢竟咱們阿岑是單人匹馬打遍西洋無敵手的獨行俠!若沒人暗地裡幫你收拾爛攤子,你立時就值錢了——五十萬兩。”

話音剛落,司徒岑的幾名護衛依次從不知何處閃出身形來,周虎跪在他跟前請罪。司徒岑還能怎樣?也沒閒工夫發脾氣,只命他“快去調兵,不可走了方家餘孽”。周虎當即走了。司徒岑扭頭看賈琮正要抱怨,賈琮搶着說:“別嘮叨我!咱們這就回成都去見你老子娘,聽聽他們是贊成你是贊成我。”

司徒岑跌足:“那還用問!”

賈琮打了個響指:“這不就結了麼!”

司徒岑無奈,嘆道:“但願別生什麼變數纔好。”

“只要你沒露出破綻就不會有變數。”

司徒岑心下莫名焦急,擡頭又望了磨盤山半日。幾個護衛過來請他上馬。司徒岑站起來,忽然想起一件事:“我媳婦呢?”

“送回成都去了啊!”

“你那日說她脫險還有什麼故事?”

賈琮嘿嘿一笑:“你這個媳婦真真有趣。我們柳鏢師趕到時她已被送入田縣令的一處外宅,你猜她是怎麼拖延的時間?”司徒岑白了他一眼。賈琮擊掌道,“她粗着嗓子跟田縣令派來的人說,不能蓬頭垢面的見老爺,她要先梳洗打扮一番。”乃頓了頓。司徒岑又白了他一眼。賈琮又擊掌,“還讓人給她取小刀和熱毛巾來,她得刮個鬍子!又說要兩個蓬鬆的大饅頭,她有要緊之用。”

司徒岑微微一想便明白了,笑得直不起腰來。幾個護衛也跟着笑起來。這一通笑,司徒岑心下暢快許多,乃翻身上馬:“走!回成都。”

“咦,你不整治福平縣麼?”

司徒岑再白他一眼:“我手裡才幾個人?不得回去找我老子調兵呢?”乃哼道,“讓田縣令見識一下權勢武力。”

“記得提醒你老子整頓吏治。”

“知道知道!還有廣開工廠對不對?”

“對對!阿岑果真是個水晶心肝的玻璃人。開了工廠,還得有自由貿易。你在大佳臘看過書的吧。”

“看是看過……我老子好哄,我哥哥只怕得費些口舌。”

“哎呀那就拜託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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